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二天,元教授兩口子就收拾包袱到了養殖場報道。

餘思雅見了,板着臉,鐵面無私地說:“大隊長送你們到我們養殖場來是為了更好的改造你們,你們倆要認真幹活,不許偷懶。以後你們白天負責燒火煮鴨食,晚上負責看門。為了方便燒火,你們就住柴房後面的小屋。”

老兩口感激地看了餘思雅一眼,拎着東西去安置。

大冬天的,燒火多暖和啊,這可是個好活。而且柴房後面的小屋離養殖場的主體建築較遠,比較偏僻,他們兩口子住在那裏清淨,沒人打擾。

打開門,雖然只有兩間屋子,裏面的東西也都很舊,但床、衣櫃、桌子、椅子都有,甚至連床上的被褥都準備好了。龔教授将東西放下,捏了一下被子,外面縫的被套洗得都起毛邊了,看起來很舊,可手裏的觸感軟綿綿的,很蓬松,一點都不像蓋了很多年的死棉花疙瘩,分明是這一兩年的新棉花,只是外面做了假。

十來年沒蓋過新棉被的老教授眼底濕潤:“餘副主任有心了。”

感動之餘,又忍不住擔憂:“老元,咱們會不會給她惹麻煩啊?”

他們身份敏感,餘思雅這樣照顧他們,要是被人知道了,恐怕會影響她的前程。

“不用擔心,這女娃聰明着呢,你看她說的話,哪句給人留下了把柄?咱們到了養殖場,她也沒私底下跟咱們見過面,說過話,就是有人要以此來攻擊她,她也能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元教授淡定地說。

龔教授想想還真是這個理,遂放下了心。

養殖場裏其他人對他們倆的到來也沒什麽意見。兩個孵化工晝夜輪換,一個月只能休息兩天,忙得要死,哪裏有空管養殖場多出來的兩個老頭老太太。

三個飼養員每天要養兩千多只鴨子,還要撿鴨蛋,搞衛生。現在多了兩個人幫忙燒火煮鴨食,減輕了她們不少負擔,她們是腦子傻了才會有意見。

至于其他社員,聽說兩個落後分子沒有工錢拿,在養殖場白幹活,也不眼紅他們不經過層層考試就能進養殖場了。

總之,兩位老教授的到來就像一片落葉掉進了水裏,輕飄飄的,不管是在養殖場還是在大隊都沒引起絲毫的波瀾。

安頓好了他們,餘思雅開始操心年終銷售的問題,這是目前關系着養殖場能不能過個好年的最重要的問題。

進入臘月,養殖場已經在做宰殺鴨子,做醬板鴨的各項準備工作,四個跑訂單的銷售卻沒帶回來任何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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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梅和施立平都請了探親假,回了省城,探親銷售兩不誤,不過目前為止都還沒回來,也沒任何的消息傳回來,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拉到了訂單沒有。

曲志成和沈愛國二人倒是跑了幾趟縣城,只是每次都空手而歸,活動資金消耗了大半,訂單卻一單都沒拿回來。兩人也由先前的雄心壯志變得意志消沉,甚至在養殖場裏都開始躲着餘思雅。

餘思雅清楚他們在想什麽,再這樣繼續下去,拿不到訂單,按照招工要求,他們倆都得被淘汰。好不容易才進了養殖場,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就被趕出去了,稍微有點自尊心的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情。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有了問題就得想法子解決,逃避是沒用的。這天忙完了手裏頭的工作,餘思雅特意去養殖場堵他們。

“你們跟我來。”餘思雅把他們領到了養殖場辦公室。這是平時大家開會,她臨時辦公的地方。

曲志成和沈愛國都知道餘思雅要說什麽,沉默地進了辦公室,低垂着頭,不敢看餘思雅。

餘思雅敲了敲桌子:“坐。”

兩人依言坐下。

餘思雅看到他們一副被打擊得灰心喪氣的樣子,不由搖頭:“讓你們做的工作日志呢,給我看看。”

兩人苦笑着拿出了工作日志。

餘思雅挨着翻了一遍,他們倆跑得不算少,兩個人各自跑了七八家單位,縣城不少廠子都被他們跑過了,連供銷社這樣的單位都沒錯過,但就是一個單子也沒拿下,也不能說他們不努力了。

“說說你們都怎麽跑的,曲志成你先來,随便挑一家你去過的廠子說說具體的經過和困難。”餘思雅合上了工作日志問道。只有知道他們的工作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才能想辦法解決。

曲志成握緊的拳頭,神色有些難堪,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總共跑了七家單位,六家都沒能進門,只有鋼鐵廠讓我進去了,不過他們一聽咱們的醬板鴨要四塊錢一只就拒絕了。因為市場上一只鴨子只賣兩三塊,他們嫌咱們的太貴了。”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幹澀:“餘副主任,咱們這鴨子确實賣得比較貴,很多人一聽價格就打了退堂鼓,這……能不能便宜點?”

沈愛國也說:“是啊,餘副主任,我去找供銷社,他們一聽說咱們的鴨子批發價都四塊,人家就不樂意要了。要是能便宜些,肯定好賣多了,四塊錢都能買好幾斤豬肉了,豬肉還比較有油水,比買咱們的鴨子劃算多了。”

她來幫他們想辦法解決問題,最後他們卻把主意打到了她頭上。自己沒本事賣不出去東西,反而怪她的價格訂得太高了,這是什麽道理。

餘思雅氣笑了:“活鴨兩三塊一只,我們的醬板鴨要請人宰殺,腌制,烘烤,還有包裝袋子,采購機器,你們的銷售工資提成。這些額外的開銷不需要錢嗎?還是你們能将這筆錢給添上?豬肉是要便宜些,可不要票嗎?沒票他們能買到嗎?”

這兩人未免太沒大局觀了。讓她降價,他們不知道省運輸公司和縣機械廠拿的都是四塊錢一只嗎?要便宜賣給了鋼鐵廠,不是得罪老客戶嗎?人家機械廠、印刷廠以後還會跟他們合作?

兩人被堵得無言以對,見餘思雅似乎是動了真怒,沈愛國連忙說:“對不起,餘副主任,是我們想得不周全。”

餘思雅睨了他們一眼,她可沒看出這兩人是真心認錯了。估計這會兒他們還覺得賣不出去是産品的問題,而不是他們的問題。

餘思雅心裏冒火,也歇了跟他們詳談的耐心。她将兩本工作日志丢回了桌子上:“明天上午跟我去縣城,我只帶你們這一次,還做不好,到期自己辭職。”

說完也不管兩人是什麽反應,轉身出了辦公室,留下兩人面面相觑。

——

次日,沈愛國和曲志成一大早就到了公社車站等餘思雅。兩人都被昨天餘思雅的突然發難給吓了一跳。

一直以來,餘思雅給人的印象都是能說會道,臉上總挂着笑容,脾氣很好,加上她年紀小,臉嫩,所以哪怕知道她是養殖場的負責人,但兩人在心裏也沒太拿她當領導。至少不如對公社的其他幹部那樣俯首帖耳。

但經過餘思雅昨天的發難,兩人這才意識到,這是能決定他們命運的上司,今天的态度也端正了許多,心裏甚至有些惴惴不安,怕餘思雅仍舊還在生昨天的氣。

但他們想多了,在餘思雅這裏,一碼事歸一碼事,過去的事就是真的過去了,她不會一直抓着昨天的事不放。

所以兩人看到她的時候,發現她又恢複了往日的笑臉和平和,但這回兩人的态度端正了許多,客氣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

“餘副主任,早上好。”

餘思雅點頭:“早,車子來了,上去吧,你們坐我前面,到時候我跟你們說一下今天要辦的事。”

兩人趕緊點頭,上了車找了兩排位置,兩人在前,餘思雅在後,車子啓動後,兩人就趕緊回頭,看着餘思雅。

餘思雅拿出工作本,翻到昨晚做筆記的地方:“今天我們跑兩家,上午一家,下午一家,上午去水泥廠,下午去食品廠,這兩家你們都還沒跑過。說說你們為什麽沒将這兩家納入優先考察的原因。”

二人對視一眼,沈愛國先開了口:“水泥廠在郊區,比較偏僻,規模也不是很大,聽說效益也不是很好。”

就是覺得這是個窮單位,發不起醬板鴨作為過年福利嘛。

餘思雅不知可否,又看向曲志成。

曲志成臉憋得通紅:“我們是覺得副食品廠也是賣吃的,他們不缺吃的,過年發自己廠子裏的食品做福利就行了,又怎麽會買咱們的醬板鴨呢?我們調查過,以前他們都是發廠裏的餅幹、罐頭之類的做新年福利。”

餘思雅含笑點頭,沒有就他們倆的想法表達任何的意見,只是合上了本子,然後說:“我們不進城就下車,到時候直接走去水泥廠,這樣會近一些,我眯一下,到地方了叫我。”

說完閉上了眼睛。

曲志成和沈愛國彼此看了一眼,發現四只眼睛裏都是茫然,誰都沒搞清楚餘思雅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最後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一路無話,快進城的時候三人提前下了車,去水泥廠。

水泥廠在縣城的東郊,說是郊區,但其實離縣城并不遠,因為現在的縣城還很小,沒有擴建,所以走了半個小時就到了。

水泥廠需要用到大量的石灰石,因此建在礦山腳下,廠房面積不小,但廠子并不興盛。因為現在大家都窮,建房子修路修橋的工程很少,加上運輸不便,鄉下人建房子修路往往都不會來買水泥。所以水泥的需求量不大,這自然也就限制了水泥廠的發展。

三人到了廠子門口,找到看門的大爺,餘思雅笑眯眯地上前跟老大爺套近乎:“大爺,你好,我是紅雲公社清河鴨養殖場的職工,這是我的介紹信。”

大爺識一些簡單的字,瞅了瞅介紹信:“小同志你有啥事啊?”

餘思雅笑着說:“我想問問大爺你們廠子裏今年過年的福利定下來了嗎?我們準備發一點布和吃的。”

大爺搖頭:“這我哪知道,可能也是發布票吧。”

“你們廠子不生産布,得跟紡織廠購買吧,年年發布票,大爺家裏的布肯定囤了不少,要我說啊,這還是發肉最實惠。”餘思雅一副替大爺考慮的樣子。

大爺被逗笑了:“那肯定的,可哪有那麽多肉票發。”

每個人過年多少肉票那都是定量的,只有那麽多豬肉,多發了票也變不出豬肉來。

餘思雅趁機說:“那不要票的肉,大爺你們廠子裏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要票,這合規嗎?”大爺戒備地盯着餘思雅。

餘思雅笑眯眯地說:“怎麽不合規,我們養殖場養了很多鴨子,已經長肥了,過年就要殺一批。現在縣裏面的印刷廠、機械廠,還有省城運輸公司都跟咱們預定了一批鴨子和皮蛋作為過年的福利發放。大爺你肯定認識機械廠的人,不信你回頭問問。”

大爺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這個事你跟我說也沒用,我就是個看門的,做不了主。”

餘思雅笑盈盈地說:“那大爺能不能幫我彙報一下,我找你們管理工人福利的領導談談,要是談成了,今年你們廠子裏大家都能發鴨子了。就算自己舍不得吃,一只鴨子拿出去換也能換不少布票,可比發布票劃算多了,到時候大爺你可就是廠裏工人們的大恩人了,大家可不都得感謝你。”

大爺明明知道餘思雅這話誇大了,可這話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誰不喜歡聽好話,誰不喜歡得好處,誰不希望能得到別人的尊敬和認同呢?

所以大爺繃不住了,遲疑片刻說:“那我幫你問問,不過成不成可不敢保證啊。”

“謝謝大爺,你能幫我問問我就很感激了,不管成不成,大爺你這個朋友我都交定了。對了,大爺,咱們公社年後準備建廠房,你能順便幫我問問領導,年後能提供一批水泥給咱們嗎?”餘思雅笑容滿面地又抛出了一樁生意。

大爺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這才進去找領導彙報了。

大門口只剩了他們三人,餘思雅搓了搓手,站在門口問道:“學到了什麽嗎?”

曲志成和沈愛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餘思雅采取的辦法跟他們完全不一樣。

停頓了稍許,沈愛國吞吞吐吐地說:“我們不知道廠子裏有采購水泥的計劃。”

“确實沒有,我臨時想到的。”餘思雅看着他,“這只是增加我敲開這道門的籌碼。我沒有做過銷售,也沒條條框框成熟的經驗教你們,我只能教你們一個事,那就是應變,銷售沒那麽死,根據不同的單位,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策略。”

兩人若有所思,正欲說什麽,大爺過來了,三人連忙閉了嘴。

“走吧,我們張副廠長今天正好有空,跟我來。”大爺過來招呼他們。

三人被領到了一個不大的辦公室等了幾分鐘,張副廠長就過來了。

他先是打量了一番,似乎覺得餘思雅帶着兩個男同志上門談生意有些奇怪。

餘思雅任他打量,臉上笑容不變,熱情地說:“張副廠長,你好,我是紅雲公社清河鴨養殖場的餘思雅,這兩位是我們的銷售同志,今天跟着我一起進城長長見識。”

她沒報具體的職務,張副廠長也搞不清楚她負責什麽,但見兩個男人似乎以她為首,便颔首道:“餘同志,請坐,聽說你們養殖場有建設需要,要買一批水泥?”

餘思雅坐下後說道:“是的,不過這批水泥得年後再要,畢竟現在要過年了,忙不過來。我來還有個事,我們養殖場生産了一批醬板鴨和皮蛋,包裝精美,味道也非常受人喜歡,機械廠和印刷廠那邊都訂購了一批,剩下不多了。我正好來了水泥廠辦事嘛,就順便問問張副廠長要不要考慮一下?咱們的醬板鴨和皮蛋送人也是很不錯的年禮!”

張副廠長又不傻,最後這話才是對方來的真實目的吧。他沉吟片刻問道:“多少錢?”

餘思雅笑着說:“我們的醬板鴨,零售五塊錢一只,廠子批發只要四塊,皮蛋零售兩毛一只,批發四個一袋,只需要六毛四。”

“這麽貴?”張副廠長的眉頭擰了起來,“餘同志,咱們廠子效益不好,發不起這樣的年禮。”

一個人一份就得五塊多,全廠一百來號人,就得五百多塊了。他們去年雖然完成了生産任務,但很多水泥堆極在廠子裏,并沒有銷售出去,上哪兒拿錢發福利。

這樣的福利也只有那些效益好的廠子才發得起。

這個答案在餘思雅的預料中,她也早想好了對策:“張副廠長,我們需要貴廠的水泥,你們也需要發新年福利,不然咱們兩個單位互換吧,這樣你們也不用額外再去買年禮給職工發福利了,能省下一筆錢,豈不是皆大歡喜?”

這種提議聞所未聞,張副廠長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着餘思雅。

餘思雅任其打量,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熱情又不顯得過分殷勤。

過了兩分鐘,張副廠長冷靜下來,仔細思考餘思雅的提議,不用花錢就能換來一份豐厚的新年福利,讓廠裏的職工和領導們都過個好年,代價不過是水泥而已。他們廠子裏別的沒有,水泥多的是,堆在那裏也賣不完,這筆買賣似乎挺劃算的。

“咱們交換個電話,我回頭跟廠長商量一下,再給你答複。”最後張副廠長說道。

雖然他沒給肯定的答複,但也沒拒絕,這就表示有戲。餘思雅拿出筆寫下了公社的電話,遞給張副廠長,笑道:“這是我們公社辦公室的電話,張副廠長打過去找我就是。我是婦聯的副主任,主要負責養殖場的事。”

張副廠長詫異地看着她,這姑娘不到二十吧,竟然管理着那麽大個養殖場,難怪能作主用鴨子換水泥呢。

他的态度也熱情了一些:“原來是餘副主任,失敬,我送送三位。”

張副廠長親自把他們三人送出了廠子,看門大爺瞅見這一幕下巴都差點掉了。

離開了水泥廠,時間不早了,三人趕緊找了家國營飯店買了兩個包子當中午飯,飯後往食品廠趕。

到了食品廠,餘思雅換了另外一番說辭:“我們是紅雲公社的清河鴨養殖場,養了不少鴨子,每天産好幾百個鴨蛋,想來問問食品廠收不收鴨蛋?麻煩大叔幫我們通報一下。”

食品廠的原料需要雞蛋、鴨蛋,所以最後是銷售部的王主任見了他們。

打過照面,介紹了彼此後,王主任直接切入正題:“你們每個月能提供多少鴨蛋?只有鴨蛋,沒有雞蛋嗎?”

目前,雞蛋的用途更廣,需求量更大。

餘思雅搖頭:“沒有雞蛋,鴨蛋我們養鴨場一個月目前能提供幾千個,明年這個數量能翻倍,不過我們鄉下養殖場規模小,沒車子,恐怕得你們自己找車子去運回來。”

別說沒車子,就是有車子,餘思雅也不樂意送。現在這路不好走,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颠簸得厲害,要是路上鴨蛋磕壞了算誰的?

王主任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加上他們廠子更需要雞蛋,對鴨蛋的需求量不大,頓時打消了采購的念頭:“這樣啊,那等咱們以後有需要再說吧。”

餘思雅點頭:“好的,不過王主任眼下咱們就有一個合作的機會。我們養殖場年底做了一批醬板鴨、皮蛋,提供給各個兄弟單位做新年福利。目前機械廠、印刷廠都已經下了訂單,省城的運輸公司也要采購一批,水泥廠的張副廠長也有意向,王主任要不要考慮考慮?我知道,咱們食品廠就是專門生産各種副食品的,每年的福利最豐厚,完全不愁這個,不過偶爾也可以換換口味,王主任你說是不是?”

“這才是你的目的吧?”王主任馬上識破了餘思雅的意圖,什麽賣鴨蛋,都是幌子。

見他看穿了,餘思雅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王主任可真是火眼金睛,咱們小地方自個兒開的養殖場,比不得食品廠底子深厚,所以想來請食品廠這個老大哥幫幫忙,嘗嘗咱們紅雲的特産醬板鴨和皮蛋,指點指點咱們。”

她話說得太好聽了,捧得王主任身心舒暢,心情好,自然也就好說話:“指點談不上,不過你們這醬板鴨怎麽賣的?”

“本來咱們的醬板鴨零售是五塊錢一只,皮蛋兩毛錢一個,不過我跟王主任投緣,就算批發價,醬板鴨四塊錢一只,皮蛋一袋四個,六毛四。咱們還送咱們特制的袋子,拎着拿去送人特別有面子,咱們這袋子啊連印刷廠的劉主任都說好。對了,我們的袋子就是劉主任幫忙印刷的,而且我們還跟縣機械廠買了兩臺真空包裝機,鴨子和鴨蛋都是真空包裝,能放好幾個月。要是出個遠門出差探親什麽的,也可以帶着路上吃,非常方便。”餘思雅信口拈來,極盡放大自己産品的特色。

王主任也是做食品的,見餘思雅他們連真空包裝都用上了,覺得這個鄉下的養殖場也不是那麽不起眼嘛,稍微重視了一些。

“就算真空包裝,你們這價格也太貴了點吧,四塊錢都能買二十來斤面粉大米了。”

餘思雅笑道:“王主任,這麽算就不對了。你也是搞食品的,你最懂了。你們賣的雞蛋糕一塊多一斤,別的人都說貴,說什麽面粉一毛多一斤,雞蛋五分錢一個,成本才多少,說你們賺翻了。實際上呢,廠子裏的工人不發工資嗎?購買機器生産線不要錢嗎?産品的運輸銷售不要成本嗎?哎,別人都看咱們光鮮,說咱們掙得多,實際上呢?這哪不是花錢的地方啊?王主任你說是不是?”

王主任沒法否認:“還是小餘你了解咱們食品廠的不容易。”

“可不是,而且這原料還特別難找。你們食品廠這種大廠子,上面有政策支持,糧站會給你們提供大米面粉,相對好一些,咱們小地方公社自己拉拔起來的養殖場什麽都得靠自己。說出來不怕王主任笑話,去年秋收前沒有糧食,鴨子餓得呱呱叫,我找了公社幫忙,讓孩子上山撿蝸牛才度過了那一關,說起這些啊,都是淚……”

餘思雅賣慘賣得特別熟,勾起了王主任不少心酸的回憶:“小餘同志,你們是真不容易,我們也難啊,六幾年的時候有一年上面下達了生産任務,但糧食遲遲沒送過來,當時我剛進食品廠……”

沈愛國與曲志成瞠目結舌,看着兩人大倒苦水,越說越投機,最後王主任直接親切地稱呼餘思雅為“小餘”。

這份套近乎的功力,他們真是嘆為觀止,不服氣都不行。

關系拉近了,事情就好辦了。聊到後來,王主任主動開了口:“小餘啊,連省城的大單位都老大遠來采購你們的醬板鴨,你們做得肯定很好。回頭我跟廠子裏提議,咱們食品廠今年的新年福利也改為發醬板鴨和皮蛋了,正好有的同志要走親訪友,路上吃,送親戚都拿得出手。”

最後不用餘思雅苦口婆心說破嘴,事情就辦成了。

別人好心幫忙,餘思雅自然也不能沒點表示,她笑着說:“謝謝王主任,咱們的醬板鴨和皮蛋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今年是咱們養殖場開起來的第一年,明年咱們的産量會翻倍,平日裏也會賣醬板鴨。不過我們沒有跟供銷社打交道的經驗,到時候這個事恐怕要委托你們了。王主任,你們先嘗嘗,要是覺得咱們的東西好吃衛生,回頭咱們再商議具體的章程,你看怎麽樣?”

王主任聽明白了,餘思雅這是把全縣的醬板鴨零售打包給他們,這姑娘真是夠大膽的,而且非常有想法。

這對他們食品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畢竟多了一個産品,又不用他們操心生産這事,年底彙報就能增加一筆成績,總之不是個壞事。

“好,小餘你們的醬板鴨和鴨蛋什麽時候送來?”王主任迫不及待地問道。

餘思雅笑着說:“為了保證鴨子新鮮,現在還沒宰殺,還得等十幾天,我保證年前能送到大家的手裏。”

通過剛才的聊天,王主任知道他們的養殖場才建大半年,雖然有點失望,但這也是正常的。

“好吧,那我等小餘你的消息。”王主任笑着說。

兩人互留了電話,王主任将他們送了出去。

全程當了背景板的曲志成和沈愛國滿腹心事,一走出食品廠就忍不住說:“餘副主任,你讓食品廠跟供銷社對接,幫咱們賣醬板鴨和皮蛋,那我們怎麽辦?”這不是搶他們的活嗎?他們上哪裏去拉單子?

“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你們不是跑過供銷社了嗎?再說了,供銷社走的是零售,跟你們的業務不沖突。”餘思雅淡淡地說。

這個事是她經過多番考量決定的。一是因為醬板鴨價格不便宜,辰山縣是個窮地方,大部分人的購買力有限,非年非節又沒什麽重要客人,大部分家庭都舍不得買,所以就目前來說,零售額肯定不高,供銷社這種走俏的單位,連售貨員眼睛都長在額頭上,就更別提領導了,肯定沒那麽好打交道。而且他們也不是一口氣要多少,是要源源不斷地購買,每次量估計也不會很大,餘思雅懶得費這個神,所以還不如交給別人。

另外食品廠是縣城副食品的老大,俗稱地頭蛇,雖然兩家的業務目前還沒什麽沖突,但随着養殖場産品的多元化,以後雙方肯定會有競争。旁的不說,要是來年縣城大部分廠子都買他們養殖場的産盤做工人福利,食品廠肯定會跳腳。

餘思雅不怕競争,她只是不想跟食品廠交惡內耗。現在距改革開放還有好幾年,短期內,食品廠還會是縣城的副食品巨頭,人家有政策和縣委支持,跟他們硬碰硬沒好處,還不如分點利益,把他們拉上同一條船。

至于銷售,他們清河鴨的定價包裝就是走高端路線,縣城市場只有這麽大,再怎麽努力都沒用,老百姓的購買力限制着。要想做大做強,還是得走出去,開拓更廣的市場,只盯着縣城目光太短淺了。

餘思雅也直說了:“你們自己想想,就是縣城大半廠子你們都拿下了,能賣多少醬板鴨和皮蛋?等賣完過年這一波,你們明年就不做業績了嗎?那到時候你們賣給誰?難道指望他們三兩個月就來買一次咱們的鴨子鴨蛋?你們扪心自問,有這麽好的事嗎?”

兩人被她問得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醬板鴨、皮蛋又不是大米飯,頓頓吃,自然不可能經常買,縣裏的廠子也承擔不了三天兩頭發福利這種事。

過了許久,曲志成有些沮喪的說:“餘副主任,那這麽說,我們明年豈不是沒事幹了?”注定要被淘汰。

餘思雅笑了:“那兩個知青去哪兒了?”

“他們回省城了。”曲志成不知道餘思雅為什麽會明知故問。

餘思雅收了笑:“他們能去省城,你們為什麽就不能?你們不用擔心沒有市場給你們開發,隔壁縣,市裏,省城,省內其他城市,乃至全國,這都是咱們的市場。只要你們幹得好了,明年給你們增加差旅費,支持你們去開發更廣闊的市場!”

訓了他們一頓,餘思雅不忘再給他們畫個餅,鼓勵一下他們:“你們倆都是土生土長的清河人,比外來的知青更能代表咱們清河,也更了解咱們清河。我希望你們倆能認真學習好好幹,将咱們清河的這張名片推廣出去,給家鄉揚名,你們有沒有信心?”

兩人被她說得心頭火熱,齊刷刷地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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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