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偷渡之亂

中越邊境海岸中國段。

月明星稀，驟降氣溫書寫着寒冬的個性，色彩不一的巡夜燈遍布碼頭。中方巡邏艦游弋其間，掀起陣陣霈霈浪濤一波一波地向兩岸層層推去。碼頭不遠處，三架艦艇過去後，在它們的後面，有兩顆人腦袋借機探出了水面，機警地瞟了四周。兩人似梭子般地向岸邊游去，爬上碼頭，兩腳發軟。

“哎！”一人一聲哀嘆：“謝天謝地，總算雨過天晴了，下次打死我也不偷渡了。”另一個卻沒有任何感受，從他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理財專家：“傻子，這樣做不好麽，既節省了一筆錢，又使身體得到了鍛煉，一舉兩得呢――你看。”那人指着夜景中的月城說：“南柯一夢，你看到了嗎？這裏――這裏到處是摩天大樓，繁華富庶，我們要好好的撈一筆，回去好露臉。”

“應，我們安土重遷，萬丈高樓于壘土起，要發大財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呀。”南柯一夢比叫應的實際多了。叫應的人全名叫獨孤應，是南列溫一個戰友的兒子，現年十九歲。

遠遠的有艦艇汽笛聲傳過來了，南柯一夢和獨孤應雖饑困交加，也不得不倉皇而逃。一束強烈而威悍的手電筒光毫不偏左地照住了南柯一夢凍得發白的臉。

“碼頭上的那個人很可疑，肯定是獵物，快靠過去。”艦艇上的巡邏員興奮地大叫着。南柯一夢當機立斷，和獨孤應商量，決定分兩路各自逃命，若兩人都沒事，一年後的今天，再在此相會。

先不說獨孤應，卻說南柯一夢拼命地跑了一陣，料到可能已甩掉了尾巴，便坐下來，果然是累了，喘着大氣。他就地取柴，燃起一堆烈火，取暖禦寒。“那邊有火光，快！”巡邏人員窮追不舍，緊跟而至。南柯一夢不想再躲躲藏藏了，既然命中注定如此，就聽天由命吧。

巡邏人員共有四人，一個隊長，三個隊員。在他們眼裏，對付一個南柯一夢綽綽有餘，說不定一錘定音。

“你是什麽人，在這裏幹什麽？”隊長擺出一副鐘馗捉鬼時兇神惡煞的面孔問。不知南柯一夢是捉弄還是實話實說，他頭也不擡就說：“我是男人，因衣褲無絲幹處，身子奇寒，故在此燒火取暖。”

隊長氣急敗壞，拔出了槍：“別與我們嘻而不恥的，放老實點，走，跟我們到移民站走一趟。”南柯一夢沒有辦法，只得站起來，要跟他們走，一個隊員将他拉到一邊，做了一個數錢的動作，然後說：“兄弟，不想去也可以，只要能給我們這個就行了。”

南柯一夢這才明白，不管這些人是不是真正的執法者，他被打劫了。“你們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如何，假的又怎樣？”

“是真的我跟你們走，但我沒有錢給你們，你們想想，如果我有錢，還用得着偷渡麽？如果你們是假的，那就趁我還沒生氣之前趕快滾。”

“你找死。”隊長的脾氣很暴躁，對南柯一夢已經是一忍再忍，南柯一夢卻不識好歹，這下他被徹底的激怒了，立即扣動扳機，“砰。”槍響了，但隊長卻傻眼了，南柯一夢沒有中彈，子彈射進他手下的左臂膀裏去了。

隊長回過神再想補槍時，已經沒有機會了，南柯一夢的鏈匕搶先一步飛向了他。隊長丢了槍，雙手捏住喉嚨，倒在地上翻滾：“刀……”南柯一夢內心表示不安，“對不起，槍無情，刀就無意，大家彼此彼此。”

另外兩人急忙掏槍，也慢了南柯一夢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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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兄弟，你不知道呀，我畢四上有老，下有小，婆娘身體又不好，走投無路之下，只有走冒充移民站的執法人員這條路，想不到今天第一次…就……”叫畢四的人慌忙跪地求饒，他的那個同伴見他這副模樣，十分生氣，說：“畢四，你這樣貪生怕死，怎麽對得住這幾個死去的兄弟。”

“吳疑，你少廢話，要麽和我一起請求這位兄弟放了我們，要麽讓我們一拳定輸贏。贏的一走了之，不論恩義，輸的就留下來，這位兄弟将如何處置，就看他的造化了。”

畢四在心裏打起了小算盤。吳疑沒法，只好照辦。接着，兩人拳局展開，先同時喊了一聲哥倆好，畢四握住整個拳頭，不出一指，大叫一聲，“你先上。”

吳疑迎頭趕上，出一指，喊道：“虧了我呀，虧還是虧。”

畢四立即縮手并宣布吳疑輸了，吳疑一塌糊塗，如何輸的他自己一點也不明白。

“你真笨。”

畢四解說：“我叫你先上，而你又只出一指，你說你是不是真輸了。”

“你們兩也別争了，我不為難你們，你們走吧。”南柯一夢在一旁說，他不想趕盡殺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四和吳疑大喜過望，千恩萬謝一番後就一溜煙跑了。

南柯一夢連斃兩命，寒、餓、累交加，若畢四和吳疑硬要糾纏到底，鹿死誰手就很難說了。想走無力，想充饑這裏又前不挨村後不挨店。這不，畢四和吳疑剛一走，他就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暈倒在地。突然間電閃雷鳴，俄頃，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南柯一夢被噼裏啪啦的急雨砸醒過來。

“虎落平陽被犬欺，老天也來湊熱鬧，我――”南柯一夢想說“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忽聽對面草叢中慘叫陰凄凄地傳來，擡頭望去，那草搖晃得厲害。南柯一夢欲探慘叫何出于草叢裏，不料身不由己，半步難移。

正要埋頭假睡，突然看到一顆腦袋在草叢中若隐若現，他以為是畢四和吳疑搬救兵卷土重來了，當下暗暗防備，大喝一聲：“誰，在那裏鬼鬼祟祟的要幹什麽？快出來。”那人拔開草叢，步态輕盈地走了出來，原來是個女子。淡裝素裹，神情有着中西合璧的精華。

“小哥，別這麽大聲嘛，我又不是壞人。”

看她全身濕透，南柯一夢忽起惺惺相惜之心。在這僻野之地，除了遭遇悲慘，誰會到這裏來呢？“你過來取取暖吧！我承認自己态度不好，請不要計較。”女子拖着好象有千斤重的步子靠近坐在泥灘裏的南柯一夢，書：“小哥真風趣，這裏哪有火？你是不是受傷了，這樣坐在水裏會生病的。”

“對不起。”南柯一夢頓感窘迫。女子粲然一笑：“沒關系，現在魚勢漸小，這地方我了如指掌，我扶你找個地方先歇歇腳。”南柯一夢聽女子這麽說，謝不盡言，沉默默許。女子有心助人，怎是求幾字之美，走了一段路，女子知道了南柯一夢，南柯一夢也知道了女子叫首塵歡。

來到一所廢倉庫裏，兩人燃起一堆篝火，歡言笑語，無所不談，不覺沒了寒意。正說得開懷，隐隐約約聽到斷斷續續的汽車汽笛聲向這邊而來。汽笛聲越來越近，南柯一夢經過短暫的調息，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他不敢大意，急忙叫上首塵歡兩人藏了起來，在廢倉庫前面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車門打開，有一西裝革履的男人下了車。他拉開後座另一善車門，一個戴着墨鏡和黑皮手套、身穿黑呢大衣、頭發油亮的男子又下了車。

“部長真是神機妙算，肖頂赫那老東西果然還沒到。”給部長開車門的司機在部長的身側說。部長沒有說話，不過他很得意，那些人就敬畏他這種表情。部長拿着望遠鏡縱覽着周圍的環境，過了一會兒，放下望遠鏡後就吩咐手下的：“坤仔，去把‘炊具’拿來。”

司機坤仔不敢怠慢，手腳麻利地從車尾廂裏拿出部長要的“炊具”――一只長方形皮箱。部長把皮箱打開，把裏面的“炊具”取出來――一支槍和兩枚燃燒彈。

“部長，肖頂赫會來嗎？”坤仔問。

“肯定會來的，我們吃了他一批貨和做了他幾名手下，你想，他會咽下這口氣麽？”部長說着，做了一個手語，四名手下立即把耳朵湊了過去。大約五分鐘過後，又來了一輛小轎車，不用說，這就是肖頂赫的車了。轎車停了，肖頂赫從車裏出來，此人雖六十有餘，但仍有幾分霸氣。這不，他倚老賣老，只帶一名老管家來，分明是不把部長一夥放在眼裏。

肖頂赫看到部長的手下高回和孫遠，便走過去二話不說，開門見山說：“高回，貨帶來了嗎？”

“我們正恭候您的大駕呢，肖老。”照老規矩，高回把皮箱打開，遞到肖頂赫面前，讓他檢驗。肖頂赫取出一小袋大約有五克的貨，接過管家遞過來的小刀，在塑料包裝袋一角開了一個小口，食指往裏摳出一點來，放在舌頭上嘗試。

“好貨，成色十足，是正品。”

肖頂赫贊不絕口，他示意管家把他帶來的皮箱遞給自己，後打開遞到高回面前，高回不敢粗心，把裏面的錢一張不漏地清點，點完，困窘不堪：“肖老，這錢……”

“假的？”肖頂赫的表情很平淡。

“不是，只是數目出入太大。”高回此時不便拉下臉來，說：“我們知道肖老做事一向幹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想是我們的貨太多了，您的錢對不上口。”

肖頂赫突然氣沖霄漢道：“明人不做暗事，錢是我故意扣下的，你們部長膽大妄為，竟敢黑吃黑，吞貨殺人，你說，我能夠忍氣吞聲，任他騎在我頭上耀武揚威嗎？”

高回假裝震驚，說：“肖老，我們部長敬鄉睦鄰美名遠播，他絕不會趕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的，您一定是誤會了。”

肖頂赫冷笑，他明知此人與那部長是蛇鼠一窩，還不厭其煩：“他沒來和我交易，就說明他做賊心虛，說不一定……”

他警覺地看看這荒天野地，就立刻把這樣的環境和“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聯系在一起了。“管家，我們走。”

肖頂赫讓皮箱給管家提着，邊看着周圍邊向車邊退去。高回看到進網的魚就要跑掉，急匆匆的和孫遠不等肖頂赫上顯赫就迅速離開了。管家聽到這風吹草動，頓知大事不妙，喊叫肖頂赫也許已經來不及了，他撲向肖頂赫以作掩體，大叫一聲：“老爺，小心！”剛說完，槍聲四起。

管家背上頃刻成了馬蜂窩，皮開肉綻。肖頂赫卻有驚無險，沒受到絲毫損傷。他立即以車身作掩體，進行還擊。畢竟姜還是老的辣，肖頂赫絕不是浪得虛名之輩。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以槍聲來确定那些人的位置，連發數槍，竟彈無虛發，槍槍致命。

部長見手下的無一幸免，惱羞成怒，慢慢調動瞄準器。就在此時，一件堅硬有力的東西抵住了他的後腰。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那是一支槍。“走出去，快，不然我一槍打死你。”有聲音從部長後面喝令說。聽這話的意思，這人不是和肖頂赫是一夥的，部長在想。“老兄，你我并無睚眦之怨，又何必來淌這渾水呢。”

肖頂赫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仍不敢深信。他慢慢地站起來，确實看到部長已垂頭喪氣了。

“把槍丢過去。”部長身後的人說。部長無計可施，只得乖乖受人擺布，無可奈何地把槍丢給肖頂赫。一聲劃破寂空的槍聲響起，部長大汗淋漓，以為是自己動作遲緩，惹來了殺身之禍。但他并沒感到身體有什麽大恙，倒是身後那用槍抵着自己所用的力輕松了許多。部長一下子明白了，有人在他的後面向威脅自己的人開了冷槍。部長一下子變得幹勁十足，反手一掌。

眼看部長要逃走了，肖頂赫果斷地端起了槍。部長改變了逃跑計劃，就地滾到自己的車邊，爬到車上。正當他即将完成百米沖刺之際，一聲巨響，車燒起來的火焰猶如一朵朵蘑菇直沖夜空，瞬間車毀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