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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斬鬼,這麽拉風的名字,馬嘯嘯倒要好好見識見識。
行了百步左右,才見到傳說中的斬鬼,方才隔了百步之遙,已聞其聲,如今一見,确實令馬嘯嘯嘆為觀止。
論馬,現如今她也是見了不少,可如此威風凜凜的馬卻是此生第一次見。那斬鬼立在她面前,身形巨大,她僅能擡頭仰視,通體純黑,卻泛出熠熠光彩來,饒是外面草場上的百匹良駒亦沒有一匹及它毛色鮮亮,但見那黑漆漆的一雙眼滿是不屑,看着來人的眼神居高臨下。
馬嘯嘯不禁想,這樣傲嬌的馬真乃天下罕見,卻被那周寧麒捉住,拘在這小小四方隔間,只怕是郁悶至極。往斬鬼後蹄望去,果然被鐵鏈牢牢鎖住,那鎖鏈比她的拳頭還要粗上數倍。
小青見馬嘯嘯看得出神,語氣裏也是難掩的驕傲,說道:“這斬鬼據說是古今第一寶馬,速度可追雲逐月,只是這天下還沒人曾騎過,就連王爺當初擒了此馬,也是由八匹烏雲蓋雪堪堪拖了來。”
原來如此,這斬鬼看着威風,可是沒人可駕馭,也不過是個擺設了。
馬嘯嘯想走近了幾步再細看此馬。本來他們站得位置離斬鬼約有十步之遙,小青見馬嘯嘯動作,正欲伸手攔她,不料她步速快,只掠過她的衣角,晃眼只見馬嘯嘯立于馬前,咫尺之間。
小青大喊:“馬姑娘,危險,快回來!”
話音未落,斬鬼猛地高聲長嘶,震耳欲聾,揚頭,立起前足,馬嘯嘯聽到小青叫她,還未反映過來,只聽馬嘶貫耳,一雙馬蹄已懸在腦袋之上,眼看就要向她踏來。
她想,自己今天真真要命喪馬蹄之下了,嗚呼哀哉。
說時遲那時快,那斬鬼不知為何,竟然生生頓了頓,調轉了方向,踏在了一側的隔間圍欄上,那圍欄便如紙屑般四散開來,前蹄落地,斬鬼挑釁地揚了揚後踢,引得鎖鏈嘩嘩作響,仿佛要裂将開來,一時之間,數聲巨響在駿馬所裏響得驚心動魄。
響聲過後,小青一個激靈,連忙上前伸手扯回呆立原地的馬嘯嘯,急急說道:“馬姑娘,這次是你命大,那斬鬼蹄下不知多少冤魂,前些日子幾個膽大的小厮都着了此道。只有一人險險保住了性命,落了個殘廢的下場。”說話間,面色也是慘白,許是被剛才的動靜吓個不輕。
馬嘯嘯這才如夢初醒,乖乖地說道:“對不起,我剛才也沒多想。”說完,又轉頭看着斬鬼,可恨那後者調轉了身子,只留了個屁股對着她。
小青趕緊帶着馬嘯嘯離開了駿馬所。
大概是經受頗大刺激,一整個下午小青都恹恹的,明顯沒有了工作情緒,早早地就遣散了馬嘯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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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嘯嘯當然欣然接受,說實話,先前她是有點吓懵了,不過她心理素質好,恢複得也快,轉眼就忘得九霄雲外。見沒有旁人,就晃到馬場鮮有人的北面山丘腳下,尋找合适的紮梅花樁的地方。
遠遠看見一棵形似梧桐的大叔,亭亭華蓋,即可擋雨又可遮陽,不遠處有些低矮樹叢,看那樹幹粗細,恰是梅花樁所需。馬嘯嘯定了主意,回去一路留心,記下了位置。
日落西沉,小童準時赴約,一臉別扭地站在馬嘯嘯的小屋外,馬嘯嘯十分高興。
有了小童的幫忙,樹倒拔得容易,見他雙手抱樹,很快樹便連根而起。馬嘯嘯直呼看不出來,看不出來,看那小童纖瘦,文文弱弱,竟然跟那倒拔楊柳垂的魯大漢是一個級別的。
可是手邊沒有鋸子,不好做樁,馬嘯嘯便随手畫了鋸子的圖形,交由小童,讓他交給墨子昂找人做了來,小童看見圖,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沒有梅花樁,當晚,小童只得教了馬嘯嘯基本的塌樁法,紮了半個時辰馬步,美其名曰,讓她以後身輕如燕。
末了,小童臨走前,馬嘯嘯問他:“墨子昂的随從都會武功嗎?”
小童知道自家公子對馬嘯嘯一向甚為親厚,倒也不忌諱,答道:“公子自幼練習墨家劍法,我們跟着公子,也學了點皮毛。”
墨家劍法?馬嘯嘯不由得想起了尋秦記裏的項少龍,不由得一笑,又問道:“那怎麽不見你家公子使劍,整天只挂只綠笛子。”
小童表情似乎變得有些為難,半晌才答道:“自從……公子勢要與墨家再無瓜葛,便棄了墨子劍。”
馬嘯嘯心下了然,也不再多問,放小童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蜂蜜的狗尾巴草
隔日傍晚,小童便如約帶來了做好的兩把鋸子,效率出其地高,兩人迅速地搭好了梅花樁,開始正式練習。
就這樣,時間在馬嘯嘯喂馬洗馬練習梅花樁的日子中,波瀾不驚地匆匆流過。
白天馬嘯嘯日日都要去駿馬所打掃,倒食,打掃,面對斬鬼,她格外地小心,出人意料的是,自從那日初次見面之後,斬鬼見着她倒是沒了什麽激烈的反映,每每只拿馬屁股對着她,可是每次倒食後,它也會乖乖轉過身來吃,現在經過馬嘯嘯日日接近,不懈努力,她是唯一可以站在離斬鬼五步以內的人。
人人都道她與斬鬼有緣,可是馬嘯嘯只道,斬鬼不過為五鬥米折腰罷了,識時務馬為俊馬。
傍晚,每當日暮西沉,她都要與小童去練梅花樁,可謂是風雨無阻,披星戴月,其毅力連自己都覺得頗有點感天動地,雖然剛開始塌樁,天天都摔得臉青鼻腫,好在經過半月練習,現下,馬嘯嘯練得倒也是有模有樣,連陪練師傅小童都甚感欣慰。
這一日,馬嘯嘯反常地醒了個大早,卻再也睡不着,索性起床。她沿着跑馬道慢悠悠走了一圈,有點百無聊賴,便打定主意去練習梅花樁。不出一會兒,幾個上下樁動作,練得她汗流浃背。
馬嘯嘯想,若日後時運再不濟,注定找不到狗尾巴草了,她也可以搞個戲班什麽的,糊弄一下觀衆,想要糊口倒也容易。
想到這裏,馬嘯嘯嘴裏連忙“呸呸”兩聲,心裏罵自己怎麽想這麽不吉利的事,肯定是受了昨夜墨子昂的影響,但轉念之間,又想,倘若自己真找不到狗尾巴草,又作如何打算,繼續開麻将莊,再搞點別的什麽新奇小玩意,她倒是也不太愁。
就這麽愣愣地想了一陣,擡眼才看見,遠遠晨霧裏,走來一人。馬嘯嘯心下一驚,不想暴露自己在練梅花樁,可左右張望,只有一棵大樹可藏身,忙從梅花樁跳将下來,躲到樹後。
來人一襲黑衣,走近了,馬嘯嘯聽他開口,微帶了笑意揚聲問道:“馬姑娘,躲在樹後,是有意躲着我嗎?”
一聽聲音,竟是李彥。
馬嘯嘯從樹後走出來,驚訝道:“你怎麽會在這裏?”這可是鎮天府的後山馬場。
李彥答道:“我原本在山那一頭,可想到許久不見馬姑娘,有些挂念,便來瞧瞧。”
馬嘯嘯自然是不信他的後半句,可前半句的“山那一頭”不是蓄養戰馬的地方嗎?她狐疑地打量着李彥,不知他葫蘆裏又在賣什麽藥。
自己雖來了馬場半月,可他又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他果真在鎮天府裏埋了眼線?聯想到上次自己是在香鋪外遇見他的,難道眼線是那丫鬟綠意?難道綠意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高強?
頓時間,馬嘯嘯心裏湧起了千般疑惑。
相識至今,她還是一點兒都不了解李彥,不禁懷疑,李彥與她的交往,有沒有哪怕半分真心。但是想起從前李彥屢次救她于危難,自己那時于他毫無用處,馬嘯嘯心裏腹诽道,禍因他而起,只怕他是出于愧疚,理應救她。
眼下,李彥出現在鎮天府,必有籌謀,自己還是明哲保身要緊,決計不去淌那渾水。
于是,放下心裏種種疑惑,馬嘯嘯言簡意赅地答道:“那謝您惦記。”
李彥不禁一笑,也不再看馬嘯嘯,徑直踱到那梅花樁前,仔細端詳了一番,面上幾分贊許之色,馬嘯嘯看見,頗感自豪。
“你這木樁倒也機巧,不知是何用途?”李彥問道。
馬嘯嘯不像李彥喜歡玩神秘,一五一十地将梅花樁以及自己在太君生辰的打算告訴了李彥。
聽罷,李彥點了點頭,道:“難得你有心思。”停了片刻,又問道:“可是你如何在這木樁上自由來回?”雖說這木樁不足丈餘,但憑他對馬嘯嘯的了解,怕也是難事。
只聽馬嘯嘯笑答:“我自有高人相助……”又将墨子昂和小童如何助他索性都說了。
聽罷,李彥心道,這墨子昂歷來我行我素,行事低調,不喜張揚,又與馬嘯嘯非親非故,竟然肯如此幫她,也是一樁奇事。
先前,墨子昂肯豁了性命去救馬嘯嘯,李彥尚且認為是那一箱稀世藥材的作用,如今看來,卻不盡然。
加之,眼下平陽公主準備從南苑回朝,之前由于南苑地處西南蠻夷,對墨子昂的追蹤頗有不便,如今回朝,只怕是會加緊追捕,李彥雖對于宮闱秘聞不感興趣,可也知曉平陽公主對于墨子昂的執着。這墨子昂如今自身難保怕也是有的,卻還肯留在這是非之地幫馬嘯嘯,着實令李彥驚訝。
馬嘯嘯見李彥神色複雜,若有所思,以為他是不信,便足尖點地,輕巧地躍上了木樁。這些天,馬嘯嘯日日都要紮半個時辰馬步,先以為是小童诓她,如今卻真有點身輕如燕的感覺,令她頗喜,又在木樁上練了幾個來回。
李彥見馬嘯嘯在木樁上輕巧來回,腳步沉穩,一襲素色女裝,臉上一派明媚。
晨光熹微,李彥恍惚覺得,如今的馬嘯嘯再不是當初那個乞丐棚裏的惡霸無賴。
馬嘯嘯站在樁上,忽聽耳邊傳來熟悉的“嗡嗡”聲,她停下動作,側耳傾聽,是蜜蜂的聲音,擡頭一望,但見那高高的樹冠枝桠裏,正挂着一只蜂巢。
她看向李彥,往上一指問道:“你看見上面的蜂巢了嗎?”
李彥順勢望去,果然是個蜂巢,但是這又有何稀奇呢?
馬嘯嘯見李彥無甚表情,才猛然想起自己穿來這麽久,似乎從來沒有見過誰吃蜂蜜,趕緊問:“你們不吃蜂蜜的嗎?”
李彥搖了搖頭,驚訝問道:“你怎麽會想到要吃蜜蜂的蜂蜜?”
馬嘯嘯更是驚訝,答道:“我們家鄉人人愛吃,可甜了,純天然,不加任何香精防腐劑。”
“香精,防腐劑乃何物?”李彥茫然。
馬嘯嘯擺了擺手,不再解釋,只說道:“今天,讓你見識見識。”
說完,她便去尋了些樹枝,再跑到廚房,從竈底取了根帶火芯的柴火,很快便在樹下點了火堆。
這取蜜蜂的方法是她從前在探索頻道,看到某非洲土著部落用的方法,不知道奏效不,不過她實在是饞蜂蜜了,尤其是蜂蜜烤雞翅,這麽想着,幹勁也足。
李彥不明所以地看着一切,只見火堆上漸漸升起青煙袅袅,因馬嘯嘯拾來的樹枝帶着晨霧,煙霧也濃,順着樹幹,往上延伸,熏得蜜蜂一只接一只飛出了蜂巢,到別處躲避。
遠遠地看,像一陣黑風往遠處吹去。
李彥感到十分驚訝,不曉得馬嘯嘯哪裏來的主意。
眼看,蜜蜂飛得差不多了,馬嘯嘯手腳并用,爬到樹頂,取了巢裏的蜜蠟,捧寶貝似地抱在懷裏,爬下了樹。
湊到李彥面前,用手指揩了一小塊蜜蠟,遞到李彥面前,獻寶似地說:“你嘗嘗。”
李彥伸手接過,将信将疑地放到嘴裏,竟然有種天然的回甜,笑道:“馬姑娘果然聰慧。”
馬嘯嘯也不在乎他的稱贊是真是假,倒是很高興。
“還有一事方才險些忘了,我吩咐徐壽在鎮天府外城新近開了一間麻将莊。馬姑娘有空可去看看。”
一聽此言,馬嘯嘯心裏樂開了花,終于有零用錢花了,連連點頭。
“今天,我帶了些你以前說的所謂‘紅利’給你。”說着,李彥從懷裏掏出一個精巧的布袋。
馬嘯嘯連忙接過,迫不及待地解開來看,有好些碎銀子,沒想到李彥這次竟然這麽上道,不覺在她心中的形象又偉岸了起來。
她哥兒倆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謝謝啊,有空常來找我啊。”
李彥笑出了聲,“定不負所望。”
馬嘯嘯又絮絮問了些麻将莊的情況,後來怕耽誤喂馬,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中午,處理了蜜蠟後,馬嘯嘯喜滋滋地吃了頓蜂蜜烤雞翅,終于得償所願。
下午,去駿馬所的時候喂馬的時候,馬嘯嘯也是一臉的喜上眉梢。
走到斬鬼那隔間,卻吓了一跳。
原本一直拿馬屁股對着她的斬鬼,竟然忽然轉過身來,直沖她而來,未待她反映,便馬頭一伏,伸到她的眼前,悉悉索索地在她身上聞來聞去,後蹄不安地微微踏步。
馬嘯嘯皺緊了眉頭,不知這斬鬼今天又怎麽了,自己沒什麽不同啊。
她仔細地想了想……難道是蜂蜜……
一念至此,馬嘯嘯迅速摸出懷裏裝着蜂蜜的小瓷瓶,拿起一根細草,尾端沾了蜂蜜,送到斬鬼面前。
斬鬼舌頭一卷,吃了草料,又輕輕拱了拱馬嘯嘯拿着瓷瓶的手,見狀,馬嘯嘯忙又接着喂。
直到風卷殘雲般地吃完了整瓶蜂蜜,斬鬼才心滿意足地走開了。
其後每天馬嘯嘯來駿馬所的時候,随身都帶那麽一小瓶蜂蜜。
斬鬼雖然外表冷酷,但是也漸漸親近起每天給她帶蜂蜜的馬嘯嘯,不時會用鼻子拱一拱她的臉,聊表謝意。馬嘯嘯歡喜不已。
翻月初一那日,傍晚練習時,小童攜了一只不小的青木箱子來。
“這是公子按照當初你描述的道具,照着你的圖略微改良做的。公子說,雖沒有見過此物,但是聽描述,覺得依馬姑娘的圖改改,更要好上幾分,便擅自做了主。”
馬嘯嘯一聽,忙揭蓋來看,那形制真真是栩栩如生,比她當日所畫的,豈止是好上幾分,簡直仿佛是脫胎換骨,自嘆墨子昂果然靠得住。
伸手提将起來,不料此物看着輕巧,入手也是一沉,她險些沒抓牢。
小童見狀,又開口道:“公子還說,因為此物點綴繁複,自然是有些沉,囑咐馬姑娘早日攜上此物練習,才可在生辰當日應對,所以才囑咐我早些送了來。”
馬嘯嘯點了點頭,“那記得替我謝謝你家公子。”
說完便拿起道具,開始了練習。
因為第一天實戰演練,一晚上下來,馬嘯嘯兩臂酸痛,抱着木箱,害怕被人發現,腳步匆匆,奔回小屋,進了門差點撲将在地。
因為累極,當晚也睡得格外沉。
“走水了,走水了!”慌亂的人聲伴着刺耳的馬嘶聲,響徹夜空。
饒是馬嘯嘯睡得沉,也被外面兵荒馬亂般的聲音驚醒,一個鯉魚打挺地翻身起來。
外面叫喊“走水”的聲音不停,馬嘯嘯心道不好,忙穿衣服往外奔去,也不知是什麽時辰。
走到外面,才發現天還是黑漆漆的,遠處草糧間連同馬棚處處皆是火光沖天,紅彤彤地将江邊染成了一抹血色。隔着這麽遠的距離,馬嘯嘯都感覺似有熱浪撲面而來,不禁咬了咬牙,往人群裏沖去。
人們都四下奔走,企圖撲滅火焰,剛走到近處,馬嘯嘯感覺被人一把抓住,回頭正對上小青焦急的神色。
“馬姑娘,現下幾處糧莊都着了火,你跟着隊伍趕緊去撲火,山那面馬場所有草糧都付之一炬,咱這邊得保住啊,馬棚裏的馬兒都掙脫了缰繩跑了出來,現在也顧不得馬舍了,你快去提水吧。”說罷,塞給馬嘯嘯一個空木桶。
馬嘯嘯點了點頭,忙往水源處奔去。
空氣裏充斥着麥稈燃燒的焦臭味,四處人聲嘈雜,馬嘯嘯腳步不停地奔跑着,看着熊熊火光,腦海中一個念頭忽閃而過,霎時将她定在原處。
別的馬兒只能掙脫缰繩,可是斬鬼如何能掙脫鐵鏈,豈不是要活活燒死。
再顧不得其它,馬嘯嘯扔了木桶,往駿馬所跑去,人群與她逆流而往,她辨認出其間的熟悉面孔,正是當日送她來馬場的車夫,馬嘯嘯知他似乎有些地位,急急問道:“你知道鎖住斬鬼的鐵鏈的鑰匙在哪裏嗎?”因着周圍聲音嘈雜,她幾乎是吼出聲來。
那馬夫,瞬間變了神色,着急答道:“就在駿馬所,進門的牆上挂着。”
話音未落,馬嘯嘯已箭步跑開,直直奔去駿馬所。
遠遠地看,那駿馬所的草蓋揚起滾滾濃煙,已半壁融在烈烈火海裏。
作者有話要說:
☆、救馬的狗尾巴草
馬嘯嘯以衣袖捂住口鼻,沖進了駿馬所。
擡眼便看見靠門右側的牆上,赫然挂着一把碩大的銅鑰匙。
馬嘯嘯仔細用衣袖抱住手将鑰匙取下來,火勢将鑰匙炙烤得燙手,縱使隔着布料,仍可察覺到那灼人的熱度。
濃煙四起,馬嘯嘯伏低了身子,往裏探去。
走出不多步,便聽見駭人馬嘶,一聲聲破空而來,宛如長刀破日。
馬嘯嘯一聽便知,斬鬼還活着。
她加快了腳步,走到近處,只見斬鬼甚是不安,後蹄猛烈地上下躍起,仿佛要生生掙脫那鐵鏈。
見到馬嘯嘯接近,斬鬼突兀地停下了所有動作,只将馬頭伸了過來,貼着馬嘯嘯。
一時間,馬嘯嘯竟然有些想哭。
她摸了摸斬鬼的鼻子,稍作安撫,沖它揚了揚手裏的鑰匙。
“我這就給你開鎖,斬鬼大哥,你不要踢我。”
斬鬼似乎懂的她說的話,只靜靜地站着。
馬嘯嘯繞到馬後,見那鎖鏈一端拴住馬蹄,另一端嵌在地上,她蹲下身子,再顧不得掩住口鼻,只摸索着找鎖口。
黑煙熏得她淚流不止,終于摸索到了鎖口,将鑰匙插進去,卻遲遲扭不開鎖。
“不是玩兒我吧。”馬嘯嘯幾近哀嚎。
她拼勁全力,鎖口紋絲不動。
忽聽一聲巨響,頭頂幾片瓦礫,落在腳旁,燙的馬嘯嘯怪叫一聲。
頃刻間,近處又落下燃燒的木材,眼看火勢愈大,馬嘯嘯只得使出渾身解數。
斬鬼不安地走動起來,使馬嘯嘯更難使力,一雙手被鐵鏈燙的通紅,又因用力,掌心刺痛,隐隐可見殷紅的血跡。
馬嘯嘯心裏發了恨,将鎖口狠狠地摔在地上,只聽噠一聲,竟彈開了。
她喜不自勝,忙掙脫斬鬼的束縛。
斬鬼猛然揚起前蹄,一聲長嘶,跑出了隔間。
馬嘯嘯回頭望,來時路已是一片火海。
這可怎麽辦?正踟躇間,但見,斬鬼屈膝,蹲在她面前,用頭拱了拱她,似在催促。
馬嘯嘯嘆道,知恩圖報,無愧名駒,忙翻身爬了上馬,牢牢抱住斬鬼脖子。
斬鬼立起,直沖前面窗棂而去,只聽破窗之聲傳來,轉眼斬鬼已躍出了駿馬所,馬嘯嘯趴在馬後,耳邊冽冽風聲,再回頭,那駿馬所已轟然陷落,只餘一線火光。
身下,斬鬼停下了動作,馬嘯嘯抓住缰繩直起了身子,正欲下馬。不料,斬鬼猛然發力,往那北側山丘奔去。
小青曾說,斬鬼乃古今天下第一寶馬,速度可追雲逐月。馬嘯嘯自是不知道何謂追雲逐月,可看着馬下之人仰望着她一人一騎而來,還來不及露出驚訝之色,再回頭看,已是遠處一星黑點,便知斬鬼作為一匹馬,快得不可思議。
不過片刻,斬鬼已立于山丘頂端,停了下來,馬嘯嘯眺望北面戰馬場,所有屋舍都被火舌卷着,無一幸免,數不清的馬匹四散跑去,人如同蝼蟻一般奔走其間,卻于事無補。
等了許久,見斬鬼沒了動靜,馬嘯嘯迅速翻身下馬,走到馬前,掏出懷裏的蜂蜜瓶,和着青草喂了斬鬼。
山丘下火光漸漸隐去,天邊紅霞漫天,天漸亮了,她摸了摸馬頭,見它一雙馬眼炯炯望着自己,“就這樣吧,你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他們再也抓不到你了。”
說完,又戀戀不舍地用臉貼了貼馬鼻子,才轉身離開。
可是,都等她慢悠悠地走下了山坡,斬鬼還是亦步亦趨地跟着她,不時用馬頭拱一拱她的後背。
馬嘯嘯轉頭看着斬鬼,經此一劫,斬鬼似乎已經認主,打定主意要跟着自己。
她心裏自然高興,牽了缰繩,哼着小曲,往剩餘的寥寥幾處馬場房舍走去。
一路見衆人趕馬,馬匹雖少了不少,現下似乎也從夜火的驚慌中平息過來,細嚼慢咽地啃着地上的青草。
馬嘯嘯看着地上幾處焦土,糧草間和駿馬所被燒得面目全非,只餘下黑灰堆疊在地上,孤零零得可憐,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火來得甚是詭異,三更半夜,竟然山丘兩側先後起火,且一發不可收拾,想來必是人為。
馬嘯嘯猛地記起,那天早晨李彥說他在山的那一頭,眉頭就皺了起來,忙搖了搖頭,想要甩掉這突如其來的念想,她可什麽都沒聽見,什麽都不知道。
周寧麒人來得很快,還是晨光,便帶着一長串護衛,興師動衆地趕來了馬場。
來人顯是面色不郁,沉着臉,不發一言。身後,護衛舉着長劍,劍鞘泛着凜冽寒光。馬場衆人烏泱泱跪了一地。
一時間,靜得可怕。
秋風冷,馬嘯嘯縮着脖子,跪在前排。
許久,周寧麒終于開口:“肖都統。”
被叫到名字的軍士,從他身後站了出來,一揖道:“末将在。”
馬嘯嘯擡頭看,只見那肖都統樣子頗為冷峻,穿着铠甲,虎背蜂腰,長劍在手,舉手投足間皆是軍人做派,忽覺頭頂周寧麒寒冷目光向她射來,忙作低頭狀,不敢再看。
周寧麒聲音不怒而威,“肖都統,你倒是道與本王,這馬場究竟是如何起得火。”
都統肖陸恭敬答道:“昨夜起火後,末将領令,連夜趕到馬場查探,發覺糧草間,雖然已燒得蕩然無存,可灰燼中還殘餘着些許未燃盡的燈油,幾處起火的屋舍皆是如此。末将鬥膽猜測,恐怕是有歹人有心為之。”
“那依你看,這歹人是何人?”
此問一出,周圍氣氛更是猶如繃緊了的弓弦,惶惶間便可害人于無形。
肖陸倏地跪地,“末将不才,不敢妄加猜測,但昨夜火勢甚大,兩面起火,這點火之人怕不只一人,且更可躲過守衛戰馬軍士的眼目,怕是武功極高。”
“哼。”周寧麒一拂袖,面色更是鐵青,“本王倒想看看這群歹人,燒我糧倉,放我戰馬,意欲為何。”
說着,目光噬人地掃視着跪地衆人,馬嘯嘯猜眼下他必是疑心這馬場裏有內鬼。
“王爺,老臣鬥膽有一言要進。”伏在馬嘯嘯身旁的老者忽然開口,她偏頭看,正是當日送她來的馬夫,人喚胡伯。
“且說。”周寧麒面色稍霁,似乎對這胡伯極為信任。
“老朽昨夜同衆人一同撲火一宿,今早卻發現,平日幾個刷馬的青衣小厮今早不見了蹤影,便差人畫了幾人的畫像,如今呈給王爺。”說完,掏出一疊畫像,呈上。
周寧麒點了點頭,肖陸便接了過去。
馬場衆人懸着的心似乎微微放下了些。這放火之人,許是早跑了,他們也無可奈何啊。
周寧麒肅穆神色,又道:“這馬場損失之巨,糧草全毀,戰馬跑失大半,本王的千裏名駒丢失一半,馬場衆人看管不力,但念在爾等奮力撲火,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每人罰俸六月。”
衆人磕頭,齊呼:“王爺聖明。”
馬嘯嘯不屑地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本來月俸就少,如今更是沒了,好在有麻将莊的紅利,不然她喝西北風去啊。
“馬嘯嘯。”
卻忽聽周寧麒喚她名號,吓得她心肝一顫,愣了半刻才直起身子,答了一聲:“在。”
“本王聽說,昨夜你救斬鬼有功,又馴服了此馬,從今以後,斬鬼便賞你當坐騎。”
有這等好事?是你自己騎不了,無奈才給我的吧。馬嘯嘯又在心裏腹诽了一番,面上露出驚喜,朗聲答道:“王爺英明,謝王爺恩典。”不禁嘆道自己也很腹黑演技派啊。
擡眼看見周寧麒臉上無甚表情,目光森然,似乎要将她的心底看穿,馬嘯嘯又趕忙作低頭狀,無論如何,她決計不能讓這喜怒無常的王爺知道,自己竟然認識他那居心叵測的弟弟。
起火一事似乎就這麽寥寥收尾了,馬嘯嘯看不透這究竟是不是李彥的計謀,也不知道這究竟是意欲為何,不過其後不出一月,她便明白了,當時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如今,太君生辰在即,馬嘯嘯一心一意投入了排練之中,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
當月十五前夜,令人出乎意料的,小童沒有前來赴約,來得竟是多日未見的墨子昂。
馬嘯嘯心裏莫明高興了起來,練習的時候也順暢了不少。
當墨子昂看見在梅花樁一旁吃草的斬鬼時,笑了笑道:“馬姑娘,得此良駒,實乃大幸。”
馬嘯嘯一笑,斬鬼威風凜凜地甩了甩鬃毛。
練到後半夜,馬嘯嘯舉着道具,手還是有些酸麻。
墨子昂見狀,輕聲道:“得罪了。”
說完便動手點了她背後幾處穴位,一掌覆在她的背心,馬嘯嘯只覺一股盈盈熱氣灌滿全身,腰不再酸了,手不再痛了。
激動地問:“這……就是傳說中的內力嗎?”
墨子昂輕聲一笑,“不過略施小計,打通幾處血脈,你日後練武也大有用處。”
馬嘯嘯點了點頭,專心地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覺得有輕柔之物落在臉上。
睜開眼,已是漫天細細飄雪。
瑩白的雪花撲簌簌地落下,地上漸漸鋪上一層雪白。
夜寂靜無聲,坐在亭亭華蓋下,落雪不多。
馬嘯嘯癡癡地望着美景,背後傳來一股股徐徐熱氣,倒也不覺得冷。
她舒服地喟嘆,這是她穿來這麽久以後,第一次覺得身心舒暢,留戀此間好時光。
墨子昂收了手,在她身後道:“今日就到這裏了。”
馬嘯嘯轉過頭,見墨子昂一雙黑眸如碧水清亮,縱使曾受難,他卻有一雙如此純淨如鹿的眼睛。
她發自肺腑,開口道:“謝謝你,墨子昂。”
墨子昂有禮答道:“馬姑娘,毋需介懷,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你叫我馬嘯嘯好了。”她笑得眉眼彎彎。
因為雪下得急,馬嘯嘯本打算策馬回去,可是由于斬鬼還未正式變成坐騎,她也沒有給它裝馬蹬,眼下斬鬼也不知鬧什麽別扭,不肯屈膝趴下,她爬不上馬。
正氣惱間,馬嘯嘯只覺身子一輕,她便被墨子昂攜起,輕柔地放到了馬上,他的氣息迎面擦過,她的心忽然跳漏了一拍。
她坐在馬上呆呆地望着他。
他眉目亮過天邊星子,“子昂謹祝明日馬嘯嘯馬到功成。”
說罷轉身,腳步一深一淺地邁進了雪裏。
白衣如雪,仿佛嵌進了漫天風雪。
作者有話要說:
☆、舞獅的狗尾巴草
清晨,這一場雪終于停了,倒是個萬裏無雲,秋高氣爽的好日子,風裏還殘留着爆竹氣味,一地紅屑,煞是喜慶。
鎮天府門外,香車寶馬排滿了長長的巷道,江南世家,高門新貴,無不來賀。
庭院內鑼鼓喧天,伫立正中的戲臺彩綢飄蕩,他方唱罷我登場。幕幕大戲,好不熱鬧。
戲臺正中,坐着個六旬貴婦,着一襲鳶蘿松紅衣,風姿猶存,臉上含笑,側頭與周寧麒說話,正是鎮天府太君。
那臺上,骠騎大将軍剛剛下場,倏地,鼓點一換,一聲急過一聲,奪人心魄。
臺下衆人不覺噤聲,都目不轉睛地盯着臺上。
兩名雜役飛快推出一塊大木板,便匆匆下了場。
太君定睛細看,那木板上豎着高高低低的九只木樁,一起一伏間竟仿若成梅花形狀。
鼓點驀地生生一斷,琴聲起,鑼鼓揚,一龐然大物躍上臺前,衆人一驚。
那物似虎非虎,面帶白毛,眼若銅鈴,頭系紅綢,随一行一動上下翻飛。
臺下太君直了直身子,瞬也不瞬地望着。
只見那似虎非虎之物,足尖一地,猛然躍上了木樁,在樁上來來回回,步履輕盈。
霎時,臺下叫好聲一片。
那物随樂聲靈動,搖頭晃腦,頗也帶了些憨态可掬,衆人面露笑意。忽地,只見那物臉上,虛晃一下,竟是張開了口,一上一下,若随聲唱和。
衆人鼓掌叫好,正覺精彩間,一熊熊火球,從臺前飄過。
太君大驚,侍衛立即躺在身前。待看清,那火球由一青衣小童穩穩擒住時,太君忙不耐地撥開侍衛,專心看着。臺下頓時一片安靜,只顧呆呆看那燃燒的火球。
那火球甚為小巧,如紅日墜地,只見那擎火小童行到木樁前,擡頭一晃,火球被高高的抛到了上空,火種熄滅,那球顯出金光閃閃,衆人正挪不開眼。
忽見那似虎非虎之物,猛地躍起,以張開的大口銜住了金球,複又穩穩落到樁上。
臺下叫好聲蓋過了音樂聲,只見那似虎非虎之物,輕巧躍下木樁,跳到臺下,朝衆人一揖,躍到了太君身前。
太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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