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值得

“為什麽?”尹桐沒有多想什麽,下意識就問出了這句話。她完全沒有像是電視劇那樣,先是顫抖着聲音,再是兩滴珍珠大的眼淚忽地一下掉下來。

她平靜得很,幾乎就可以說是,沒什麽過激反應。畢竟還是跟溫寒江談過快小一年的,尹桐在這種時候心裏有種莫名的底氣讓她相信,溫寒江應該話還沒說完。

“一年換一天,不值得。你把剩下的免費機會用完就好了,然後……“溫寒江頓了一下,尹桐在等他的後文。

“然後?”

“然後你就在未來,等我吧。”溫寒江說不出後半句話,他心裏想的是,在未來等我長大來找你吧。說出來,總覺得有些矯情。這個年紀的正常男孩子都是這樣,說一兩句膩歪的話,跟要他們的命一樣。

“嗯。”說不上有什麽感動,尹桐只是覺得故事确實應該這麽發展。接通這個電話前,尹桐就想的清楚,不過就是兩種情況,要麽用完次數等溫寒江長大過來找她,要麽用完次數,就只是用完了,她和溫寒江的緣分也就只到這了。

對于一般正常人來說,是不是也就該這樣。畢竟拿一年的人生去換過去的一天歲月實在是太過于違背社會大衆的選擇了一些。

尹桐隐隐有些失落,但這種失落是不能公之于衆說之于口的。會被譴責的,她隐隐妄想着,一年的壽命也沒什麽的想法,一定會被罵的。

這個社會的主流思想觀念就是人不能太戀愛腦,不能太怎麽怎麽樣,要提倡做沒有愛情也能好好好活着的獨立女性。道理确實是這麽個道理,但是總有人聽不進去的。

尹桐就是其中一個。

她覺得自己不過就是想活得盡興一點,跟自己喜歡的人呆的再久一點。她呆在溫寒江身邊的時候是快樂且安心的,那她願意為了這份快樂和安心付出別人覺得重要自己不覺得重要的事情,好像也沒什麽。

盡管不符合主流價值觀,但是也沒涉及社會道德底線。

那就只關乎個人選擇,沒什麽吧。

她憋住了一些不适合說出口的話,畢竟到底會不會為了見溫寒江一天而付出自己不知某年的壽命,尹桐也是真的不确定她會不會這麽幹。等到她這麽幹了,再說也不遲。

“那你這周末還過來嗎?”溫寒江問,他周遭的環境有點嘈雜。因為這通電話是他在回家的路上就給尹桐打過去的,幾乎等不到到家舒舒服服洗個澡再換好睡衣上床,以一種安排好一切的悠閑姿态來進行這一個舉動了。

這一局,光是到這,尹桐都不止贏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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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人和人的相遇,除了緣分,除了合适,時機真的也很重要。

“來吧,”尹桐應他,“早點睡吧,弟弟。”

“嗯?”溫寒江重複了一遍,“弟弟?我好像比你大了幾歲吧。”

“但是你現在就是弟弟,略,弟弟。”尹桐打了個哈欠。心情不好了一整天,放松下來難免就變得犯困起來。說起來,她最近心情好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好了很多了,在她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變得平穩了起來。

和以前失戀那段時間藏起來的難過不同,現在真的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平靜。雖然只是和過去的溫寒江找到了聯系,但是依稀給了尹桐一種莫名的安慰感。這好像是人類的共性的,總要給自己些莫須有的安慰才能活得開心一點。

“行吧,晚安。”溫寒江憋了憋。

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溫寒江今天過的也不順遂。他總是隐隐的覺得,尹桐就好像一朵雲,晚自習開場前的雲,只是虛晃一晃,雖然經常會出現,但是總是讓人覺得留不住。

天邊的雲,原本就不屬于任何人。

十幾歲的少年人好像不至于為了愛情迷茫,但又好像十幾歲的年齡,對于未來的一切都充斥着滿滿當當的迷茫感。溫寒江确定,自己大概是喜歡尹桐的,但他總有些不安全感,尹桐對他的喜歡來自未來,來自未來那個二十二歲的溫寒江。

很奇怪,他像是在和自己較勁一樣。

二十二歲的溫寒江,又不是十四歲的自己,不安全感來的莫名其妙又理直氣壯。

好在他還是要正常上課,過的比尹桐這個渾水摸魚的大學生要忙碌的多。一周七天,五天學校上課,一天課外補習,還有一天用來寫作業。上課走神顯然要丢人被罵,補作業想人顯然作業要寫不完,所以溫寒江一般也就在上下學的間隙裏,想想尹桐。

倒也沒有想七想八,只是想想剩下幾次機會要帶尹桐去哪,再想想未來的世界是什麽樣的,未來的自己是什麽樣的。

幾天的時間過的很快,期間溫寒江還和包永年打了一場籃球。

男孩子好像在抛開煩惱這件事上天生比女生更擅長一點,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溫寒江屁事沒有。

包永年投進最後一記球,籃球掉到水泥上,砸出清脆的響聲。

擰開礦泉水,胡亂擦了一把要眯眼的汗水,包永年卷起球衣的衣角去擦汗,剛好瞥見旁邊的一對小情侶,頓時迷了眼打趣溫寒江:“別人打球都有女朋友送水,你女朋友呢?”

“上學。”溫寒江答得言簡意赅。

“行吧,诶,有女朋友的真是了不起。”包永年拿好籃球,看了一下有點髒的手,看來這個籃球是該洗洗了。

不過籃球嘛,洗一次髒一次,下次再洗下下次再洗都行。

“你怎麽不說話?”包永年瞅瞅溫寒江,以為他是又心情不佳。

心情不佳倒是算不上,溫寒江幽幽回了一句:“……話都讓你說完了。”

“看!你女朋友!”包永年忽地朝着遠處一指,溫寒江順着看過去,環顧三圈除了不認識的同學,連半點尹桐的影子都沒有。

“啧,戀愛中的人果然是不一樣啊。”這顯然是包永年詐了溫寒江一把,他并排跟溫寒江坐在籃球場旁邊的鐵架子上,很神奇好像每個中學都會有這麽一個帶着鐵鏽的架子,但是每天都有人坐上去,所以也不髒,沒什麽灰。但要是寒暑假回來,就難免要蹭的自己一手灰了。

溫寒江脾氣好,懶得和他這種“幼稚”行為計較,只坐着一口一口喝着自己的水。包永年逗他逗不出反應,自己也覺得挺沒意思的就。

忽地,包永年眯了眯眼,激動了起來,他站起來又看了一眼:“溫寒江,诶你女朋友真來了。”

這個故事難免就像是照搬的狼來了,溫寒江搖了搖頭喝了一口水。最後一口了,喝完了就擰好瓶蓋準備找個垃圾桶扔了,回班拿好書包回家。今天是周五,不用晚自習,估摸着明後天尹桐就該來了,他還是早點回去先把作業寫了,把之後的時間盡可能的多騰一點出來才好。

垃圾桶跟操場隔得不遠,溫寒江站起來去丢塑料瓶,包永年站在他背後喊:“不是你女朋友真來了,你回頭看看!”

溫寒江頭都沒回的走向二十米遠處的垃圾桶:“你是不是想挨揍?”說是這麽說,心裏想的也是肯定又是個騙局,身體還是忍不住要回頭去看一眼。

看一眼就變得開心了起來,尹桐真來了。

就站在她上次等溫寒江放學的高于地面差不多快七十多厘米的花壇的臺階上,說是花壇也不太準确,更準确的說法不如說是,一圈把大樹的根系和周圍的土都包圍起來的瓷磚上面。

尹桐沒給溫寒江打電話,明明上次說好,以後再來找他就跟他發短信,以免大家錯過了。她總是很偏愛這些可有可無的小默契,就像她要和溫寒江分開的最後一段時間裏尹桐總愛跑去他們學院的門口坐坐也不會給溫寒江發消息,就等着看天意能不能讓她遇到一把剛巧出去或者回來的溫寒江。

她總是喜歡這種不期而遇的感覺。

溫寒江是大步走過來的,其實還是按捺下了心裏想要小跑兩步的沖動。微微有些躁動的風吹過尹桐的衣服下擺,稍稍的汗意粘在皮膚表層。

大抵夏天是真的要來了,連空氣裏都隐晦的帶着西瓜的氣味。

尹桐轉身就看見了朝他走來的溫寒江,溫寒江對着她笑了。她想,原來這人好多小習慣是從這麽多年前就開始的。

四周明明都是嘈雜的人,男生,女生,老師,掃地的阿姨,門衛那的大爺,可是又好像四下無人。只有溫寒江,跨過了落葉向尹桐走過來了。

是值得吧,尹桐想。

如果有一天她幹出違背大部分人的選擇的“蠢決定”,她大概會在心裏無聲的堅定的吶喊,是值得的。

真的,是值得的。

嗯,很值得。

“走吧,去吃飯。”溫寒江也沒有問尹桐怎麽周五就過來了,他朝尹桐伸出手,示意她扶着自己的手從臺階上跳下來。

尹桐拉着溫寒江的衣服往下跳,她實在是運動細胞不怎麽好,跳下來還腿麻了一下。邊跳邊問的:“去吃什麽啊?”

落葉被風吹得稍稍動了動,原來春夏交際會有落葉嗎?尹桐多瞟了幾眼落葉,溫寒江跟着注意到,問她怎麽呢。

“沒,原來夏天也有落葉啊。”

“現在不是剛五月嗎?”

“南方已經入夏了,”尹桐指着落葉給溫寒江看,“我來的地方,好像一年四季都沒有什麽黃色葉子。”

“一年都是綠葉子嗎?”溫寒江的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地名,一年四季都是綠色葉子,難道他和尹桐的大學是在祖國的最南端嗎?

“好像也不是,但是應該是沒有四月底就掉黃葉子吧。”這話後來就打臉了,尹桐那次見完溫寒江以後回到學校就發現路上洋洋灑灑的落了大片的葉子,黃的,綠的,半黃半綠的,她拍下來發給朋友看。

“你說為什麽夏天會有落葉呢?”在她的認知裏,還以為只有秋天會落葉。

朋友回尹桐,可能是要煥發新生了吧。

煥發新生,好浪漫的四個字,聽着就好生機勃勃,生生不息。

尹桐拍了照片想發給溫寒江,念在他沒有微信,轉而發了彩信。彩信,聽着也是好遙遠的詞彙,尹桐看着那個小圈圈轉了兩圈才發出去,心裏頗為确幸。

等到溫寒江回的時候,尹桐已經從陽臺收進了曬了一天的被子。被子微微發燙,南方就是這樣,五月天就可以曬出一陣青草香。

她撇撇嘴,想起以前看到網上有人說被子曬過陽光散發出來的所謂的“被曬過的香味”就是螨蟲被烤死的味道。雖然這麽說稍稍顯得有些惡心,但是尹桐依舊心滿意足的把臉埋進被子裏蹭了蹭。

管他呢,看不見的事情都當時不知道。

溫寒江的消息響的剛好,溫寒江回她:挺好的,吃晚飯了嗎?

日子好像在平淡裏慢慢的找到了安慰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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