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體力

第二十二章 體力

溫寒江剛好騎到了一座橋邊上，盡管這裏沒有海，江總歸是有的。他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把自行車就擺在眼前，然後找了塊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地，就坐下了，然後跟尹桐招手。

這是，示意自己坐他前面？尹桐坐下了，她年紀更小的時候還會覺得坐地上挺髒的，蟲子也多，要有只螞蟻爬到她身上，她得惡心死。

但尹桐看了看溫寒江張開的雙臂，心一橫就坐下去了。管它呢，要有一只螞蟻過來爬自己身上，有一只她就咬溫寒江一口，兩只就兩口。剛坐下，就被溫寒江從背後圈住了，尹桐心裏忽然就泛了點酸，這種被人圈在懷裏的感覺，真是很久都沒有過了。

溫寒江從背後抵着她，兩個人就這麽看着天越來越亮。

“剛剛在嘀咕什麽呢？”溫寒江的下巴就抵在尹桐的肩膀那，尹桐剛好是胖肩膀胖臉的類型，她故意嘆了口氣：“在想一會要是有螞蟻爬到我身上，有一只我就咬你一口。”

“到底是從哪學來的咬人的毛病？”溫寒江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只是尹桐忽然發現了，她終于知道這次感覺不對的感覺，到底是為什麽不對了。她動了動身子，轉過去，看着溫寒江，收獲對方的注視：“怎麽呢？”

“你不像是十四歲的溫寒江，你好像我認識的，跟我在一起過的二十多歲的溫寒江。方方面面都很像他。”

溫寒江挑了一下眉毛：“嗯？”

尹桐又跟他重複了一遍，甚至用手在溫寒江臉上捏了一把，嗯手感還是這麽個手感，但是人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就沖着溫寒江被捏了臉之後，半阖着眼的表情，尹桐都知道這人不對。

“你，你不會是，不應該啊。”完整的應該是你不會也是從2021年穿越過來的溫寒江吧，但是不應該啊，2021年的溫寒江，不應該對自己這麽好的。他分手以後就完全不理自己了。

“二十幾歲的溫寒江也是我，現在的我也是我。像是難免的。”溫寒江伸手捏了一把尹桐的臉，尹桐的臉沒有溫寒江的水嫩，但是手感也不錯。“轉過去看日落吧，乖。”

尹桐半是懷疑半是無所謂的轉過去了。算了，退一萬步說，就算是2021年的溫寒江穿越過來了，他能用這樣的态度對自己，換一個角度說，尹桐的願望也達到了。

日出真好啊，尹桐依稀記得自己高中地理老師說過，日出前後氣溫是最冷的，當然如果她記錯了，那也沒辦法。尹桐高中地理學的是第二差的，第一是數學，沒有辦法。剛剛坐在溫寒江後座的時候她确實覺得有點冷，但是這會被溫寒江圈在懷裏倒是熱熱的。

街上開始變得熱鬧起來了，溫寒江和尹桐也不知道保持着這個姿勢多久了，總之是暧昧又倦怠，耗在一起，一直等到街上的人越來越多，第一班公交車的司機都開工了。尹桐有點耗不下去了，路上是不是側目看他們兩個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尹桐拍拍溫寒江：“起來吧，不是去爬山嗎？”

“你能爬嗎？”尹桐那天只是跟他上了四層樓就開始叉腰喘氣的場景，溫寒江還是印象頗為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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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說去爬山的嗎？”尹桐有點想白他一眼，這人咋這樣。一大早把自己叫起來，都出發快兩小時了，才想起來問自己能不能爬山。多少有點馬後炮的意思。

“誰說的想帶你爬山，我只是想帶你去看日出。山上的視角最好而已，而且那個山有纜車，我本來想只要騎到山腳下帶你坐纜車上去就好了。”溫寒江還是蠻了解尹桐這點的，她犯懶的時候是真的懶得可愛，你永遠想象不到尹桐能為了偷懶能幹出什麽事來。“諾，那你轉頭去看看，那個山有多高，要是想爬山去，就不是四點多喊你起床了。”

“走，”尹桐不知道在想什麽，突然生出一種豪情來，“去爬山。”

溫寒江沒講話，但是他的臉上就擺着一個表情：真的嗎？尹桐看得更有篤定的信念了，拉起溫寒江的手腕就要走：“走啦，去爬山。”被溫寒江給溫柔的拽回來了。

“幹嘛，你爬不動？”尹桐這話說的多少有點不要臉的挑釁了，溫寒江很是無奈的嘆了口氣：“不是，自行車還在那呢。你要想爬山，我們也得騎車過去。”

“哦，”某個吃癟的一時興起的鬧騰小能手默默的爬到了後座，期間還因為前座沒人後座重力不平衡，差點連人帶車摔了。溫寒江默默的過去扶了一把尹桐，默默幫她拍掉了身上的灰，默默的把自己想笑的沖動憋回去了。

真的，有點搞笑。

溫寒江一邊騎車過橋，一邊認真的思考了，自己是不是就喜歡尹桐身上這股傻裏傻氣的感覺，配上她的臉又格外可愛一點。但好像也不對，這事要是換了別人幹，溫寒江大概會覺得好丢臉，然後默默的站遠一點。

可能愛情真的是很玄妙的東西，人要遇到一個和自己看對眼的人真的是太難了。一路上吹來的風都是舒适的，溫寒江想，他大概要感謝尹桐是一大早上一時興起要去爬山，而不是正午十二點起的這個想法。

不然迎面吹來的就得是翻騰的熱浪而不是微涼的清風了。

……是不是跟尹桐呆久了，他都自己學會怎麽苦中作樂去适應尹桐的思維了。确實，也就尹桐讓他動過這麽多耐心，要是換了別人溫寒江大抵是會轉頭就走的。反正他一向，也不怎麽在意別人怎麽看待自己。

溫寒江站在山腳下鎖自行車鏈的時候又問了一遍尹桐，事實上也是最後一遍：“你确定要爬山嗎？”

“嗯，”尹桐乖乖等他鎖完車就變得鬧騰起來，溫寒江沒說什麽，他知道尹桐也就鬧騰一會，一會後沒體力了就會跟霜打過的茄子一樣，乖乖的只會說“嗯”“好”“不要，”當然這是運氣好碰到尹桐起碼吃飽喝足心情好的時候，要是遇到她心情本來就一般般還要被拉着運動，那多半是要乖乖看她臭臉的。

溫寒江也沒多說什麽，任由她鬧去就好了。

果然，尹桐氣勢洶洶的不要溫寒江牽之後自己爬了也就那麽大概一百多臺階之後，就開始喘氣了。

“要牽你嗎？”

“不用！”

又爬了一百層臺階後，

“牽着我嗎？”

“不要！”

又爬了五十層臺階，

“溫寒江，”尹桐眼巴巴的看他，“手～”

溫寒江實在是有點愉悅到想笑，怎麽會爬累了人都變軟妹了一點。挺好的，他也挺吃這一套的。就是這個“軟妹”的脾氣有點飄忽不定，甚至可以說只有在要溫寒江牽的時候态度好了一下，然後全程就垮着個小狗批臉，溫寒江看一次想笑一次。

要不是礙于這會上手掐尹桐臉有大概率會被她狠狠的咬一口，小概率會被她從山上直接踹下去，溫寒江真的蠻想上手掐掐她的小圓臉。

生氣生的都這麽好玩。

怎麽會有人自己興致沖沖的要來爬山，爬着爬着因為爬不動了自己在那垮着個小狗批臉，又可愛又搞笑，溫寒江還得忍着不能笑。

诶。

如果這趟山爬的要說有多累溫寒江，大概只是溫寒江憋着不笑真的蠻累的。溫寒江忽然發現自己最近跟尹桐呆在一起，笑點都跟着低了不少。

最後離山頂還有大概二十分鐘路的時候，尹桐蹲下來不走了。說什麽都不走了，溫寒江頗有種帶孩子的感覺。

“快到了，真的。你擡頭看看，就快到了，山頂的紀念碑就在那，你一擡頭就能看見了，休息一會再走好不好？”

尹桐蹲着不講話，她有的時候脾氣上來了就不愛講話，這點溫寒江也知道。溫寒江蹲在她旁白，比她大一圈，像個大型娃娃按在了尹桐旁邊。

溫寒江蹲着等尹桐休息好。

蹲着蹲着尹桐腿就麻了，自己默默動一動牽着麻了的腿找了個臺階坐下了。溫寒江默默的也跟着移動過去了，坐在了尹桐旁邊。他們原本是走到了一個休息處的臺階那，現在又挪着挪着挪到了新的一輪臺階那。

溫寒江一直在等尹桐自己緩過勁來，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兇起來吵架跟無法無天的一樣，但是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自己反思一下，她就會眼巴巴的覺得自己做錯了。她是有那個“度”的，但是要等她自己反過勁來。

休息了大概有個二十分鐘了，溫寒江估摸着，尹桐體力雖然消耗的差不多以她的體質要今天緩過來是不太可能了，但是她應該開始無聊了。

溫寒江試着問了一句：“你拉着我的手，我們慢慢爬上去好不好。纜車的下一個點在山頂，要上去才能坐。”

尹桐大概是真的緩過勁了，噗的一下笑出來：“我是沒體力了，又不是降智了。你這說話的語氣，也太像和小孩子講話了。”

溫寒江笑了一下，站起來朝尹桐伸出手：“起來吧，你以前不都是要這麽哄才好嗎？”這話說出口，連溫寒江自己都覺得不太對。太容易讓人誤會的一句話了，果然，尹桐沒動，定定的看着他。

尹桐眼裏沒有什麽多餘的情緒，溫寒江只覺得她的眼睛很亮。他以前聽別人說，什麽喜歡的人眼裏有光這樣的話都覺得是在扯淡，但是今天這麽一看，好像這個形容也是貼切的。但眼前顯然不是糾結的時候，因為尹桐眼睛亮亮的，是在問他：“你到底是2012年的溫寒江，還是2021年的溫寒江？”尹桐清楚的知道，這是她第一次在2012的按理說應該只有十四歲的溫寒江面前展露出她的小脾氣，不是之前那種随便哄幾句就好的小脾氣，是需要哄很久的小脾氣，但是溫寒江熟練的好像，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尹桐了。

這不合理，溫寒江就好像不止一遍的經歷過這個流程了。他甚至連尹桐這口氣需要從體力的角度上來說緩多久他都知道，這怎麽會合理呢？

十四歲的溫寒江怎麽會知道這些。

尹桐看着溫寒江，他微微有點擰着眉頭，幅度不是很大估計他自己都不會知道他每次斟酌要說什麽的時候都會這樣。尹桐忽然就有點想笑，這是狗屁場面，她遠隔山海的跑回來找溫寒江，結果眼前的這個溫寒江還可能是2021年的溫寒江。那還費那麽大的勁幹嘛呢，都在一個時空買張高鐵票就能見。

她的思緒還在發散，甚至都發散到了，尹桐想由衷的感慨一句溫寒江十四歲的時候這臉是真青澀啊的時候，溫寒江開口跟她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誤會，我是二十多歲的我。”

“因為按照常理來說，你不應該這麽了解我的。很多事情，很多方面，你都不應該知道的。或許是因為我有意避開了沒有告訴你，或許是因為我覺得以前我這麽做不對我想現在有一些改變，但總之，有些事情，我很清楚我沒有告訴過你，你不應該知道了。你對我的熟悉感，不像是十四歲的溫寒江該有的。”尹桐說着說着就低頭了，明明該心虛的不是她，但是她很難做到直視溫寒江的眼睛很久。溫寒江生了一雙很有特色的眼睛，一邊外雙，一邊內雙，看別人的時候總帶着點梳理和冷漠，看尹桐的時候又有探究和隐藏。

不要問為什麽會有隐藏，尹桐也不知道。但她憑借着每個女人都有的第六感準準的覺得，那就是隐藏。就像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