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日出

“希望你陪我過一個生日吧。”

“就這麽簡單嗎？”溫寒江遲疑了一下，“你就要走這個了嗎？”

“不簡單好不好，诶等你以後長大了就會知道成年人幹點啥都不容易。很多事情天時地利人和少一個都不行的好不好。”

“這不是我答應你了，我排除困難去做到就好了嗎？”溫寒江眼睛還是看着前方的道路，但卻有點想要下意識的跟回頭跟尹桐說話，車子都歪了一下方向。

“……你以前也答應過陪我過生日的，诶。你以後就會明白的，人生真的有太多不确定了，很多事不是你在許諾的時候努力想要做到，過了一段時間你還會想要努力做到的。”你以前也答應過陪我過生日這話不管從哪個角度上來聽，都有點暗暗的悲傷了。溫寒江聽的都一愣。

他好像終于從某種意義上真切的意識到了，二十二歲的自己對尹桐造成的傷害。

“然後呢？”溫寒江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意識到自己這麽說對方可能聽不懂自己在問什麽，他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陪你過生日的那天，你在幹嘛？”

“沒有幹嘛吧，就在家裏。父母給我買了好吃的，有一個玩的很好的朋友來家裏給我過了生日，還拍照發了朋友圈。你知道朋友圈吧，就是微信的那個，不過你現在才初中估計都在用□□，等你再長大一點，你就會開始頻繁的使用微信了。”

“你生日那天有想到我是嗎？”溫寒江幹脆直接問的直白了一點，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一部分。

後座的尹桐安靜了很久，久到溫寒江覺得這都不像是尹桐的性格。她向來是有什麽就說什麽的，忽地，溫寒江感覺到有一雙手環保上了自己的腰，尹桐的臉埋了進來，她的臉比她的手溫度要高一些，貼在溫寒江的後背上，軟綿綿的。

“很想你，想了你一整天。從白天到晚上，一直都很想你。”

街邊賣早餐的大爺大媽都開始出攤了，掃地的大爺大媽也都拿着掃帚出門了。溫寒江在這一片漸漸開始喧嚣的聲音裏輕輕的開口問：“想我什麽呢？”

“想聽你跟我說生日快樂，真的，很想聽你跟我說生日快樂。我那天，從早上到晚上離十二點的最後一分鐘裏，都在等你跟我說生日快樂。”尹桐有點想哭，她真的不是愛哭的性格，不知道怎麽的每次一看到溫寒江人都會變得愛委屈起來。

別哭啊尹桐，她跟自己說，今天是要去看日出的，哭多沒意思啊。但她又很難過，她最近一直過的很混亂，像是漂浮在空中抓不住任何東西的旅人。心裏是虛的，人也是，大家都在忙着學業，或者放寬心徹底做個廢物的時候，她這種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人格外的難受。

尹桐一直跟自己說，就放縱完最後這一陣，再和溫寒江耗完最後這一陣，就讓這一切都過去。她回歸這場的生活，好好的上學好好的讀書好好的考研好好的去走人生接下來的路。

但是不可避免的，必須承認的。尹桐還想見溫寒江，還想很長時間裏，能夠經常的見到溫寒江，明明就是一個世界的人，見不到他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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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想跟這個人失去聯系罷了。就是想跟這個人有長久的未來罷了。

如果愛也有錯，她早就該被釘在神殿上日日拷打了。

“好，”溫寒江說，“今年，我一定能陪你過到生日。帶着生日禮物，帶着生日祝福，陪你過生日好不好。”

“好。”尹桐閉了一下眼睛，讓眼淚順着臉頰掉下去。還好現在天還沒開始亮，不然等下讓街邊的大爺大媽看見一個小年輕載着一個一姑娘，小姑娘還坐在自行車後座啪嗒啪嗒掉眼淚，這事指不定得傳的多離譜。

“還有五次，你生日用掉一次，剩下四次，我想要我高考出考場的時候你來一次好嗎？”溫寒江的初中就在一所高中的旁邊，每年高考的時候他經過都能看見那些考完跟猴兒一樣解放出來的高三生們，雖然場面傻的溫寒江覺得有點不忍直視，但是作為他人生的一個重大場面，他希望尹桐在場。

“好，那你中考考完我要不要在。”尹桐忽然想起點別的，“不對啊，你說，我現在知道了你的地址。我不用穿越過來的方法，你說我坐高鐵坐飛機，是不是也能過來找你。這樣就沒有次數限制了。”

溫寒江搖搖頭，意識到尹桐可能看不見，他放大了一點聲音說：“我們兩個不在一個時空裏，你從2021坐高鐵坐飛機過來，找到的也只能是2021的人。就不是我了，再說，”溫寒江意有所指，“你本來就認識2021的我啊。”

“對哦……”忘了他們兩個身處的是不同的時空了，要是真的從2021坐“普通”的交通工具過來，怕不是連跟毛都看不見。

“你說2021年的溫寒江在幹嘛呢，哦，應該在放肆的玩然後等研究生入學吧。你說我們兩個的時空什麽時候能重合呢，真的會重合嗎？”尹桐突然想起，第一次見那個系統的時候，那個系統問自己：【如果你參與了他的過去，可能就不會在未來遇到他了，你還願意嗎？】當時聽沒什麽感覺，現在回味起來，就有那麽點意思了。

溫寒江不知道尹桐的思維都發散到這了，他只在回答尹桐的上一句話：“會重合的，你能找到過去的我，我一定也能找到未來的你。”

“溫寒江，”尹桐跟他複述了系統第一次把她送過來前跟她說的話，“就我第一次見到你之前哦，我那天喝了點就我人有點迷迷糊糊的。然後那個系統當時好像，也不是好像，它就是說了，問我如果參與了你的過去，可能就見不到未來的你了，問我還願意嗎？”

“嗯，你當時怎麽說的？”溫寒江這趟騎了很久了，天都有點蒙蒙亮了。最開始是他怕尹桐掉下去，沒敢騎太快，現在必須加快腳步了，不然只能在半路上看日出了。那感覺就會大打折扣了。

“我當時……”回憶起自己當時怎麽說的，稍稍有點過于矯情而尴尬，尹桐不想說，她只說：“我當時說了什麽不重要，問題是我覺得好像那個系統說得對。我改變了你的過去，那麽你未來的軌跡可能也會變化的。別說遇不遇的到我了，可能再過個四五年，你上的大學都不是現在這個。”

……這說的溫寒江，就非常好奇尹桐當時跟那個系統說什麽了。“那你叫那個系統出來問問吧。”

【親親～我在的】

這也太他媽盡職盡責了一點，“我們兩個在未來還會相遇嗎？這個能問嗎？”尹桐其實也沒指望系統說出個所以然來，電視劇上不都這麽演嗎，關鍵時刻都要保密，不然劇情就演不下去了。

【親親～有緣的人自會相遇】

你看吧，這是什麽說了跟沒說一樣的廢話。

“那你覺得我們兩個算是有緣的嗎？”這話是溫寒江問得，驚得系統的聲音忽然放大：【親～您也能聽見我的聲音嗎？】“嗯。”溫寒江應的很平靜，其實那次在補課老師家的時候他就聽見了。只是礙于旁邊都是人怕自己做出什麽別人理解不了的舉動大家都轉過來看他，加上他有點想知道尹桐會怎麽辦，所以故意當作是沒聽見，也就沒有任何的反應。

接着溫寒江就和尹桐一起聽到了一聲：【系統故障自查中～請誤在此期間登錄查詢～感謝您的配合～】“……所以按照設定你本來不應該聽見系統的聲音是嗎？”尹桐有點想笑，就是不知道哪裏好笑，但是就很想笑。就像那天大家在聊最近那個雲南的大象向北遷徙的新聞，尹桐有一個舍友說，她以前看過文章說，大象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就會遠離故土找個地方自己靜靜的死掉。然後說，這批大象會不會也是這樣。

然後尹桐接了句嘴說：“可是它們還帶着小象诶。”這話也是沒什麽問題，就是聽起來，很好笑。

然後大家就莫名其妙的都笑了。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反正就笑了。就像現在這樣，想着想着尹桐就笑了。

她笑了，溫寒江又忍不住跟着覺得有點好笑。

溫寒江最近的笑點好像确實讓尹桐給同化了一點，拉下來了不少。他最開始只是覺得尹桐笑得這麽開心這個行為有點值得跟着笑一笑，他最近居然是真的能get到尹桐的笑點，然後也覺得好笑了。

難怪大家都說，人跟人在一起久了，就會越來越像。

兩個人在前後座上笑了一陣，尹桐意識過來溫寒江這車已經騎了很久了，起碼得有個四十多分鐘了。

“還有多久啊，”她問，順帶四處張望了一下，忽然尹桐很是激動的在後座戳了戳溫寒江：“溫寒江，溫寒江！別騎了，日出了，看太陽出來了。”

盡管天地相接的地方還是一片霧蒙蒙的，但是遠方赫然是冒出了一顆橙紅色的太陽。它那樣的耀眼，如果不是旁邊若有若無的煙霧纏繞着，或許它的光芒會更刺眼一些。

日出霧露馀，青松如膏沐。尹桐沒由來的想起這句詩，又沒由來的想起，她剛在微博看到的一篇推文。

講的是一個女孩子在青春期遇到了一個大明星的故事，好像那篇故事不是虛構的。裏面寫的那個大明星，是尹桐那個空間時代裏，真的很有名的明星。那個女孩子短暫的和那個明星做過一段時間同學，然後她寫下了自己的暗戀，然後，然後裏面有一句話，尹桐印象很深刻，說：“愛過你的瞬間，都像是飛馳的而過的地鐵。”她其實不是很能理解這句話，昨天來之前她的首頁有人又把這篇推文給放了出來。尹桐從頭到尾又細細的看了一遍，這次記住的是裏面的另外一句話：“有一段時間你的人生被燈塔指引，太黑了，沒有星星，陰沉沉濕濕的冰冷的夜晚，于是你沖着光明前進，但其實燈塔并非為你而明。”

尹桐小聲的跟溫寒江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但其實，燈塔并非為你而明。”我因為你身上的美好品質而被你吸引，但其實，你的好，跟我沒有什麽關系。

你原本就是很好的人。

“什麽？”溫寒江沒聽清，或者說是沒太聽明白這句話。

“我說，”尹桐靠近溫寒江的耳朵，輕聲的應了一句，“我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