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開張大喜 …
三月春光好,柳條新抽了嫩芽,在家裏捂了一冬的孩子們開始在野地裏瘋玩,女人們挎着籃子在山坡上撿野苜蓿,男人們則三三兩兩聚集在田間地頭,看着綠油油的小麥笑逐顏開。
在周掌櫃的拉纖下馬科又接了好些酒家的訂貨,幾乎壟斷了渙州城內各大飯店的原料供應,零售生意更是火爆,每每一出攤半小時便能售罄,甚至還出現了顧客為買一塊豆腐排隊排過一條街的盛況,可謂壯觀。
到了這份上,別說是鄧六娘家,就是渙州城裏開了幾代人的豆腐坊,也趕不上馬科的威風。
買的人多,收入自然是高,但每天要幹的活兒也加重了許多。馬家本就人丁稀少,馬科和花見太小,吳嬷嬷太老,唯一得力的不過一個馬定邦,可再有幾個月玉米就要下種,到時候農耕肯定全要靠他一個,人力更是問題。
馬科開始琢磨着在村裏雇幾個人來幫忙,不過鄧莊離渙州城太遠,産量增大後運輸也是個問題,思來想去倒不如直接在城裏問個鋪面,雇幾個夥計,直接開個豆腐坊算了,也省了吳嬷嬷和花見來回跑的麻煩。
這天早上出攤前馬科便囑咐道:“你們賣完豆腐別急着回來,到城裏四處轉轉,看看有沒有鋪面出租的,回來告訴我一聲。”
花見奇道:“哥,問鋪面做什麽?”
吳嬷嬷到底年長,馬上猜到了他的心思,問:“你想在城裏開豆腐店?”
馬科點頭道:“有這個想法,但鋪面人力都是問題,手頭的錢也不一定夠,先看看吧,不着急。”
吳嬷嬷點頭道:“放心吧,我跟咱們攤子邊上的鞋匠和代書都說一聲,讓他們也留意着點,應該能找個合适的。”
花見二人走了,馬定邦在柴房壓豆腐,馬科本要幫忙,定邦心疼他瘦弱,偏讓他歇着,馬科拗不過,便坐在門口的板凳上曬太陽。
開春後馬夫人在院裏開墾出了一小塊菜地,種了些時令蔬菜給家裏人調劑生活,劉曉東又不抓老鼠,整天沒事閑的蛋疼,大清早就在菜地裏打滾兒玩耍。
不一會小東西興沖沖跑到馬科身邊,小心翼翼從嘴裏吐出一個色彩斑斓的小粉蝶兒,放在他腳邊,小爪子輕輕摁住了,“喵喵”叫着讓他看。
不會捉老鼠,偏喜歡撲蝴蝶,馬科對它真是無語了,但也不好打擊它的積極性,捏着粉蝶看了看,放飛了,道:“好,乖,真孝順。”
劉曉東翻個白眼兒,跳上他膝頭趴下了,眯着眼睛看着空中翻飛的粉蝶兒,跟着他一起曬太陽。
養了一冬天小貓胖了些,倒是個頭沒怎麽長,依舊是奶貓的模樣,馬科摸着它的腦袋,自言自語道:“你要是真的劉曉東,那可多好啊,我也不用愁了……搞制造業真難哪,又要找鋪面,又要雇人,還要防着技術洩密……你說他是怎麽赤手空拳開出那麽大個農業公司的啊?早知道那時候就跟他多取取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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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東溫柔地舔了舔馬科的手,像是叫他別擔心。
雖然它只是只貓,但也許是一起穿過來的緣故,馬科不知不覺在心理上十分信任和依賴它,被它這麽一鼓勵也感覺有了點信心,微笑道:“先試試再說吧,搞不好也能幹個連鎖啥的。”
劉曉東點頭。
“有、有人麽?”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馬科擡頭一看,只見一個衣衫褴褛的老人站在門檻外面,手中端着個破碗,拄着個拐棍,花白的胡子足有半尺長,眼角全是眼屎,蓬頭垢面連相貌都看不清楚。
原來是個乞丐,馬科這人心腸軟,忙将小貓放在一邊,從廚房拿了兩個饅頭,放在老乞丐碗裏,道:“夠麽?要不要水?”
老乞丐渾濁的雙眼看着馬科,目光之中露出欣慰悲傷的神色,良久忽然滾下兩行眼淚,道:“大小姐,你不認識我了?”
馬科疑惑地看着老乞丐,拼命在腦海中搜刮也想不出他是誰,老乞丐見他認不出自己,擦了擦眼淚,顫巍巍道:“好、好,看見你我就安心了……”
說罷将饅頭收在一個破布口袋裏,轉身一瘸一拐地就要離去。
“滿倉?”馬夫人端着線簍子,站在房門口驚訝地道,“滿倉!真的是你?”
老乞丐離去的背影忽然頓住,緩慢地轉身,朝着馬夫人微微躬身行了個禮,哽咽道:“太太,半年沒見,您、您一向可好?”
“阿珂,快讓滿倉進來!”馬夫人放下手裏的活計,快步走了過來,對馬科道,“這是咱們家以前的長工滿倉。”說着扯住滿倉的衣袖将他往回拉,滿倉嗚嗚地哭了起來,瘸着腿發出細小的掙紮,最終步履蹒跚地被拉進了大門。
“滿倉,你這是怎麽了?”馬夫人見他落魄,心裏也不好受,眼圈有點兒發紅,“這才半年多不見,你怎麽成了叫花子了?”
滿倉嗡嗡哭着道:“當初從家裏出來,我去了王莊給人扛活兒,打豬草時沒留神傷了腿,沒錢醫,時間長傷口爛了,就成了瘸子,幹活兒不利索,入冬的時候就被東家趕了出來,要了幾個月的飯,腿都爛透了,如今……怕是不行了。”
“竟是我害了你了。”馬夫人聽的悲傷,落淚道:“你是我們馬家的長工,年紀大了本來是要我們給你養老送終的。可老爺這一去……唉,當初我打發你走,是因為家裏實在雇不起人了,看你還能幹活兒,希望你出去能找個好東家,後半輩子也有個依靠。”
“太太你說哪裏話,你的好心我都知道,我原本想着出去扛半年活兒,多少攢點錢,再回來照料你和大小姐,誰知道竟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瘸了不說,連命都要沒了。”滿倉點頭哽咽,道,“我光杆兒一條,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太和大小姐,念着老爺從前的恩德,臨死前就想來看看你們,如今知道你們過得好,我、我死也放心了。”
“說什麽死不死的。”馬夫人擦了擦眼淚,指着馬科對滿倉道,“阿珂去年秋天得了場大病,以前的事兒都不記得了,所以今兒才沒認出你來,還好我聽出了你的聲音……既然來了,就留下吧,趕明兒讓花見請個郎中來,瞧一瞧你的腿。”
滿倉道:“我不能給太太小姐添累贅,見一面就走了。”說着便要起身。
“滿倉。”馬科忙按住了他,道,“說什麽累贅不累贅的,娘說我們家該給你養老,我爹不在,自然有我擔着——讓我看看你的腿。”
滿倉拗不過馬夫人,只得将破褲腿卷了起來。
一陣惡臭襲來,馬科差點閉過氣去,滿倉腿上的傷口原先本就很深,當時一受傷就該清洗縫合的,卻因為沒有及時處理,沾染了泥土肥料發了炎,後來傷口潰爛無人救治變成了壞疽,如今都爛到了骨頭,白森森地看着十分吓人。
馬科摸了摸他的頭,很燙,知道炎症十分厲害,古代沒有青黴素頭孢什麽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滿倉你留下吧。”馬科嘆了口氣,道,“我馬上請郎中給你瞧傷。至于什麽累贅不累贅的你就別多想了,添口人不過是加雙筷子的事兒,再說我現在生意忙,活兒多,定邦也要幫手,你就安心住下吧。”
聽了馬科這番話,馬夫人含淚笑道:“阿珂說的對,滿倉啊,你就留下吧。”
滿倉是馬老爺原先從沖州帶回來的老人之一,說起來年紀也不算太大,四十五六歲,放在現代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只是落魄的久了,又帶着重傷,如今看起來又蒼老又邋遢。
馬科看他腿上這麽重的疽一般人怕是治不了,一咬牙索性拿了一大筆錢出來,請來了渙州城最有名的丁神醫。
那丁神醫也真是神奇,一碗麻沸散給滿倉灌下去,硬是用小刀子将他腿上壞死的肌肉給剜了下來,貼着骨頭刮淨了,塞上秘制的金瘡藥,輔以湯藥,不過半個月,傷口便長出了新肉。
傷是好了,卻落下了病根兒,滿倉最終還是瘸了,今後只能拄着拐棍走路,下地幹活怕是不能夠了,只能做些簡單的家務。
滿倉知道馬科為了他花了大筆的銀子,如今自己的命是保住了,卻成了個廢人,心裏很是難過,不等傷口好利索便掙紮着下了地,幫着定邦壓豆腐生豆芽,要麽就幫馬夫人收拾院裏的菜地。
馬科明白他這種人勞碌慣了,叫他閑着反倒會讓他心裏不安,索性由着他去了,單悄悄吩咐定邦幹活的時候看着點兒,盡量別累着他。
過了一個月,吳嬷嬷終于在城裏打聽到了兩處合适的鋪面,一處在鬧市,就在荷香記斜對面,但地方小些,價錢也貴;另一處稍微偏僻一點,但門臉兒大,還帶着個小院子,價錢也相對便宜些。
馬科衡量許久,還是選了那個偏僻的,他也知道鬧市好做生意,但手頭的錢有些不夠了,再說他還想試試開發點豆幹、豆皮之類的新産品,也需要地方搞加工。
事不宜遲,一定下來,第二天馬科就跟着吳嬷嬷去了趟城裏,跟房東簽了文書,預支了一年的租金。
開工那天的日子是馬夫人定的,上上大吉,馬科沒想着鋪張,便只買了幾挂鞭炮,大清早就在門口放了,在廊檐下支了一個“開業八折大優惠”的水牌。
因為“小馬豆腐”早就名聲在外,前幾天花見和吳嬷嬷又發過傳單,不多時老顧客們都找到了新店,趁着打折買了好些豆腐回去,不到中午所有的存貨便都被一搶而空。
開張頭一天就生意興隆,算是個好兆頭,馬科十分高興,在門口挂了“售罄”的牌子,又在旁邊貼了張“招工啓事”,便吩咐馬定邦上門板打烊。
定邦在前面收拾櫃臺鋪面,馬夫人帶着吳嬷嬷回家準備午飯去了,馬科便在後院串豆腐幹。
他以前也沒做過這個,光記得在網上看過甘泉豆幹的簡介,大致記得是要将豆腐切塊晾幹,鹵煮以後用繩子串起來挂在外面風幹。
滿倉會鹵肉,因此前兩天馬科便讓他鹵了幾塊豆腐,又跟馬夫人讨了些麻繩,這會兒發動花見跟他一起串豆幹。
正串呢,馬定邦忽然提着抹布跑了過來,道:“大小姐,你快出去看看吧,有人來給咱送賀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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