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人世界
季槐風承認,顧小橹最難纏的時候就是他故意裝傻裝白癡的時候。這種問題難道還用這麽認真地問嗎?他真把自己當成什麽都不懂的純情少年了?
季槐風又覺得有些好笑。
他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故弄玄虛地說:“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顧小橹在喀嚓喀嚓嚼紅薯的時候扔給他兩個字:“流氓。”
季槐風:“”
好吧,流氓就流氓。他本來就是黑社會。名聲什麽的,他是從來都不在乎的。
他本來是不太願意吃生紅薯的。但是現在身邊實在沒什麽能吃的了——核桃他又舍不得吃,只想留給顧小橹。最後還是咬牙自己摸個紅薯出來啃。好在他們是把紅薯一個個都洗幹淨之後才帶上路的,直接這麽吃也沒關系。咬了幾口又發覺生紅薯其實別有一番味道——脆生生的紅薯肉甜中帶着一股清香,水分十足,味道反而有些像水果。他吃了兩三個,就跟顧小橹說:“生的東西到底不好,吃一點墊墊肚子也就夠了,明早我們再燒火烤肉。”
顧小橹吃夠了,一抹嘴巴:“随你的便。我們今晚沒吃肉,沒吃的那份明早要補回來啊!”
“遵命,師父!”
顧小橹突然笑了。他們自從離開龍虎鎮以後就沒有再提師徒這檔子事了,畢竟季槐風幾經不需要再學什麽“手藝”在龍虎鎮住下去。現在季槐風忽然喊這麽一聲,顧小橹怎麽聽都覺得別扭。
“以後別這麽喊了。我又沒教你什麽——”
“呵,這一路上你還真教了我不少。”
顧小橹大為好奇:“哦?說來聽聽?”
季槐風想了想,說:“你教會我的頭一樣,是出來混,遲早要還。”
顧小橹嗤之以鼻:“切!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記得了。這是電影裏的臺詞吧?我不記得那電影了,臺詞還是記得的。”
季槐風解釋:“我的意思是,是你讓我懂得了這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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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小橹倒有些得意起來:“還有嗎?”
季槐風嘆息着說:“第二樣,是做人要有耐心。”
顧小橹雖然不太明白季槐風到底是個什麽意思,但是他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他吃飽就犯困,想睡覺了。
冷風還是呼呼地吹,橋上什麽可以擋風的東西都沒有。開始的時候他們還能借着走路的餘熱強撐着。但是現在不活動了,夜越深,他們也就越冷。
“這可怎麽睡啊——”顧小橹頭疼了。“冷成這樣,抱在一起也不管用吧?”
季槐風默默地把牛皮羊皮狗皮等等所有的皮毛全都拿了出來,在地上仔細地鋪好了,才說:“有辦法的。來——”也不管顧小橹是不是願意,一把把他拽了過來抱在懷裏,軍大衣緊接着覆了上去。顧小橹嘟嚷着:“還不是老樣子——喂!你!”
他忽然感覺到在厚厚的軍大衣下面,有只手摸了過來,在解他的衣服。
這裏沒別人,那只手只可能是季槐風的。
“你幹什麽?!”顧小橹渾身一震,伸手就去扯。季槐風在他身後哼笑:“準備睡覺啊。你不是說就算抱在一起也不管用嗎,我們就再湊近點好了。貼在一起睡才暖和。”說着毫不客氣地再解他的扣子。“中間沒有衣服隔着就好了。”
顧小橹拼命地推他:“老子才不要——你快放開!”偏偏他本來就是被季槐風從後面抱着的,手往後面伸也使不上勁,掙紮中倒是方便了季槐風。季槐風解完了扣子,扯着他的後衣領一拉,就把他的衣服扯了下來。顧小橹掙脫開去,不小心就掀開了原本蓋在身上的軍大衣。冷風吹在身上,凍得他立刻又縮了回去。
他轉身面對面地對着季槐風:“他媽的怎麽這麽冷快把衣服給我!”
季槐風伸手繞過他身後,把剛剛剝下來的衣服給他從後面蓋住了。顧小橹立刻又想把衣服穿起來。季槐風止住他:“都脫了還穿?!過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之後,一條赤裸着的臂膀橫了過來,把他整個人摟進了一個赤裸的懷抱。
同樣赤裸的肌膚乍貼在一起,顧小橹渾身一顫。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熱。
他沒想到季槐風居然那麽熱。
強勁的臂膀緊緊地圈着他的身體,身體的溫度像電流一樣迅速傳了過來。對方的心跳仿佛是敲在他胸前一樣,一下一下地,有力而規律。
顧小橹突然有些害怕,那感覺就好像是一條魚突然不小心游到了大白鯊嘴裏一樣,随時都會被對方咬得粉身碎骨。他本能地掙紮:“喂你——再這樣我不客氣了——”
兩人都滑溜溜的,他就是想掙也掙不開。那樣無力的掙紮,反而有些像欲拒還迎。
他越動,季槐風就抱得越緊。那兩個身體簡直天生就是為對方準備的,竟然貼合得絲絲入扣;再加上季槐風那一把力氣,更像兩塊磁鐵一樣怎麽分都分不開了。
“熱”在掙紮無果之後,顧小橹無可奈何地吐出了一個字。該死的季槐風,人家在這裏凍得半死,他身上怎麽就那麽熱!
季槐風嗤笑:“你剛才不是喊冷嗎?還說冷成這樣就算抱在一起也不行”
顧小橹憤怒了:“那現在我熱了行不行?放開我!我要穿衣服!”
他心裏漸漸地明白了。他不是不喜歡季槐風身上的熱,而是不喜歡這樣肌膚相親的感覺。從前他們隔着衣服摟着睡覺的時候他還可以借口說這只是為了取暖,就算不太喜歡,只當自己抱的是個37度的溫水袋算了。但是像現在這樣親密地貼在一起,感覺完全不一樣。
特別是季槐風不但牢牢地抱着他,還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裏。呼出的濕熱的氣噴在頸中極敏感的地方,就好像撓在心口上一樣,癢癢的。
那感覺就像他們其實是一對相戀了很久的戀人。顧小橹怎麽都接受不了。
季槐風難得能和顧小橹這樣地親近,當然沒那麽容易放手。他兩條手臂像章魚爪子一樣牢牢地扒在顧小橹身上:“就這樣吧。過會兒你又該喊冷了。”
顧小橹消停了片刻,壓低聲音問:“季槐風,以前我們是不是這樣過?”
季槐風一下子懵了。
他足足想了半天,才想出了應對的法子。他把問題抛回給顧小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偏偏顧小橹不上當,“你就直說好了。有沒有?”
季槐風很頭疼。比這更親密十倍百倍的事情他們也做過了。但是現在他還說不出口,因為還不是時候。
他索性來個裝傻:“當然有啊,我們最近不是晚晚都這麽摟着睡的麽?難道你都忘了?”
“我不是說那個——”顧小橹急了,“我說的是像現在這樣——這樣——咳,不穿衣服地”
“沒有。”季槐風硬着頭皮說。
他突然又想到自己這樣說其實算不上撒謊。從前他們确實曾經無數次這樣坦坦蕩蕩的裎裸相對擁抱。但是從前他們在相對擁抱之後,總是免不了要做點別的事情的。像現在這樣赤裸裸地抱着卻沒有——他也不敢——有進一步的舉動,還真沒有過。
這樣一想,季槐風就松了口氣。
“好了,我說了。你現在可以說你為什麽要問這個了吧?”
——他急切地想知道,顧小橹是不是又想起什麽來了。
“不知道。”顧小橹的聲音有些茫然。“好吧,其實這樣挺暖和的,但我就是就是覺得不太對好像從前我很不對勁的感覺,我說不出來”
季槐風愣愣地,把手臂放松了些。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摟得太緊了。
“少胡思亂想了。怎麽可能。大概是我抱得太用力了你才會不舒服的。我們放松點好了。”
然而他的動作并沒有帶來太多的改變。顧小橹的身體僵硬如故。
“要放就全放開。”顧小橹繼續推他。
季槐風的手臂還搭在他身上,怎麽都舍不得收回來。他讪讪地:“可是你會冷的。”
“冷就冷。”顧小橹毫不在乎。他只是不喜歡這樣莫名其妙的親密的感覺。季槐風身上那灼熱的溫度不像是人體正常的體溫,反而像是某種情緒醞釀的結果。鋪天蓋地的氣息裏仿佛帶了毒,沾上一點,他的皮膚就要腐壞爛掉。
顧小橹在不自覺地顫抖。
季槐風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下去。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忍耐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他曾經幻想過,只要自己好好地照顧顧小橹,同生共死,不離不棄,顧小橹總會有個感動心軟的時候。可是看眼下的情狀,顧小橹對他的抵觸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程度。這樣慢慢地磨,也不知道要磨到哪年哪月?
失望就像原野上生命力極強的藤蔓雜草一樣瘋長起來,然後又被一點憤怒的火點燃了,頓時燒成了漫天的一片大火。
他有點破罐子破摔地想,自己這樣憋屈着算什麽呢。要說強要了顧小橹也不是沒那個能力。顧小橹要恨他就恨吧,反正這恨從前就有,債多不壓身,多恨一點又有什麽關系。
季槐風心裏想着,手上還沒動,身體倒先起了反應。顧小橹躺在那裏,還在別別扭扭地掙紮着,忽然覺得有個什麽硬梆梆的東西頂在自己腰間。季槐風并沒有脫褲子。隔着一層布料,顧小橹也知道那是什麽。
身上仿佛被通了電似的,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瞬間從頭頂傳到腳底。
他在季槐風肩上用力一撐:“季槐風,下面就是雍河,你敢不老實,不是我下去就是你下去!”
季槐風只覺得有什麽東西狠狠砸中了他的腦袋,一下子就被砸懵了,昏昏沉沉地。
季槐風的手徹底收了回去。片刻之後,顧小橹感覺到他翻了個身,背向自己。
“咱們背靠背地睡吧。你把衣服蓋在前面,這樣就不冷了。”
人雖然背了過去,身上灼熱的溫度卻是一點都不減。顧小橹大概是真的生氣了,雖然沒有再穿衣服,卻把兩個人的距離拉開了些,一直退到身上的肌膚再沒一處相接觸的地方了才停下。那件軍大衣雖然又大又厚,他們緊緊擁抱的時候也勉強能把兩個都蓋住。但是現在顧小橹這樣別扭地想要離季槐風遠些,頓時就有些不夠了。冷風從衣服的下擺吹了進去,兩個人都打了個寒顫。
然而顧小橹仍舊不原意那樣和季槐風肌膚相親,寧可忍者冷風也不肯退縮。季槐風唯恐自己在動一動顧小橹就會更生氣,更不敢動彈了。就這麽僵了半天,季槐風先屈服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一件單衣穿好,摸索着找到顧小橹的手,讓他碰一碰自己身上已經穿好的衣服:“小橹,咱們這樣吧。我穿好衣服,你別穿。只隔着一層布料,大概會比隔着兩層暖和些。”
也不等顧小橹答應,不由分說地就把他攬過來抱着。顧小橹的身體仍舊是僵硬的,然而沒有再掙紮。季槐風仍舊抓着他的手。剛才漏風的時間大概太久了些,顧小橹的手冰得仿佛是放在冰櫃裏速凍過。季槐風先是抓着給他捂,偏偏怎麽捂都捂不熱,又給他揉搓起來。
“怎麽搞的手都冷成這樣了還不吭一聲,你真把自己當成鐵打的了?”季槐風的語氣雖然有點埋怨的意思,心裏卻心疼無比。顧小橹依舊不吭聲,季槐風又恨起自己來——明明知道他心裏有陰影,好好的又和他犟什麽呢?他不願意這樣抱着,自己早點折中了不就完了?這樣丢下他不管,凍壞了可了不得
這樣越想就越覺得自己不對,簡直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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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