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喵喵喵 正文完
他們在T市的一日三餐都是在爺爺奶奶家吃的,除了晚上回去睡覺,其餘時間都陪着老兩口。
邢楚言負責陪爺爺種花,溫挽則陪着奶奶到逛,她還陪着去超市搶過一次雞蛋,被奶奶拉着向很多人介紹這是她未來的孫媳婦兒。
昨日邢楚言跟爺爺奶奶打過招呼,說是今天要帶溫挽出門玩兒,就不回去吃飯了。
溫挽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睡個好覺,誰知道早上邢楚言依舊八點不到就醒了。
他抱住還在熟睡的溫挽,用夜裏冒出來的胡茬兒輕輕地紮她的手臂。
“幹嘛呀……”溫挽往旁邊躲了躲,眯着眼睛小聲嘟囔,“每天睡覺之前倒是知道跟我楚河漢界離得老遠,大早上的幹什麽黏上來?”
邢楚言這幾天晚上一到點兒就上床,兩米寬的大床只占了半米的位置,像是生怕往旁邊一步,溫挽就能吃了他一樣。
“起床了。”邢楚言輕聲喊她,“你昨晚睡了十個小時,還困?”
“你帶我去的那個地方,需要我七點五十五分就起床?”溫挽雖然已經醒了,但還是想多為自己争取一點回籠覺的時間。
“嗯,路程比較遠。你要是再耽擱,我不保證能趕上中午預訂的午飯。”
溫挽緩緩地睜開眼睛,轉過身摟着他的脖子問:“午飯?是我一直想去的那家嗎?”
她高一那年最喜歡吃一家小館子,後來那家小館子越做越大,開進了T市最大的商圈。如今已經火爆到需要提前好多天預訂位置,去晚了一分鐘都不讓進的地步。
“是。”
“等我十分鐘……”溫挽掀開被子下床,抱着衣服進去衛生間。
她迅速地洗漱換衣服,最後邊抹防曬邊出來,朝他揚了揚手裏的防曬霜,“來點兒?”
沒等邢楚言拒絕,溫挽迅速踮腳在他臉上用防曬霜點了五個點。他素來不喜歡塗防曬,總覺得油膩,這下子也不得不乖乖抹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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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楚言不肯告訴她要去哪兒,溫挽只塗了底妝,出門前挑了一只日常的口紅提提氣色。
“有沒有袋子?”邢楚言手裏拿着晚上要帶回去給爺爺奶奶的東西,一時間找不到能放東西的口袋。
溫挽對着鏡子上定妝粉,随口道:“你自己找找,我箱子裏應該有。”
邢楚言在她箱子邊蹲下,把上面一層衣服撥開後,在裏頭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帆布袋。
“裏面的東西我拿出來放旁邊。”
“好,随便。”溫挽遙遙應道。
邢楚言打開帆布袋,手碰到裏頭滑溜溜的布料後,眉頭一緊。
随後,他又碰到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他已經意識到了包裏的是什麽,沒再往外拿。
“怎麽了?你拿個東西怎麽還磨磨唧……”溫挽看到他手裏的東西以後倒抽了一口涼氣,她尴尬地舔了舔唇瓣,“額,那,那個其實是……”
邢楚言面不改色地将東西放下,一句話沒說,又從她行李箱裏拿出了另外一只透明的塑料袋。
東西裝好後,他牽着溫挽出門。
溫挽欲言又止多次,愣是沒找到開口解釋的時機。
兩人來到地下車庫,上車後,溫挽按住了邢楚言的手。
她覺得帆布包裏的東西可能在邢楚言的小腦袋裏引起了驚濤駭浪,但他礙于自己的面子只得裝作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
為了不讓他憋壞了,溫挽再三糾結還是決定解釋一下,“那個包裏……”
“嗯?”邢楚言轉過頭來看着她。
溫挽看他那個積極的動作和神情,就知道他方才的冷靜穩重都是裝出來的。
“徐心悅塞給我的,說是她以前有男朋友的時候買的,現在穿不到了……”溫挽坦坦蕩蕩地将好朋友供了出去,“你也知道,我這種矜持害羞的性格,是不會幹出這種事情的。”
“嗯。”邢楚言慢吞吞地發動汽車,開出停車場。
“你這種矜持害羞的性格,只會把它偷偷塞進行李箱,再用衣服蓋起來。”
溫挽無話反駁,破罐子破摔,“反正我觊觎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勺子還知道見花花之前要先舔舔毛呢,這種事情沒什麽好害羞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準備一點東西很正常,我就不信你沒有偷偷準備。”
“再說了,我……”
邢楚言被她逗樂了,“你知不知道你一緊張話就很多?”
用密集的話來掩飾尴尬,往往會更加尴尬。
溫挽勾了勾劉海兒,眼神不自然地瞟向窗外,生硬地轉移話題,“我們要開多久啊?”
“一個半小時。”
T市路況比M市好了不少,邢楚言車開得不快,路上還停下來給溫挽買了杯奶茶。
盡管耽誤了些功夫,但還是在一個半小時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
溫挽遠遠兒地看到了牌子,漸漸坐直了身子。
她的手用力地握住了安全帶,指節泛白。
偏頭看向駕駛座的人,溫挽說話聲音有些發抖,“是豆豆嗎?”
“是豆豆。”
聽到邢楚言的肯定回答,她打了個寒顫。
方才看到“寵物公墓”四個字的時候,溫挽就麻了半邊身子,這會兒更是呼吸都有些困難,心裏堵堵的不太舒服。
邢楚言将車停穩,去後備箱最裏側,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狗狗零食和一小束花。
他拿了東西,回到副駕駛。
打開門,溫挽眼眶已經紅了。
“下來。”邢楚言朝她伸出手,“它等了你好久了。”
溫挽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握住邢楚言的手下車,兩個人慢慢地往裏走。
寵物喪葬業是近幾年剛剛興起的,原先豆豆被邢楚言安置在爺爺奶奶家的後院兒。後來打聽到有這麽一個單獨的地方以後,他就特地将豆豆送過來了。
豆豆喜歡熱鬧,想來會更樂意跟小夥伴們呆在一起。
寵物公墓內,劃分了不同的區域。
邢楚言牽着溫挽走進9區,後者步伐越來越快,最終在4號停下了。
九月四號是她第一次看到豆豆的日子。
看見小墓碑上的簡筆畫,溫挽一下子眼淚決堤。
邢楚言沒有它的照片,只能找人按照他口述的樣子,畫了一張。
溫挽從第一次見豆豆就想要收養它,但奶奶有哮喘,不适宜養寵物。于是她只能每天拿東西喂它,并且跟它握手拉鈎,約定等自己轉回自己家上學的時候,一定會帶它走。
可是豆豆沒等到溫挽去接它。
高一的那個暑假,溫挽匆匆忙忙搬家、出國。她一直惦記着豆豆,但沒辦法回去,只能打電話求溫新游去一中旁邊找那只白色的小狗。
溫新游一連去那兒晃悠了一周,才聽人說那個通體白色,額頭上有一個小黑點的狗已經被車撞死了。
溫新游跟附近小店的老板打聽過,他們說豆豆那天不知道是怎麽了,正吃東西吃得好好兒地,突然就往馬路對面跑,當時車來車往,路過的汽車沒能看到小小的它……
小店老板說,那時候馬路對面的兩個穿着一中校服的小同學也被吓到了,是一個男孩兒一個女孩兒。
他們兩個跑到馬路中間的時候,豆豆已經沒氣了。
“你在哪裏找到它的?”溫挽蹲下去,用紙巾将它的照片擦拭幹淨。
豆豆愛幹淨,身上的毛髒了總會跑去學校附近小店裏,在人家門口的水管子旁邊轉悠,蹭人家的水沖個澡。
邢楚言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垃圾桶。”
“那日我剛剛畢業旅行回來沒幾天,發現你家裏搬空以後沒幾天我想着去找找豆豆……”
他找到豆豆的時候是它出事的第二天,邢楚言在附近的一個垃圾箱看到了它。
他用紙箱子将豆豆帶回了家,找了個木頭盒子放進去,埋在了後院兒。
溫挽擦了擦眼淚,“我在B市那次,看到拍賣會上的一個水晶雕刻的小狗,跟豆豆特別像。”
“但孫啓之非要跟我搶……”
她放棄加價以後回去越想越後悔,如今看到豆豆在裏面睡着,更加後悔。
邢楚言從袋子裏,拿出了一個黑胡桃木的盒子。
像是首飾盒,卻又更大一些。
溫挽吸了吸鼻子,看向那個盒子,“你不至于在這兒跟我求婚吧?”
“打開看看。”邢楚言将盒子放到她手裏。
溫挽撥開鎖扣,将盒子掀開。
白水晶在陽光下顯得通透異常,小狗擺件坐在盒子裏,吐着舌頭看着她,仿佛在笑。
溫挽愣了兩秒,怔怔地擡起頭,“你是最後加價的網友?”
“嗯,是我。”
那天,邢楚言一開始沒準備出手,他知道溫挽想要。
但後來眼看着孫啓之将價格越擡越高,溫挽宣布放棄加價的時候,他匆忙把東西拿下。
“一直想送給你,但找不到合适的時機。”
沒确定關系之前,邢楚言覺得東西太貴,她興許不會收。
确定了關系以後,又總想着什麽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
溫挽将盒子蓋上,緊緊地握在手裏,“謝謝……”
邢楚言攬着她的肩膀,柔聲道:“豆豆現在可以跟我們回家了。”
那日,溫挽在豆豆那兒待了很久,她給豆豆介紹了家裏的弟弟勺子,又絮絮叨叨地告訴它如果有來世,一定要去M市找她。
他們在午飯點兒之前才從寵物公墓離開,吃完飯,溫挽說想去一中看一看。
雖然已經是暑假了,但九月份升高三的同學們還在上課。
邢楚言牽着溫挽從學校欄杆外面走過,裏面的一草一木還是當年的樣子。
“前面是不是有一家賣刨冰的店?”溫挽記得那時候放學,她最喜歡跟同桌一塊兒去買刨冰吃,但只能快速吃完快速回家。有一次說話聊天耽擱久了,被邢楚言看到,足足念叨了她一路。
邢楚言很少在校門口買東西吃,不太清楚,“去看看。”
店面還在,如今除了刨冰,還賣其餘的小吃。
午後生意不好,老板正躺在搖椅上午睡。
溫挽敲了敲玻璃,“老板,要一份西瓜味的刨冰。”
老板立刻從椅子上起來,“來了,西瓜味的刨冰。”
“您還是這麽帥哈!”溫挽付了錢,坐在旁邊的小凳子上。
老板聽完直樂,給她多舀了滿滿一勺的椰果,“哪屆的啊?”
“您看我像哪屆的?”
“我看你像去年那屆的。”老板樂呵呵地把刨冰遞給她,看到邢楚言的時候愣了一下,“我認識你男朋友。”
“學校光榮榜,每次你們考試,年紀前十名的照片滾動播放,就他最帥。”
溫挽笑,“是呀,我也覺得他最帥。”
“叔,以前賣糯米糕的阿姨還在前面嗎?”
“在。”
溫挽捧着刨冰起身,“那行,我們先走了。”
老板重新回到他的搖椅上躺着,“就在那個賣炒飯的旁邊,你們今天去說不定還能趕上她賣小狗。”
“小狗?”
“是。”老板見她有興趣,再次坐直了身子,“也不是賣,就是她之前遇到一個懷了孕的母狗,看着可憐就帶回家養着,算算日子這幾天小狗應該滿月了。不賣錢,一箱牛奶換一個,那大狗喝了她好幾罐羊奶粉,她肉痛得呦……”
“行,我們去看看。”
溫挽牽着邢楚言往賣糯米糕的阿姨那兒走,手裏的刨冰剛吃了一半就被他搶了過去,三勺舀完。
“你搶我吃的凍壞了牙就不值當了。”
邢楚言将塑料碗扔進垃圾桶,“凍壞了牙也不能凍壞了你。”
“酸死了你……”溫挽嫌棄得直皺眉,眼睛裏又帶着笑意。
沒走幾步路,她看見不遠處的招牌,“诶,這兒。”
店面是跟賣炒飯的合租的,在外頭擺了爐子。
溫挽要了一個桂花味兒的糯米糕,阿姨在做的時候她順口問了一句小狗的事情。
“就在裏頭的箱子裏,你們去看看。”阿姨忙着搬蒸籠,随意地往身後一指。
溫挽拉着邢楚言進去,掀開紙箱。
一窩五只,活潑得很,見紙箱子打開個個兒都揮動着小爪子要往外跑。
邢楚言突然彎下腰,抓了一只出來。
“帶一只回家好不好?”
溫挽的注意力都在那只全黑的狗狗身上,聽見他這麽說回過頭,“怎麽了?你跟它一見鐘情了?”
邢楚言将小狗換了個方向,頭朝着她。
溫挽愣了一下,眼眶一紅。
“阿姨,我們能帶一只狗狗走嗎?”
阿姨頭都沒回,“帶吧,帶吧。去隔壁買一箱牛奶給我,大狗喝了我好幾罐羊奶粉,我這小本生意,不能虧本。”
“我去吧。”溫挽迅速跑到隔壁超市,挑最貴的牛奶拎了兩箱。
阿姨看見她手裏的東西以後直擺手,“哪兒要這麽貴的,你這孩子……”
“沒事兒,您收着吧。”溫挽将牛奶放下,看到邢楚言已經找了個箱子把小狗放進去了。
“行,那糯米糕阿姨送你了。”
溫挽拿着糯米糕,邢楚言抱着紙箱子。
她每走兩步就要去看看紙箱子裏的小狗,目光黏在它身上都化不開。
七年以後,她和邢楚言走在跟當初一樣的街道上。那時候豆豆總會圍在他們腳邊跟着,一直将他們送到小區才離開。
如今還是她和邢楚言,箱子裏的小狗可能是豆豆的某個後代,頭頂有和它一樣的黑色斑點,一樣地活潑好動。
溫挽看着邢楚言報紙箱子的模樣,想起他第一次抱豆豆時的無措。
她忍不住笑,擡手抓住他的衣角,就像是以前走累了抓住他的書包一樣。
“兜兜轉轉,豆豆好像還是回到我身邊了。”
邢楚言回頭看她,她的笑容還是同往日一樣,燦爛得仿佛能驅散他頭頂所有的陰霾。
“兜兜轉轉,你也終于回到我身邊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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