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
走廊那頭,郝春推開了蹀躞親吻他的陳景明。
“你丫騙誰呢?”郝春嗤笑,丹鳳眼斜乜。“還跟我一起瘋?嗯?聽聽,你這話說出去了,誰信?”
陳景明微抿薄唇,片刻後強自振作道:“旁人信不信,我管不了。我只需要你相信就行。”
頓了頓,又特地補充了句。“這世上人總是傻的。阿春,只有你是不同的。”
郝春身形微頓,擡起眉想了會兒。陳景明如今功成名就,大概算得上是個精英人物,所以他可以這樣容易就說出世人皆傻。而若是換了他郝春說出這句話,大概,會被旁人當作是瘋人瘋語?
于是郝春涼薄地勾唇笑了笑。他扭頭認真地望向陳景明。“只有我是不同?”
“嗯,”陳景明答的異常肯定。“只有你不同。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是往後我打算共度餘生的男人。你怎麽能與他們一樣?”
郝春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幹巴巴地呵呵了兩聲。
陳景明就很憂慮。就像過去的兩年他陸續出現在郝春面前,郝春認不出他——因為不能信。
陳景明目前對郝春的期許也就剩下了相信。最低限度的那種,能相信他陳景明會一直出現在身邊的那種,相信。
“阿春,我會一直陪着你。”陳景明生怕錯過了這次郝春相信他會存在的短暫機會,語速快的甚至有點不像他。“一直一直陪着你,你活着,我就活着,陪在你身邊。你不在了,我和你同一天入葬。”
同生,同死。
郝春蒼白色的幹燥唇皮抖了抖。為了掩飾心慌,他下意識手插褲兜,摸索出那包煙。但是撕掉封條後,他忽然想起來,他身上并沒有火。
“老子要抽煙!”郝春又焦躁起來,不安地避開陳景明的糾纏。“你丫就不能給我找個火?”
分明先前說好了的,看完長廊外的蝴蝶花就去給他拿打火機。但郝春顯然又忘了,或者還是停留在醫生所說的只具備短時記憶的困境。
陳景明抿了抿唇,輕聲細語。“好。”
這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反正也不過就是順着他高興。看花是為了讓他高興,陪他去找打火機,也是為了讓他高興。
不過如斯而已。
陳景明一瞬間想明白了,牽起郝春的手,繼續輕聲笑了笑。“這就給你去找火。”
兩個人沉默地走了幾步後,郝春卻又再次反悔。“不,你剛才說,帶我去看蝴蝶花。”
陳景明停下腳步,深深地注視郝春那雙時而明亮時而病态的丹鳳眼,微抿薄唇,又輕松笑了笑。“好。”
溫柔起來的陳景明總是格外好看,兩道幾乎要斜飛入鬓的料峭長眉,眼底亮的就像是一對兒黑曜石,那麽高的鼻梁……只有那兩片薄唇,略顯薄情。
他和他并肩而立,三十五歲的兩個男人,其實站在一起牽着手都有些尴尬。雖然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地一起滾床單,但是滾完了之後,一切不過如常。
“陳景明,”郝春突然咂摸着唇開口,就像是說起一件不相幹的事情那樣,說起他們的從前。“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在旁人眼中早就瘋的不可救藥了。而你……”
郝春轉臉看向陳景明,再一次認認真真地道:“你實在沒有必要和我一起發瘋。”
長廊盡頭的蝴蝶花一蓬蓬,兀自鮮豔美麗。
陳景明站在長廊盡頭,就那樣撩起眼皮深深地望着郝春。“阿春,這十年你對我不理不睬,我其實……很不爽。”
郝春只呵呵了一聲。
“我承認,當年所有人都巴不得我們倆分開。比如初三畢業那年,你在考場癫痫發作後,我确實去問過你的父親,以及……我的爺爺。”這次,陳景明說的格外緩慢。“大人們都說你會瘋,我當時不懂,于是我就真的信了他們說的那些話。”
陳景明頓了頓才道:“可是今年我已經三十五歲了。我想明白了,他們說的……和我無關。我只需要你相信我就可以了。所以,他們說你瘋了,他們說你不再愛我,可是這一切……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呢?我愛你,所以我願意接受你的一切。他們說你瘋了,瘋了,就瘋了吧,這于我又有什麽影響呢?”
長廊盡頭的蝴蝶花開的簇簇明豔,恍如他背後的刺青。
郝春眼底有着說不出的情緒。好一會兒,他才嘆息了一聲。“當年,錢強說你車禍撞殘了他,那天夜晚你來到冀北城的時候,确實白襯衫上有血跡……不,你不需要解釋。”
郝春轉過臉,認認真真地向這個他愛過二十年的男人道歉。“對不起!”
郝春就那樣認真地凝視着陳景明,認真道歉。“我當年……至少應該先問一問你。”
這份遲到了十年的道歉,顯然并不是陳景明需要的。他足足沉默了十秒,才昂然擡眉軒目。“阿春,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你的道歉。”
郝春表示了然,點了點頭,又道:“也對,如今你要什麽都可以。畢竟你有錢。”
郝春又一次呵呵地幹笑。
陳景明就在那潮濕空氣中緊緊握住他的手。“阿春,我的錢都是你的。這些年……我也并不好過的。”
郝春沉默。過了一會兒,突兀地問他道:“可是那年我提出分手,你并沒有挽留。為什麽?”
“我以為……”陳景明欲言又止,試探性地牽起他的手十指交握,隔了幾秒,忽然嘆息了一聲。“阿春,那時候我以為,你是真的找到了別的喜歡的人。你喜歡上了別人,于是……我也就沒有存在的理由了。”
這次,郝春沉默的更久。
大約過了半分鐘,郝春才嘆息了一聲。“陳景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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