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為所欲為

一刻鐘後。

花不逐從天幕飛過來,雪白的孔雀尾羽掃過一枝梨花,花瓣似雪簌簌飄落。

孔雀落地後化為人形,花不逐騷氣沖天的白蝶炮一甩,飛快沖入禪室。

“大師兄,我聽說……唔!”

還沒進門,禪室飛出來一本冊子,正好砸在花不逐那張俊臉上。

宮梧桐軟噠噠的聲音從中傳來:“師弟,別進來。”

花不逐捂着險些被砸出鼻血的鼻梁,被這個比春風還要溫和的聲音在心尖一掃,不受控制打了個哆嗦——若是尋常美人這般柔情說着“別過來”,孔雀肯定激動得開屏求偶。

但此時說這話的是,是宮梧桐。

花不逐像是被大掃把照着腦袋來一下似的,整個人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被吓得,鼻血都下來了。

雲林境坐在一旁的小池塘旁擦劍,聞言好心替大師兄解釋。

“他說‘別過來’,意思是讓你滾。”

花不逐:“……”

說“滾”啊,那沒事了。

花不逐擦了擦血,撿起地上的佛經冊子,随手一翻發現是一冊春宮圖,他随手翻了一頁,鼻血差點又下來了。

“這要是被……咳。”他止住鼻血,啧啧稱奇道,“這要是被聖尊發現,不得把師兄吊起來抽啊。”

雲林境心想這玩意兒既然是從禪室裏飛出來的,聖尊肯定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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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秋卻蟬從紅塵苑跑過來,肩上還停着一只九尾白貓,進來後他一邊往禪室跑一邊身“殘”志堅沖着兩位師兄打手語。

「兩位師兄晚飯吃了嗎,怎麽都在這裏坐着?聽說大師兄又被罰了,這回是和我一樣的禁言符,還是上回的……唔!」

一把有個牙印的扇子從禪室飛出來,正好拍在秋卻蟬臉上。

宮梧桐:“別過來。”

秋卻蟬被這個聲音吓得一激靈,連他肩上的白貓都炸毛了。

花不逐用一種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語調,幸災樂禍道:“大師兄讓你滾呢。”

秋卻蟬:“……”

雖然宮梧桐沒說,但雲林境何其聰明,從短短幾句不符合宮梧桐語調的話,大概就猜出來宮确給了他什麽懲罰,便同師弟說了。

花不逐“豁”了一聲,對那傳說中的聖尊十分敬畏。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宮确能給一向睥睨天下的宮梧桐下這種“說人話”的符了,偏偏宮梧桐還沒膽子在他爹跟前鬧。

花不逐小聲嘀咕:“太狠了。”

秋卻蟬拎着大師兄的扇子走過來,他不說話時眉目間全是森然的威嚴,看着十分唬人。

他本來是想打手語,但見兩個師兄根本不想看他的架勢,想了想便開始擺弄宮梧桐的扇子。

宮梧桐無論研究什麽東西,路子都很野,扇子上的陣法不知道被他怎麽改的,只要将神識注入其中,扇面就能随心顯形。

平日裏宮梧桐只是将其拿來做裝飾,時不時變個符合他當時氣質的昙花桃花啊什麽的扇面,就算顯字也是極其美觀的三四個字——像是“色中餓鬼”“誤終身”。

但這玩意兒在秋卻蟬手中,活像是個兇器。

雲林境和花不逐瞧見秋卻蟬在擺弄那扇子,神色微微一變,看起來似乎想把他手打折,救下他大師兄的扇子。

秋卻蟬的神識進入扇子裏,昙花扇面轉瞬消失,接着明明滅滅半天,像是陣法不靈似的,好半天才逐漸顯示出來秋卻蟬想說的話來。

秋卻蟬興致勃勃地将扇子遞給雲林境,讓他師兄看他對聖尊這個符的獨特見解。

雲林境和花不逐看到那扇面上密密麻麻幾千字的蠅頭小字,面無表情對視一眼,奪過扇子直接甩他臉上。

秋卻蟬委委屈屈捏着扇子,一翻一轉終于只有四個字了。

「為何打我」

雲林境沒理會他的抱怨,朝他伸手:“将那方子給我。”

秋卻蟬捏着扇子給他看,大概是字太多他們沒耐心,便一次只顯示四個大字。

「我都記着」

「呢那方子」

「的藥材實」

「屬罕見我」

“……”

雲林境:“……”

雲林境忍無可忍踹了他一腳,擡手将扇子奪了過來,省得被那四個字四個字蹦得瞎了自己的眼睛。

秋卻蟬只好從袖子裏将方子拿出來遞了過去。

雲林境皺着眉接過來,發現上面幾個藥材全是罕見珍稀的靈草,有幾個名字甚至他聽都沒聽說過,秋卻蟬将找到的藥草在後面做了個标記。

短短四天,他竟已尋到了大半。

“這太難尋了。”雲林境将方子還回去,沉思道,“此番聖尊回來用陣法讓師兄睡了三日,與其費盡心思去尋藥,倒不如……”

“不行。”

宮梧桐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三人回頭看去。

宮梧桐在禪室裏咬了半天東西,才終于勉強恢複鎮定——那不受控制的溫柔話語不光把他師弟吓得夠嗆,他自己也差點氣哭了。

就算之前被宮确禁言三日,也沒讓他這麽憋屈。

但他也不是逃避的性子,整理好衣裳後便出了禪室,剛好聽到雲林境的話。

宮梧桐赤着足走出去,擡手一招将自己的扇子拿回來,用扇子點着雲林境,揚着下巴倨傲得很:「想都不要想,誰要敢去研究那陣法我就把誰按在地上打。」

偏偏出口卻是:“不要冒險,那陣法危險得很,若是你們誰因此受傷,師兄會很自責。”

三個師弟:“……”

宮梧桐:“……”

四人面面相觑。

還是雲林境沉着冷靜,道:“大師兄是說誰去研究那陣法就把誰按在地上打,是嗎?”

宮梧桐:“……”

花不逐自認為很了解他大師兄,不贊同地看着雲林境,道:“大師兄才不會說如此兇殘的話,他充其量只會把我們腿打斷罷了。”

宮梧桐:“???”

秋卻蟬在那打手語打得手都要打結了:「胡說八道!大師兄只是想把我們吊起來放風筝。」

宮梧桐:“……”

宮梧桐氣得罵他們:「混賬東西!」

“師弟怎麽這般了解我啊,三朵解語花,沒白疼你們。”

雲花秋三人異口同聲:“哦,這是在罵人。”

宮梧桐:“……”

宮梧桐一指門口,輕聲細語道:“乖,出去玩吧。”

三人看出來了大師兄讓他們“都滾吶!!!”的意思,也看夠了戲,起身滾了。

宮梧桐氣得又想要咬點什麽,怒氣沖沖回了內室,打算繼續研究明修詣的寒冰靈種冷靜冷靜。

他終日無法入眠,閑着無事便去鑽研各種東西來打發時間,這麽多年陣法、煉丹、劍道等等竟然被他學個精通。

宮梧桐擰着眉頭去找他抄下來的玉簡心法,但在內室翻了個遍也沒尋到。

他也沒多想,只覺得八成是他在宮确來之前消滅罪證時不小心當成春宮圖給扔了,找出玉簡來繼續研究。

***

紅塵苑偏院,越既望和睢相逢入了夜也沒回來,明修詣做好了功課,又孤身在小院子裏練了一會劍。

月上樹梢,明修詣收了劍,擰眉看着一旁花叢被劍意掃出的寒霜。

玉鈎劍上全是森森寒意,光芒和月光相襯,隐約泛着絲絲縷縷的白霧。

明修詣知道這是他丹田中那個冰靈種在影響他的劍意,因紅塵苑小院子被毀的事,明修詣隐約對其有些排斥,但又不知道如何壓制。

用靈力将玉鈎劍上的寒意驅除後,明修詣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他正要去後院淨手,剛一轉身,一襲白衣的宮确不知何時站在主院和偏院的拱門旁,安靜看着他。

明修詣一愣,立刻跪下行禮:“見過聖尊。”

宮确淡然開口:“寒冰靈種既寄于你丹田,經脈靈力自然會帶着寒意。”

明修詣看了看手中的玉鈎劍,果不其然方才已經驅散的寒意只是被他握了一會,已經再次席卷而來。

“起來。”宮确轉身,白袍在燈下顯得莫名溫和,“随我來。”

明修詣忙起身跟了上去。

宮梧桐正在院子裏測陣法,臉上不知在哪裏蹭得一抹朱砂,聽到腳步聲,擡頭看向宮确,視線又落在跟在後面的明修詣。

“爹,您什麽時候回來的?”

宮确擡起手在宮梧桐臉上一抹,将他臉上的朱砂擦去,動作說不出的輕柔。

“我帶他出門一趟。”

“啊?”宮梧桐仰着頭任由他擦,随口道,“帶修詣?去哪兒?”

宮确沒說,只道:“很快回來。”

說罷,擡步就走。

宮梧桐對他爹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習慣了,微微一颔首,看向一旁作勢要跟上去的明修詣。

他本是想要說幾句騷話調戲調戲小徒弟的,但忘了自己身上還有那符,開口便是一派作為貼心師尊的叮咛囑咐。

“莫怕,我爹指不定是要指點你劍招呢,去吧。”

明修詣倒吸一口涼氣。

宮梧桐:“……”

宮梧桐氣不過去,回頭瞪了宮确的背影一眼。

他對聖尊發不了火,只能将火氣撒在明修詣身上,沉着臉讓明修詣滾:“乖啊,師尊等你回來。”

明修詣大概被溫柔的師尊吓住了,小臉木然,同手同腳地走了。

出了紅塵苑,明修詣才堪堪回過神來。

他習慣了宮梧桐的插科打诨為師不尊,乍一對上這幾句“人話”,竟讓自覺意志堅定的明少尊吓得膽戰心驚,又開始操心他師尊是不是把腦子睡出問題來了。

正在他胡思亂想時,面前的路隐約出現了些許變化。

宮确所過之處,兩邊都盛開着細細密密如雪似的婆羅花,明修詣本來并未在意,只是越往前走身邊的花便越白,白到将路邊花叢都遮掩住了。

等到回過神時,兩人已經位于一處雪山之巅。

明修詣愕然,回頭看去。

紅塵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身後,取而代之的是蔓延至天邊的雪山之脈。

周遭刮着風雪,宮确卻像是什麽都沒感覺到,那單薄白衣連個衣角都未動。

明修詣身上有寒冰靈種,也沒察覺到多少寒意,他嘗試着道:“聖尊,此處是……”

他還以為這裏是聖尊的幻境,誰知宮确卻冷淡開口。

“寒山關。”

明修詣想了一下,悚然看他。

寒山關是三界最北的山脈,常年冰雪覆蓋,徹骨嚴寒,和九方宗隔了十萬八千裏。

聖尊修為,一步千裏。

宮确沒在意明修詣的震驚,開口道:“你是想修道還是入魔?”

明修詣怔然一瞬,才正色道:“自然是修道。”

他是正道首尊明寂之子,哪怕已不是明峽島之人,也斷無去修魔的道理。

宮确淡漠的眼眸仿佛在看虛空并不存在的東西,突然毫無征兆地說起其他事:“你出生時我曾看到過你的命數。”

明修詣疑惑看他:“命數?”

宮确用一種極其溫和的語調說出讓人徹骨生寒的話:“十六歲,非命夭折。”

明修詣渾身一僵,稚嫩的臉上全是迷茫。

“夭……折?”

可他已經過了十六歲生辰,還有一月便十七,依然還好端端活着。

明修詣縮在袖中的手猛地一握,喃喃道:“聖尊的意思是,我……會在十七歲之前死于非命嗎?”

明修詣一直覺得自己在魔族走了一遭早已知曉何為無望,直到宮确這句話說出口,他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有多可笑。

有什麽比早早知曉自己死期更要絕望的事呢?

明修詣心口發酸,心想既然早早要死,他寧願死在魔族,也不要在得到希望後再被踹下深淵。

宮确自幼便有一雙看穿人世間因果的眼睛,他既然說出口便說明不會有錯。

可誰知,宮确卻輕輕搖頭。

“不。”

明修詣微愣,猛地擡頭看他。

“當年我去明峽島時,梧桐也要跟着過去。”宮确道,“當時他年紀小并不懂事,我還未将你的命數告知,他便插了一句話。”

宮梧桐的眼睛似乎能看到更多,當時的他只有十歲,藏在宮确大氅裏,扒着爹爹的手臂好奇地看着那小小一團的孩子。

宮确正要對滿臉期盼的明寂說出“夭折”的命數,宮梧桐突然伸手在空中攏了一把,脆生生笑道:“爹爹,好奇怪,他有兩條河。”

宮确話音一頓,低頭看他。

宮梧桐細嫩的手指在空中仿着河流流動的地方一點點游着,只是才兩下,他手指便停在半空。

他歪歪頭,說:“斷啦。”

明寂奇怪地看着他。

宮确猶豫一瞬,低聲問:“另外一條呢?”

宮梧桐又繼續按着那條河去看,好一會才開心笑着說了一句誰都沒懂的話。

“遇生死,南行過死路。”

明寂抱着明修詣不明所以。

宮确看着宮梧桐的異瞳,好一會才揉揉他的腦袋,對明寂道:“記住這句話。”

明寂對宮确的話奉為圭臬,更何況這句話極其不詳,卻又帶着一絲生機,記住總歸是沒錯的,聞言立刻點頭。

“多謝聖尊。”

宮梧桐在他爹懷裏不滿地嘀咕:“那小聖尊呢?”

宮确拍拍他的腦袋。

明寂無奈道:“也多謝小聖尊。”

冰天雪地中,明修詣喃喃道:“南行……過死路……”

他躍下死路懸崖,得到的便是生的機緣。

“寒冰靈種便是你的機緣,你既已選擇了那條路,便無法再變了。”宮确道,“寒冰靈種最适合入魔修行,你若強行入道,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寒冰靈種徹底融入內府,日後修行切忌心魔,方可得大道。”

明修詣抿唇沉默,大概還沉浸在方才的卦言中。

宮确道:“我給你時間思考。”

明修詣輕輕吸了一口氣,眸中的迷惘茫然緩緩散去,眸光仿佛被寒意凍住,正色道:“我願修道。”

宮确對明修詣的印象并不怎麽好——任誰看到冒犯自己兒子的逆徒,無論是不是在做夢,心中都會有那麽一點抵觸,不過明修詣這個當機立斷毫無迷惘的選擇,卻是讓宮确對其有些改觀。

他輕輕一點頭:“好。”

宮确往往沉默寡言,此番算是将半年的話都說完了,他當即不再廢話,擡手掐訣,周遭漫天風雪席卷而起。

明修詣的丹田明明寄着天底下最寒冷的寒冰靈種,但此時卻莫名感覺到一股岩漿折騰的熱意,緊接着,細細密密的疼痛和燥熱像是将他的丹田引爆似的,疼得他當即直接跪了下去。

宮确可不是會耐心安慰人的性子,眼睛眨都不眨繼續用宮梧桐抄寫的法訣助明修詣和寒冰靈種相融。

明修詣也是個狠茬,哪怕痛得要暈過去,也咬着牙一聲不吭。

寒山關終年的風雪好像在一瞬間被凍住,冰淩寒霜仿佛瘋長的藤蔓,密密麻麻朝着明修詣的身體席卷而去,頃刻間将他凍成冰雕。

丹田中的寒冰靈種瘋狂想要逃竄,卻被緊緊禁锢住,緩緩同金丹融合,置于內府。

雪花簌簌而落,有一片輕柔地撫過明修詣的頭頂,被一陣風垂着往旁邊打了個旋。

一瓣如雪似的梨花打着旋落到宮梧桐鼻尖,他偏過頭打了個噴嚏,一抹神識緩緩鑽回「霜下客」的玉牌。

宮梧桐研究那玉簡研究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明修詣回來了。

只是他左等右等,明修詣還不回來,剛好霜下客說書的時間到了,索性進入玉牌中去聽說書。

今日的說書劇情異常套路,宮梧桐閉上眼睛都知道劇情是如何發展了。

「半魔體內的魔氣在經脈中四竄,每晚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沈道君尋到壓制半魔魔氣,讓其能順利修煉的心法,只是要半魔的經脈徹底毀掉,再重新用魔氣築造。

因為半魔的魔氣太過強悍,沈道君幾乎傾盡自己全部修為,才勉強毀掉半魔經脈。

半魔不知沈道君的打算,還以為是自己半魔的身份洩露,師尊要廢去他的修為折辱與他。

當即恨意四起,暴怒一掌将失去修為的沈道君打成重傷。」

宮梧桐激動得直拍桌子,靈石嘩啦啦地往琉璃碗裏塞。

“太好了。”宮梧桐從玉牌裏出來後還難掩亢奮,捏着玉簡心想,“将寒冰靈種和金丹融合,肯定也要讓人痛不欲生,明修詣終于要對師尊‘陰鸷’了!”

就在這時,紅塵苑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宮梧桐擡頭一瞧,宮确沒回來,一身寒意的明修詣倒是臉色蒼白地回來了。

明修詣身上全是徹骨到吓人的寒意,正在被他一點點收回內府中,只是走到宮梧桐身邊的這一點時間,那寒意已經被他緩緩收了回去。

宮梧桐眨了眨眼睛,看樣子宮确的确把人叫去切磋,連他徒兒的寒冰靈種都打得冒冷氣了。

明修詣努力保持着鎮定走到宮梧桐身邊,神色疲倦又慘白:“師尊,我、回來了。”

宮梧桐道:“乖徒兒,被打傷了嗎?”

明修詣搖搖頭:“未曾,多謝師尊關心。”

宮梧桐按捺住竊喜,拿着玉簡幹咳一聲,正要開口為他融合寒冰靈種,卻見明修詣踉跄了一下,手突然扶住宮梧桐身下的美人榻。

只聽到細微的“嘶”聲,宮梧桐只覺得身下寒意肆意,一低頭,明修詣手指和美人榻接觸的地方已經蔓延開了一層厚厚冰霜,将他凍在美人榻上。

宮梧桐發覺了什麽,滿臉漠然地看着明修詣:“我爹叫你過去,是幫你融合寒冰靈種了?”

那他還研究個什麽勁兒?!

連陰鸷逆徒都見不到了!

明修詣臉色蒼白地點頭,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竟然将師尊的衣衫和美人榻凍上了,連忙伸手想要給他解凍。

只是他才頭暈眼花,寒意又有些不能收放自如,胡亂撥了兩下,反而将宮梧桐兩只爪子都凍上,在美人榻上保持了一個個不知羞恥的姿勢。

明修詣:“……”

宮梧桐:“……”

明修詣差點急哭了。

宮梧桐本來還在懊惱沒辦法見到怨恨他的陰鸷徒兒了,但見自己這個姿勢和一旁“大逆不道”凍師尊的明修詣,勉強摳出一點話本裏的劇情随便安了上去,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寧死不屈的清冷師尊,而明修詣明顯就是要加害師尊或者對師尊為所欲是的逆徒。

宮梧桐孤獨慣了,每個深夜孤身一人時,總能自己和自己腦補出一堆好玩的東西來度過那漫漫長夜,現在來了個明修詣更是讓他如虎添翼,靈感如泉湧。

雖然被凍得透心涼,但他依然情不自禁得雀躍起來。

就在這時,明修詣已經将寒意徹底收了起來,看着渾身有些濕淋淋的師尊,猶豫半天,不知為何突然道。

“師尊。”

宮梧桐眨着眼睛期待地看他,恨不得将話本裏的臺詞怼明修詣腦子裏讓他對着念,好滿足一下師尊對話本劇情的追求。

誰知,明修詣卻輕聲說了句:“在我滿月禮的時候,是您為我批的卦言,留的生路嗎?”

宮梧桐:“……”

宮梧桐突然渾身一哆嗦,被“滿月禮”三個字砸得頭暈目眩,方才那些編排「師尊逆徒」的雀躍陡然遇上比寒冰靈種還要冰冷的寒氣,将他從頭到腳凍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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