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九十三哄你

第93章 九十三 哄你。

周雲棠是女子。

這就像是正月裏的一道驚雷閃過, 轟隆一聲,将參天大樹攔腰劈斷了,吓得所有人不知所措。

相反, 皇帝卻是一副釋懷的樣子,颔首一笑, 極為大方道:“原是如此,侯爺所言倒有幾分情理,朕不會怪罪。”

宣平侯聽着皇帝的話眯眼淺笑, 揖禮道謝:“臣謝陛下大恩,臣願拿此次的功績去抵償,還望陛下恩準。”

事情再度回到十五年前地步, 宣平侯還是手握兵權,笑看皇權, 但有一點皇帝很高興:他沒有兒子。

無後嗣香火去延續周家。

兩人都是一副晦深莫測的姿态,朝臣接連被驚雷劈中後都選擇默不作聲,就連肅王也是謹慎不語。

皇帝照着功績封賞, 果然将宣平侯略去, 一字不提他的功勳。

朝會到了黃昏才散,宣平侯潇灑回到侯府,光明正大地站在府門口,小厮管事早就接到了消息, 就連周雲棠也親自來接。

周雲棠依舊是一身瀾袍,宣平侯眯着眼靜靜瞧着。其實在他的印象裏,女孩子就應該穿着漂亮的裙裳,就像她曾經頂替周雲渺做太子妃的那般裝扮。

他将手中配劍丢給一道回來的淩雲,擡首撫摸周雲棠那雙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周雲棠, 換下你的衣裳,你爹用宣化一座城讓你你換回了女兒身。”

他替皇帝奪回宣化一城,皇帝才會輕易答應下來。

說到底,軍功在身,就不怕皇帝不吭聲,再者,就算皇帝挾私報複,周家軍還在城外等着。

周雲棠有千言萬語,甚至還有壓着周雲渺被害的話,百轉千回後就只剩下一句話:“父親。”

宣平侯一身剛骨也在此刻柔和下來,“回屋說話,我先去見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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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周雲棠又喚了一聲,星眸黯淡下來,“母親不知雲渺的事情。”

“瞞得了初一,熬不過十五,我同她說。太子将所有的事情都寫信告訴我了,未必就是吳家的陰謀。你不接軍防也做的對,這個時候接下軍防就成為箭靶。”

宣平侯也平靜,只那雙歷盡滄桑的眉眼多了些悲哀,藏起了恨與怨。

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吩咐淩雲:“将府內的侍衛都換了,老子不信東宮,換得幹淨些,拿軍營裏的兵來換。”

秦昭在侯府裏安置了不少人,裏裏外外都數不過來,慢慢去查也麻煩,不如釜底抽薪,一個不留。

“是,末将領命。”淩雲不假思索,這也就意味着他也能繼續留在侯府。

目送父親進入主院後,周雲棠就回屋等着。

雲渺對母親而言就是命,在她陪着秦昭的那段時光裏,是雲渺守着母親,這份感情壓根就是她可以比的。

從屋裏的窗戶看出去,牆角不惹人的注意的紅梅開出了花瓣,幾朵花成就了這株梅花。

功過與否,是世人活下去的目标。父親有功,才換來了侯府的輝煌。

漸漸地,天色入黑了,婢女匆匆跑來,“世子,夫人暈倒了。”

在一側久坐不語的元蘅辭擡首仔細瞧着周雲棠的神色,小心提議道:“你不能去。”

簡單幾月裏,她看透了唐氏偏袒的心思。

或許她是獨女,無法明白唐氏的心,為何要偏袒呢?

你心疼雲渺的時候可曾想過幼年時周雲棠一人在東宮裏摸爬滾打,相比較孩之下,周雲渺養在侯府安全溫暖的環境下。

按理,不是應該更加心疼周雲棠嗎?

“阿辭,你該明白她只有我這麽一個女兒了。”周雲棠喟然長嘆,冷風吹着她嬌嫩的面頰。

元蘅辭凝視她,“那也別去,侯爺不請,你就不去。”

周雲棠沒有說話。

沒過多久,月亮爬上梢頭,主院那邊依舊悄無聲息。

****

翌日的時候,周雲棠将屋裏的袍服都燒了,庭院裏的硝煙吹得很高,幾乎蔓上浮雲。

衣裳很多,周雲棠又不讓人幫忙,就一直燒了黃昏時分。

東宮送來她曾經用過的衣裳,連帶着乳娘雲氏都被送了回來。

雲氏見到煙中的周雲棠激動得落淚。

東宮太子妃的衣裳與尋常女兒家的規制不同,周雲棠現在是穿不了,照舊被她丢進了火裏。

火一直燒到隔壁張尚書家派人來求問,是否家中失火,可要救火?

火一直燒、一直燒,月上柳梢頭的時候才停了下來,周雲棠也就只有幾身衣裳可穿了。

深夜下,秦昭在宣平侯府門外徘徊,翻牆不行,正門不讓進。

棘手又無奈,買通仆人才知大姑娘今日燒了一日的衣裳。

府裏的下人都改口說大姑娘了。

李晖急得原地打轉,意識到侯爺在防着太子。

秦昭進不去就直接去了魯國公府。

老國公爺急得幾頓沒吃飯,頭發都白了不少,接過太子就将人迎進了書房。

“太子将老臣瞞得好苦。”

“外祖父可曾想好将何人交給宣平侯呢?”秦昭目光平淡,火盆裏的炭火徐徐燒着,将書房裏熏得暖意融融,送上不屬于冬日的溫暖。

他感受着炭火帶來的暖意,始終在想着周雲棠。

冬日裏的周雲棠要比夏日裏溫軟,身上就像熏了香一般,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肌膚裏。

秦昭周身在炭火的映照下泛着溫柔的光,說出口卻是最冷冽的話。

他要魯國公交出主事的兇手。

馬車被焚毀一事一直拖着,并非是他偏袒,而是不到時候。

所有的事情擠壓在一起,他才有向宣平侯求娶的機會。

有因有果,周雲渺是因,周雲棠就是他要的果。

魯國公顯然失去了分寸,情急下才道:“你明知、明知是你的舅父……”

是他令長子去找的刺客,未曾想到長子會放火,徹底斷了生路。

“外祖父,您若給了,孤就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若是不給,整個李家都會陷入困境中。那日全景都落在了宣平侯的眼中,您覺得他會放手不查嗎?”

“這……”魯國公想陷入困境中,東宮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李家,得了周家的助力後,東宮幾乎碾壓肅王。

兵權在奪嫡中占着大半的作用。

尤其是熬到現在,倘若因為一人讓太子對吳家寒了心,那麽等他登基為帝後,李家就撈不到半分好處。

恍惚間,他想到了被禁足的皇後,李家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現在不是東宮需要李家的支持,而是李家需要東宮的幫襯。

他明白一點後,鄭重點頭:“臣答應殿下。”

“祖父想得明白,孤也省心。”秦昭起身離去。

****

翌日,元蘅辭令人請了繡坊的掌櫃,一口氣給周雲棠做了十幾套衣裳,樣式新穎,也是長安城內最流行的款。

宣平侯的歸來讓侯府水漲船高,人人都想巴結着。

周雲棠輕輕轉動着手中的香茶,對這些款式都沒有太多的想法,反而是元蘅辭,不停地與掌櫃說話,不知曉地還以為她在給自己做衣裳。

說定之後,元蘅辭又道:“既然尋你就一道做了,麻煩掌櫃給府裏的侍衛都做一身,那位淩雲将軍穿着寒酸,勞煩掌櫃做幾身樣式好的。”

掌櫃一聽是個将軍,立即爽快地答應下來。

元蘅辭令婢女引着掌櫃離開,這時,婢女腳步匆忙地跑進來。

“姑娘,夫人與侯爺吵起來了。”

周雲棠驀地起身,手中的香茶灑在了裙擺上。

****

過年後,唐氏的身子就愈發爽快,調養多日也好了很多,昨日聞噩耗後就昏了過去。

醒來後哭着喊雲渺,得知是周雲棠诓騙自己後就開始數落她的不是,宣平侯耐着性子聽了一日後沒有反駁。

今日清晨,唐氏就要見周雲棠,言辭間帶着不善,宣平侯不讓,兩人就争執了幾句。

周雲棠不好不露面,随着婢女來到主院。

院子裏的婢女惶恐不安,也不敢随着說話,就這麽拘謹地站在牆面上。

周雲棠邁進一步,管事就匆匆來禀:“姑娘,太子來了。”

周雲棠沉默了會兒,轉身朝外院的待客廳堂走去。

秦昭被客客氣氣地請了進來,方坐下就見到一抹俏麗的影子,心情頓時就好了很多。

他将手搭在花梨木椅子的扶手上,想起身卻又死死按住,就這麽坐着等人靠近。

周雲棠穿着杏色百褶裙,顧盼生輝,嬌媚的小臉上讓人看不清情緒,但秦昭明白,她不高興了。

這個時候不高興,就只能因為一件事。

周雲渺。

“想哭嗎?”秦昭輕輕啓唇,眸光盯着她緊抿的唇角上。

周雲棠擡首,目光卻落在他腰間的美玉上,玉質天成,做工也尤為精致,細膩溫潤。

她多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秦昭立即摘下,遞給她。

周雲棠沒理,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落座。

秦昭的視線依舊落在她微紅的眼眶上,下意識想起唐氏偏袒的性子,便道:“人心都是不公,你何必去争那些不屬于你的。”

孤這裏心就不值得你擡眼?

周雲棠沒吭聲,她也是有小性子的,憋屈了幾日後,唐氏依舊要找她的麻煩。

早前隐瞞的時候,就料到這樣的局面,但真正面臨的時候還是有些難過。

秦昭再度擡首,凝望她撅起的小嘴,十七歲的小姑娘好像也有幾分小性子。這麽多年來都被那身不合适的袍服逼得都收斂起來,如今堂堂正正地成為女兒家的時候,小性子就露了出來。

旁人使性子都惹得身旁人不高興,但他沒有感覺不喜,反而覺得她很可愛。

他覺得周雲棠難能可貴的就是她身上的性子,不嬌柔不造作。

“周雲棠,你生氣了?不如孤哄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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