4 喵喵喵 黑色蒲公英

禦珑名郡離寵物醫院很近,過了一個紅綠燈口就到了。

車停在小區門口,溫挽拎着貓包下去,朝邢楚言揮了揮手,“下周見邢醫生。”

她笑得明媚,極有感染力。

邢楚言勾了勾唇,差一點兒就下意識學着她的模樣,将扶着方向盤的右手舉起來揮動。

溫挽沒察覺到他拿到半空又放下去的手,轉身進了小區。

她租的是一個兩居室,客廳朝陽。

陽光透過陽臺的落地窗戶直接照到了玄關門口,整個屋子裏暖洋洋的,飄散着淺淺的白檀香薰的氣味。

打掃的阿姨上午已經來過了,在玄關的琉璃花瓶裏放了一把新鮮的洋甘菊。

溫挽打開了貓包的拉鏈,然後彎腰換鞋。

勺子從貓包裏飛奔出來的那一刻,漫天飄着黑毛,洋洋灑灑地落在白色的地板上、落在玄關的地毯上、洋甘菊的花蕊上,還有她的臉上和身上。

春天來了,又到了她們家黑色蒲公英随風飄揚的季節。

溫挽十分冷靜地将自己鼻尖的一根貓毛拿下來,然後放到嘴邊輕輕吹走。

她嘆了口氣,原準備今日休息一天,這會兒立刻改變了主意,進屋換衣服打算開始工作。

天暖了,花開了,貓開始掉毛了,又到了給打掃阿姨漲工資的季節。

不然無論是誰面對她們家的一屋子黑毛,怕是都得辭職走人。

溫挽換了身家居服出來,捧着吸管杯在沙發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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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今天拍的視頻導進電腦,趁導入的功夫打開了微博查看評論和私信。

溫挽是一個分享欲很強的人,總喜歡在微博碎碎念。她編輯了一條微博上去,順便預告了一下明天更新的vlog。

碗碗和勺子:【下午去接了勺子回家,順便跟醫生交談了一下變性的事情,醫生是勺子親自挑的,希望它下周能乖乖配合。】

隔了幾分鐘,溫挽刷新了一下評論區。

【勺子媽,前排求高清大圖,求更新。】

【道理我都懂,可勺子親自挑的醫生是什麽意思?】

【腦補出了勺子用貓爪爪翻牌子的樣子,今天你就給朕動手術吧!】

【我賭五塊錢,勺子挑的一定是個漂亮的醫生小姐姐!】

……

溫挽看見這條評論後沒忍住笑了笑,她看到視頻導入好了,放下手機去查看素材。

溫挽剛準備開始剪輯,無意間瞟了一眼視頻長度,覺得不對。

她印象中視頻只錄了二十分鐘左右,可怎麽足足有一個多小時?

溫挽将進度條拉到中間,畫面搖晃昏暗,聲音卻聽得很清楚。

“我看你跟這裏的醫生護士很熟悉?”

“嗯,我是流浪動物保護協會的志願者,有動物需要治療和絕育都會帶過來……對了小姐姐,你有興趣也可以關注一下我們。”

這是她跟那個帶小橘貓來看病的女孩子坐在門口聊天的內容,應該是GoPro忘記關了,溫挽接着拉進度條,十五分鐘後屏幕上有了畫面。

是邢楚言的臉。

她下意識往後一縮,用手按着自己無法控制弧度的嘴角。

這時候她跟着邢楚言到了辦公室,随手放下GoPro,但放下機器的角度很好,正正好對着邢楚言的臉。

溫挽來回将片段看了兩遍,把那部分視頻單獨剪輯下來。

勺子聽見邢楚言的聲音以後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了,它直接往溫挽的筆記本鍵盤上一躺,耳朵就擱在揚聲器旁邊。

它過來的時候還不忘帶着它最愛的那件衣裳,男士的黑色薄外套。

那是溫挽一年多以前旅游的時候帶回來的衣服,勺子來了以後将它從儲藏室裏翻了出來,愛不釋手。

視頻播放結束,勺子緩緩地擡起它的大黑腦袋,看向溫挽,“喵,喵……”

“幹嘛?”

“喵!”

勺子用爪子瘋狂敲擊着鍵盤,吓得溫挽立刻将它抱起來,“祖宗,你別給我把東西弄丢了,你要幹嘛你倒是說話呀。”

“喵?”勺子斜了她一眼,像是在說要是老子能說話,還用跟你費這勁兒?

“你還要聽嗎?”溫挽試探性地點開視頻,邢楚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勺子立刻安靜下來,一臉餍足地躺在它的寶貝衣服上,爪子在溫挽腿上按來按去。

溫挽無奈,只得将邢楚言的說話聲變成了自己工作的BGM。

沒多久,她突然聞到了一股子濃郁的貓口水味兒在空氣中愈演愈烈。

溫挽轉頭看向某個正在咬衣服的貓,她蹙着眉湊近,猛吸一口……

那衣服上的味道實在是上頭,溫挽差點兒沒背過氣兒去。

她立刻起身跑到窗戶邊,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

溫挽心有餘悸地看着那件沾滿了貓口水的男士外套,下定了決心。

這衣服一定得洗了,一刻都不能等了!

說幹就幹,溫挽去儲藏室拿了一個貓罐頭和一小包凍幹出來,打開包裝,制造聲響,準備調虎離山。

她将罐頭和凍幹放在牆角,用手扇了扇,讓氣味散得更遠。

十秒鐘以後,某只貪吃的小貓咪聞着味道過來了。

溫挽心中大喜,趁它吃罐頭的時候,起身緩步走向那件飄着口水味兒的衣服,一步三回頭,生怕被勺子察覺。

她彎下腰,伸出手……

手指剛碰到了衣角,溫挽突然聽見了一聲凄厲的貓叫。

“喵!”

勺子連罐頭都不要了,嘴角還沾着罐頭湯。

它跑出了百米運動員的氣勢,跑到陽臺的時候沒剎住車,腳底一個打滑,摔了個四仰八叉。

溫挽見狀立刻将衣服撿起來丢進了它的專用小型洗衣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洗衣機門,按下開始鍵。

回天無力。

勺子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寶貝衣服被吞進了一個黑盒子裏,黑乎乎的貓臉上寫滿了絕望二字。

“乖,洗幹淨晾幹了就還給你。”溫挽蹲着安慰它,見勺子的精神實在萎靡,她從陽臺頂櫃上拿出了零食罐,“再額外獎勵你兩條小魚幹。”

勺子叼着小魚幹,索性躺倒在了洗衣機前面親自看着它工作,一刻不離開。

四十分鐘後,洗衣機停止了運轉。

彼時溫挽正在廚房準備晚飯,勺子一個箭步沖過來,咬着她的褲管,拼了命地将她往外拽。

溫挽無奈地擦了擦手,彎腰将它的爪子拿開,“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給你晾衣服,幹了就還給你。”

她跟着勺子走到陽臺,将衣服拿出來挂到了窗外。

她們這棟樓朝向好,與前面那棟的樓間距又大,所以盡管這會兒已經快五點了,還能曬到一點點太陽。

當初溫挽租房的時候也就是看中了這一點,這才花了比同小區均價更高的租金租了下來。

溫挽将衣服挂出去以後就關上了窗戶,沒注意到樓下緩緩走過來的兩個男人。

“你看啊邢先生,那就是六號樓,那是禦珑名郡的樓王。要不說您眼光好呢!六號樓不僅進出方便,清淨,而且采光特別好,每天早上從太陽升起來到落下,只有您不想曬的時候,沒有您曬不着的時候。”

中介帶着邢楚言走到六號樓下,指着6樓窗外的那件孤零零的黑色外套,笑道:“您看六樓那戶人家,這都快五點了還沒收衣服,還有太陽呢。”

邢楚言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眯了眯眼睛,總覺得那衣裳眼熟得很。

中介見他盯着六樓看,忙道:“這6012也是從我手裏租出去的,他們家裏養貓,說是貓喜歡曬太陽,特地挑了這棟。”

“6號樓特別搶手,房源一空出來基本上很快就沒了。”

邢楚言聞言微微挑眉,問道:“你剛才說哪層空着?”

“7樓和12樓,我跟您說句真心話,12樓急着用錢,租金您只要一次性付清半年以上,價格都能再壓的。” 中介幫他推開單元門,“您請。”

邢楚言收回目光,跟着他進去。

二人進了電梯,中介握着電梯卡,回頭問他: “您先看看12樓?”

“不用了,看7樓。”

中介還要勸他,“都看看吧,12樓的裝修也很新,而且……”

邢楚言打斷他,“不用了,我恐高。”

他神情淡漠,靜靜地看着電梯門中間的那條縫兒,說話的時候目不斜視,沒有給這位熱情的中介一個眼神。

“得嘞!”

中介哪兒管他是真恐高還是假恐高,只要他願意簽合同,就算是邢楚言說自己恐電梯,他也能一口氣兒給他背上7樓去,絕無二話。

先前他找了好幾套房子,這位恐高的先生看了都不滿意。正當他以為這單沒戲的時候,邢楚言今兒個突然說要看禦珑名郡6號樓的房子,他隐隐覺得這單要成,立刻就趕過來了。

“7012,您看看。”中介打開了門,忙不疊為他介紹,“二室一廳,開放式廚房,家電都是新的,主卧的床是舊的,但我之前看過了,除了稍微有點兒掉漆,其他都沒問題的。”

“您再看這兒,這是……”

“可以。”

沒等中介說完,邢楚言拉開了餐廳的凳子坐了下來,從他的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根看上去價值不菲的鋼筆輕輕地擱在桌面上。

“什麽?”中介沒反應得過來。

他此刻正站在離邢楚言兩米遠的地方,正準備為他介紹那臺叫一聲就能自己把自己打開的智能油煙機。

“合同帶了嗎?”

“沒啊……”

來這麽匆忙誰想得起來帶合同?

等會兒……

合同!

中介終于回過神兒來了,他搓了搓手心,有些激動,“要不您等我二十分鐘……不,十五分鐘,我馬上回店裏打印合同。”

邢楚言點了點頭,“好,我等你。”

中介大喜,他将自己懷裏那瓶帶着體溫的礦泉水遞給邢楚言,又翻遍了包和口袋,掏了僅剩的一小包旺旺仙貝遞過去。

“您休息會兒,喝點水吃點東西,我去了。”他匆匆跑出門,此刻電梯正停在頂樓,他急得很索性走樓梯下去。

中介飛奔下樓,剛沖出樓梯間,迎面就撞上了下來丢垃圾的溫挽。

“劉哥?”溫挽拎着垃圾袋兒,見他神色匆匆,笑道,“呀,大生意?”

“就你樓上7012。”中介剛準備走,突然看向一身卡通家居服的溫挽,“诶,小溫,樓上那是個大帥哥,還單身,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花錢還痛快。你以後出門好好兒打扮打扮,說不定就看對眼兒了。”

溫挽回過頭朝他樂,“你們中介還兼職紅娘?”

“害,介紹房子介紹姻緣,那不都是一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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