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事無處遁形……
調研結束重返霧城, 五一假期只剩下一個尾巴。
做項目時經常天南地北地走,去過的地方很多,建築師的假期是用來休息的, 而非去人山人海的景點打卡。
這幾天,顧連洲都在市中心的平層住。
他跟政府那邊遠程交付了文件, 将MacBook後蓋一合,後背放回到柔軟的椅背,搭在桌上的手腕擡起, 拇指與食指相互摩挲了一下。
幾天了,柔軟溫熱的觸感似乎還殘餘。
頓時覺得有點熱, 他起身打開空調。
陸予詩的電話是這時候打過來的,聲音谄媚:“嘿嘿,三哥, 節日快樂啊……”
“有事直說。”
“那我就不客氣了,哥……還是上回在外公家的事兒,你就幫我找個實習呗, 我不挑的,朝九晚五、雙休、不加班, 事務所業內100強就OK。”
……這是不挑?
顧連洲一記白眼,直接把電話挂了。
手機裏卻開始了新一輪的消息轟炸。
顧連洲本打算去洗澡了, 被吵得不行, 把談易陽的電話推給了她:【你問他去。】
走後門運作談易陽擅長, 反正他幹不出把混子往名企裏塞, 占用職位資源的事。
陸予詩:【三哥不愧建築界吳彥祖!筆芯,我這就去聯系易陽哥!】
顧連洲:【?】
陸予詩:【怎麽了?我誇你呀!】
誇嗎?确定不是在罵人。
顧連洲懶得跟她較真,拎着衣物去了浴室。
晚上十點多,談易陽也打電話過來了, 說已經幫陸予詩安排妥了。
顧連洲準備挂斷,“那就謝了。”
“哎等下啊!”談易陽笑,“上回是拉你去談那個泡沫項目是我不對,這回幫你安排予詩妹妹,你就當那事兒翻篇了呗?顧教授,今天晚上出來喝一杯。場子裏都朋友,沒外人的。”
顧連洲笑了:“……談總把我當小姑娘記仇?最近有點忙而已,哪兒啊,我請。”
談易陽也笑了,就說嘛,倆人十幾年的交情,他報個地名。
顧連洲又換了身衣服,去地庫取車。
想了想,還是開了DBS的鎖,他人卻根本進不去——座位拉得太靠前了,留着上次別人開過的痕跡。
到那家清吧時已經快轉鐘。
談易陽從卡座起來,撥開人流,一把往他肩膀上耷,說他叫人一陣好等啊,然後直接開了瓶路易十三,笑嘻嘻斟酒,“顧連洲,我問你個事兒。”
顧連洲端起玻璃杯,笑了,“……談總要問就問,猶猶豫豫這什麽意思。”
“也是剛才才聽的事兒。”談易陽胳膊肘搭上吧臺,意味深長地笑了,“想向顧教授求證一下。”
顧連洲對賣關子不感冒,斜睨了他一眼。
談易陽直說了:“嗐,我幫予詩妹妹開後門進我參股的TEK嘛,聽說了顧教授之前就親自塞了個人進去……”
顧連洲有點急:“你聽誰說的?”
談易陽愣住,轉瞬大笑起來,勾上他肩膀:“……還真是,夠離經叛道的。顧教授放心,沒多少人知道這事兒,維護女學生自尊心嘛,我怎麽也是股東,幫你處理好。”
顧連洲不知何時點了支煙,“別弄亂七八糟的……該怎麽面試就怎麽面。”
“這我就不答應了,我可不敢怠慢,萬一哪天要改口叫嫂子……”
他吐過來縷煙,“滾。”
談易陽卻笑得更樂。
罵歸罵,沒否認啊。還真他媽離經叛道。
重返霧城後的第二天。
司玫按時到達了TEK人事的辦公室外。
為了與國際化事務所的氣質相襯,她特地選了簡約利落的穿搭。
白色翻領襯衫,經典款的直通長褲,努力貼合某些成熟建築師對色彩克制謹慎的特性,給人以理智、邏輯性強的印象。
她正捧着簡歷、作品集在外面等。
玻璃門被哐得一聲推開,一個光鮮亮麗的女孩走了出來,檸檬黃無袖緞光抹胸,開叉闊腿褲,額上推着一幅香槟金的墨鏡。
很張揚随性的打扮,跟她完全兩個極端。
司玫不由開始自我懷疑,TEK主創崇尚理性構建、鐘情黑白灰高級色的傳聞的真僞。
“下一個,司玫。”
司玫回過神,收緊掌中的文件,推門進去。
有點驚訝的是,面試官只有一個,正是之前在電話裏與她對接的HR,叫傑西卡。
就着簡歷和作品集,傑西卡提了幾個專業問題,不過問得不太自然,她低頭看了看幾次桌面——似乎是主創事先拟好的面試問題。
面試不到十分鐘結束,她被告知回去等通知。
只是問問題,沒有任何實操性質的考核,弄得司玫心底犯嘀咕。當天晚上七點多,她正在食堂吃飯,面試通過的郵件發了過來,問她什麽時候能去注冊報到。
司玫捧着手機,再三确定消息是真的。
她松了口氣,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報喜,母女倆聊了四十來分鐘才挂斷。
微信的通訊記錄停在那兒。
周圍靜下來,欣喜好像被沖淡了些。她握着手機往下劃,卻覺得還有一個電話要打,可躊躇半天,只敢發過去一條微信。
怕他不會回,又怕自己一直盯着顯得耿耿于懷。
司玫将手機一丢,去洗澡,随後洗衣、收拾書架,愣拖延到睡覺之前重新拿起來,看到消息閃爍,點進去後心口驀然雀躍。
他早就回了,回的是:【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次日,司玫去TEK報道。
直接是在學校時常見的白T恤牛仔褲的搭配,沒再像昨天那麽講究。
事務所在大樓的108層,300多米,可以鳥瞰整個城市的肌理。
設計部占整個平層空間的大頭,主創提倡設計自由,其次才是人事、策劃等輔助空間,足以見得TEK對設計生産力的重視。
司玫跟傑西卡辦完種種流程手續,半個上午過去了,才被帶到設計一組報道。
一組的主持建築師叫王恪欣,她将司玫從傑西卡那兒接過來,又對另一桌上的女孩招手,“陸予詩,你也來一下。”
司玫微愣,順着視線望過去。
女孩從電腦後冒出了頭,一聲香芋紫的吊帶衫,色彩從飽和度上看比昨天低調不少,“王工,我在!”
跟着,就撂下鼠标跑過來。
“給大家介紹一下,”王恪欣道,“我們組兩個新實習生,司玫,陸予詩。”
工位上的人三三兩兩擡頭示意,各忙各的事了,之後波瀾平息。
剩餘空置的工位只剩下陸予詩身旁的那個,默認是司玫的工位。
兩個女孩一前一後回去。
陸予詩默默打開暫停的植物大戰僵屍,悠哉悠哉地問,“小姐姐……你叫啥來着?”
“司玫。”她瞥過去一眼,“司空的司,玫瑰的玫。”
啊這,第一天來就摸魚。
而女孩懶洋洋挂上耳機,轉頭笑了笑,“我叫陸予詩,室內設計方向的。”
這時,電腦右下角的消息閃爍。
不再管別人摸不摸魚,司玫回過神點開,原來這周畢業答辯分組和教室确定的通知。
司玫,第三組。
答辯時間:5月7日上午。
答辯教師:解旭、王芳……還有,顧連洲。
轉眼到中午。
午餐是公司的統一訂餐,司玫剛來手中事少,被派遣和某男同事一起去領餐,正好撞見陸予詩下樓。
她熱心問了句她去哪,馬上就吃飯了。
對方卻懶懶,說不在公司,去對面國廣商場轉轉。
司玫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轎廂關閉的時候,陸予詩好像看着她皺了一下眉,不算友善。
下午三點多,陸予詩才姍姍回到辦公室,推過來一盒馬卡龍,“司玫,你吃嗎?”
司玫深谙有時候接收示好也是改善關系的途徑,微笑着接受了。
二人持續無話。
陸予詩轉眼回到自己電腦桌前,勤勤懇懇殺僵屍。
這時,王恪欣忽然過來,“小陸,這兒有份書店裝潢的案子,你來TEK也有幾天了,應該大概熟悉工作流程了吧?你先把模型建起來。”
說完,拍了拍她,走掉了。
陸予詩愣住,看着自己桌面上的植物大戰僵屍,陷入沉思,猶豫之後不得不像旁邊求助,“司玫,你有軟件安裝包嗎?你能不能幫我……安裝軟件?”
司玫笑笑:“……是Sketchup,還是3Ds Max?”
“3Ds Max!謝謝!”
十來分鐘後。
陸予詩直接從後面抱住她,“之前的軟件都是我哥幫我裝的!這回來公司沒裝好,失策了!愛你!太謝謝你了,司玫!”
司玫到吸了口冷氣,上回被撞的右胸淤青微消。被女孩雙手箍住,綿綿麻麻的痛。
陸予詩這才意識到手感軟得不對勁,忙松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沒事。”
陸予詩雙擊啓動建模與繪圖軟件,冷不丁道,“司玫,你知道嗎?其實面試那天我記得你,你在我後面一個……說來慚愧,對你第一印象不太好。”
因為她那天打扮得太沉悶了,先入為主地想到了她哥。
她心想搞建築的,怎麽都以黑白灰為圭臬,看起來太死板無趣了。
至于帶甜品給她示好,純屬是聽家裏人的話。媽媽告誡她在外面要與人為善。
司玫尴尬地笑了笑。
“不過人不可貌相,其實人你還是挺好的。我認你這個朋友啦,”
陸予詩道,“明天中午我給你帶易式蛋撻吧,超好吃,國廣的隊都排可長了。”
“不麻煩了。”
陸予詩擺擺手,“沒事啊,我找黃牛。”
……好吧,是她膚淺了。
司玫清了清嗓子,“予詩,我能這樣喊你嗎……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真的不用了,我明天不來上班。”
“為、為什麽?”陸予詩一怔,歡天喜地地去翻日歷,“明天也不是周末啊!”
司玫不由輕勾唇角,“……我明天要回趟學校,畢業答辯。”
臺歷上5月7號這天,一早被司玫用馬克筆圈了圓。
當天早上,她不到七點就醒了。
隔着遮光床簾,依稀看到明晃晃的天光,左右沒幾分鐘能睡,她索性從下床。令人驚訝的是,岑露竟已經坐在下面化妝了。
“你今天這麽正式的嗎?”
“當然了,大學時期就這一次畢業答辯啊,而且大概率是專業課老師們見最後一面了,我能不拿出精氣神來?”
司玫一怔,似乎覺得她的話在理,又或許被“最後一面”觸動到了。
她端着牙缸推開門,迅速洗漱,而後也急急忙忙地坐到桌前拍了兩邊水乳,翻箱倒櫃,把自己一年都用不了幾次的化妝品找出來。
粉底、描眉,偏粉調的大地色眼影,眼線睫毛來不及處理,最後只點勻口紅提氣色。
岑露偏頭看她一眼,嘆氣:“你底子真好了啊,随便畫畫都這麽好看。”
“你也很好看呀。”
司玫失笑,檢查了三四遍書包,查看看今天的圖冊、U盤是否帶齊,将包垮起來,和室友說先走一步。
到答辯的專教時,離上課鈴響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她是步行上得樓,這會兒便靠在牆邊,撫着胸口緩緩舒氣。
不知今天上午參加畢業答辯的其他人,是不是同她一樣,懷着一種隐隐的期待,對即将到來的畢業,對大學時代的結束。
但可能,她和別人的期待有點不一樣。
短短這幾天,心裏總有一處微癢。
臨了昨天晚上,最後一遍複盤彙報的PPT時,她無端想起不久前鄉間的夏夜,昏黃燈光下漸行漸遠的影子。
心事就此暴露,像一節飄在水上的浮木。
她的第一反應是往下摁,可浮力卻讓木頭載浮載沉,水中蕩開波紋,心事愈發無處遁形。
空間裏響起了噠噠的腳步。
循聲望去,一個熟悉的人影順着光走過來,眼前晃晃的,所謂“無處遁形”,這一刻卻變成有形。
司玫下意識繃緊了後脊,上半身從牆面離開,站得筆直,又揪平衣服下擺的褶皺,“顧老師。”
“司玫同學,”顧連洲走過來,眼底輕微促狹,“來得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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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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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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