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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叔羋都已經安排妥當,但是天意如何,卻也不是人力能夠左右的。雖然在搖光、屈穰和子起面前胸有成竹,但是這番布局是否能夠成功,最後還是要看天意。叔羋心神不寧地回到宮中。

燕太子見荊王遲遲沒有動靜,又知道荊王已經知道燕國醜聞,于是向祭大夫辭行。

祭大夫奇怪道:“求親一事還未告一段落,太子若是走了,留臣一人在此作甚?不如留下等候荊王回音。”

燕太子嘆道:“荊國既然已經得知我國醜聞的消息,又遲遲不予回音,恐怕聯姻一事難有佳音。及有愧于荊,徒留無益,國事便有勞大夫了。”

祭大夫知道太子溫和,是個無能之人,臨陣脫逃,他一個使臣卻不能像太子一樣任性,還要複王命才能歸國。

燕太子走後不久便傳來荊王要再次占蔔吉兇的傳言,使者親自将搖光從天牢裏提出來,帶到荊王面前。

果然,搖光聽到荊王說:“搖光,為孤王占蔔一卦。孤便不再追究大司命之死。”

搖光問:“大王要問什麽?”

“與燕聯姻,吉兇。”荊王說。

搖光心想:果然如叔羋所言。于是準備好龜殼等物,嘴裏唱起祝禱詞,按照大司命尚在時的吩咐依樣占蔔。末了,看到占蔔好的沙盤,卻大吃一驚。

搖光面色極為難看,望向沙盤愣神,荊王問:“怎麽了?是吉是兇?”見搖光仍然愣着不說話,上前一步一看,只見沙盤中依稀是纂體的兩個字,“佳,長。”

雖然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算是一個令荊王滿意的結果。荊王便說:“看來連神靈也贊同此次聯姻,好,好。”

搖光急道:“不,這和上次師傅占蔔的結果不一樣,我再來一次。”

“不,不用了。”荊王擺擺手,道,“你可以下去了。既然天意要讓伯羋聯姻燕國,于是我荊國的命數,也對,寡人的幾個女兒當中,以伯羋居長,神靈屬意她與燕聯姻,也是正理。”吩咐左右,“去,将伯羋帶來。”

原來搖光如此焦急,便是因為卦象顯示的合适的聯姻人選,不是熱門的叔羋,而是荊王長女,伯羋。叔羋前幾日來布局時,分明是以伯羋脅迫搖光占蔔出“大兇”的卦象,可是,如今卻不知道為什麽占蔔出吉相。搖光仍然不敢相信,高聲對荊王說:“不,我再來占蔔一次。”

荊王見搖光吵鬧,不悅道:“若不是大司命已故去,怎容你在本王面前大喊大叫?拉下去。”最後一句是對侍衛說的。

搖光不可置信地呼喊:“大王三思!伯羋性情溫順,不宜去虎狼之地。”

荊王皺眉道:“她是本王的女兒,聯姻是公主的命運,是神靈的旨意。”

搖光心中大痛,他已經知道燕國将有變故,聯姻是送公主上死路,可是伯羋聯姻燕國的結果,竟然是自己親手占蔔出來的。沒道理。搖光心神已亂,越發想不出因果來,反而想到了前幾日叔羋的花言巧語,驀然明白:是她,一定是這個惡毒少女,蛇蠍心腸,為了擺脫自己聯姻的命運,竟然将胞姐拖下水。

既然占蔔結果已出,伯羋又毫無異議,自然便要準備公主嫁到燕國去的事情。荊王派人請燕太子來商量婚事,豈料客舍的人來彙報:“燕太子已經離開荊國返回燕國,只有燕大夫在此。”

燕大夫自然要向荊王謝罪,說:“燕王有恙,太子純孝,未及告知大王便回國,也是為了全人子之義,想必大王不會怪罪。大王既然已經決定由伯羋公主為我國太子妃,想必燕王知道之後,高興非常。臣請回國告知我王,再與大王商議婚事。”

荊王心裏倒是清楚得很所謂的“燕王有恙”,純屬托詞,據荊王安插在燕國的探子回報,燕王身體好得很,天天在新臺王後處,不思上朝。只是燕大夫要這樣為太子開脫,大家心知肚明,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算了。反正燕國太子和荊國公主的婚事屬于過婚,太子只是擺設,商量婚事用不上他。便同意燕大夫回國報信,定下第二年三月由燕太子前來迎娶荊國伯羋公主。

荊國近日鬧得沸沸揚揚,燕國求婚的事情便告一段落。雖然要嫁入燕國的不是之前熱議的叔羋,對于喜好看熱鬧的小民們又有何區別?真正心中歡喜憂愁的,還是當事人。

燕使離開以後,叔芈勸子起走。

子起奇怪道:“這不是成了?雖然沒有阻止荊國與燕聯姻,但到底聯姻的不是你。”

叔芈回答:“可能是卦象出了什麽問題,搖光此刻想必恨死我了。無論如何,你都要走。”

子起疑惑不解。

屈穰說:“叔芈說的對,荊國一向聽信鬼神之言,如今更盛。荊王是聽信占蔔的結果才決定答應燕使的求婚,也極有可能聽信占蔔的結果任用将領。荊國屈氏、景氏、昭氏勢力龐大,錯綜複雜,掌控朝政,連大王也奈何不了。你在荊國,什麽時候才有出頭之日,不如去秦國。”

叔芈贊成道:“是。如今秦國是魏冉主政,魏冉是魏國人,秦國客卿衆多,你才有機會。”

子起回答:“我想一想。”

叔芈回宮之後,子起與屈穰并排走着。屈穰說:“子起,你不願意離開荊國,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叔芈。”

“她是大王的女兒,我有什麽放心不下的?我放心不下的是你。”子起回答。

“我?”屈穰驚訝道,“怎麽說?”

子起說:“剛才也說了,荊國卿大夫勢力大,你日後想變法,卿大夫就是你最大的阻力,而一旦你主持國政,跳出來第一個反對的就是你的家人,到時候,你怎麽辦呢?難道只有走商鞅的老路,血流成河嗎?”

“世間功業,哪有不血流成河的?”屈穰反問,“一将功成萬骨枯,那個将軍手下不是數十數百萬的冤魂?”

“你要怎麽辦?”子起追問。

“現在說這些還早。”屈穰說,“我還年少,對朝政所知甚少,還需要歷練。我打算去蘭陵找荀夫子求學。夫子能教出非子這樣的學生,不多一個我。”

子起叫好道:“好志向!”又問,“我們都走了,那叔芈怎麽辦?”

“叔芈何須你我朝暮在身邊?”屈穰道,“她是大王的女兒,自有她的造化。我倒是相信,即使我們分開,也早晚有重逢的那一天。”

子起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屈穰回到府中,碰見芈簡。芈簡問:“哥哥,你心中再愛慕叔芈,你可知道她心中只有子起,沒有你?”

屈穰不意芈簡會這樣問,下意識地問道:“怎麽了?”

芈簡問:“我問你知道不知道?”

屈穰回答:“我知道。”雖然叔芈看起來對自己和子起一樣,但是屈穰心裏明白:叔芈喜歡的是子起。或者說在遇見子起之後,喜歡的子起。之前,沒有人知道叔羋的心意。

芈簡問:“你知道還……”

“我知道叔芈更喜歡子起,但是我呆在叔芈身邊,和兒女私情并無幹系。”屈穰回答道,“我喜歡天上的月亮,難道想着要把它摘下來嗎?”

芈簡失魂落魄地呢喃:“是呀,難道想把它摘下來?”

屈穰問:“怎麽了?今天出了什麽事?”

“沒什麽。”芈簡什麽也沒有說就走了。

既然已經得知伯羋聯姻燕國的消息,叔羋雖然驚訝,卻也知道應對,她想着另一件事:芈簡對燕太子一往情深,此刻伯羋出嫁,各國都要陪媵,為了羋簡的幸福,不如将她作為荊國屈氏送的陪媵。就是不知道羋簡自己怎麽想,屈穰怎麽想,屈氏又怎麽想。

于是叔羋召羋簡來問:“阿姊,伯羋要嫁入燕國了,各國以及荊國大姓都要陪媵,你有什麽打算嗎?”

羋簡臉色不算太好,此刻為難地看了叔羋一眼,道:“我有什麽打算?我又能有什麽打算?”

自古少女心事難猜,叔羋也不确定羋簡此時的回答是不是心中煩亂,于是繼續問:“前幾日大王還未确定聯姻的人選,那時候我與阿姊閑聊,阿姊還很是關心聯姻的是哪位公主,如今怎麽沒有打算了?我今日找阿姊來是為了确認一件事情,若是阿姊心意還和上次一樣,我雖不才,願意為阿姊籌劃一二。”

羋簡聽聞,大喜過望,道:“當真?”

“是。”叔羋回答,“只是我要确認,阿姊為了燕太子,真的願意陪媵嗎?”

叔羋要這樣問,乃是因為雖然陪媵是名正言順和太子在一起,卻名分上頗多委屈,看荊王身邊的羋璧就知道了,她是王後的陪媵,雖然得寵,可是卻不敢生育子嗣,因為一旦有子,名分上不是她的兒子,而是王後的兒子,身份之隔,如同天塹。而且燕太子也不會只有羋簡一位陪媵。這是名為愛情的一場豪賭。

“願意的。”羋簡回答,又問,“公主,你真的能幫我嗎?”

叔羋沉思道:“這不難的,你的心思,屈穰知道嗎?屈氏知道嗎?”

羋簡搖頭,道:“阿兄不知道。”

“只要屈穰首肯,再由他去和屈氏斡旋,就成了。”叔羋說,“陪媵是于家族有利的事情,不會太難的。”

羋簡含着淚道:“若是此事真的成了,我一生一世感激公主恩德。”

叔羋卻嘆氣道:“我親手送你去陪媵,也不知是對,是錯。”

果然不出一月,羋簡已經在伯羋陪媵的名單內,只等着燕國迎親使者的到來。

叔芈去送屈穰與子起。

叔芈含着笑說:“分別是為了再相逢。”

屈穰抓住叔芈的手,說:“妹妹,你答應我,要活下去,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自輕自賤,好好活下去。”

叔芈眼含淚光,承諾道:“好。”

叔芈走後,子起問:“你當如何?”

“我将執掌荊國國柄,再迎叔芈歸國。”

叔芈回到宮中,侍婢回禀道:“公主,大王宣召。”

叔芈正奇怪燕使走後,荊王還有什麽事,荊王說:“叔芈,你也是我的女兒,如今大了,該許個人家,我看屈氏那小子就不錯,成天跟在你身邊,你覺得怎麽樣?”

叔芈大驚,問:“誰?屈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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