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還在你那兒
從他口中說出來得早, 好像也是種表揚。
司玫有種類似幼兒園排排坐、吃果果式的小朋友的開心。
顧連洲淡淡收回目光,開了專教的門進去。
司玫在原地怔了兩秒,也快步跟上。
她找到了個靠近講臺的位置放下背包, 溫吞吞地把打印好的作品集拿出來。
擡頭,窺看男人肅立在講臺上調試投影音響的動作。
袖口挽起來了半截, 右手握着只鼠标輕點,手腕關節清晰分明,卻帶着力量感。
片刻, 他開啓眼鏡盒,信手将眼鏡往鼻梁上一挂。鏡片薄薄的, 遮不住深褐瞳孔裏的光芒。
這時,前門咯吱一聲。
解院長和其他的幾個老師邊走邊聊,走了進來。
顧連洲倏地從電腦屏幕前擡眸。
第一眼是正前方的席下, 少女微擡着頭,兩人視線短暫對接了一秒,她旋即又将腦袋埋下去。
頓了頓, 她轉身過去接迎其他老師。
司玫此刻心跳亂撞。
——有種偷看卻被當事人發現的忐忑、不安,還有很奇怪的竊喜與甜蜜。
她感覺耳背後熱極了, 只好再把頭壓低一點,拿出平板地預覽今天的PPT。
時而若無其事地擡手, 捋順額前散下的碎發。
不一會兒, 答辯學生們陸陸續續進來, 有人和老師關系不錯, 湊到講臺附近去敘舊。
司玫的另兩個在外實習的舍友今天也回來了,其中一人恰好和她同是這幾個答辯老師。
舍友徑直走過來,坐到司玫旁邊寒暄好久不見,兩人要麽互相看看畢業設計, 要麽聊起畢業工作、生活日常,都是老生常談的問題。
舍友打量她一眼,冷不丁道:“司玫,你是不是趕在畢業前脫單了?”
“啊?”司玫一嗆,“怎麽這麽問,沒有啊。”
“化妝提氣色倒還是其次因素,”舍友端詳她兩秒,笑了,“我們有幾個月沒見了吧,感覺特別明顯。你現在面色紅潤、容光煥發的,明明就是很招桃花的狀态,就算沒脫單也離脫單不遠了。”
司玫讪讪笑了笑。
無疑掃了眼臺上,她覺得現在就很好,一點不想要桃花。
答辯在八點半正式開始。
舍友是第一組,沒過多久就上去了,過程磕巴,但最終結果還是順利的,她下講臺收起背包,拍了拍司玫,就先走了。
司玫卻排在第三組,一上午還有的等。
她翻了好幾遍的PPT,內容爛熟于心,又在繪圖板上随便撿了張白紙,寫寫畫畫,複盤思路。
坐的位置靠南窗,太陽光亮堂堂的,外面一樹枝丫伸展,濃密的樹葉閃着粼光,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
不知不覺,司玫便沿着窗臺,開始畫外面的校園小景。
樹、人、單車、街道,幾幢教學樓自然圍合出的小廣場。
不久,下課鈴響。
解院長叫停答辯,提出休息十分鐘,拿着水杯去走廊端頭的開水房接水。
教室浮起薄薄的,淺淺的聲音,小而不鬧。
有學生起身伸展,也有人去相識的老師攀談,有說有笑,氣氛融洽。
——司玫不敢。
她只是埋頭,捏着鋼筆在撿來的紙片上,繼續窗外那棵樹的速寫。
這時,繪圖板上兩記敲擊木板的沉聲。
手上動作一頓,愕然擡起頭。
只見顧連洲單手垂在桌前,他不知何時摘了眼鏡,一雙眼低下來,眸光清淡明亮。
她眼底掀起波瀾,又迅速壓下去,小聲道:“……顧老師。”
他語氣輕松,“看來都準備好了,擱這兒畫畫呢?”
“……差不多了。”司玫縮了縮脖子,“您還要看嗎?”
“不看。”
他輕笑,略帶浪浮,“我提前看算什麽?有沒有賄資,我都不能給你放水。”
這話說的,好像在他什麽都沒跟她講過一樣。
司玫頭腦裏嗡嗡響了兩聲,竟想起某些高校教授以權謀私,給女學生行使學術便宜的醜聞。
就很……離譜。她怎麽能想到哪兒去……
一時不知如何回複。
這時一個男生過來,“哎,顧老師……”
顧連洲看了眼縮成鹌鹑似的少女,笑了笑,轉身應了男生的話,離開了。
沒多久,答辯繼續。
司玫原本排在第三組最後一個,但在前面的學生謙讓(推诿)之下,被安排成了第一個。
雖然順序調換,彙報過程進展得很順利。
尤其在TOD地鐵導向這一塊兒,她又彌補了一套矩陣分析圖,參考上次顧連洲給的意見,在這方面講得相對深入。
老師問答的環節,也确實多針對此方面。
四五個老師漸次提問,司玫準備充足,回答得條理清晰有條不紊,但懸着的心一直沒落下。
原因是坐在最右邊的人。
顧連洲靜坐一隅,桌上攤着筆記本,提着只筆在紙上勾畫,不時推起鼻梁上的眼鏡,一直沒吭聲。
直到最後解院長提醒,他才緩緩擡起頭,将筆往桌上一撂,目光沉靜,不痛不癢地問:“怎麽想到做産業園區這個選題?”
司玫沉默一霎,也反問自己,卻想到個很荒唐的答案。
但還是正色,清了清嗓,從目前國家鼓勵科技創新的大政策入手,結合目前國內的科創前景,答了一堆有的沒的。
“可以了,”解院長打斷,看向顧連洲,似是詢問,“下一個同學吧,上午時間緊。”
顧連洲笑笑,“……行。”
低頭不知道在答辯單上寫了什麽,又擡頭:“司玫同學,等會兒答辯完先別走。”
她從座椅上起身,幾分錯愕。
“等答辯結束,還要麻煩你幫個忙,”他看了一眼桌邊高高壘起的作品集,“等會兒交上來的作品集抱辦公室去。”
就跟之前在工作室時使喚她一樣的語氣。
司玫微怔,抱着文件深鞠一躬,“好……”
又逡巡了一眼在座的其他老師,認認真真地向所有人致謝。
原以為答辯結束,有些事情就走到了終點,有些人就再也見不着了。
她回到原來的位置坐下,莫名幾分雀躍,好像從上帝那裏又偷來了一段時間。
司玫埋頭,把剛才畫了一半的速寫畫完了,擡頭假意聽其他同學的畢設分享。
顧連洲問得有一搭沒一搭,他還真如自己說,哪裏那麽喜歡為難學生,幾個人下來,問的問題都不尖銳。
他坐在那兒,一副懶懶的樣子。
但那種慵懶又帶着點散漫、亦或傲慢,懶得去批評學生們捏泥巴玩兒似的方案。
打個比方,他平時接觸都是異形建築的參數化結構,而他們這群人做出來的,最多深入到範斯沃斯住宅那幾根柱的程度。
司玫不禁懷疑自己耗盡心力做的方案,在他眼裏也幼稚得可以。
想到這個比喻,她輕輕一笑。
低下頭,筆尖抵在白紙上,暈出一團墨跡,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用線條把将室外的透視延伸到室內。
厚厚的深藍色遮光窗簾,專教裏一貫參差不齊的桌子,桌子上扔着廢紙、針管筆、丁字尺,水彩顏料和洗筆筒堆滿犄角旮旯。
充實而混亂,而被陽光照得暖融融的畫面。
男人坐在那兒。
鋼筆拉出的線條硬挺幹脆,與他熨帖襯衣的質感如出一轍。
再一不留神,畫完了。
叮鈴鈴。
午間的下課鈴響了。
司玫回過神來,擡眸,講臺上只剩下正在做答辯的最後一個男生。
趕時間,老師們象征性地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宣告上午的答辯結束。
顧連洲順帶把那男生也留下了,擡眸對她吆喝,“司玫,過來抱作業。”
她起身,屁颠屁颠跑過去,和剩下的那個男生四六分了作業,跟在老師後面出去,乘電梯去五樓的辦公室。
解院長他們似乎中午還有事,走到辦公室時只有顧連洲和王老師。
王老師打頭,拿鑰匙開門。
司玫捧着七八份作品集,雙臂懸着,輕微顫抖,顧連洲看了她一眼,新手撈起上面兩本。
她愕然一愣,辦公室打開,他率先進去,她這才跟上。
王老師回頭,吩咐他們作品集靠窗放就好:“行啦,那今天就謝謝你們,中午要不一起吃個飯?我和顧老師請你們去教工食堂。”
男生樂呵呵地撓頭,“老師你太客氣了,吃飯就不用了,我中午還……約了人。”
王老師笑:“女朋友?”
男生笑而不語。
顧連洲正在翻一旁的作品集,手指落在扉頁上,微頓。
等另一個人的答案。
少女嗫嚅道:“……我和舍友一起,她在等我。”
“那好,那快去吃飯吧,等會兒食堂人多。”
“好,王老師再見,顧老師再見。”
兩個學生異口同聲。
跟着就是砰得一聲,門碰上了。
像結束的宣言。
又是一下午的畢業答辯。
顧連洲深感國內高等教育對學生太過寬容,即便是項目剛起了個頭的完成度,他還得硬着頭皮評,評完不算,還要給學生打個看得過去的分數,将其拖拖拉拉,送到畢業的檔口了。
這年頭收到份深入的、認真做下去的方案,不要太難。
窗框裏的夕陽,像一幅畫,在西山暈開昏昏的一線。
回到辦公室,顧連洲理了理收上來的畢業生作品集,最後又翻開一遍最上面的這本《科技産業園設計》的封皮,才把這冊塞到下面,按學號編碼排列,丢進存檔的倉庫,鎖門。
回到自己辦公桌前,拉開右側的抽屜,稿紙整齊,上面壓三四支鋼筆。
伸手扒拉兩下,半天沒找到那只墨綠色的淩美,顧連洲後知後覺地一怔。
算了,當送人了也無可厚非。
這時,鄒春雨一通電話打過來,“顧老師,你走了嗎?”
“……還沒,什麽事?”
“有學生說,今天走之前答辯教室投影設備沒關,能不能麻煩你去看看?”
他答應下來。
鎖了辦公室門,又往專教去。
何止投影沒關,電燈風扇都一并還在運作。
他蹙眉,喉結滾了滾,邁開腿走到門口,把設備全關了,又順手拉下電閘。
吊扇轉速緩緩降低。
式微的風卷起繪圖板上的紙絮,窗外的晚風又推波助瀾,一張小紙片落到他的跟前。
顧連洲一怔,彎腰拾起,是張描繪今天答辯場景的速寫。
擡眸又望紙片飛過來的方向,不用細想,就反應過來誰曾在那裏坐過。
他将紙片抄起,轉身碰門,踱出教學樓取車,若無其事地抓了安全帶系上。
半晌,車卻沒開。
顧連洲又解了安全帶,将車窗降下來一點,露出縫隙。
望着對面被暮色染黃的樹冠,就着一線夕陽和微醺的晚風,燃了支煙,看着眼前的萬物光輝黯淡下去。
一只手在窗邊懸着,星火在煙霧裏明滅。
舒了口氣,撈起手機發消息有急促,“我鋼筆是不是還在你那兒?”
太陽落山了。
但現在遠不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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