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通個宵很難?……

“喜歡就去追啊!”

陸予詩捧着水果拼盤, 一手用鋼叉遞過來一塊西瓜,“黏黏,喏。”

“……謝謝。”

将深埋于心了好幾日的煩惱傾訴給別人, 确實剎那間的快.感,司玫現在又有點後悔了自己病急亂投醫了, 和陸予詩講了之後,事态就不由她控制了。

下了班直接被陸予詩拐回了她公寓,并且被她敦促着, 深刻探讨“喜歡一個人,是不是該主動出擊”的問題。

“反正我覺得喜歡就要追, 而且你又白又高又瘦的,還長得這麽好看,那人要是不喜歡你, 鐵定眼睛有毛病吧?”

“……可是我這個情況,有點複雜。”

“複雜?”陸予詩一愣,語氣降下來幾個調, “……對方,該不會有女朋友, 或者結婚了?”

司玫口中還含着一瓣香橙,這下連嗆了好幾口果汁。

陸予詩拍撫她的後背, 神色十分肅然, 指教她這樣做就不對了, 天下好男人千千萬, 有對象的沾染不得,幹什麽都不能當三!

“……沒有沒有,他沒有女朋友,也沒有結婚。”

“那有什麽問題?既然沒對象, 男未婚女未嫁的,沖不就完事了?”

司玫搖了搖頭。

話雖如此,可她同他有難以跨越的現實阻礙。

“異地?”

“……也不算完全異地,偶爾會見面。”

司玫并不想和陸予詩透露太多真實信息。

陸予詩知道暗戀隐晦,也不追問,只就事論事,笑着安慰她:“能見面還不好說嘛?這都是小問題的!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喜歡他,他知道嗎?”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那他喜歡你嗎?”

“我、也不知道。”

“你怎麽一問三不知的?”陸予詩吃吃笑了,又正色,“黏黏,你現在完全不用患得患失,考慮畢業、異地什麽的,你應該專心做一件事情。”

司玫擡眸:“……什麽?”

去主動聯系他,在晨光裏、正午時、暮光裏,對他說早安、午安、晚安。

去他面前不時出現,刷存在感,記得要得像電影女主角,打扮得漂漂亮亮。

去了解他喜歡的,無意透露與他意趣的相投。

“最後的最後,等他喜歡上你,他就輸了。”

陸予詩攬住司玫,頗有勢在必得的意氣。

她垂眸笑了笑。

這霸占着內心幽微處好久的悵然,終于降下去了幾分。

但是很快,又有新的悵然上來:何時凡事容易,能如把話說出口這麽簡單……

上周末,顧連洲去了趟海城,出席了建築學會和海城大學合辦的某業內競賽,評選、評圖頒獎,綿延兩天才落幕。

閉幕禮結束,他本準備直飛霧城,但海大的舊識、同學等挽留,他又在海城多停半天。

聽說濱海美術館正在開某鋼筆品牌的巡回展,便順道去看了眼。

直到周二下午,他終于落地霧城,而本校的公務已堆積成山。

中午又被解院長臨時叫去大禮堂,在各高校建築學教學研讨會上,囫囵擠出個發言。

周三則給低年級學生帶隊,搞古建築的認識實習。

這晚十點多才回到寓所,顧連洲沖涼後換上套家居服從浴室出來,身上未幹的水吸附着純棉的衣料,隐約顯現男人胸膛的輪廓。

丢在床頭的手機,忽然一震。

他還在用浴巾揉短發,幾步過去撈起來一看,見是條很無聊的Montblanc發來的鋼筆訂購信息,又把手機撂下。

拉開客廳的窗,初夏的暖風徐徐,他立在窗邊,煙草是着風勁兒,在跳躍的火焰裏點燃的。

青色煙霧在他周圍浮浮落落,顧連洲沒留意,煙灰在木地板上落下一小撮。

抽完這支煙,他才轉回室內。

心裏悶悶罵了句,去他媽的,重新撈起手機,點開了微信的界面,拇指當即摁了行話出來。

正準備按發送,屏幕一黑,沒電了。

顧連洲這才回過神,忍不住笑了。

還好沒法,沒幾天就畢業典禮了,他什麽時候定性差成這樣?

周四,周五,敲木魚撞鐘般無趣的日常,依然上課、上課。

估計是初入職工作繁忙,司玫也沒有聯系他說“還鋼筆”的事。

既然她不急,他也不急。

反正東西在她那裏一天,他總有找她的理由。

意識到事情不對,已是周六。

顧連洲上午去了工作室盯項目進度,本準備簡單過問一下就走的,程媛元卻從工位上站了起來,“顧老師,我想起來一件事,忘記跟你說了!”

他從門口轉頭,“什麽?”

程媛元從工位上繞出來,捧過來一只鋼筆,遞到他面前,“顧老師,這是司玫托我還給你的,忙忘記了,今天才想起來。”

顧連洲遲疑了一下,拿過來。淩美燃油灰,其實際上偏墨綠的顏色,筆蓋尖上處有一處磨損,确實是他的那只。

他先“嗯”了一聲,捕捉到語言漏洞,“……今天才想起來?”

“對,司玫在這周周一就給我了。”

“周一?行,知道了。”

程媛元點點頭,回到工位。

顧連洲腳步因此一轉,從門口又繞回辦公室,将鋼筆丢回抽屜,也沒着急離開,而是将後背靠回椅背。

略忖片刻,又拿起手機出來,以查看自己是否錯過了什麽消息。

這時,辦公室房門被咚咚敲響。程媛元抱着一沓未拆封的文件進來。

他把手機倒扣到桌上,“怎麽了?”

“是上周收發室的信件。”

“放這兒吧。”

“哎,好嘞。”

程媛元應了聲,往桌子上挪。

吧嗒一聲,最上面的兩件文件應聲落地,壓在下面的那張是份複古牛皮紙質地的信封。

顧連洲本沒在意,目光也落在電腦轉移注意。卻聽到程媛元低笑了一聲,把東西撿起來,“哎呀,我怎麽把這個也拿進來了,這個是給學妹的。”

“……學妹”他楞了一下。

“司玫呀,”程媛元談到八卦就興奮,“您知道的吧?就……有個大四的學弟在追她,好像叫駱鈞。”

顧連洲大腦嗡了一聲。

身旁的人興致不減,繼續絮絮叨叨:“估計駱鈞是看學妹快畢業了,抓緊最後的時間,給她遞情書。不過,他消息也忒不靈通了吧,學妹都走好久了,還把情書投這我們這兒來,真是的……我正好今天晚上回宿舍,順便給司玫送過去……”

不知道程媛元是什麽時候走出去的。

顧連洲回過神來,他手邊只有那一沓看着嫌人的文件了,他手指在黑木桌面上點了一輪,啧聲。

所以不吭不響,就把鋼筆給他還回來。

小朋友這是幾個意思?

他起身走了出去,“程媛元,把司玫的文件給我。”

程媛元愕然擡了眸,“啊?”

“你最近很閑,手頭第一階段的方案做完了嗎?跑本科宿舍去送東西?”他擅自把她桌子上的牛皮紙文件拿起來了,“明天早上八點,我要看到你的最新進展……至于這東西,讓她自己來拿。”

程媛元心裏只有卧槽,欲哭無淚,“哎哎,不是,顧老師,明天早上八點?”

他捏着文件回頭,“怎麽,通個宵很難?”

因為昨天和陸予詩聊得太晚回去不便,司玫直接宿在了她公寓的次卧。

周六,陽光明媚,日照三竿。

司玫昨天失眠半宿,但潛意識裏記得和岑露約好了周末看租房,八點多,她一個激靈,囫囵從床上坐起身。

陸予詩還在主卧酣睡,她洗漱完,還是去冒昧地敲了門與主人道別。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啊,你這就走了?今天周末,我還想喊你一塊兒去逛街,搭幾套斬男裙子呢!”陸予詩一下子從床上翻身起來。

“謝謝你昨天的開導……我已經沒想那麽多了。逛街的話,下次再陪你。”

今天還要和大學舍友看房子,實在沒空。

陸予詩啧了一聲,她公寓次卧還空着呢,早說啊,她們倆也能合租的。

可凡事總有先來後到,司玫不可能臨時變卦,她只好口頭上埋怨兩句,從人走到玄關,“那你路上小心點,戀愛有進展了記得跟我說!天下好男人千千萬的,你也別太卑微,再不濟,下回把我哥介紹給你啊,他超帥的!”

“……予詩,你別開我玩笑。”

司玫臉頰一熱,回頭,“我走了,你不用送了。”

陸予詩揮手:“好嘞,拜拜!”

地鐵站離小區只有300米的距離。

司玫上車後運氣很好地找到了座椅,她将耳機一塞,靠着側邊的車廂,目光放空。

一個人的時候,胡思亂想像泉水一樣,一股一股地往外冒。

予詩說,要在他的面前出現。

可是把鋼筆還回去,她已經……沒有理由接近他了。

少女失落地垂下頭,收束在腦後的低馬尾,毫無生氣地耷拉在肩上,像快枯萎的葉子。

這時,耳機響了一聲,掌心手機的屏幕也亮了。

心跳霎時漏進地鐵空洞聲裏。

程媛元:【學妹,你今天有空嗎?顧老師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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