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心跳的驟風(入……
次日清晨,風煙具淨,天幕如被水洗過一樣湛藍。
近處,水泥地面被炭筆鋪了一層淺灰的調子,半幹半濕的狀态;遠處,山尖的綠色被雨水澆得通透。
顯然,昨夜有場寂靜無聲的雨。
七點多,司玫跟顧連洲開了輛桑塔納從鎮上出發了。
她敢打賭,如果其他人知道和顧連洲一塊去最遠的村子,可以借到車代步,此刻坐在駕駛員位上的人絕對不是自己。
沒錯,駕駛員的位置。
僅5m寬的狹窄鄉道,地面年久失修,坑坑窪窪,塵土與水泥渣齊飛。
因地處山區,彎道連續不斷,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方向盤,直視前方,不敢有絲毫的分神。
尋常是她搭他的順風車居多,這次倒好,被顧連洲以抓司機的名義拎去開車。
司玫疑心,一開始讓他知道自己會開車,就是個十足錯誤的決定。
行駛到一段相對直的道路上,她稍作放松,透過內視鏡掃過去一眼。
此刻,顧連洲倒悠閑,靠在副駕駛降下了窗,迎着山風進來。
他胳膊微抵窗口,放任額前鬓角的碎發悉數後揚,露出的前額光潔。
很懶的狀态,整個人都松弛而散漫的。
帶着尋常嚴整相處時相悖的慵懶特質,興許還有幾分輕蕩與玩性,世家公子哥的那種。
連駕座都是五百萬頂配的阿斯頓·馬丁,而非一輛五萬的桑塔納。
是出來踏青的,而非調研。
路過風,他說山風挺涼不是?
遇到松鼠,他問她之前有沒有見過,剛才從路邊兒的雲杉樹下嗖地竄過去了。
行經尚未拆除的民居,他又說:停車,司玫,拿手機拍個樣式。
最後路過雲。
雲層堆疊,極其純淨的日光從縫隙裏瀉出,他指了指窗外,“瞧見沒,雲隙光。”
這句話在兩個人長久沉默後響起顯得有些突兀。
司玫神經高度緊張,一個愣神,趕緊打方向,等過了彎道,她才匆匆掃一眼窗外,“……在哪兒?”
顧連洲:“……過了。”
尴尬、不安,滾了滾喉嚨。
她開車也是這樣,不能有絲毫分神,何況是在狹窄的鄉道上。
“看見防護欄和綠化緩沖帶沒?”他指着前面。
司玫又稍作遲,“……看、看見了。”
“所以,你打算往哪兒撞?”
啊?
司玫喉嚨一緊,還沒反應過來。
顧連洲敲了一下窗框,“……算了,你還是在前面停車吧。”
這才琢磨出幾分調侃的意味來。
不過讓她別再開下去,比什麽都強,司玫懸吊于心上的石頭終于落下,緩緩靠邊停車。
二人位置調換。
或許因為脫離了駕駛員視角,或許顧連洲開得比她平穩,又或許她終于體察到了平時坐在副駕駛上的人有多惬意。她能理解,顧連洲為什麽一早上讓她開車,自己則靠在一邊啥也不幹了。
——奈何她的車技不足以走山路,顧連洲嫌棄她一通,這會兒還是得自己上。
同他相識的一兩個月,司玫已經了悟與他相處,就要做好随時被diss的準備,并且習得刀槍不入(放厚臉皮)的要義。
譬如此刻,就算剛被趕下來,她也面不改色、處變不驚,默默看向窗外。
攏起耳邊被風吹起的碎發,靜靜地路過外面,蒼翠寂靜的山谷、袅袅初升的炊煙。
車子轉道,他們路過了林海,風吹樹葉,海波溫柔。
從這片叢林陰翳中出去,又忽然迎來大亮的天光。
司玫手扶窗框,擡頭向上一眼。
天空蔚藍,雲朵是混雜着淺紫或鵝黃的白,不知太陽藏在哪裏,雲隙間,漏出束束透明的光束。
顧連洲看了內視鏡,“……現在,瞧見沒?”
“看到了。”
司玫粲然一笑,拿出手機卡在窗口,點開相機。
他扶着方向盤的手稍松。
儀表盤上的速度降了下去,讓她與光邂逅的時間,再慢一點。
上午九點多,二人順利抵達了龔家畈村。
照先例,他們先去村委會了解了下情況,再跟着村裏的向導去了幾個現場節點考察。
農田、林區、水渠、溪流,一上午忙下來,就近的區域基本上都去過了。
中午,向導邀請他們回村子裏吃飯,在村心的農家飯莊。
桌上都是在城市裏難品嘗到的山珍,農家土竈燒出來別有風味,飯桌上的氛圍卻不容恭維。
顧連洲見多了基層鑽公賬空子的,借招待客人為由,招徕酒肉朋友,宴請這麽一桌。
“顧教授,我這杯敬你啊,年輕有為,感謝你們設計院對我們鄉村建設的重視和幫助啊……”
“不敢當,應該的,”顧連洲笑笑,應付還是得應付,“您的意思我明白,但喝酒就不必了,下午還有幾個地方沒去呢,要開車。”
村支書一怔,笑了,“哎,這位……這位沒駕照嗎?”
司玫剛出學校,以為酒局與自己無關,正默默吃飯呢,忽然聽到這麽一句,擡起了頭。
村支書正端着杯對着她,眼尾褶皺成花。
世俗的客套與熱情卻讓人渾身不自在。
“司工。”
身旁的男人忽然解釋道。
關于她的稱呼,一如上次在鋼鐵廠,很帶有很正式的職業尊重,不容亵渎。
司玫微愣,偏頭看向的身邊的人。
“她不會開車,也不會喝酒,都沒法代我。”顧連洲說,“今天是來做基層工作,下午還有正事,煩請您諒解了,日後項目推進,要有機會過來,再跟您喝不遲?”
純屬是客套的話,所謂來日方長幾乎等于不可能,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話。
在席間,他算面孔年輕的小輩,心情好是給這些年長者面子。
但以他的身份,若懶得斡旋,大可以不留情面,吃完就走人,甚至舉報到紀檢那裏去。
村支書臉色稍僵,笑着叫服務員送點果汁。
飯局上你來我往的對酌稍作收斂,飯局正常地進行下去,沒過多久就結束了。
從飯莊出來,在車上系好安全帶,司玫的神經還緊繃,頭腦嗡嗡作響。
大抵明白了鄒老師昨天說兩個女孩子在一組吃虧,有何深意。
往好聽了講是民風粗犷,往難聽了說,是赤.裸裸地仗着酒桌陋習,欺負涉世未深的女孩子。
嘩,車門忽然地拉開,灌進來一股熱風。
顧連洲坐了進來,正低頭拉扯安全帶,點了火。
她嗫嚅道:“顧老師,剛才謝謝您了。”
他睨她一眼,将車駛了出去,只道将來進這一行,應酬還多。
下午日光甚烈,他們深入後山一帶。
林田、堰塘等不足為奇,顧連洲連車都沒讓司玫下去,就讓她坐車上拍了拍照片。
主要目标是水庫附近的明代白塔——方才在酒桌上聽那群人侃大山也不是一無所獲,如果真能找到,白塔的人文歷史價值不低,便很有做旅游開發的噱頭。
一路問,一路走,沿着村民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舊水庫所在。
這項水利工程已廢置了,青枝橫斜掩映,但山澗的水潺流不絕,嘩啦啦地打在石岩上,順着細溪,水庫化成了一汪淺灘。
“走吧,下去看看。”顧連洲解開了安全帶。
司玫垮上攜帶的紙筆,點頭。
下車,她照舊跟在顧連洲後面拍水庫的照片,東西張望,忽然看到旁邊的山澗石崖上裝着鋼鐵裝置,似是渦輪,忍不住叫了他一聲,“顧老師,那個是什麽?”
顧連洲回頭,還以為她找到了白塔,定睛一看。
就是一廢置的小型水力發電機,現在的學生到底是多沒有見識?
他語氣算不上兇,最多有點嫌棄,說完就轉過了身,沿着前方的小路繼續前行。
司玫啞然一笑,迅速地拍下一張,她從沒見過的所謂“水利發電機”。
擡手摸了一下微燙的耳垂,亦步亦趨地跟上去。
手機的拍攝功能卻一直沒關。
捕捉林隙搖晃的日影,捕捉空氣裏風的波紋,捕捉林間高高低低的鳥鳴,卻都簌簌歸于他,落在他的肩膀上。
“司玫,過來。”
懸在拍照鍵上的拇指一停。
司玫恍然回過了神,她在準備做什麽?
來不及多想。
她晃了晃腦袋,小跑過去,“顧老師,怎麽了……”
“在那兒。”
他回過頭,微擡下颌,指向冒出坡地的塔尖。
“上去看看。”
她舒了口氣,“好。”
往前幾步,即是人們踩出來的小徑。
昨晚下過雨的緣故,土壤松軟濕潤,有些粘滑,司玫扶着叢間的枝幹向上攀,繞了幾個彎彎,二人趕了上去。
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白石塔,約莫兩米多高,保存完好,比例勻稱均衡,塔身圓潤。
司玫在青草地上刮了刮泥巴,快步走到他旁邊,“顧老師……”
顧連洲卻轉了身,下颌稍繃,說這座古塔雖然保存完整,但規模太小,有沒有名人典故加持,沒什麽價值可言。
他神色淡淡,仿若早已見多了這樣的事,“行了,走吧。”
司玫低低“哦”了一句,在自己的本子上劃掉此項,難免有幾分敗興與失望,無功折返。
還來不及惋惜,眼前的男人竟已轉彎消于幾叢筠竹之後。
他未免效率也太高了,就沒點情緒波動的?
司玫連忙胡亂拍了幾張白塔的照片,加緊腳步追趕。
轉了兩個彎,終于看到顧連洲的身影,他已經站到坡地下方的鄉道上去了。
松了口氣,還好自己沒跟丢。
司玫揚了揚手中的草稿,意在請他稍等,“顧老師,您等我一下……”
顧連洲回望落在後面的女生,舒了口氣。
感情在傻學生眼裏,自己像是不負責任到,把她丢荒山野嶺的人?
确定他聽到了,司玫沖他淡淡一笑。
一手捧着夾紙板,一手揪着小徑兩旁的枝幹,目不轉睛地看着腳下,步履蹒跚而小心,土壤松軟泥濘,上坡容易下坡難,放慢了步子總不會錯。
唔,終于到了最後一個急坡。
司玫拉住右側的雲杉,踩向墊在下面的石塊。
誰料一記落空,腳底一滑,上半身直接傾了出去,驚呼都堵在了嗓子裏。
她的第一反應只是去抱緊了手裏的資料,而非維持平衡。
下一秒,司玫卻感到側胸一重,被人攬住了。
她跌進的懷抱清新溫暖,略帶琥珀木質味道,而非想象之中潮濕粘膩的土腥。
遲遲擡頭,毫無征兆地撞上一雙深褐的眸,才意識到她被男人接在了懷裏。
吐息交織,以從未如此靠近的距離,她怔怔看向被自己贊譽了無數次的“豐神俊朗”的容顏。
那一剎,心裏好像有只蝴蝶開始振翅。
驟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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