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火雲破春寒十三 丹流之怒
丹流雙手被縛, 卻一點兒狼狽不見,沖天的火光将松筵峰席卷成一幅火畫,引來被火光吸引的弟子們前仆後繼想要撲滅這火。
很快, 他們就發現無論是水系法術還是真正的井水, 都沒辦法消滅這火。他們瞬間明悟,這火恐怕同丹流有些關系, 再看松筵峰主領着丹流和姜扶光怒氣沖沖飛天而起, 這些弟子多少也能知道這裏邊恐怕有些說不清的官司。
既然是撲不滅的火,又只在松筵峰打轉, 這些弟子便歇了瞎忙救火的心思。哪怕是松筵峰的弟子, 也不敢貿然闖入火海去拿自己的東西,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座巍峨青翠的山峰在火光中付之一炬。
松筵峰主在雲層裏看見自己的心血被毀,氣得心海翻湧,他再看自己懷中的姜扶光, 姜扶光渾身靈息紊亂, 一見就知是在受苦,醫修的藥頂多只能恢複姜扶光被紅蓮淨火灼燒的肌膚,護住她的心脈,但紅蓮淨火的霸道又豈是這藥能抵的, 姜扶光該受的疼還是得受。
松筵峰主愛徒心切,本舍不得姜扶光受了這麽重的傷還這麽奔波,但這一趟必須得跑。丹流連着兩次對扶光出手,到了這份兒上也絲毫沒有悔意, 如果宗主再不出手責罰他,他指不定還有第三次、第四次加害扶光的舉動!松筵峰主運氣好能護姜扶光兩次,他能每次都護住嗎?
松筵峰主越想越氣,待到了風景優美, 如同疊翠流金般的鳳首峰,又正好碰上赤霞峰主。
赤霞峰主是來朝宗主求藥治薛紅羽的,見到松筵峰主來,正要上前打招呼,卻見松筵峰主步履匆忙,根本來不及理會她。她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得按下心口的狐疑,跟着松筵峰主前去。
松筵峰主見主殿大門敞開,心知宗賢正在待客。他暗道越是待客越好,人越多才越公正呢,免得宗主包庇丹流。
思及此,松筵峰主一邊踏步走進去,一邊氣沉丹田,提聲道:“宗主!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屢屢殘害同門,視門規道義如無物,宗主再不拿下此人,如何肅清本門門風?”
他氣沖沖走進去,卻赫然發現除了高坐上首的宗賢之外,還有幾名長老峰主也在此地,其中赫然有丹流的師尊光真峰主。
光真峰主朝松筵峰主身後的丹流望了一眼,見丹流無事後,便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流兒,你過來。”光真峰主以拂塵雪絲切斷丹流手上的捆仙索,要喚丹流過去,松筵峰主更氣,一把按住丹流。他見光真峰主提前在此,心道難道是光真峰主同丹流竄通好了想要惡人先告狀?
誠然,光真峰主能得丹流拜入座下,他在玄陽宗的地位首屈一指,但松筵峰主也并不比他差多少。松筵峰主不管光真峰主說了什麽,他只知道姜扶光身上被紅蓮淨火烤灼出的傷就是最直白的證據。
松筵峰主急切對宗賢道:“宗主,光真峰的丹流幾次三番殘害我的弟子,我今日正要找宗主你談此事,不想他見我離開松筵峰,又偷入松筵峰殺我的弟子,宗主,此人如此殘害同門,如果不加以嚴懲,之後玄陽宗弟子人人效仿,玄陽宗風氣何存?”
松筵峰主朝其餘長老們望去,試圖尋得衆長老的支持,然而,光真峰主卻冷哼一聲:“殘害同門?師弟,你說反了,依我看,是令弟子殘害其餘同門才是。”
光真峰主那日雖打暈丹流,是因為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後丹流同他商議計劃,他了解一切後,不只鄙夷姜扶光,更是全然偏向了自己的得意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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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陽宗諸峰峰主長老之間,彼此若無嫌隙都以師兄弟相稱,雖然他們并不師承一脈,但都是道門子弟,彼此又都是玄陽宗的人,這樣稱呼才顯親厚。
松筵峰主看他倒打一耙,氣怒無比,他此時已然覺得殿裏氣氛不對勁,他懷裏的姜扶光被紅蓮淨火燒成這副模樣,居然沒有人面露不忍,更沒有人讓丹流跪下,這在松筵峰主看來,就是他們都要包庇丹流了!
松筵峰主氣得口不擇言:“我的弟子在重傷之中,怎麽可能殘害得了丹流?丹流乃是凝丹巅峰修為,我這弟子有多少修為。你們一個個對我弟子身上的傷視若無睹,對丹流輕輕放過,是怕了丹流背後的丹家?我不論你們怎麽想,今日,若不讓丹流血債血償,此間永無寧日!”
赤霞峰主也不明白怎麽會這樣,在她了解來,宗主雖然也禮遇各世家,但不會全然看世家的臉色,如果丹流真的做下這種事,宗主怎麽可能一點不管?
赤霞峰主見松筵峰主氣得狠了,有心打圓場,道:“師兄,我來看看扶光。”
她看向姜扶光,心中一突,姜扶光實在是被燒得太慘。看起來皮膚沒怎麽受損,但是赤霞峰主哪裏看不出來,這是陰火燒灼內體……恐怕裏邊都被燒爛了,只剩下表面還完好。
丹流怎麽下手這麽重?赤霞峰主從乾坤袋裏拿出清涼的藥膏,想抹在姜扶光皮膚上,讓這藥力浸入裏邊。
然而,就在這時,宗賢忽然發話:“松筵峰,光真峰所說你的弟子姜扶光殘害同門不是指她和丹流交手,指的是在迷霧妖村之內她同妖魔勾結,出賣同門弟子姜如遇的下落,再出賣丹流之母,借此威逼丹流為妖魔獻出紅蓮淨火。”宗賢面無表情,一眼沒掃過底下的姜扶光,“妖魔想要紅蓮淨火,必定是為增強實力,姜扶光此舉實不只是殘害一二同門,而是棄天下大義于不顧。”
正因光真峰主提前一步來告知宗賢此事,宗賢這才沒有一絲要懲罰丹流的意思。
松筵峰主哪裏能想到宗主會這麽說,他一瞬間被這個消息打得手足無措,他的徒弟同妖魔勾結?
赤霞峰主也在聽到宗賢此話時一頓,她原本同情姜扶光的遭遇,為她輕柔地上藥,可在聽到宗賢的話時,手中清涼的藥膏陡然掉落在地——姜扶光同妖魔勾結?
赤霞峰主知曉宗賢不是無的放矢的人,他能說這話說明這話有九成是真的,赤霞峰主心緒複雜,再見姜扶光那張忍着疼痛的臉,也再難有一絲同情,反而有些微壓抑不住的厭惡。赤霞峰主的徒弟薛紅羽被妖魔折磨得紅顏變白發,而姜扶光同殘害薛紅羽的妖魔勾結?
這讓赤霞峰主無比心涼,她再沒了給姜扶光上藥的心思,将手從姜扶光手上拿開。
姜扶光此刻雖痛苦,卻不是毫無知覺。她疼得心髒都如在被火燒一般,皮膚表面卻因為和內體截然不同的溫差,被風一吹,讓她冷得打擺子。明明赤霞峰主的藥緩解了一點她的痛苦,赤霞峰主的溫柔軟語更是讓此刻害怕的姜扶光有了一絲安慰,偏偏在這時,宗賢說了一句話,讓赤霞峰主也對她有了意見。
傷病中的人敏感脆弱,更容易多思,尤其是姜扶光。
姜扶光克制不住地想,哪怕光真峰主朝宗主說了她的不是,她千不該萬不該,她已經淪落至此,宗主何必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赤霞峰主給她上藥的時候提起此事?他分明是不想赤霞峰主幫助自己。
姜扶光一時心冷身冷,痛得打擺子,她來此之前就早知來見宗主,丹流等人一定會說出她的所作所為,可是姜扶光不得不來,她怕沒有宗主的幹預,丹流真會殺她……什麽都沒有命重要,姜扶光早做好被質問的準備了,只是她沒想到,當宗主一口一個她同妖魔勾結的時候,她的心裏不只有恐懼憎恨,還有纏綿不盡的慚愧,她不敢面對最真實的自己。
松筵峰主這時也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他護短至極:“這……我不信扶光會做下這等事,扶光出身上陵姜家,乃是正道名門,後又經我的教導,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他一甩袖:“宗主,光真峰一家之言,宗主怎麽就信了他們?宗主,我們今日該審出的是丹流用火意圖殺害扶光的事,其餘勾不勾結妖魔的事情應該放在之後查,因為扶光傷重沒法說話,今日如果審這事,豈不是便宜了他們,冤枉了好人?”
一名白須長老聽松筵峰主說這話,他老得彎腰駝背,沙啞聲音道:“師弟,勾結妖魔是大事,不是你說她不可做就能略過的事情。”白須長老輕撫胡須,“姜扶光的名字我也聽過,可就是前些日子被劍君審出私自占據他人劍靈的弟子?”
私自占據他人劍靈,說的是蘭若劍的事了,饒是松筵峰主再想維護姜扶光,也抵賴不了這事,他難堪道:“雲柏師兄,是她,只是……”
只是一碼事歸一碼事,如何能混為一談呢?松筵峰主自覺此話不好說出口,雲柏長老便道:“既然她本就有這般品行不端的前科,師弟,你怎麽能靠着所謂家世就替她開脫?此事必須就地徹查,不能姑息。”
松筵峰主道:“這……可是丹流殘害同門才具有切實的證據。”
光真峰主道:“師弟,姜扶光若真做下勾結妖魔之事,供出流兒母親的下落,這等于正道不忠、于同門不義之人,別說流兒想殺,就是天下人都得而誅之!他為母報仇何錯之有?宗門門規難道淩駕于天下大義、倫理綱常之前?”
松筵峰主已經在冒冷汗,他心裏好像反應過來,丹流和光真峰主早計劃好了這事。
可是他們說的話,松筵峰主是半點反駁不得,他只能強辯道:“宗主師兄們說得都不錯,可是扶光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依照她現在的身體,她沒法為自己辯駁,萬一造成冤案……”
姜扶光一顆快跳出去的心暫時被這話安下,對,她現在被丹流傷成這樣,薛紅羽她們也在養傷,她記得薛紅羽甚至肚子裏進了毒蜂,妖魔的毒不可能那麽好解。薛紅羽她們沒法作證,現在只要她也繼續裝睡不醒來,就能渡過今天的劫難……
待之後,她就傳書于上陵,如此才能保命。
姜扶光佯裝痛得知覺全無,奈何,宗賢冷冷看她一眼:“她雖是昏迷,也不是沒辦法能讓她立刻醒來。”
松筵峰主大驚:“宗主,這于她身體有礙!”
宗賢眉眼凝沉:“本門向來重視弟子們的身體,這次迷霧妖村之行,受傷的弟子所有傷藥都由本門所出,這是本門愛惜人才。但!在勾結妖魔的事面前,沒有什麽能徹查此事更重要!”
姜扶光打錯算盤了,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她裝睡裝暈絕對能見成效,可這事事關妖魔大義,姜扶光還是太輕看了“背叛”和“大義”兩字,在這種事面前,昏迷算什麽,玄陽宗諸多大能,有一百種方法能讓她醒來。
雲柏長老在姜扶光身上貼了一張符篆,有這符篆的作用,姜扶光如同被雷電一電,當即“啊”一聲慘叫起來。
這雷電仿佛讓她四肢百骸都清醒了一般。
宗賢高坐上首:“姜扶光,本座有幾事要問你,你不可巧言令色隐瞞事實真相,更不可颠三倒四粉飾太平,你清楚了嗎?”
此話帶着深沉的威壓,碾在姜扶光心底,她沒辦法躲,只能道:“弟子清楚。”
宗賢道:“光真峰主指證你在迷霧妖村之內,将已經脫離戰場的弟子姜如遇的行蹤告知妖魔,意圖讓妖魔再去捉拿姜如遇回來,可有此事?”
“……”姜扶光很想說沒有,可是她望着陰沉站在殿內的丹流,怪她……她見到那麽強的妖魔,以為是必死之局,所以她說那話時丹流也聽到了。她沒辦法狡辯。
姜扶光只能抖着身體:“……有。”
這話一出,松筵峰主大受打擊,宗賢倒是喜怒不辨,雲柏長老、赤霞峰主等人臉上都露出憤恨鄙夷之色。赤霞峰主想到自己用了蘊含黃泉無根水的符篆來救姜扶光,不知有多心疼自己的法寶救了這樣一個人,她道:“你怎麽能做下這種事?你……你把妖魔引去殺她,你難道就能跑掉嗎,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為何要做?!她如果成功跑掉,還能叫人來救你!”
當然是因為姜扶光見不得姜如遇好,憑什麽從小占便宜的就是姜如遇?姜如遇被抱去上陵,被養得氣質修為容貌三絕,她卻在天南受盡苦楚。
姜扶光不可能說出此話,只流淚道:“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她讨厭我,絕不可能找人來救我……我們引開了妖魔,她卻獨自逃生,我……我心裏氣不過,我不是要妖魔好,我只是氣不過她還活着。”
“冥頑不靈!”赤霞峰主失望地看着姜扶光,終于明白了,這個姑娘心胸狹隘,就以為別人也和她一樣。赤霞峰主道:“正是姜如遇送白歡出迷霧妖村,讓白歡火速找我們救你們……更是她在我們一籌莫展之際,指引我們來到迷霧妖村!你……你實在是把人想得太壞。”
真的是姜如遇
姜扶光心中一震,不過她不是覺得誤會了姜如遇,而是覺得姜如遇終于也學會了裝好人。恐怕她想救的不是自己,而是救丹流和薛歸寧吧!
姜如遇終于學會了利用那張臉了啊。
宗賢看姜扶光沉默,再說第二件:“在你們被妖魔綁起來時,妖魔需要丹流的紅蓮淨火,丹流不肯給,你主動對妖魔說如何才能讓丹流就範,你供出了丹流母親的下落?”
宗賢語氣冷漠,沒有用一絲責問的語氣來指責姜扶光,可哪怕是這樣的語氣,都已經足夠讓另外的長老們受不了。
雲柏長老怒道:“無恥!”他道:“宗主,我不管此人家境如何,和玄陽宗有無往來,若宗主不重懲此人,我雲柏,甘願辭去玄陽宗長老之職。”
他就是從此做一個散修,也不願與這樣的人為伍。
雲柏長老大器晚成,如今外表已經老得不能看了,但仍然風風火火,宗賢對他抱有崇高的敬意,朝他低頭颔首:“雲柏長老不必動怒,此事,本座必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松筵峰主想說什麽,卻又沒法說。宗賢看向姜扶光:“你說,有無此事?”
姜扶光受這麽重的傷,還得筆直地跪着。在這個時候她真的怕了,她不敢說出自己真做過那種事情,她怕妖魔殺人,朝妖魔低頭,可在這個時候她發現,原來正道宗門也不是沒有手段雷霆的時候。
……姜扶光後悔當初如此做,可是她現在回不了頭了。
姜扶光沒有臉面說出實情,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丹流則替她回答:“有。”丹流朝宗賢道:“她做此事時,我、薛師弟薛師妹兩人有目共睹,宗主如若不信,可傳薛師弟薛師妹二人前來。”
薛歸寧和薛紅羽正在養傷,尤其是薛紅羽,她被擡入玄陽宗時的情景太震撼,昔日多麽活潑俏麗的小姑娘,如今變成了老妪般的模樣。
宗賢道:“喚他們前來。”他沉吟一瞬,“不只喚他們,再喚姜如遇和白歡也一同前來。”
赤霞峰主聞言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不語。她擔心薛紅羽,紅羽到底是一個年輕姑娘,她容貌變換太大,這些日子赤霞峰主都根本不敢讓薛紅羽照鏡子,更別說抛頭露面,她怕別人如果不小心露出一個異樣的眼光,紅羽就會大受打擊。
可在這件事面前,赤霞峰主還是選擇了讓薛紅羽出來,紅羽有紅羽需要承擔的責任。
赤霞峰主朝宗賢道:“宗主,紅羽的嗓子有些壞,容貌也……她來此,請諸位不要問她聲音和臉上的傷。”
宗賢等人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姜扶光聽說薛歸寧和薛紅羽二人要來,真是萬念俱灰,怎麽她就走到了這地步?能傷害她的人一個接一個,在這種時刻,她閉嘴不言,還有什麽用?
如果她現在不說話,等到姜如遇來,姜如遇不是能親眼看到她的笑話?
姜扶光心如刀絞,她再沒有退路,只能身子彎下去,将頭抵在地板上:“宗主……弟子當初鬼迷心竅,的确做了那件錯事,弟子……知錯。”
“知錯?!”雲柏長老怒不可遏:“你親自為妖魔獻傷害同門的計策,現在你一句知錯,就能抵消這一切?”
如果說姜扶光只是軟骨頭,在面對妖魔的時候痛哭求饒,別人雖然不大看得起她,但是也不會太過指責。但是姜扶光不只是痛哭,她在非常短的時間裏已經為妖魔獻出具有實施可能的計策,這不是背叛修真界是什麽?
“你的同門、同門的母親,在你眼裏都是你為妖魔獻媚的踏腳石不成?”雲柏長老道。
“……”姜扶光縱有千萬般言語,也無法粉飾自己,她只能道:“我……我并非忠于妖魔,只是鬼迷心竅,被妖魔屈打成招……”
不想,姜扶光說此話時,薛歸寧和薛紅羽二人已被接到主殿之中。
一道紫色流光飛過,砰的一聲擊在姜扶光背後,姜扶光搖搖欲墜,當即噴出一口血。
“屈打成招?你身上的傷如果叫屈打成招,歸寧和紅羽身上的傷算什麽?!”
薛歸寧的師尊溯源峰主前來,那道武器就是他打出的,若不是松筵峰主在半空給擋了一下,姜扶光要受的傷比此刻要重得多。
溯源峰主左邊是骨瘦如柴的薛歸寧,薛歸寧那日不只中了劇毒,就連本命雙锏都碎了一把,他的雙锏早被煉制過,和他心神想通,雙锏一碎,薛歸寧元氣大傷。他右邊是薛紅羽,薛紅羽面上蒙着漆黑的面紗,她的手臂已經恢複正常的光澤,只是臉上仍然沒有,她那一頭黑發也變成白色。
薛歸寧和薛紅羽二人朝衆人行禮:“弟子見過宗主,見過各師叔伯。”
……薛紅羽那嗓子果然已被毒啞,沙啞粗粝,她和薛歸寧二人的狀态衆人都看得出來,姜扶光身上除了紅蓮淨火的傷勢,其餘傷勢比她們兄妹二人輕得多,顯然,薛家兄妹被妖魔折磨更多。
那麽,薛家兄妹尚且沒朝妖魔獻媚,她姜扶光怎麽就忍不住了?
所有人在此刻都已經對姜扶光失望透頂,一道道異樣的目光朝姜扶光射來,姜扶光如坐針氈,她這才看見薛紅羽的狀況,如果她提前看見薛紅羽的狀況,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屈打成招那四個字。
她怎麽說得出口……說出來就是笑話。
溯源峰主朝宗賢道:“宗主海涵,這些日子歸寧和紅羽身中奇毒,我忙于尋人解毒,本早該将此事禀告宗主,卻一直耽擱到了今日。”
宗賢知道溯源峰主說的是假話,但他此刻也不想深究,颔首道:“無事,他們的身體為重。”
宗賢又看向姜扶光,凝眉細思如何處置姜扶光,按照宗賢的脾氣,這等吃裏扒外臨時反水之人,他是容不得的。可是難就難在姜扶光是上陵姜家家主的獨女。
宗賢正思考之時,白歡、姜如遇以及燈月峰主也來了。
姜如遇這些日子都在不斷煉化大地之力,因為大地之力蘊含的生機,她身上的傷全然恢複。有大地生機的滋養,她更加膚如凝脂,原本如冰似雪令人難以接近,現在也像料峭冬日中多了一抹新綠,冷淡卻不太過刺人。
姜如遇身上一點傷沒有,松筵峰主見姜扶光被衆人認為是個軟骨頭,受不得苦,可姜如遇身上不也半點傷沒有?他冷哼:“同樣從迷霧妖村出來,怎麽你身上毫無傷勢?為何妖魔不攻擊你?”
姜如遇擡眼,不卑不亢道:“弟子劍體雙修,練體已至十段。”
練體十段,體修的恢複能力是出了名的,可姜如遇這麽快就已經到練體十段?松筵峰主張了張嘴,要知道,姜扶光在天南待了二十年,也才練體兩段,他說不出話來,宗賢見他遷怒別人,道:“本座在迷霧妖村見過她,那時她身上的傷同樣極重。”
只是姜如遇更加耐打。
燈月峰主也道:“松筵峰,你徒弟一點傷恢複十天八個月,就不允許別人的弟子天賦異禀恢複快啦?”
……燈月峰主不愧是最沒有人緣的峰主,一句話同時得罪溯源峰、赤霞峰、光真峰以及松筵峰。松筵峰主懶得自降身份和他辯駁,幹脆不說話。
宗賢讓燈月峰主也閉嘴。
現在姜扶光已經承認所做的一切,該是做出懲罰的時候,可是難就難在這判決,姜扶光所犯之錯已經罪不容誅,可如果真殺了她,她是上陵姜家家主的獨女……
宗賢扶額:“姜如遇、薛歸寧、薛紅羽、白歡……你們幾人各自寫下迷霧妖村之行的每個細節留作證據。”他沉吟,“你們放心,你們寫下這些乃是為了玄陽宗,有玄陽宗為你們作保,無人敢遷怒你們。”
這就是他召集這四個人來這兒的原因,姜扶光背後的淩火道君難纏得很,他要處罰姜扶光,一定要留下這些人的證據,免得那道君颠倒黑白。
“是。”姜如遇等人答應此事。
宗賢又看向姜扶光:“姜扶光,你已經承認一切,你所犯之錯已經足夠玄陽宗清理門戶,本該至死,念在你父輩同玄陽宗的淵源之下,本座不殺你。”
姜扶光和松筵峰主喜出望外,雲柏長老卻怒瞪宗賢。
宗賢話還沒完:“但,以你的品行,已經不配做我玄陽宗弟子。今日,本座就将你從玄陽宗內門弟子中除名,你最多能在玄陽宗斡旋三日,等到能走動,就立即下山不得逗留。”他嚴厲道:“今後在外,不得以我玄陽宗弟子的身份行事。”
“宗主!”姜扶光大受打擊,把她逐出宗門?
玄陽宗是第一大宗門,她被玄陽宗驅逐,今後天下人如何看她?玄陽宗千年來都沒有驅逐過弟子。松筵峰主更是道:“宗主,她畢竟是我的弟子……”
“是,所以你教徒無方,也需懲罰。松筵峰,你的徒弟品行不端,偷人劍靈你不只不一心教育,反而多番為她遮掩,到今日她犯下大錯,也有你的責任,本座罰你閉關三年,三年之內不得收徒!”
松筵峰主被宗賢一句話給堵回來,他知道姜扶光犯的這錯,可能正道都沒法原諒,但……
松筵峰主道:“她對我行過拜師禮,敬過拜師茶,宗主……”
按照松筵峰主一貫的脾氣,不會這麽忍氣吞聲,可惜今日的事情,就連他都沒法給姜扶光脫罪。宗賢道:“本座心意已決,這等禍胎留在你松筵峰,等到妖魔抓到她時,她要獻出整個玄陽宗向妖魔乞憐時,你一個人能堵住妖魔的胃口?松筵峰,下去!”
“……”松筵峰主再有多般不舍,卻也不敢在此時真的違抗宗賢。他清楚,驅逐姜扶光,宗賢得人心所向,不是他一人能夠扭轉的。
姜扶光已經滿臉煞白,不知該怎麽辦,她寧願再被關去水牢,也不想得到這樣的結局。
宗賢卻又看向進了殿中就很少說話的丹流,他眸色深沉:“丹流,發生此事,你為何不先禀報于我,而要私自潛入松筵峰?”
姜如遇寫字非常快,她已經寫好迷霧妖村裏發生的一切,除開奪取大地之力的事情——大地之力連魔龍都想要,姜如遇自然不可能老實地寫下來。
她聽宗賢質問丹流,也朝丹流看過去。姜如遇能感受到丹流身上蓬勃的殺氣,她大約理解了丹流的所作所為。
丹流倒也不藏着掖着,他道:“宗主,弟子先禀告于你,你難道就會殺了姜扶光?”
丹流不是少不知事的小孩,他出生于丹家,看多了宗門與世家的利益勾結。他早看得清楚,他将此事禀報給宗賢,宗賢會厭惡姜扶光嗎?會!他會懲罰姜扶光嗎?也會,這還是因為宗賢個性強硬,不像其餘懼怕淩火道君威勢的人一樣。
但是,宗賢會殺了姜扶光嗎?答案是不會。
哪怕宗賢想,但是宗賢是一宗之主,他不只需要考慮個人意志,還需要考慮整個宗門的立場。玄陽宗會做出殺害上陵姜家家主獨女的事情?一定不會。宗賢最多只能把姜扶光逐出山門。他把姜扶光逐出山門,就是在為丹流報仇,丹流從此之後若再朝姜扶光尋仇,他就沒了道理。
可丹流的母親被姜扶光出賣,只是這樣的懲罰他根本不會滿意。他的目的就是用紅蓮淨火殺死姜扶光,他要達到這樣的目的只能先斬後奏,等到姜扶光死後事發,他再禀告宗主自己這樣做是為母報仇。
以丹流的身份,上陵姜家根本沒法真讓丹流填命,宗賢更不可能真如何懲罰丹流。
有些事,是丹流借着為母報仇的理由能做的,卻不是玄陽宗宗主在明面上能做的。
丹流深谙此道,宗賢也不傻,他的目光看過溯源峰主,溯源峰主垂下眼眸。宗賢心知,溯源峰主恐怕也在其中推波助瀾,故意不提前告訴自己此事,就是等着丹流殺姜扶光的消息傳來,他再來為丹流開脫吧。
他們不滿足公了,要私了罷了。
宗賢再看向姜如遇,發現姜如遇也沒有一絲迷惘,心知她現在也知道一切,而且她并未表露出一絲不贊同。
這些峰主弟子們,一個個都各有各的打算。他管理偌大一個宗門,談何容易?
宗賢嘆一口氣:“你的想法本座大約知道,丹流,你今後打算如何辦。”
他不知丹流會不會收手,對姜扶光的懲罰已經做出,丹流如果再定要殺了姜扶光,恐怕不會太占理。
丹流面無表情從須彌玉戒裏拿出一封家書,遞給宗賢:“弟子會收手,但弟子已征得父親族老同意,今後包括丹心天盟的一切丹藥,對上陵姜家的價格将提高二成。”
真狠。姜如遇暗中點頭,她倒是理解丹流,沒有人能受此委屈。在和上陵姜家的交鋒中,丹流越過分,反而上陵姜家越不敢如何。
“……”主殿的諸位長老峰主見丹流拿出這家書,倒是咂舌。
丹家供給全修真界八成的丹藥,丹心天盟中也有一半是丹家的人,現在丹流直接對上陵姜家提價,之後上陵姜家必須花更多的靈石才能得到和之前一樣的丹藥,這相當于在上陵姜家的心髒處吸血。
最可氣的是,上陵姜家根本沒法換別人的丹藥,也不可能減少購買丹藥,因為丹藥直接關系着一個家族培育人才。
因為姜扶光,上陵姜家将付出血的代價。
姜扶光原本以為被驅逐已經是最大的懲罰,沒想到丹流還有後手,她身子搖晃一下,不敢想這個事情傳到上陵自己會怎麽樣。丹流……他的家書不可能是今天才得到的,這只能說明丹流早在之前就和丹家聯系獲得了家書。
他原本打算殺自己,不,僅僅是殺自己還不夠,他甚至要在殺她之後再對上陵姜家做這種事,以後每個人提起上陵姜家和丹家的恩怨,都會提起是因為她姜扶光同妖魔勾結,殘害丹流的母親然後自作自受……
丹流要讓她死了還不安寧。
姜扶光痛苦地看向丹流,不敢相信昔日追求自己的丹流如此決絕,他不是愛自己嗎?許是她眼中的意味太過明顯,丹流朝她點頭:“現在我忽然覺得你活着也不錯。”
丹流現在已從那種被人背叛、對母親的擔憂中冷靜下來,他想到如果姜扶光真死了,自己再提價,或許別人雖不會給上陵姜家出頭,但也會對丹家肆意操縱丹藥價格頗有微詞,如今姜扶光沒有死,她所犯的錯就不會消弭,丹家對上陵姜家提價就師出有名。
活着感受被責怪的痛苦吧。
丹流冷冷看了姜扶光一眼,沖宗賢行禮告退。
姜如遇也沒有任何看熱鬧的心思,她也随之行禮告退,她有一個從丹流身上獲得的想法——丹流之所以這麽狂妄,是因為丹家掌握了大量丹藥,而丹流有紅蓮淨火,是丹家未來的掌舵人。
而她有極冰之焰,大地之力除開生機之外,還有厚重感。天南姜家世代守衛黃沙關,武器更新疊代快,所以天南姜家有好些練器師。
也許,他們能試試練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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