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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會穿越的狗尾巴草
作者:漠小蘭
文案
現代女流氓(?)因一株狗尾巴草穿越
勢要找回狗尾巴草,反穿越
無奈,前路茫茫,江湖浩淼,身不由已
又名,一個失足女青年改邪歸正之路
☆、神聖的狗尾巴草
小的時候,馬嘯嘯生性文靜。
因為她不明白,為什麽她的父母可以這麽殘忍,給她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害得她在別的小朋友面前擡不起頭來,連同幼兒園裏的老師,她都覺得她們看她的目光是別有深意的。
所以,馬嘯嘯小朋友,就這樣一天天的自卑的文靜着,文靜的自卑着。
于是,她會在幼兒園裏躲開其他的小朋友,獨自到偏僻的小花圃玩。
小花圃其實就是毗鄰廁所修建的某處花壇,也許是由于靠近天然肥料的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馬嘯嘯小朋友覺得花圃裏那毛絨絨的綠杆植物長得茂盛極了,每天都會欣喜地守着它們瞧了又瞧,漸漸覺得它們長得是這樣的神奇,看上去是這樣的神聖。
于是,自卑而文靜的馬嘯嘯小朋友視它們為世間不可多得的寶貝。
如果事情這樣平穩有序的發展,馬嘯嘯小朋友本來該有個平靜安穩的自卑又文靜的童年的。
無奈世事難料,馬嘯嘯小朋友的小小文靜自卑世界在六歲的時候被路人甲乙丙丁徹底颠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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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馬嘯嘯居然喜歡成天躲在廁所旁玩,哈哈哈哈……”
“哈哈,你看她一身髒兮兮的,還把狗尾巴草當寶貝,哈哈哈……”
“哈哈,你看她多蠢,還說什麽狗尾巴草是寶貝,很神奇,哈哈……”
“哈哈,你看這玩意髒兮兮得,還長在廁所旁邊,诶,仔細一看,你們說像不像馬嘯嘯腦袋後面的辮子,哈哈哈……”
無意被班裏幾個調皮男生發現的馬嘯嘯小臉蒼白的站在原地,覺得他們的一聲聲笑刺耳極了。
這一天,是馬嘯嘯的六年人生中最為悲慘的一天。
接二連三的打擊,給馬嘯嘯的童年造成了不可磨滅的重大影響。
她喜愛多年的寶貝,居然是他們口中嘲笑的狗尾巴草。狗尾巴草,随處可見,毫無價值的狗尾巴草,她轉過頭木木地看了幾眼花壇,形狀真的很像狗尾巴。
她聽見腦海裏有一根繃緊的弦斷裂的聲音。“叮”一聲把她拉回眼前的現實。
甲乙丙丁還在不知死活地大笑着,馬嘯嘯覺得渾身寒毛都快豎了起來,她忍了這麽多年,任他們笑了這麽多年,“馬嘯嘯”這個可笑的名字,“狗尾巴草”這種可笑的植物,連同他們張狂的大笑,都是她發瘋的理由。
那一刻,馬嘯嘯變身了,撲開胳膊朝甲乙丙丁追打而去,一時間只聽得孩童的哇哇慘叫。
後來據幼兒園保安處某不願透露真實姓名的工作人員說,年僅六歲就兇悍至此,馬嘯嘯小同學恐怕是此生罕見。
從那一天起,馬嘯嘯小朋友的自卑文靜小世界崩塌了,進一步說,她成了惡霸,從7歲到18歲,校園裏聞風喪膽的惡霸。
所以說,小的時候不要作孽,以免會有現世報。
正如,路人甲乙丙丁,多年來屈辱地活在馬嘯嘯的淫威下;
正如,馬嘯嘯……
這一天,天空湛藍,絲絲雲彩被雲卷着在空中翻了若幹跟頭。
此時的馬嘯嘯含着冰棍,騎着山地車惬意地任憑車把左拐右拐地拐回家。
剛轉角,前輪一颠,既而後輪一颠,馬嘯嘯不明所以,連忙拉住剎車,停下轉頭察看。
一根狗尾巴草扁平地倒在地上,隐約可見一排車輪印。
“切……”
馬嘯嘯不屑地哼一聲,騎上車又大搖大擺地走了。忽然,覺得後頸一涼,心跳漏了一拍,但那感覺轉瞬即過,所以馬嘯嘯沒有在意。
夜晚,馬嘯嘯做了一個奇怪又可笑的夢,夢裏有一根狗尾巴草沖她大聲嚷嚷,她沒有聽清,一腳踩了下去,剛走兩步,她就倒地了,看見狗尾巴草蹦到她面前,大聲向她宣布道:“今天你惹怒了我,我要狠狠懲罰你!”
馬嘯嘯覺得頭一痛,夢就醒了。
睜開眼睛,馬嘯嘯還沒來得及為這可笑的夢笑出聲,就呆掉了……
其實馬嘯嘯心裏是十分恐懼的,但是礙于多年來的惡霸表現,現在的她必須裝作若無其事,堅持一霸到底。
她窩在小乞丐為她臨時搭建的草棚裏頤指氣使地指揮着身邊的小乞丐為周身是傷的她尋摸食物來。
一來,小乞丐對她這個從天上跌下來的人心存敬畏;
二來,她本身氣勢淩人,讓這些小乞丐有些害怕,所以順理成章的,馬嘯嘯成了這夥小乞丐的頭。
縱然是頭,乞丐的頭還是狼狽的,威風多年的馬嘯嘯深刻地體會到了這種差別。
每每想及此,必定仰天長嘆,捶胸頓足。
這天底下還有比她更倒黴的人嗎?就因為得罪了一株狗尾巴草,就落到了如此田地。
本來,穿越,她還是有一定承受力的,可是不是非要把她硬從空中抛下來吧。想來那天,當她一睜開眼睛,正巧看見在風裏打旋的雲彩時,她趕緊閉上眼,正害怕這不是一場夢,接着她就落地了。
所以說,作為一個乞丐頭,馬嘯嘯是被摔到這個世界上來的,這個還不知是哪年哪月哪日的世界。
然而,馬嘯嘯心底裏還是恨不得向全天下召告:狗尾巴草是神聖的寶貝!狗尾巴草是可以讓人穿越的!
她讓所有的小乞丐出去找尋狗尾巴草,可是令她意外的是,他們仿佛都從不知道有這種植物的存在。
到這裏,馬嘯嘯終于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沒有狗尾巴草,是不是就說明她再也無法穿回去了?
馬嘯嘯想到這裏再也顧不上剛做到一半的撲克牌,伸手掀了阻擋視線的草簾,沖外面大聲嚷嚷道:“給我馬上找個人進來!”
不多一會兒,一個黑瘦的小乞丐跑了進來,還喘着氣便開口問道:“大王,有何吩咐?”
馬嘯嘯瞟了瞟來人問道:“你可能将目前這地理位置,國家風土人情說個明明白白?”
小乞丐沒料到是這樣的問題,當即驚得目瞪口呆。馬嘯嘯見狀搖了搖頭,心道是沒希望。
正在這時,外面頓時像炸開了鍋,喧鬧聲隔着草簾迎了進來。馬嘯嘯一個點頭,小乞丐立即會意,轉身沖了出去。
不出片刻,小乞丐又沖了回來,滿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大王,不好了,不好了,對街的乞兒要來搶地盤!”
話音剛落,一塊磚頭擦過草簾砸到馬嘯嘯床前。
這還得了!馬嘯嘯氣得從床上跳了起來,撿了剛才的磚頭就往外沖。
外面密密麻麻地集了一大夥人,個個都像好戰的鬥雞,直挺挺站立着目光狠狠地盯牢對方腳下,只要對方一過界,立馬大打出手。
馬嘯嘯重重一聲咳,衆人回頭見是她迅速閃開一條大道。
孺子可教也。馬嘯嘯心下頗為滿意,邁着大步走到了敵軍陣前。
敵方如今是第一次見到馬嘯嘯,正琢磨着來者何人,只見這來者撩起了眼前的亂發露出了一雙精光閃閃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向他們隊列的旁側。
只見馬嘯嘯一擡手,衆人未及反應,她手中的那塊紅磚便以漂亮的抛物線砸向蜷在敵方隊列旁側的那烏黑的團狀物。剎那間,那團狀物仿佛察覺到危險臨近,微微一翻身,那磚塊險險擦過他的身體,落在牆角。
衆人倒抽一口涼氣,望着那團狀物的臉龐,那……居然是個人?
馬嘯嘯見狀,心中一喜,她就知道,叉腰仰天狂笑。
衆人被她搞得一頭霧水,只得愣在原地。當然,這樣的情形顯然不能持續太久。
“你是從哪裏混來的野小子,來這裏撒潑放肆!”
說話人一口的黃牙亮閃閃,一臉不滿地立在馬嘯嘯對面。
聽到他大聲叫嚷,馬嘯嘯這才轉開纏繞在布團身上的視線,微一眯眼瞟了瞟方才的黃牙。一聲輕哼,仰頭傲慢地眼神自上而下将那人周身巡了個遍。她嘴角分明挑釁地勾着,一言不發。她才不屑與這小喽羅斤斤計較。
黃牙眼見她的模樣,心裏更來了氣,大叫道:“臭小子,罵你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啊!”
“問你話呢,哈!原來是個傻子!”
大黃牙咧開嘴,興高采烈地兀自嘲笑着,不時轉頭引得同黨的附和,一口黃牙在白日下愈發清晰。
頓時,馬嘯嘯嫌那黃牙太過礙眼,草鞋一勾,勾起了腳旁的石塊,擲了過去,正中紅心。
戰争一觸即發。
黃牙捂住嘴,鮮血還是止不住地往外冒,他怒紅了眼率先沖在前面,直奔馬嘯嘯而來。
“孩兒們,沖啊!”
敵軍壓境,馬嘯嘯振臂高呼,大義凜然。如疾風勁草般動了起來。
小乞丐們一得令,操着自備的“武器”,一股腦迎了上去。
短兵相接,對于乞丐來說,依靠的就是毫無技術含量的蠻力。
場面一時間混亂無比,磚塊四處飛舞,在空中打着完美的弧線。血滴落在青磚身上,紅了磚頭,綠了臉龐。
仗着多年鍛煉出的良好身體機能,毫不吃虧地殺入敵軍內部,以不容抵擋之勢,以身高絕對優勢撩倒一幫小乞丐。
可是總是會有意外發生的。
被迫擠到角落裏的馬嘯嘯,猛地感覺腳踝被扣住。她掙紮着卻也不移分毫。
剎時間,黃牙認準她的方向擲來一塊褐色磚頭,好在她反映敏捷,偏頭一閃,磚身險險擦過臉頰,在牆上撞個粉碎。
馬嘯嘯心中一寒,低頭死死盯了盯扣在自己腳踝上的那只黑手,微一移目光,惡狠狠地拿眼瞪着那張看似無辜的臉。
“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他竟敢這樣說,竟敢這樣笑。
馬嘯嘯看不清他的面目,但是覺得他礙眼極了。方才只是想試試他,豈料他竟如此小肚雞腸,睚眦必報。
“那你現在還不松手?”馬嘯嘯氣惱地大喊。
等你一松手,立馬把你打個生活不能自理。她這樣想着,卻見那人嫣然一笑,把另一只手伸向她,開口說道:“那你先拉我站起來。”樣子無賴至極。
那只伸出來的手傷痕累累,幹涸的黑血覆在猙獰的傷口上面,隐約可見骨肉。
然而,這并不能喚醒馬嘯嘯早已泯滅的恻隐之心。
她伸手用力地抓在那些或裂或愈的傷口上,一使蠻勁把人從地上拽了起來。
睚眦必報,小肚雞腸,說的也是她。
她明顯感覺到他臂上的肌肉緊繃着,感覺到他渾身疼得發顫。他蒼白着面龐卻笑得狡黠。
“多謝。”
他這樣對她說。
周遭還萦繞在喊打喊殺的氛圍中,馬嘯嘯待他站好,一把甩開他的手,轉身又殺進了戰場。
馬嘯嘯的眼睛極好,打鬥的過程中總是不自覺望向角落。
那個人的身影還站在那裏,軟綿綿地靠在牆角,單薄的衣服罩在身上,深深淺淺地壓着一道道
褶。面無血色的臉上卻又似笑非笑。她覺得他們很像。
戰争結束了。
馬嘯嘯贏了。
毫無疑問地,憑借多年的惡霸經驗,一如既往地作威作福,榮登兩條街的乞丐頭寶座。
兼之,收了一位負傷軍師,名喚,李彥。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隐秘的狗尾巴草
“李軍師,大王叫你進去。”
聽到這熟悉的召喚聲的時候,李彥習慣性地皺了皺眉,他還是選擇忽略這實在不雅的稱呼,放下手中正刻到一半的據說叫“麻将”的小木牌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邁步朝木棚走去。
擡手剛一掀開簾子,就聽見裏面傳來馬大王的咋呼聲:“李彥你好生看看,這都是些什麽鬼東西?你快過來看看。”
馬嘯嘯對着桌上的“麻将”,無語問蒼天。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古人的理解力可以這麽差。
李彥挑眉一愣,默然而立。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女子可以這麽粗魯。
雖然,她打扮得很不像女子,身上也從未有一點像女子,可是他當初還是一眼辨出了她是女子。可是,有的時候他真的懷疑。或者,她已離經叛道得太徹底。
馬嘯嘯敲着二郎腿,高高地坐在木板上,頭發胡亂地綁在腦後,一手拿着對街上貢的類似于西瓜的水果啃個淋漓盡致。她見到李彥進屋,忙揮開了手,
“李彥啊李彥,你說你四肢不怎麽發達,頭腦怎麽就這麽簡單?”
李彥并無驚訝,挑眉一笑問道:“何以見得?”
“你看。”說着,馬嘯嘯将水果往身後一扔,拿起木板上的一塊小木牌遞到李彥眼前,“這叫‘幺雞’,又稱‘一條’,應該刻成一只雞的模樣,以紅綠色為主。你看你這個……”馬嘯嘯頓了頓,眉抽搐般地皺了皺,又道:“分明是一團不明物體!所以,必須重刻!立刻!馬上!”
李彥接過木牌,随意瞟了一眼,
“在下可是按照你給的畫模子不差分毫刻下來的,何故要重刻?”
膽敢不從,馬嘯嘯一愣,立馬板起臉孔,
“什麽何故不何故的,請你講人話!沒有何故不何故,我給你畫的明明是一只鳥,你去給我刻只鳥來!”
李彥不置可否地一笑,他不是她那些小乞丐,自然不會事事順着她。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盯着她,把馬嘯嘯看得心裏毛毛的,頓時沒了底氣。很多時候都是這樣,仿佛他才是老大,自己只是跟班。
馬嘯嘯頹然一聲嘆息,沮喪地伏回了木板上,為什麽?為什麽……
見此狀況,李彥輕笑,可那笑意卻未及眼底,如往常般像是一層薄薄的面具覆在表面。
馬嘯嘯當然不會注意到這些,看在她眼裏只覺這是嘲笑。
“你要這木牌到底是做什麽?”
難得李彥開口問,看着他皺眉不解的模樣,馬嘯嘯心情大好,一躍而起。
“當然是賺錢發大財!”
“發財?”李彥鄙夷地又重複了一遍。
“是的!”
有了錢,萬事好辦。馬嘯嘯一臉得意,自然是靠開賭制勝。
“你過來聽我說,我這賺錢的法子自然是靠這小木牌。”她頓了頓,沖他眨眨眼,又道:“就是‘麻将’。這麻将是一種賭博游戲……”
馬嘯嘯耐下性子将麻将的規則與她的盤算給李彥一一說來,李彥只是沉默地聽着,面上卻漸漸沒了鄙夷輕視之色,說到後來,眼中似有一道極亮的光芒閃過,快得讓人來不及捉摸。
馬嘯嘯見他沒有反對,更加得意,咧開大大的笑容,
“你看,我這主意不錯吧……”一臉的嗜財如命。
李彥用兩指捏着那小小的木牌,心下已有了盤算,
“你說的這‘麻将’可真能讓人上瘾?”
“那是當然,新手的麻将瘾一上來,那更是擋也擋不了。”開玩笑,她可是麻将堆裏長大的,還能不知道。
李彥看馬嘯嘯一臉得意的神色,心裏雖還有些擔心,心道是讓她試試也好,說不定真能讓她搞出什麽古怪名堂來。
“試試也可。”
他這樣對她說。
于是乎,一場浩大的麻将運動在兩條不算甚大的街市中徐徐展開。
“碰!”
“等等,我再數數牌!”
“吃!”
“二筒,我再看看!”
“……”
最早接觸麻将的自然是馬嘯嘯的一群小乞丐。
一連數日,麻将碰撞聲、人聲彙成一鍋,在狹窄的空間裏發酵醞釀。
馬嘯嘯掀開草簾,熱鬧清晰地撲面而來。她滿意地勾起嘴角,幾步跨到麻将場中最高的竹椅上,叉腰扯開嗓子大喊道:“大家停一停!靜一靜!本大王現在有重要的大事宣布!”
話音剛落,仿若巨大的鍋蓋從天而降,将吵鬧與沸騰窒息在鍋中。
衆人擡頭定定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馬嘯嘯。她清了清嗓,掃視一周後擡高聲音問道:“孩兒們,麻将好玩嗎?”
“好玩。”
童稚聲音四起,讓她頗為滿意。
“我們下一步的目标是,将麻将業務擴大到隔壁的隔壁的那條街上去,照本大王所說的做,讓他們知道‘麻将’的存在,威力!”
衆鼓掌,紛紛點頭。
馬嘯嘯點頭,微擡頭,放眼看向遠處若隐若現的山峰,轉眼又望了望下方的小乞丐們。
開口鄭重地說道:“本大王明天要出遠門,大概就一個星期吧,哦,不,七天左右吧,就回來。你們守好老窩,繼續将麻将發揚光大,等本大王回來驗收。欽此。”
下面的小乞丐們面面相觑,茫然地點頭附和。
見狀,馬嘯嘯跳下椅子,擺了擺手,
“算了,你們繼續。”
她轉身,腦後漸漸響起了麻将的嘩啦聲。
回到木屋,還未掀簾子,李彥的聲音清晰地傳了出來。
“這幾副麻将,你先送到那幾條街去,派人去教,讓他們試幾周,再收回來。如果他們還想玩,就收他們的銀子。”
不愧是她教出來,馬嘯嘯一臉欣慰,猥瑣地蹲在簾外繼續偷聽。
“那這次不知大王和二王要出去幾天?”
“大概7天吧,你好好照應着這裏……”
聽到這裏,聲音卻漸漸小了下去,馬嘯嘯疑惑又往前挪了少許。
一陣風過,簾子被人掀了開來,馬嘯嘯擡頭對上李彥譏诮的眼。
“那我先出去了。”
一旁的小乞丐探頭見此情景,唯唯諾諾地往外挪走。
簾子被放了下來,
“你還不進來?”
聞言,馬嘯嘯歡天喜地地蹦了進去,滾進床鋪裏。
半晌,竄了出來,巴巴地看着李彥,
“你不是說你不去嗎?怎麽又要去了?是不是……”忽然,馬嘯嘯神色一斂,抓緊被子,“是不是……劫財?”
“啊……肯定是這樣的,荒郊野外……”
李彥冷眼看她繪聲繪色地表演,太陽穴隐隐亂跳,他多跟她呆幾年,肯定會減壽。
“你現在總該告訴我,你到底要上山找什麽?”
他終于出聲,總要讓她适可而止。
“這個嘛……”說着,馬嘯嘯伸手探到枕頭下摸索,摸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就是這個,狗尾巴草。”她将紙壓平,展在他面前,神色滿是驕傲與神聖。
李彥皺眉,一團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他不該問她的,如此無用。
“我知道了。”語氣敷衍至極。
馬嘯嘯又看了看那狗尾巴草,心裏開始祈禱:這次一定讓我找到。
隔天一早,李彥和馬嘯嘯衣衫褴褛,一身落魄地上了路。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個叫做“玉龍山”的山頭。馬嘯嘯曾懷疑它就是那座她知道的“玉龍”,可惜方位完全不同。
現在的這個世界,這個國家,該如何說,應該也是在地球,在中國的地界上,只是她從未知曉,從未在她知曉的中華浩瀚史上留下一筆。
可以說,這是一個在某一點産生了分歧的世界。
戰國後期,強秦一統天下,結束分裂,自此建立秦王朝。追溯此處的歷史,秦二世子嬰順利即位,掌控朝政多年,後傳于其長子,秦王朝歷代就這樣順利地更疊了下來,直到百年前,災荒、動亂摧毀了秦,而後建立了如今的大穆。
馬嘯嘯覺得不可思議,交疊的時間,錯亂的空間,與之相逢,于她,究竟是幸與不幸?
可是,畢竟馬嘯嘯塞滿銀兩與狗尾巴草的腦袋無法長時間思索艱深的問題,眼下她和李彥最大的問題就是解決溫飽的基本問題。
他們是乞丐,解決溫飽,自然是靠行乞。
馬嘯嘯本以為李彥是有骨氣的,是有節操的,是不為五鬥米折腰的……
豈料,他說:“不勞而獲,何樂而不為?”
雖說如今法家是王道,可不是聽說大穆皇帝崇墨,提倡勞動生産嗎?怎麽看李彥也是個識文斷字的,怎會是此種異數?
不得不說,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兩人并排坐在街市最繁華的街角,一人面前一個瓷碗,叮叮當當,時不時有銅錢清悅之聲。
馬嘯嘯刨開額前的亂發,側頭看了看李彥。
他額前的亂發擋去了大半的面目,隐約可見他光潔的額頭,英挺的鼻梁,菲薄的嘴唇,他的确是好看的。第一面,他焦黑病瘦的時候,馬嘯嘯就知道了。
馬嘯嘯覺得他不該是個乞丐的,他即使再怎麽落魄也沒有她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天然乞丐氣質。
她記得那天她把他拽回草屋的那天,他已經餓了好些時日,當飯菜上桌,他竟還慢條斯理,或者說極優雅地舉著,默然不語,如此理所當然,分明不是接受施舍。所以,她原以為他是一身傲骨,不願行乞的。
可是,眼下他坦然地坐在她身旁,坦然地惬意地閉眼歇息,接受他人的施舍。
馬嘯嘯不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變幻的狗尾巴草
三天後,馬嘯嘯、李彥二人如期到達玉龍山腳下。
山上漫山遍野的青黃相接,找那矮小的狗尾巴草談何容易。馬嘯嘯憂心忡忡,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角落;李彥悠閑地跟在她身後,一派事不關己。
連着尋摸了快兩個時辰,烈日炎炎,馬嘯嘯覺得口幹舌燥,找了一處山泉蹲下喝水。
李彥席地坐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微眯了眼,惬意得很。一時間,只有嘩嘩的水聲圍繞着兩人。
風從遠方吹來,夾雜着莫名的花香。漫天的白色花瓣飄飄揚揚,小小的一點一點飄落在水上,靜靜地随着水流向下流去。馬嘯嘯詫異地擡起頭來,被眼前這美景迷得不能動彈,眼睛貪婪地凝視着,不動分毫。
花瓣柔柔地落在李彥的肩上,無聲無息。
他輕拈起一片花瓣,含在唇上,微苦的香甜蔓延開來,他在心底不可抑制地發笑,記得誰說過,最美麗的總是最狠毒的。
他站起身拂開身上殘留的花瓣,走到馬嘯嘯身後,長手一伸,攬過她的肩膀。
唇擦過她的耳際,姿勢暧昧至極。
“現在你屏住呼吸,不要說話,慢慢跟我走,不要擡頭往上看。”
馬嘯嘯一震,忙閉住氣息,聽話地點點頭。
李彥一笑,拉過她的手,緩緩地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
手心裏滿是汗,馬嘯嘯一張臉憋得通紅,側頭一望卻見李彥面色如常,忍不住在心中咒罵,再憋下去,她非死不可。
一念之間,她再也忍不住了,張嘴像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喘息。
李彥不知何時松開了手,站在一旁抱臂欣賞着她的窘樣。馬嘯嘯一瞬間明白了過來。
“咳咳……你為什麽早不告訴我?”
“我以為你知道。”
我知道?知道個屁啊?屏住呼吸,我怎麽知道還有沒有花香?馬嘯嘯一陣氣結,她差點就憋過去了,落得個英年早逝的下場。眼下礙于還有未知的危險,她不好發威,只得忍氣吞聲。擡眼看見李彥礙眼的笑,馬嘯嘯重重冷哼一聲,鄙視的目光把李彥從頭刮到尾。
“還找不找?”李彥漫不經心地一問。
“當然找!”馬嘯嘯大叫出聲,可不能為點屁事,壞了她的大事。
一路走,一路尋,哪裏有狗尾巴草的蹤影?
馬嘯嘯一直埋頭自顧自地走在前頭找尋,李彥走在她的身後,看她的背影就像啄米的雞就差沒把頭紮進地裏。他不禁勾起了笑卻滿是嘲諷,笑她不明白,有的事再怎麽執着也沒用。
“怎麽沒有呢,怎麽還是沒有呢,娘的,到底在哪裏啊……”
馬嘯嘯嘴裏念念有詞,饒是她耐心好也有些急噪。
她一直埋着頭,所以沒有看見:一截斷木恰好擋在她的面前。李彥也沒有注意到,直到傳來“嘣”一聲響。他才擡眼看見馬嘯嘯捂住額頭,含着眼淚,四處亂跳。
“痛!痛!痛!痛!丫的……”
她亂跳着,忽然只聽“咔啦”一聲,她頓時愣在原地,踩到什麽了?
一張巨網從天而降。李彥眼疾手快,抓過馬嘯嘯開始跑,大網落在了他們的身後。
“李彥……”
馬嘯嘯話還未說完,只聽腦後傳來雜亂的奔跑聲。
“锃锃”的金屬聲,馬嘯嘯猜測那是刀劍出鞘的聲音。李彥跑得很急,她平常自恃運動細胞發達,此刻也被他連拖帶拽地跑。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馬嘯嘯忽然想起一部名為“亡命天涯”的電影,主角也被反角追殺,亡命狂奔,可惜人家開的是越野。
李彥拉着馬嘯嘯拼命地往林中跑,希望找到躲避處。
他到底還是躲不過,他不會給他喘息的機會,一絲一毫僥幸也沒有,他早告訴過他:“我就是要置你于死地。”
李彥聽見馬嘯嘯在他身旁急切的喘息,也可以感覺到她越來越沉重的重量,她跑不動了,他當然知道,但是他們眼下只能逃。
忽然,馬嘯嘯腳底一個踉跄,扯着李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馬嘯嘯咬牙忍着腳踝處竄上的刺骨疼痛,掙紮着想站起來,忍不住唾棄自己:丫的,原來真還有蠢人在關鍵時刻摔倒!
她還未及站穩,李彥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臂。她擡眼看見李彥鐵青的臉色和他身後黑壓壓的一群蒙面人。她再次鄙視自己一萬次。
站在他們面前的蒙面人拉起了弓,無數箭尖在白日下泛着冰冷的幽光,仿佛轉身跑開的瞬間便會被紮成兩塊蜂窩煤,馬嘯嘯在心裏打了個冷顫,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們的動作。
李彥掃視一周,緩緩地開口說道:“真是陰魂不散……可惜了……上好的婆羅花……”他滿意地看見對面幾人驀地變了神色,又繼續道:“那花,我替他種了好些年,怎會聞不出。不過,可惜他興師動衆地派來這麽多人,未必高估了李彥。”
馬嘯嘯聽到此,差點背過氣去,就知道李彥這個倒黴鬼牽連自己。
對面一人顯然沒有好耐心,拔劍趁勢攻了過來,直擊李彥而去。李彥負手而立,不動分毫。馬嘯嘯慌張地伸手拉他,出人意料地,卻見那持劍人身形一晃,跪在了地上,劍尖沒入土裏艱難地支撐着他的重量。那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氣,露在黑布外的一雙眼通紅,幾乎動盡全身力氣說着:“你……解藥拿來……”
馬嘯嘯一時間定在原地,只得疑惑地打量着李彥。
“砰咚”數聲,對面又有幾人掙紮着跪倒在地。馬嘯嘯心中隐隐閃過一個念頭,快得不可捉摸,她不可置信地擡眼認真地看着李彥。
幾乎是幾十秒的間隙,待到對方已全部仰躺在地。李彥這才緩緩掏出袖中的香囊。馬嘯嘯條件反射性地捂住口鼻。
“無礙。”
李彥伸手拉下她的手腕,拆開了香囊。片片白色的花瓣靜靜地落到了地上,一絲香氣也無。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李彥自然不願咄咄逼人,為求自保而已。難為你們專心致志地追着跑了如此之久,吸入花香太過。”他故作惋惜地一嘆,又擡腳踏上那片片雪白。
“這婆羅花,奇香雖是奇毒,可惜香氣持續時間不長。說來,解這毒亦簡單,只需含一片花瓣在唇上,不催發內力即可。”
他說罷又将花瓣踩入泥裏幾分,一臉惋惜道:“諸位俠士如今動彈不得,只怕也得等上一時半刻,爬過來取這花瓣。方才李某已将花瓣踩實了,以防被風吹走,諸位還請不要擔心。”
片片雪白早已泥濘不堪,被踩在李彥腳下,他仍似意猶未盡。
馬嘯嘯好笑地注視着蒙面人惱怒非常卻不得發的神情,心裏卻有絲絲擔憂,想不到,李彥竟是如此。
“現在還找嗎?”她還在想着,只見李彥恢複常态,漫不經心地問道。
她搖搖頭,腳那麽痛,估計再找下去,都得殘了。
“那走吧。”說罷,李彥轉身就走。
好吧,她也沒想過那人會來攙扶自己,馬嘯嘯在心裏問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拖着傷腳緩緩跟在李彥身後,至少目前不用擔心被追殺了。
“哦,對了。”他忽然轉身吓了馬嘯嘯一跳。
“婆羅花解毒以後,也切不可催發內力,否則經脈盡斷而死。諸位俠士好生思量,謀個去處。他,想必是不要廢人的。”
說完,他一笑,難得的燦爛。
馬嘯嘯見那群黑衣人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就像死了一般。
又過三日,馬嘯嘯、李彥二人終于安全回到了乞丐窩。
自然是沒有找到狗尾巴草。不過,慶幸的是,小乞丐們将麻将推銷得不錯。幾條街外都能聽見麻将嘩嘩作響的聲音。
小乞丐們雖然對他們的大王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感到十分好奇,卻誰都不敢多問,李彥亦不多作解釋,而馬嘯嘯本人,對比李彥不可告人的秘密,更感興趣的是怎麽将麻将發揚光大,收斂財富。事情就這麽悄無聲息地不了了之。破落的街道又回複到馬大王作威作福的軌道中去了……
磚塊堆砌的高牆上,一頭亂蓬蓬的頭發東搖西晃,兩道精光透過縫隙掃視着街上的身影。那個胖子,馬嘯嘯已經注意他很久了。他先前窩在對面的乞丐窩裏同那幫乞丐興趣盎然地玩了幾把麻将,時不時地東問西問,十足的奸商嘴臉。如今他拿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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