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日出

第二十三章 日出

那天回去以後尹桐和周周提起這件事，事情的起因經過尹桐描述的有點含糊，周周聽了第二遍才反應過來：“你覺得你在2012年見到的溫寒江是2021年的溫寒江？”

“對，但說是2021年好像也不對，這個狀态最準确的說法應該是2020年我和溫寒江還沒分手的時候他對我的态度。”

“什麽态度？”周周問。

“就，很好。”尹桐只能說出個很好，因為沒有分手以前，溫寒江對自己真的就是很好。好到她也就只能說出個很好來，好就好，還能說什麽呢。唯一能說的只是，尹桐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這種狀态只能出現在沒有分手前的溫寒江身上，從分開起，溫寒江就又是那個對別人臭着個臉的溫寒江了，然後分手了，尹桐也成了別人。

溫寒江不會為了別人的開心而委屈自己不開心，為了別人的開心而委屈自己不開心的待遇，尹桐只在做他女朋友的時候體會過。

分手了，估計溫寒江對待路上走過去的陌生人都比對她熱絡一點。那會溫寒江是這麽說的，你以後就會明白的。明白什麽呢，想來想去尹桐只能想明白個這樣分手雙方都能更快的走出這一段感情這麽一個理由而已。

“你這個說不通啊，既然你覺得溫寒江不像是2012年十四歲的溫寒江，那你說他也是2021年過去的話，你又知道溫寒江2021年的狀态不會對你這麽好，這講不通啊……卧槽，”周周懵了一下，然後又卧槽了一聲。

“怎麽了？”尹桐也覺得不對，但是那天她明明是問了溫寒江是不是2021年過來的，“溫寒江說了他不是2021年過去的，雖然他這人要是有個什麽事情想瞞着我，總能找理由掩蓋過去導致我現在也不是很相信他。但是這事從邏輯上講确實不通啊，你看2021年了，和我分手都快半年的溫寒江怎麽會用哄小孩子的語氣來哄我去爬上登頂，這說不通啊，我也想過會不會是因為我已經改變了他的過去，所以2021年的溫寒江就已經不一樣了。但是我還是覺得不太對，我覺得再怎麽改變只要他……”尹桐說到一半意識到還沒聽周周說完她那個卧槽，“你想說啥。”

周周的臉上有一種叫做，震驚的情緒。或者說是一般人在想到什麽了不起的東西以後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了不起的想法可能他媽的是真的以後更震驚的情緒。

“怎麽了？”尹桐又問了一遍，周周這個表情，說是她發現了外星物種尹桐都信。

“不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啊，溫寒江這次沒有騙你呢，就像他以前那樣他一般也不會騙你，就是說話的時候換一種方式說也不算騙你，但是你理解起來的意思就會不一樣了。”周周還在盡可能的委婉一點，主要是因為她自己都覺得自己這個推測是真他娘的離譜。周周自己都需要消化一下是不是真的。

“你是想說？”尹桐其實完全沒懂，但是這會她很給周周面子，畢竟是身邊唯一一個知道自己和溫寒江這件事的人，周周要是被她惹跑了不聽了尹桐就沒人可講這件事了。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溫寒江确實不是2021年過去的溫寒江，也不是2012年的溫寒江，他，他可能是2020年的溫寒江呢？”這話有點繞，但是周周覺得尹桐能聽懂，所有扯到溫寒江的事情，尹桐都跟開了三倍智商一樣，一點就通。

果然，尹桐已經明白了。

周周這話其實很有道理，她張了張嘴，又閉上，張了張嘴：“我覺得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啊……”當你把所有不可能的情況排除了以後，剩下不管有多離譜都會成為最正确的答案，既然2012年的溫寒江不會知道自己和他之間的小秘密，既然2021年知道自己和尹桐都發生過什麽的溫寒江不會對尹桐有這麽多的耐心，那合理的解釋不就是，這個溫寒江需要是從一個既知道些什麽又對尹桐有耐心的年份過去的，那只有2020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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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尹桐也說了一句卧槽，“真的，你這個推測，簡直，無懈可擊啊。”這話有點恭維的意思，但尹桐是真心的，她沒想到這個層面上。果然人都有自己的思維盲區，需要別人來點化一下。

“牛啊，”周周還在感慨，“那這不就是三個時空的人了嗎？一個2021年過去的你，一個2020年過去的溫寒江，一個2012年過去的溫寒江。诶，不對啊，2012年的溫寒江呢，你這次沒看到他？他不會被搞去2020年了吧。”

“我覺得不會，那次問過系統了，說是不讓溫寒江從2012跨到2021來找我。那應該也不會放他去2020的，但如果2020的過去，我覺得倒是有可能的。”

“牛啊，好好的一個愛情劇，硬是給整成科幻劇。你可以自己寫一本小說了都，這也太神奇了，三個時空的人複雜交錯。咦，不過你們的時空到時候要怎麽交錯在一起，不是我想說，你要怎麽等到溫寒江長大來找你啊？”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尹桐腦子裏就自動開始回蕩系統的冰冷又搞笑的女聲：親親～尹桐原封不動的學了一遍給周周聽：“那個系統說，”到這尹桐的聲音都很正常，然後她就開始學系統的播音腔了：“親親～有緣的人自會相遇的。”

果不其然，收獲一只癱在地上爆笑的周周。

“你說它這話說的就微妙，有緣的人自會相遇，那沒緣分的呢，我要是和溫寒江沒有想遇到，就是沒有緣分呗。”要是真的沒有緣分怎麽辦呢，就當作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沒？她真實的和溫寒江在一起過，又真實的去到了2012年見到了彼時才十四歲的溫寒江，然後，然後就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嗎？

怎麽可能呢，尹桐又不是傻子。

“我覺得你和溫寒江肯定能相遇的，放心吧。你倆這個戀愛談的都跨越三個時空了，這都沒緣分，那也太——”周周這個太字拖得老長了，聽的尹桐都忍不住跟着停住呼吸。

“太不可能了。”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講不定吧，萬一真沒緣分呢，我們學校就這麽屁大點地，分手之後我都沒再遇到過他。”

“你他娘的，”周周踹了一腳，沒夠到尹桐，幹脆直接罵，“一天到晚想那麽多，他媽的。溫寒江都沒說什麽。”

溫寒江，這一嗓子給尹桐喊得想了點有的沒得。其實溫寒江還是說了蠻多的，那天的具體情況是這樣的……

“你到底是從2021年過來的溫寒江，還是2012年的溫寒江？”尹桐看着溫寒江說，好像眼睛盯着眼睛，答案就會變得真誠。其實沒什麽屁用，尹桐盯了幾秒，不知道具體出于什麽心理居然是她先移開了目光。

是怕聽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還是怕，她根本就不想要什麽答案。

答案，人生有很多答案，但很多時候沒有答案會比有答案更好一點，有的時候有答案又比沒有答案好一點。

……都是屁話罷了，就是不想怕直面自己恐懼聽到的答案，恐懼自己的答案是錯的，恐懼這題怎麽回答都夠不到一點得分點。不然還能怕什麽呢，學生時代的答卷，錯了這一套卷子可以再答下一套，只要高考錯不了就好。高考錯了怎麽辦呢，大不了就重讀，那感情呢，高考可以重複，跟你分手的人不一定還會願意和你複合。

人生這張答卷，沒有幾個人可以再有下一次改變答案的機會了。

“你為什麽，有點害怕聽我講話的感覺？”溫寒江看着尹桐的眼睛沒動，盡管對方已經沒有再繼續看着自己了，他依舊在看着尹桐，看着她飄忽不定就是不看自己。溫寒江能夠明顯感受到尹桐這幾次的變化，她越來越怕聽到一些東西，所以甚至對溫寒江越來越沒有要求。

不應該這樣的，溫寒江皺起眉頭。她沒必要為自己委屈成這樣，再乖張一點，再作一點才像是尹桐。溫寒江不希望看尹桐為了自己委曲求全的，沒必要。溫寒江覺得愛情應該是相互的，比如相互為對方付出什麽，相互為對方委屈點什麽，但是現階段他沒辦法為尹桐付出什麽，所以這段關系就是不平等的。溫寒江不想要不平等的關系，對他來說壓力會很大，也會很委屈對方。

所以溫寒江覺得，退一步就好了。尹桐完全可以大方一點做自己，作就作吧，反正她就是這樣的，每次作完也會有一點小進步，知道自己有什麽不好的也會慢慢的改，這個過程還是值得等待的。溫寒江願意慢慢陪着改變，所以尹桐完全沒有必要急于回避什麽。

“我沒有害怕聽你講話，”尹桐避重就輕的回答，她确實沒有害怕聽到溫寒江講話。只是害怕聽到一些讓人打退堂鼓的答案。

“那你在回避什麽？怕聽到我說一些不好的話嗎？還是什麽？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答案嗎？”最後那幾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溫寒江是迎着尹桐略帶震驚而又迷茫的眼神說的。尹桐錯愕于自己就這麽被溫寒江看穿了。

溫寒江嘆了一口氣，他有時候對尹桐是真的有點無奈，她生氣的方式是真的極其的好辨認，“我不是從2021年來的，真的。”

“那你怎麽會這麽了解我？”

“我跟你呆了很久了，”溫寒江這話說的多少有點牽強了，尹桐果然反嗆他：“可是有些事情我沒有跟你講過，呆多久我都沒有跟你講過。”

溫寒江原本是站着的，現在又蹲下了，他蹲在臺階上跟尹桐說：“我真的不是從2021年過來的。”尹桐在他較真的眼神裏敗下陣來，算了，是哪來的都不重要了，尹桐站起來，拍拍身上蹭到的石礫，“走吧，爬到頂去。”

“你下次過來就是，你生日了吧。”溫寒江問，這麽一算，得是四個多月後了的事情。也沒誰家異地戀情侶四個月見一次吧，只能說四個月确實有點太長，但要是想到只剩最後的五次機會差不多要過五六年的時間，而且五六年過完了還不一定能見到，又感覺，這四個月算不上什麽了。

溫寒江只是自己這麽想着，倒也沒和尹桐說出口些什麽。

總是相互，這些東西。他要熬四個月，尹桐也是。

往上走了才知道，這路其實比想象中要稍稍短一些。倒不了二十分鐘，眼前的景色就越發的開闊清晰，壯秀迷人。其實這塊的山，遠沒有尹桐家那邊高，要是再早幾年，尹桐迫于中考體育的壓力還會跑跑步的時候，爬上來完全算不了什麽事。

“你看，”溫寒江伸手扶着尹桐上了最高的一塊臺階，從這往下看，他從小生活長大的地方盡覽眼底。

人站在高處的時候看到的景色總是要更加放大視覺沖擊一點的，溫寒江從小長大的地界就這麽縮小擺在了尹桐的眼前，像是不遠處又像是很遠的地方，太陽依舊閃耀，這種細微交錯的複雜感覺，一時間很難講得清楚。

“我就是想帶你來看看，我長大的地方。”溫寒江半是眯着眼睛，半是依靠着欄杆。下一秒，他就實打實的被人親了一口。轉過去看尹桐，這個始作俑者叉着腰理直氣壯的：“幹嘛，我就是想親你一口。”

溫寒江也沒說什麽，他只是站直了，然後低頭，親了回去。

這個吻很漫長，長到尹桐錯以為時光交錯，她現在站立的地方是2021年的光景。可惜，夢總是要醒的。

尹桐懵懵地埋在溫寒江懷裏的時候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你一定要來未來找到我啊溫寒江。”

得到的是溫寒江清晰無比的回答：“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