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10)
侍衛皆不動,只見那物從口中吐出金球,落到太君面前。
又是叫好一片。
太君鼓掌,笑道:“好,好,好。”
樂聲漸停。
太君望着跪在面前的似虎非虎之物,開口笑言:“讓本太君看看,誰家戲班如此有心。”
那物臉面被高高掀起,端地露出了一張人臉,眉眼帶笑,如一彎玄月,正是馬嘯嘯。
太君身旁周寧麒倏地一動,卻未發一言。
太君驚訝道:“想不到竟是個小女子,你叫何名,來自哪處戲班。”
馬嘯嘯恭敬答道:“民女叫馬嘯嘯,是後山馬場看馬的丫頭,可喜歡雜耍戲曲,便求了東城戲班班主收作徒弟,眼下便來太君面前獻醜了。”
太君慈祥一笑,“如果你這般也是獻醜,那今兒個鎮天府裏的表演全是不堪入目了。”
馬嘯嘯笑答:“不敢居功。”可心裏卻是樂開了花,看來今天有戲。
卻聽太君又問:“你這物形制倒是讨巧,可有何出處?”
馬嘯嘯不慌不忙地答道:“禀太君,雖是些雕蟲小技,可出處倒也是有的。”看見太君點頭,她便接着說,“民女從小常愛聽些民間小故事,有一個故事說在南邊蠻夷地帶,有一處地方叫潇湘山,山上住着八只妖怪,個個吞雲吐霧,力大無比,經常下山吃人,鬧得潇湘山附近的居民苦不堪言,于是有一天,天上神仙看不過眼,便帶領一只金獅下凡,降服了八只妖怪。後來,就有人依照那金獅的模樣,繪制了這舞獅,舞獅起舞,祈求平安喜樂,遠離煩憂。”
聽罷,太君面上更添欣喜,“想不到竟還有這樣的出處,好一只舞獅。”說着,又看了看那獅面。
馬嘯嘯心潮澎湃,覺得自己到鎮天府內院指日可待,有了一種錯覺,好像一旦自己進了內院勢必就能找到狗尾巴草一般,而面上确是不顯,眼下還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
太君看了周圍衆人一眼,高聲道:“今日城東戲班馬嘯嘯舞獅一舉奪魁,留用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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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皆附和稱是,馬嘯嘯一揖,道:“太君英明,謝太君恩典。”她恍然覺得自己在鎮天府這一路都是千恩萬謝謝過來的,繞來繞去就這麽兩句詞,讓她想起西游記的三師弟,數來數去,也那麽幾句“誰誰誰不好了,誰誰誰被妖怪捉走了。”不禁莞爾。擡頭便瞥見周寧麒眼中道道冷光射來,馬嘯嘯一怵,心道剛才那一笑落入陰險王爺的眼裏自己怕是又居心叵測了吧。
唉,倒黴催的,想什麽沙和尚。
就這樣,江南一帶豪門望族紛紛傳頌鎮天府馬嘯嘯舞獅一絕,各大戲班紛紛效仿,舞金獅,舞銀獅,迷了衆人眼,而這故事主角馬嘯嘯則光明正大地牽着斬鬼住進了鎮天府內院,懷裏仍舊揣着那一塊造假的鎮天府通行牌。
馬嘯嘯仍舊時時想起那天明月雪夜裏,他抱她上馬,祝她成功,眉目如星,想着想着便覺臉紅,從前哪怕她衣衫淩亂與他坦誠相見,這也是不曾有的。眼下,舞獅已畢,馬嘯嘯不敢去找墨子昂,一是沒有由頭,二是真心不敢,雖然不明原由,這般扭扭捏捏卻足以令她默默的微微的惱羞成怒。
少女思春意,可惜,春天尚早。入冬以來,接連撲簌簌地下了好幾場大雪。
現下,馬嘯嘯一面提着掃帚掃院子裏的積雪,一面分神去聽書房裏的聲音。此地正是王府最高機密所在,周寧麒的書房。李彥曾說,如果這世上有人知道鎮天玉的秘密,那麽必是府上那位。馬嘯嘯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挖挖“府上那位”的秘密。自從進了內院,除了偶爾伺候太君,馬嘯嘯一連半月都在這周寧麒書房院落前掃雪,一心想要一探虛實。
究竟該從何處入手?馬嘯嘯想,總不能直接去問,王爺,你家虎符背面那形狀是個什麽意思,保準啥也不說,先把她砍了。再說,李彥把虎符交給了左相,這周寧麒莫非不知道?不然怎麽這般淡定,或者搞不好那玉本就是假的,他把李彥也耍了。想到這裏,馬嘯嘯眉頭就皺了起來。這裏面彎彎繞繞,情節曲折,分析來分析去,想不通這兩兄弟到底怎麽回事,有什麽血海深仇,難道李彥真的弑父奪玉?那他幹嘛又給了左相,有毛病啊?
馬嘯嘯甩了甩頭,當務之急她要弄明白的只是為什麽那玉背後有狗尾巴草,興許這鎮天府裏有個什麽書面記載的,更甚,或者除了那什麽鎮天玉,這鎮天府裏興許還有個什麽老什子的鎮天碗什麽的,也有狗尾巴草。這麽一想,馬嘯嘯就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探一探那神秘的書房。
周寧麒每天都要在那書房裏從早晨呆到日暮,除了不得不見客,他都不會出來,倒是經常有一個青衣小厮,名喚德福的跑進跑出。
初聽那德福的名號時,馬嘯嘯一個沒繃住,仰天長笑,“你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吉百利的?”就把人給得罪了。
那德福聽罷心想,這馬嘯嘯雖然長得眉清目秀,豈料一着得了太君的寵,人倒狂妄的很,居然敢問自家是不是有個異姓兄弟,意在指家母二嫁,從此便對馬嘯嘯沒有好臉色。
可蒼天可鑒,明月可表,她馬嘯嘯絕對沒有這麽個意思啊。
總之,現下馬嘯嘯是找不了德福幫忙的,為今之計,只有靠她自己。她日日觀察發現,那周寧麒不在書房的時候,總将書房落鎖,當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擡頭看了看書房旁側的院落高牆,這點兒高度是難不住她的。于是,只盼着黑夜早點來,自己好動手,連地也不好好掃了。
書房“吱呀”一聲打開的時候,馬嘯嘯還兀自沉浸在晚上夜襲的計劃中,聽得聲音,連忙回身,見德福指着她,罵道:“你看你掃雪都掃不好,王爺那株西域蘿蘭都快被雪壓塌了,你還不過去掃,這臺階前雪水都快化了,仔細溜了主子。”
馬嘯嘯見德福罵得痛快,正覺詫異,卻看他身後站着個錦帽貂裘的王爺,心道狐假虎威,小人得志,福了福身道:“王爺。”
周寧麒擺了擺手示意她起來,沉聲道:“你本該去太君跟前伺候,這書房院落你便不必來了。”
馬嘯嘯心道這王爺果真疑她,眼下既已決定夜探,白天也沒必要守這了,從谏如流地點了點頭。
周寧麒往院子裏走近了些,問道:“你可把斬鬼帶來了?”
馬嘯嘯沒想到他會問起這茬,“帶來了,在我住的小院後面搭了個小棚住着。”
周寧麒面上不解,問道,“為何不入馬廄?”
“原是打算放那的,但是斬鬼脾氣太大,王爺也是知道的,那日剛牽進馬廄,就撂蹄子把旁邊的馬給踢了。”踢的正是原先把斬鬼從昆侖山上拉回來的烏雲蓋雪。馬嘯嘯當時只是驚訝拉了斬鬼就走,後來知道原由,才道此馬真是睚眦必報。
馬嘯嘯接着說:“我怕它再使性子傷了其他的馬,便把它隔離處理了。”
“隔離?”周寧麒挑眉。
“呃,就是讓它單獨住在我小院的棚子裏。”
周寧麒點了點頭,馬嘯嘯正準備福身要走,卻聽他道:“你且領我去看看斬鬼。”
馬嘯嘯聞言一頓,乖乖地領了周寧麒往自己小院走。她原本以為周寧麒看馬是假,試探是真。眼下,卻見周寧麒站在馬棚前仔仔細細地看馬,倒有些不确定起來。
按理說,照斬鬼睚眦必報的個性,這周寧麒當日親身在昆侖山上擒了斬鬼,該是第一大仇人才對,為何眼下毫無反映,既沒有噴鼻,也沒有撂蹄子,不應該啊。
“你是不是在想,這馬為何踢了本王的烏雲蓋雪,卻不踢本王?”
馬嘯嘯一聽此言,心想這王爺真心陰險,剛才自己只字未提斬鬼踢的是烏雲蓋雪,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要裝模作樣地來問她,斬鬼為何不入馬廄,可腹诽歸腹诽,面上卻是恭敬,答道:“王爺英明。”她妹的又是這一句。
周寧麒面上仿佛笑了笑,從腰間拿出一只小巧的銀哨,吹了一下,馬嘯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卻見斬鬼如臨大敵地馬目圓睜。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動物才能聽到的聲音波段?
馬嘯嘯還來不及在腦中回顧這一經典的物理學考試勾畫重點,只聽空來傳來一聲長鳴,一只白頭黑雕展翅翺翔,俯沖下落,穩穩地落在了周寧麒臂上,還扭頭微微整理了下羽毛。
馬嘯嘯失神地看着此雕,這是要鬧哪樣?神雕俠侶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太君的狗尾巴草
那邊卻聽得斬鬼一聲長鳴,震耳欲聾,馬蹄不安地躍動,蓄勢待發,眼看就要跳出棚來。
周寧麒朗聲大笑,微擡了手,黑雕複又重新飛回雲端,化作空中那半星黑點,轉眼間便不見了蹤影。
周寧麒笑着,給看呆了的馬嘯嘯解釋,“因為這黑雕才是斬鬼最恨的仇敵,與本王無關。”
馬嘯嘯擡眼愣愣地看着周寧麒臉上的爽朗笑容,覺得這與他周身狠厲陰郁的氣質簡直格格不入,一瞬間,只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周寧麒了,先前只覺得他書生模樣卻心狠手辣,如今卻覺得他就像書裏描寫的馴養野雕的草原男兒般,豪情蓋世,義薄雲天,只差肝膽相照了。
見馬嘯嘯愣住不答,周寧麒又恢複了往日的淡漠神色,繞着已經平靜的斬鬼看了一圈,“這斬鬼當日被黑雕追到,又被其厲爪所傷,才被我僥幸擒獲,必是恨極了黑雕,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馬嘯嘯聽着,同情地看了一眼斬鬼,斬鬼心有靈犀般地噴了一個響鼻,以表不忿。
周寧麒笑了笑,又道:“可惜斬鬼性子太烈,我倒騎不得,你當日舍命火中相救,沒想到這馬倒也知恩圖報。”
“我只是運氣好而已。”馬嘯嘯說完便走到斬鬼面前,摸了摸它的鬃毛,以示安撫,卻見斬鬼用頭拱了拱她,她太明白這暗示了,忙從懷裏掏出蜂蜜瓶喂它。
“你喂它的是何物?”周寧麒看到斬鬼對馬嘯嘯如此親厚,倒真有些驚訝,對她喂馬的東西更是好奇。
“蜂蜜。”馬嘯嘯答得爽快,忙着喂馬,沒再顧他。
周寧麒沉吟了片刻,只說了句:“此馬甚是古怪。”便擡腳走了。
待到月上中天,馬嘯嘯悄悄地摸回了那書房前的院落,書房門果然緊鎖着。她選了一處略矮幾寸的牆便開始手腳并用往上爬,雖然冬天爬牆不容易,凝結的薄冰容易手滑,但是馬嘯嘯依仗着先前爬牆攀樹的戰鬥經驗以及驚人的體力還是成功了。果然身體好才是硬道理啊。
同時,她也注意到,自從上次雪夜裏被打通了幾處血脈什麽的之後,如今身手更是矯健。搞不好若幹年以後還可以撈個什麽大俠當當,一出手,鼠輩們就大喊馬大俠饒命啊什麽的,想想也爽。
但她此刻坐在牆頭,猛地卻還是想起了那夜裏的墨子昂,怔了片刻,才哀怨地嘆了一口氣,躍下了牆頭。
眼前是一個四方的院子,旁邊就是書房的後門,可惜還是落了鎖,馬嘯嘯晃了一圈,本想學電視裏演的,在那窗紙上戳個洞窺探,奈何冬日天冷,鎮天府財力雄厚,在每扇窗棂前又加了一層木質的折窗,将窗戶擋了個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她索性在院中四處查看,卻見另外三側的房門卻未上鎖,也都沒有點燈,她“吱呀”一聲推開其中一扇門的時候,提心吊膽了一下,怪自己有些魯莽,但幸好未見任何人影。屋子倒挺大,也是書房的布置,卻積滿了灰塵,大概是許久都沒有人來過了。
她打量了一眼桌上,筆架和硯臺間竟已經接起了絲絲縷縷的蛛網。那牆上依稀挂着一幅畫,畫着一座孤峰,山頂旁側枯枝上立着一只麻雀,馬嘯嘯不懂畫卻也覺得此畫看着甚是凄涼。
再細看,那旁側題詩兩句“青山漸高日漸低,荒涼孤雀一聲啼。”下有印章“寧衍”二字。
她恍然大悟,知道這書房主人原是誰了。馬嘯嘯驀地來了興致,在這屋裏仔細轉了轉,既然那玉曾落在李彥手裏,搞不好這屋裏能尋到些蛛絲馬跡。
她開始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櫃,大多是些書畫,放在平日,馬嘯嘯肯定偷藏幾幅,想着穿回去賣古董,可現下回不回得去都是未知數,她便忍痛将字畫一一放回了原處。
除了書畫,她還看到了好些書信都來自同一個人,信封上的字娟秀清麗,寫着周寧衍的名字,落款單名一個“雪”字,連馬嘯嘯這麽遲鈍的人都頗覺出些旖旎情懷,但出于自身高度的職業道德,馬嘯嘯忍住好奇沒有拆開來看。
摸索了半天,馬嘯嘯一無所獲。夜尚早,她便去了另一間房。
這間房滿是書架,打掃得纖塵不染,倒像是常用的房間了。她從書架這頭看到那頭,除了墨家書籍,也兼有孔孟,莊子,呂氏春秋等書。她想起書架上總有暗格機關的可能,于是開始一格一格仔細查看,可惜毫無異常,正心灰意冷間,卻發現自己剛從最末一排拿起來的那本《戰國策》有些古怪,此書乍一看比板磚還厚,捏在手上卻明顯不夠重量。她忙打開書來看,裏面果然是個镂空的暗盒。
盒面上有個奔騰的馬形圖騰,馬嘯嘯穩了穩神,仔細看了看那暗盒,确定沒有狠毒的機關後,才打開來看,不料裏面僅有一本薄薄的白皮書,滿篇都是用一種她不認識的文字寫的,并配有山川湖泊的形制,仿若地圖,馬嘯嘯覺得那文字與她以前在故宮裏見過的滿文有些相似。心下不禁生疑,這鎮天府裏為何會藏着這樣一本詭異的書籍?
還來不及她細想,屋外突然傳來緩緩的腳步聲,吓得馬嘯嘯一顫,趕緊将那圖冊放回暗盒,關了書,放回原處。腳步聲停下,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微開了門縫往外瞧。
來人披着貂裘站在那荒廢的書房前,馬嘯嘯定睛細看,那人頭發花白,正是太君,不免一驚。這冬夜清冷,老太太沒事跑這兒來做什麽?
馬嘯嘯透過門縫只可遠遠看着太君的側臉,見她望着書房門卻遲遲沒有進去,臉上不複平日容光,卻滿是悲戚。隔着這麽遠的距離,她仍可聽見太君幽幽一嘆:“衍兒。”
馬嘯嘯驚訝得睜大了眼,太君深夜風露而來竟是為懷念自己的孫子,看着她略微佝偻的側影,心中便有些不忍。
到底是至親骨血,馬嘯嘯不知道此刻這太君究竟知不知道周寧衍還活着,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平時見她與周寧麒也是其樂融融,難道不知?這周寧衍本是鎮天府的二公子,小王爺,如今她在府裏卻從未聽人提起過,難道是周寧麒不許?這太君站在院子裏,卻不進去,難道也是此緣故?還是怕睹物思人?這周寧麒到底是周寧衍大哥,一脈相承,血濃于水,難道真真一絲情誼也無?
馬嘯嘯也不知道這太君立了多久,但見月影斜照,她的影子拉長在地上,變換了幾個角度。她才慢慢地轉身離開,馬嘯嘯見她通過周寧麒的書房走出了院子。
心下一個激靈,這太君原來也有這書房的鑰匙。
馬嘯嘯心中思量,今日周寧麒讓她回太君身邊伺候,未必不是好事。等了一會兒,她又悄悄地翻了牆頭,回了自己的小院。
今夜她帶着一個疑問而來,卻帶着無數疑問而歸。
馬嘯嘯不禁覺得,李彥從前貴為鎮天府小王爺,也曾父慈子孝,恣意山水,紅顏繞懷,好一出鮮衣怒馬的人生,不料父王暴斃,一夜傾覆,為至親所害,與至親相隔,落魄街頭,該是何等落差,其中不願不平不甘不忿,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這一刻,馬嘯嘯忽然覺得從前他的所作所為皆有因果,皆為情有可原。
第二日,太陽将将升起來的時候,馬嘯嘯便去向太君報到請安了。
太君起得早,已經在正殿坐定,大丫鬟素喜正在煮晨茶,水咕嚕嚕地冒泡響着,茶香混着芝麻香,鋪面而來。馬嘯嘯因為有了昨夜的觀感,對這準她進府的太君好感更甚,見了太君,倒是真心實意地福身道:“給太君請安。”
太君見了馬嘯嘯,面上也是一喜,“快起來吧,你這丫頭進府半月,也不常在跟前兒,昨個兒聽寧麒說,派你過來伺候,我聽了,心裏倒是歡喜。”
馬嘯嘯直了身子,“民女想着能來太君跟前兒伺候,心裏也很歡喜,但就是手腳比較笨,還望太君多擔待。”
太君又是一笑,“我瞧着你倒是伶俐。”又喚了身旁的大丫鬟,道,“素喜,這嘯嘯丫頭來了宅院,你多帶她熟悉熟悉,雜事就免了,到這殿前候着就行。”
又看了馬嘯嘯還穿着秋天的衣裳,外面套着個不算厚的夾襖,又道:“你待會兒差綠意去取新制的冬衣,給嘯嘯拿幾套合身的。”
馬嘯嘯霎時有些感動,覺得這太君雖然半世榮華,倒是真的平易近人,和藹可親,難怪當年福王寧肯得罪皇帝,也要率兵救母。
又福了福身,謝道:“謝太君恩典。”
陪着太君又說了會兒話,馬嘯嘯才跟着丫頭素喜在這栖蕪院裏四下逛了逛,院子不大,只有幾處屋宅,和一個小型花園,比馬嘯嘯原先想的倒要樸素上許多。心道,這太君果然不喜張揚,與她那個幾乎坐擁一阕江山,把屋子修得跟皇宮似的兒子不是一路的。
“你新來我們院子裏,有些規矩還是要明白的,除了晨起請安,伺候茶水以外,晚上我們幾個丫鬟都是輪流值夜,守在外間伺候。”
馬嘯嘯一面聽素喜說,一面思量她要如何得到太君那把鑰匙,或者如何問一問太君那鎮天玉。
轉過拐角,一抹綠色閃了出來,馬嘯嘯見來人臉上帶着笑,正是多日不見的綠意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
☆、綠意的狗尾巴草
綠意手裏捧着衣物,率先開口道:“想不到馬姑娘這麽快就又回了王府,真是可喜可賀。可巧那日,我也躲在亭子裏瞧見了馬姑娘的舞獅,真真是精彩。”
馬嘯嘯笑着答道:“哪裏哪裏,不過雕蟲小技罷了。”她雖然猜測這綠意是李彥的眼線,可不能确定,心想着往後再作試探,王府內要有個人照應也是好的。
綠意把手裏衣物往前一遞,“喏,這是太君吩咐給你找的冬裝。”
馬嘯嘯忙伸手接了過來,沉甸甸的,果然厚實,袖口和領口都嵌有一圈絨毛,摸着也暖,“謝謝你了。”這些天,她不是不冷的。
綠意擺了擺手,看向素喜,問道:“素喜姐姐這是要往哪裏去?”
素喜指了指馬嘯嘯,道:“太君吩咐我帶馬姑娘四處看看熟悉一下院子。”
綠意伸手輕輕拉了馬嘯嘯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旁,“那哪裏用得着勞煩姐姐,我自帶她。”
素喜沉吟了片刻,“那也好,我爐上也正煮着茶,你既得了空閑便帶她去吧。”
綠意應了,拉着馬嘯嘯便走。
走得有些遠了,馬嘯嘯才聽綠意開口說道:“那丫鬟素喜是太君身邊的大丫鬟,跟了太君七、八年了,是個茶癡,最愛煮茶,其餘三個殿前丫鬟都是去年新近的。你說話做事要有分寸,不能讓她們尋了你的錯處,到時攆了你去,誰都救不了你。眼下,太君喜歡你,可日久天長,你要好好打算。”說罷,轉身看着她,目光複雜。
馬嘯嘯不知道綠意為何要和自己說這般,自己先前統共也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啊,難道真是李彥的眼線,她想了想措辭,委婉問道:“你本是知道我的?”
綠意模棱兩可回答:“本是不知道的,後來才知道的。”
馬嘯嘯心道這不能說明問題啊?她先前确實不知道自己是女的,後來才知道的,又問:“你是故意帶我去香鋪的?”
綠意四下看了看,待确定沒人,才答:“本是無心的,我本是約了那人在香鋪外見,無意中提到了你,那人便在香鋪外等着你了。”
那人不就是李彥嘛,馬嘯嘯驚訝問道,“你如何向那人提起我的?”
綠意想了想,“描述了你的長相,說你進府不久,好吃懶做雲雲。”聽到這裏,馬嘯嘯皺了皺眉,綠意兀自笑了笑,接着說,“在那之前兩三個月,他便叫我留意一個叫馬嘯嘯的公子,可沒想到竟是你。”
馬嘯嘯算了算時間,覺得蹊跷,進府之前她一直與墨子昂在一起,李彥怎麽會知道她要進府?難道一直跟蹤她?吃飽了沒事幹啊。越想越奇怪,難道他遠在皇城那會兒,卻一直知道自己跟着墨子昂?
綠意見馬嘯嘯若有所思,繼續道:“他也是你進府不久前,才到江南領了官,你在半山坡見到他的那日,他懲治了兩個狗官,堵住了他們的口。”
半山坡?馬嘯嘯倏地想起那日墨子昂就是帶着自己在那裏識破了李彥的身份,原來他早知道了?那這麽說來那另外兩個黑衣人就是被堵住了口的狗官。她越細想越心慌,原來自己這一路竟從來沒有離開過李彥的監視。那墨子昂……他知道嗎?
馬嘯嘯擡頭定定地看着綠意,“那你究竟是誰?”
綠意探了探身子,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原是小王爺院子裏的丫鬟。”
馬嘯嘯心道果然,卻聽綠意又道:“我自小便來了王府,自先福王以後……丫鬟小厮換了一撥又一撥,原本的舊奴仆都散了,我因沒有去處,太君便把我放到了內務所。直到前些日子,我才得了那人的信,沒想到他還活着……”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低。
馬嘯嘯忙打斷她,“那他有沒有叫你帶什麽話給我,有沒有說關于狗尾巴草啥的?”
綠意茫然地搖了搖頭。
馬嘯嘯嘆了一口氣,“那你可知福王……”她斟酌了半晌,“是怎麽……呃……駕鶴西去的?”
“駕鶴西去?”綠意一字一頓,又是一臉茫然,卻忽地反映了過來,“哦……你是指……”綠意做了個刀抹脖子的動作。
馬嘯嘯點點頭,想這丫鬟現在看來倒真有幾分活潑可愛。
“福王是同王爺和小王爺出去巡獵時暴斃的,人擡回來時已經仙去了。”
“那為何說是小王爺動的手?”馬嘯嘯不解。
“因為……”綠意咬了咬唇,“因為王爺和好些個奴仆當時都眼睜睜看見,福王倒在地上胸口淌血的時候,小王爺就站在旁邊,手裏舉着帶血的長劍,神色癫狂。”
馬嘯嘯心下大驚,難以置信。
“可是……可是……我打死都不會相信,人是小王爺殺的。”綠意急急地解釋道。
馬嘯嘯看着綠意搖了搖頭,心想你相信不相信有什麽用啊,鐵證如山啊,人證物證俱全,懂不懂啊,凡事要講求證據啊,卻還是接着問,“那後來呢,小王爺就認罪了?”
綠意表情苦楚地搖了搖頭,“隔天,小王爺才仿佛神智清醒了些,聽說福王已經先去,雙目赤紅,就欲拔劍刺殺王爺。”
馬嘯嘯又是一驚,忙追問道:“為什麽?”
綠意搖頭,“綠意不知,可衆人只道是小王爺瘋了,為承襲爵位,不擇手段。”她頓了頓,又道“可小王爺從來就不曾稀罕那勞什子的爵位,他從前曾說過只求一生閑散逍遙,富貴功名皆若浮雲。”
馬嘯嘯心下恍然,“那後來呢?”怎麽會落到如難泥一般攤在街上的地步。
“他欲拔劍刺殺王爺,可王爺武功高強又馴養了一只白頭黑雕,小王爺哪裏是他的對手,那黑雕撲将過來,小王爺忙着閃避卻被王爺一箭擊倒,重傷在地。後被送到房間,好生安置,豈料當夜房間就起了火,擡出來的只有一具焦黑的屍體了。”說到這裏,綠意還是隐隐眼圈泛紅,“衆人都說,小王爺失了心智,弑父害兄,卻終于畏罪自盡。”
馬嘯嘯聽罷,細細想來這故事裏疑點實在太多,她看李彥倒正常得很,哪裏有一星半點瘋癫之相,而他又是如何從火屋脫困,停了片刻,問道:“那眼下,你再見那人,他是如何對你說的?”
綠意一聽,只緩緩答道:“那人只說,因果必報,時候未到。”
馬嘯嘯一聽就怒了,他妹的,能說點兒建設性的不。
黃昏時分,外城裏還是人來人往,馬嘯嘯在路旁吃完了燒餅,一腳踏進了城西新開的麻将莊。這才當差第一日,信息量實在太大,她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想來想去,過來數錢,無疑是百裏挑一的放松好法。這麽想着,馬嘯嘯便一臉笑意地進了麻将莊。
店主徐壽見着門外進來一個妙齡少女,梳着長辮,衣着不俗,湛青色的袍子繡紋精美,袖口和領口處都嵌着一圈細白絨毛,襯得來人明眸皓齒,巧笑盼兮。他忙身随心動,來到門前,實踐了從前馬公子教他的“服務意識”。
“這位姑娘,是來打牌還是買牌?”笑得一臉谄媚。
馬嘯嘯看見來人,驚呼出聲,“徐壽,幾月不見,人倒是瘦了。”
徐壽一愣,仔仔細細看了看這個知道他名諱的姑娘,确确實實是沒有見過的,茫然問道:“姑娘,怎知小生名號?”
卻不料那姑娘大笑,臉湊到自己面前,“怎麽不認識你老板我了嗎?”
驚得徐壽連連後退,定了定神,再細看,他的老板?除了李彥,這天下就只有……有些不确定道:“馬……馬嘯嘯……”
“正是小爺我。”馬嘯嘯得意地揚了揚頭。
徐壽滿臉震驚,做夢也沒有想到那邋遢的乞丐頭馬嘯嘯竟是個眼前這個女子。再仔細端詳她身上的綢緞做工精致,必是出自大戶,于是在心裏思量,這馬姑娘必是大戶之女,從前不幸遇難,流落街頭,只得以驕悍之姿保護自己,眼下終于認了親,恢複了女兒身。只怨自己從前有眼無珠,錯過了蒙了塵的明珠,不然已經與她喜結良緣,成就了一篇佳話也說不定,頓時痛心疾首,難怪當日不管是那李彥還是那曾經見過的豐神俊朗的青衣公子都曾同這馬嘯嘯在一起,不禁嘆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馬嘯嘯自是不曉得徐壽心中曲曲折折,只見他一臉呆滞地望着自己,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徐壽,徐壽,回神啦,我還有要事問你。”
徐壽聽見馬嘯嘯喚自己倒是也回了神,面上有些赧顏,“不知馬姑娘今日來有何要事?”
“我嘛,來看看賬本。”馬嘯嘯一面往裏走,一面問,“近來生意好不好?”
徐壽跟上,到櫃臺後拿了賬本給她看,又答道:“生意算是不錯,可是……”
“可是什麽?”馬嘯嘯忙問。
徐壽有些為難,“可是無論是來這裏打牌還是玩牌的人,都是尋常百姓,像馬姑娘你之前說的贏家的賞銀給的極少。”
馬嘯嘯掃了一眼打牌的人,确實衣着樸素,又看到不遠處的樓梯,問,“你這裏共有幾層?”
“統共兩層。”
馬嘯嘯沉吟了片刻,“你找人打些帶金的牌子送給城裏和周邊的大戶,就叫我們這裏的貴賓客戶,再附贈一副精巧的竹牌。然後,差人重新布置二樓,分成若幹隔間,布置得雅致些,喚做貴賓間,只有持貴賓金牌的人才可專用。”
徐壽一聽,頓時覺得是個好法子,又多看了馬嘯嘯幾眼,嘆道不僅模樣好,更兼心思細膩,更加肯定從前她果然是蒙了塵的明珠。
馬嘯嘯又在麻将莊裏四處轉了轉,這徐壽也算是管理有道,麻将莊裏的人事倒也井然有序,只是不知道其中李彥又出力多少,于是轉頭問徐壽道:“平日裏,李彥都來這裏嗎?”
“平日幾乎不來,除非有要事,我便送信給他。”
“怎麽個送信法,送到哪裏?”馬嘯嘯不禁問。
“我這裏有幾只信鴿可專用送信給李公子的。”
馬嘯嘯一聽此言,甚是高興,“那如此甚好,你便寫信給他,就說我要見他。”
她要問個明明白白。
臨走前,馬嘯嘯照例抽了成,分了紅,見徐壽竟比平日大方許多,馬嘯嘯樂開了花。揣着銀兩,走在街上,心情頓時舒爽不少,馬嘯嘯走得逍遙,不時四下張望。
剛轉過街角,擡眼卻見對面有一身影,十分眼熟。
作者有話要說:
☆、夜深的狗尾巴草
馬嘯嘯機靈地閃入了身側巷口,待那人走遠了一些,才閃身出來,走在其後,與他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今日,那人未着铠甲,但還是配着長劍,正是那當日馬場裏的肖陸,肖都統。
馬嘯嘯見他旁邊還伴着一個窈窕淑女,她側過臉同肖陸說話的時候,馬嘯嘯才看清了她的半邊面目,竟然也十分眼熟,卻想不起是在何處見過。
這大穆國女性謹守婦德,不愛抛頭露面,她統共就沒認識幾個,除了鎮天府裏的一幫丫鬟,就是從前李彥獻給左相的如姬,馬嘯嘯仔細想了想,驀地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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