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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敬畏便愈來愈多。
直到三人皆用黑布纏上了眼睛,馬嘯嘯心中的敬畏便麻木了,她安慰自己,這三個人不過是三只妖怪。
周寧麒一箭正中紅心,馬嘯嘯本想既是如此,那麽其餘二人便也不過如是吧。
馬嘯嘯一面想,一面把箭遞給李彥。李彥接過箭,上了弦,立在原地,卻不動作,馬嘯嘯眼睜睜看着他在原地轉了半圈,似乎找不到方向。
軍士中有人按捺不住,高聲叫道:“左邊,左邊。”
又有好事者,随即叫道:“右邊,右邊。”
李彥聽罷,卻是真的左轉一下,又右轉一下,馬嘯嘯心裏着急,卻得遵守規矩不能說話。
只聽場中垂鼓的軍士不耐地叫道:“還請李卿放箭,休要耽誤時辰,過了時限也是輸了。”
李彥“哦”了一聲,箭舉胸前,衆人一時大驚,猛地齊齊倒吸了口涼氣。
原來,李彥一番周轉,箭頭竟然端端對上了右側的周寧麒。
馬嘯嘯心下大駭,這人真真是無心插柳還是蓄意為之,雖然不得所解,卻覺得李彥若是在此處放箭實乃不智,一則此處放箭定是殺不了周寧麒,二則李彥其後必将因此入獄,于是馬嘯嘯正想假咳一聲以作提醒。
卻聽李彥忽然自言問道:“怎麽大家都在倒吸涼氣,莫非李某哪處錯了?”還不待回答,他便左轉了幾分,直直對上箭靶方向,笑問道:“如此,便是對了罷?”
一箭脫手,遠處傳來遙遙“紅心”二字。
馬嘯嘯長舒口氣。
李彥擡手摘了黑布,卻不說話。
場上場下,寂靜無聲,氣氛一時古怪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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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肖陸蒙眼射箭,亦是命中。
在場衆人無不叫好,比賽卻再次陷入僵局。
又聽得傳來一聲鼓響,馬嘯嘯卻不見遠處箭靶立起。等了片刻,只見三名軍士,推出三面銅鑼擺在百步之外。
垂鼓軍士揚聲宣布道:“最後一輪比試換以銅鑼為靶,誰手中的箭擊打銅鑼聲最響,誰便是最終勝者。”
馬嘯嘯聽罷,心中暗暗贊嘆,此法甚妙,結果高下立見,比賽最終便有了決斷。
周寧麒神色淡然,猛地射出一箭,只聽“咚”一聲響,甚是嘹亮。
馬嘯嘯連忙低頭去找箭筒裏的箭,一根又一根拿在手裏掂量,她自覺箭頭還是重一些好,李彥見狀,卻是挑眉一笑,說道:“都是一樣的,無礙。”說罷,便從箭筒裏随便抽出一支。
一箭而去,同樣一聲響,馬嘯嘯自覺聽不出太大差異,心中叫遭,莫非今日死活是分不出勝負來了。
擡眼卻見肖陸左手拉弓,竟将弓弦拉到一個甚為不可思議的角度,一眼看上去恍如被砸扁了的半輪月亮,馬嘯嘯猶在驚嘆,卻見箭已離弦,速度奇快,連她面前都恍惚吹起了一陣細風。
銅鑼霎時響聲大作,接連三聲巨響,伴有隐隐震顫回聲。
馬嘯嘯驚呆了。
場下卻爆發出一陣熱烈叫好,彙聚成齊聲高呼:“肖都統,肖都統……”
馬嘯嘯這才想起鼓掌一事來。
周寧麒将長弓遞與德福,朗聲道:“射藝肖陸勝出,先前騎馬算作無人勝出。”頓了頓,見衆人無甚異議,便宣布道:“恭喜肖都統一舉奪魁,賞賜黃金百兩,晉升為肖副将,統領十營。”
李彥揶揄地看了馬嘯嘯一眼,馬嘯嘯卻自覺無所謂,總不能讓她再和肖陸比箭吧,那可是以卵擊石啊,況且再說她一介女流,自是也指望不上能有什麽額外賞賜。
只見肖陸手握弓箭,屈膝跪拜道:“謝王爺恩典。”
場上又是一陣高聲歡呼。
馬嘯嘯心道總算是交了差,把箭筒放回原處,正欲走人,卻見遠處一個人影極快地一閃而過,似乎手持弓箭,片刻之間便有一支白羽箭竟筆直朝李彥射來,她慌忙大叫:“李彥,背後有箭。”
然而,不幸地是,饒是她用力嘶喊,聲音卻被淹沒在震天的歡呼聲中。
馬嘯嘯心急如焚,人便猛地撲将上去,推開李彥半步,險險避過一箭。
李彥被猛然一推,人還未回過神來,只見眼下半寸一箭而過,箭端白羽與他險險擦面,眼前馬嘯嘯的焦急神色卻是一緩。
李彥人将将站定,正欲開口說話,卻見馬嘯嘯臉上神色倏地一滞,瞳孔猛然收縮,眼中盡是迷茫,他順勢往下一看,卻見一根箭頭竟然由她左肩穿出,箭端盡是蒙蒙血色。
瞬時之間,他仿佛置身夢境,卻見她嘴角一動,仿佛苦笑,身子一歪,人便倒在了地上。
他這才如夢初醒。
馬嘯嘯急速喘氣,面目漸漸煞白,卻聽得耳邊李彥一聲咆哮:“馬嘯嘯。”
聲勢之巨頓時震住了在場所有人。
歡呼聲乍停,衆人皆愣愣地看向李彥,再一眼便看到了倒地的馬嘯嘯,卻見她左肩竟然被一支白羽箭端端貫穿,箭頭尚露在身前,血跡斑駁,剎那之間半側衣衫皆被染上一抹殷紅。
有人驚叫道:“馬姑娘。”
又有人驚叫道:“抓刺客。”
還有人驚叫道:“保護王爺,保護太君。”
馬嘯嘯只覺心跳如雷,耳邊隆隆作響,所有聲音聽上去都仿佛如罩雲霧,模模糊糊,眼前李彥蹲在面前,嘴巴一張一合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她想擡手卻擡不起來,只得微微晃了晃頭,周遭聲音仿佛才清楚了些,他說:“你不要亂動,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你必會無事。”
馬嘯嘯卻在想,剛剛那第一箭射李彥是假,恐怕第二箭射她才是真。
一念至此,馬嘯嘯手腳俱軟,想開口說話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聽見自己吸氣和呼氣的聲響,就像斬鬼一樣,呼哧呼哧。
李彥彎腰猛然把她抱在懷裏站了起來,素喜不知什麽時候急急跑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手腕,大喊一聲:“馬嘯嘯。”又轉頭對李彥道:“李卿速與我來,馬場裏有一處幹淨院子,眼下便可去,待會兒大夫便來拔箭。”
馬嘯嘯人只覺輕飄飄地,便被晃悠悠地抱走了,她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力氣,喊了一句:“我擦。”
素喜在旁聽到,探頭急急來問:“你要擦何處?”
馬嘯嘯兩眼一閉,人便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昏沉的狗尾巴草
昏昏沉沉間,馬嘯嘯覺得面前晃得全是白花花的長條人影子,近處似乎還有一道白胡子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硬是往她嘴裏塞了一團白布,她幾欲作嘔,想吐卻吐不出來,只見那白胡子忽然湊到她面前對她說:“得罪了,姑娘且忍住!”
馬嘯嘯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只覺肩上一陣劇痛,仿佛生生扯去了她的骨與肉,竟然比中箭還痛上十倍,她嘴裏倏地一口腥甜,人便痛暈了過去。
再次轉醒的時候,馬嘯嘯只覺眼皮沉重,堪堪睜不開眼,僅能微眯了一條縫,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熟悉身影,像是素喜,她想開口叫人,卻叫不出聲。只見那身影忙忙碌碌,擰了一條帕子,放在她額頭上,冰冰涼涼好舒服,她心中便想,原來自己發燒了,肯定是傷口感染了。
其後又過數日,馬嘯嘯一直半夢半醒,見到很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最多的就是綠意和素喜,輪流照看她,往她額頭上擱帕子,給她喂水。再過幾日,卻連素喜和綠意也見不着了,只有兩道陌生的人影在照看她。
馬嘯嘯只覺身上忽而一陣冷忽而一陣熱,冷的時候牙關打顫,恨不得再覆上幾床被子,熱的時候卻直想掀了被子,滾到冰上去。有時不冷不熱,覺地身體輕飄飄的時候,馬嘯嘯便想自己難道終于要打破穿越以來颠撲不破的百穿不死的神定理了嗎,還是說自己要靈魂再次穿越了。
想到這裏的時候,馬嘯嘯思索,覺得自己要是能夠穿到綠意身上,則為最好,還能白白撿了一身功夫,又覺得素喜也尚算不錯,但轉念一想,想到萬一穿到太君身上,馬嘯嘯便頓時覺得整個人更加不好了。
終于有一天,馬嘯嘯朦朦胧胧間,聽到屋中連聲巨響,似有花瓶墜地之聲,門窗砸破之聲,以及李彥的聲音:“你們是故意要害死她嗎,好不容易拔了箭撿回半條命來,卻不知你們是怎麽照顧的,連藥也不給喂,造反不成……”
後半截,馬嘯嘯昏昏欲睡便聽得模模糊糊,什麽殺啊,什麽拆啊什麽的,但是她卻微微放下心來,料想原來自己不是什麽無藥可救,而是壓根沒吃藥啊,便樂觀地想,若是吃幾天藥,再加上自己強健的體力,到時自然便會藥到病除了。
耳邊響了一會兒便漸漸沒了聲音,卻聽李彥輕描淡寫地在她耳邊說道:“本來人就不大聰明,連着燒了這麽多日,成了傻子卻如何是好。”随即一聲長嘆。
馬嘯嘯說不出話,只微微擡了頭手指着他,臉上龇牙咧嘴。
李彥卻是一喜,握住她半擡起的一只手,說道:“你果然原就是醒着的。”
馬嘯嘯覺得那只手甚為溫暖,與她的冰塊手形成鮮明對比。
不想與之争辯,人便安心地睡着了。
其後馬嘯嘯每日嘴裏都開始有了中藥的苦味,各色交雜,每日三次。
然而,吓得馬嘯嘯幾乎魂飛魄散的是,即使喝了藥,她也是真的沒有哪怕一丁點兒好轉,身體依舊動不了,話依舊也說不了。
過了幾日,綠意和素喜還跑到她面前好生哭了一場,一個說:“馬嘯嘯,我再不逼你去醉鄉樓了。”另一個說:“馬嘯嘯,你千萬要好起來,以後我再教你做茶糕。”
再過幾日,竟然驚動到連太君也來了,拉着她的手,只說了一句:“原是個忠心的好姑娘。”
于是馬嘯嘯便開始想,此番若是能夠不死,縱使穿越到太君身上她便也忍了。
可惜,這般渺小的心願,亦未能如願。
馬嘯嘯只覺自己昏昏沉沉睡了許久許久,久到仿佛不知人間日月。
腦中剛有一絲清明,她便察覺似乎有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了自己火燙的額頭,一絲清涼便順着眉心那一點蕩漾開來,由頭頂蔓延直至全身,她覺得渾身仿佛脫離了烈火煉獄,頓時舒服極了,卻又心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
馬嘯嘯使勁全身力氣半睜開眼,入眼便是額前懸着的一截衣袖,一道道熟悉的青絲紋路。
馬嘯嘯眼中驀地莫名酸澀,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能再擡眼往上看一眼。
這一眼,她苦苦忍了多日的眼淚便倏地通通流了下來,順着眼角滑過太陽穴,全流到頭發裏,濡濕一大片。
她已是筋疲力盡,卻還要開口說話,喉頭火燒火燎,嗓音嘶啞無比。
她問:“墨子昂,你說我是不是就快不行了啊?”
墨子昂聽到她說話,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卻用放在她額頭上那只手輕輕晃了晃她的腦袋,低聲斥責道:“渾說。”
馬嘯嘯終于開心一笑,細細打量起他的臉,見他下巴冒出點點青須,面上滿是疲憊,頭發也只簡單地用束帶拴着,便艱難地再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墨子昂卻沉聲道:“我還沒到邺城就掉頭折返了,日夜兼程,今早才回來。”
馬嘯嘯心中一震,卻是點了點頭,還欲說話,張開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喉嚨裏滿是腥甜。
墨子昂見狀立即從袖中拿出一個小葫蘆瓶,倒出一顆紅色丸藥,喂了馬嘯嘯。
馬嘯嘯艱難地咽下,開口問:“這是什麽?”竟然有了聲音。
“這是從前有一個自稱醫仙的人給我的丹藥,能夠解百毒,治百病,我昔日受傷曾服過,你可放心食用。”墨子昂說着便把那小葫蘆瓶放到了馬嘯嘯枕頭旁。
馬嘯嘯手腳俱軟,也沒力氣拿起來細看,只問道:“你如何又回來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墨子昂。
墨子昂卻不答,只看了半晌馬嘯嘯,才苦笑一聲,道:“我原本往北一直行到齊州,再往西到薊州,已過了萬裏。可即使行了這萬裏路途,我卻一路都在想,昔日你問我如若沒有旁人驅使我還會不會救你,我卻答不會,又想你在峭壁崖贈我桂花餅,後又日日來香鋪尋我,當日遇見平陽,你也說她的山茶花永不會開,還說你要來西域找我。于是想着想着,我便覺得,或許你并非一定會如旁人一般看我……”
馬嘯嘯急急插話道:“我絕對沒有像他們一樣。”眼睛裏明明白白寫着,是真的,你懂的。
墨子昂卻又笑了笑,繼續說道:“然後,我卻又想,既然我都走了如此遠,說不定你早把我忘了,前路萬裏丹霄憑吾去,我索性不如繼續遠行……”
馬嘯嘯渾身劇痛,只能可憐巴巴地把墨子昂望着。
卻聽墨子昂嘆了一口氣,又道:“可是無論等我走了多遠,眼看都已過了薊州,段府不日就能到達,我卻突然勒住了馬,掉轉馬頭便往回路折返,一路我便想縱使萬裏丹霄又如何,我卻害怕終有一日,即便我逐盡天涯明月也會後悔。于是我又回到了鎮天府,剛回來小童便對我說,你中箭了。”
說到這裏,他便停住了口,瞬也不瞬地看着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馬嘯嘯,嘆了一聲:“索性,還不算晚。”
馬嘯嘯聽罷笑出了聲,整張臉都明媚了起來,嘴裏卻說道:“你回來了,我便也死不了了。”
果然百穿不死是溫馨的神定理啊。
她于是那麽含情脈脈地看了一會兒墨子昂。
墨子昂也不甚在意她過于炙熱的目光,交待道:“如今你人尚在馬場,那丹藥你須得日日服食,三日過後,料想該有好轉。”
見馬嘯嘯點了點頭,他便說:“其餘的等你傷好了之後,再作打算。”畢竟墨子昂仍覺得鎮天府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馬嘯嘯又點了點頭,人還是呆呆地看着墨子昂。
墨子昂抓過她的手腕正欲切脈,卻意外地看見她手腕一圈淤青,眸色一暗,問道:“誰傷你了?”
馬嘯嘯拼力提高了聲音答道:“肖陸。”又道,“你快去幫我打回來。”她一直是小肚雞腸,睚眦必報,從未變過。
孰料,墨子昂卻不認識肖陸是誰,只茫然地點了點頭,開始按住她的手腕切脈。
久久,擡眼對馬嘯嘯說道:“你中那一箭位置甚險,索性沒有傷了心脈,但是如今你血氣羸弱,須得好生調養多日。”頓了頓,卻皺眉問道:“你可記得當日究竟是什麽人放得箭?”
馬嘯嘯仔細回想了下,只記得看見遠處人影一閃,便搖了搖頭,只說道:“不過那人好生奸詐,第一箭作勢要射李彥,許是故意讓我看見,第二箭卻是接踵而至,直直朝我而來。當時肖陸剛剛奪魁,馬場甚是喧鬧,竟然被他趁機溜了。”
墨子昂聽罷,沉吟片刻,問道:“當時馬場除了軍士和鎮天府的人,可還有旁人?”
馬嘯嘯回想了一陣,她那天光顧着打扇,後又去賽馬,再去拿箭筒,也無暇注意,仍舊只得搖了搖頭。
墨子昂終于放下她的手腕,又探了她的額頭,說道:“那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再來看你罷。”
馬嘯嘯歡快地點了點頭。
第二日,墨子昂果然來了。
接連數日,他都必來探望。
馬嘯嘯不禁想,這一箭中得也算值了。
雖然她還有些虛弱,但是那丹藥吃了幾日,她的确燒退了,嗓子也不疼了,馬嘯嘯覺得她終于要康複了。
這一天,綠意和素喜來馬場看她,見她好轉,欣喜不已,便決定要把她挪回鎮天府調養,馬嘯嘯自然是一百個不願意,因為一回了鎮天府,墨子昂要再來探望她就沒那麽方便了。
可惜,馬嘯嘯猶在病中,加之雙拳難敵四手,只得任素喜和綠意擺布。
馬嘯嘯坐不穩馬,只能躺在馬車上,身下墊着羽毛毯子,倒是舒服得很,斬鬼只能近乎于步速跟着馬車,亦步亦趨。
一路素喜便對馬嘯嘯說,太君甚是想念你啊,或者,等你好了我們就做茶糕。
這邊,綠意便對馬嘯嘯說,雖然答應了不逼你去醉鄉樓,但是醉鄉樓又出了一道新菜叫酒釀杏花丸子,你最喜歡吃杏花了,改日還是一起去吧。
馬嘯嘯躺在羽毛毯子上,閉着眼睛,一聲不吭。
她開始在腦中想鎮天玉,繼而又開始想墨子昂,于是開始想她到底還回不回去。
想了一路,馬嘯嘯覺得還是能夠找到狗尾巴草最好,日後萬一不濟,好歹有個選擇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回府的狗尾巴草
馬嘯嘯回到鎮天府小院,驚訝地發現她的小院和屋子由于每天有人打掃,竟然都很整潔幹淨,并且還有善心人幫他喂了鴿子,雖然剛過午時,但馬嘯嘯還是心滿意足地躺到床上,準備小憩一會兒,畢竟她身體尚屬虛弱需要時日将養。
豈料剛剛朦胧入睡,門便被吱呀一聲推開了。馬嘯嘯猛然驚醒,心跳噗通噗通。
她人躺在床上側頭一看,首先入眼的是她頭上那一只搖搖晃晃的金步搖。
她不禁心想,公主打扮就是浮誇啊。人卻躺在床上巋然不動,既不請安也不行禮。
平陽不發一言,朝她緩步而來,馬嘯嘯見她鮮羅裙角拂過地面,頓時暗暗心想每日來打掃她房間的人真是多此一舉。
平陽腳步停在床邊,人卻背光而立,面目隐在黑暗裏,馬嘯嘯睜大了眼看她,見她似乎是在上下打量自己。
兩人一卧一立,中間似暗流洶湧,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許久,平陽終于說道:“本宮看你半晌也看不出你有半分好。”
馬嘯嘯笑了一聲,“我本來就不好。”
平陽卻道:“倒有幾分自知之明。”
“但是我好與不好卻與你何幹。”馬嘯嘯答道。
聞言,平陽緩緩答道:“原與本宮無半分幹系,但未曾料想你身中一箭僥幸不死,不喝湯藥竟也無事。”說着,人超前邁了一小步。
馬嘯嘯終于看清了她的臉,浮現一抹詭異的笑意。
卻硬聲問道:“原來竟是你要害我?”
平陽卻不答,只厲聲說道:“既然阿衍為你而歸,本宮此際便留不得你了。”
馬嘯嘯心中一驚,看了看門後似乎立着一個人影,想來便是朱破,她只得稍作周旋,答道:“公主此言差矣,你如何知墨子昂是為我而歸?”
平陽卻緩緩道:“從阿衍往邺城去,本宮便對他的行跡了如指掌,本想追去,可你人卻尚在鎮天府,本宮便決定按兵不動,以作觀察。”
馬嘯嘯問道:“為何?”
平陽卻是嘆了一口氣,語氣哀婉道:“阿衍性子素來清冷,他既然容你随意進出他的宅院,更是不計較你翻牆而為,我原本只當他待你尚算不錯,後來卻又有了那日長亭,他躲在松間,幾番作答,我便知曉他心中大抵有你。”
馬嘯嘯聽後一喜,嘴裏卻問道:“但他當時已走了月餘時,你如何有把握他還會回來。”
平陽卻譏諷一笑道:“本宮亦無把握,只好叫朱破朝你射了一箭。”說得甚是無可奈何。
馬嘯嘯卻聽得心頭火起,那一箭差點就要了她的命去,卻礙于朱破人在門外,只沉聲道:“公主好計謀。”
平陽卻不答話,人卻忽然超前又邁進了一大步,馬嘯嘯立馬連人帶被朝床裏一滾。
平陽彎下腰來,她的臉離馬嘯嘯極近,馬嘯嘯見她羽睫微顫,精致的面目卻因為激動而隐隐扭曲,她忽然厲聲大叫:“憑什麽是你!你有什麽好!有什麽資格!我明明比你更懂阿衍!”說着,伸手就要扯馬嘯嘯頭發。
馬嘯嘯單手撐住床板,猛然而起,心道,你當姑奶奶吃蔥長大的呀,小爺打架鬥毆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
卻忽略了她自己傷重未愈的鐵一般的事實,右手剛承力而起,腦袋便是一陣暈眩,肩膀一軟,人又栽倒回了枕頭,竟然被平陽死死壓住了一側手臂。
馬嘯嘯深呼吸兩下,人才漸漸清明,只見平陽臉上浮現一抹邪笑,又從袖口中摸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在馬嘯嘯眼前晃了晃。
馬嘯嘯見針尖泛着銀光,縮了縮脖子,不知何故竟然想起了容嬷嬷。
平陽眼中俱是狠厲,“我只要将這根銀針刺入你左肩下心脈處三寸,你便必死無疑,旁人卻不見傷口,只當你傷重難愈,一命嗚呼。
馬嘯嘯硬聲答道:“你想得美。”左手卻悄悄往枕下摸索而去。
平陽傾身朝前,認準穴位,針頭離馬嘯嘯左肩下處不出一寸,眼看便要下針。
千鈞一發之際馬嘯嘯終于摸出枕下紅玉短刀,使盡全身力氣,朝平陽右手腕刺去。
平陽始料未及,痛叫一聲,忙捂住手腕流血的刀口,銀針也掉到了地上。
馬嘯嘯卻因這陣動作,劇烈地喘氣。
朱破聞聲,立即破門而去,一把長劍直指馬嘯嘯而來。
馬嘯嘯抓住枕頭擋在胸前,面前森然劍光,她插翅難逃,全是徒勞,朱破劍尖輕巧刮破馬嘯嘯手中枕頭,片片白羽宛如飄雪紛飛,馬嘯嘯見劍光一閃,已是避無可避,索性閉上眼睛,卻聽門外傳來宛如天籁般的聲音:“本王府邸,豈容爾等胡來!”
話音未落,周寧麒卻已人到屋中,拔劍一撥,卸去了朱破大半的劍勢。朱破身形一頓,往後跳躍一步,周寧麒複又長劍回鞘。
馬嘯嘯從未覺得周寧麒形象如此偉岸,卻只能全身無力,可憐兮兮地趴在床沿,叫道:“王爺救我。”
不料,周寧麒卻是冷哼一聲,轉身朝平陽盈盈一拜道:“微臣不知公主竟然在此,方才是微臣唐突了。”回身看了看馬嘯嘯,卻問:“不知這賤婢是如何沖撞了公主?”
平陽手腕本就帶着刀傷,眼下更是一指落在床下的紅玉短刀,大聲叱道:“這賤婢心生歹毒,方才竟然想要刺殺本宮!”
馬嘯嘯聽罷,大聲喊道:“王爺,她颠倒黑白,胡說八道,明明是她先要殺我,我這叫正當防衛。”
周寧麒卻是一聲,“放肆。”怒瞪馬嘯嘯,目光森然欲搏人。
平陽又道:“本宮今天非要誅殺這居心叵測的賤婢不可。”
周寧麒一揖道:“公主所言極是。”
馬嘯嘯不禁臉色大變,心想,那你剛才救我是要鬧哪樣啊。
卻聽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依微臣看來,此事事關重大,她乃一賤婢,居然铤而走險至此,微臣唯恐她背後另有所謀,為了公主日後長久安寧,此事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微臣也将禀告皇上,不日必給公主滿意答複,以解公主之憂。”
說罷,也不待平陽作答,高聲呼道:“來人啊,将馬嘯嘯壓入鎮天府大牢,嚴加看管。”
馬嘯嘯便被飛奔而去的兩名大漢駕着,又飛一般地出了小屋。
平陽聽周寧麒煞有其事地一言擺出皇帝,只道:“如此,便有勞王爺了。”卻是暗暗咬牙切齒。
如此一番周折,馬嘯嘯便被押入了鎮天府大牢。
馬嘯嘯還是第一次知道,鎮天府竟然還有所謂大牢。她兩臂被人舉着,雙腳仍舊綿軟無力,就這麽半吊半走地被拖入了大牢。
那大牢乃是一處石牢,修築于地下,入口為一個石拱門,下有數級臺階通向幽暗長道。馬嘯嘯一路被拖将往裏走,一路擡眼四處張望,未曾料到偌大一個石牢,除了幾個衙役,竟然一個犯人都沒有。因為石牢空空,好些監獄的鐵門都未上鎖,室內也無燈火,僅是長道壁旁,有幾支燭臺懸在半空,蠟油中的燈絲看上去也似乎是新近換上的。
馬嘯嘯心中驚異,尋思道這一處石牢恐怕也不過是個虛幌設置,好久不用了。片刻之後,她便被帶到了長道最末一間牢房,果然如傳說中一般,連張床都沒有,僅有一蓬亂草攤在地上,勉強隆成床的形狀。那兩個架住她的大漢忽然撒開手去,馬嘯嘯腳下一軟,人險些栽倒在雜草上。回身卻聽“嗒”一聲鎖響,一名衙役已把牢房落了鎖。
馬嘯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人便順勢坐到了雜草堆上,開始打量起這間小小的四方牢房,只見牆角處擺着一張破舊桌案,斜上方處有一個圓形小洞透出一點白亮天光。馬嘯嘯肩膀仍舊隐隐作痛,剛剛與平陽一番糾纏,更令她感覺委實不好,不禁心想早知道就不該聽素喜和綠意的,回來鎮天府做什麽。但轉念又一想,好在眼下她人在牢中,雖然苦點,但也算是比外面安全些,至少身邊沒有平陽那個瘋婦。可是,她不知道周寧麒打算關她多久,畢竟正要追查起來,給她弄個莫須有的罪名,把她一刀咔嚓了,也不是不可能啊。
一念至此,馬嘯嘯便覺得身陷囹圄絕非長久之計。
可惜的是,她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合适的對策。
是夜,馬嘯嘯裹緊外衣,躺在雜草堆上勉強算是睡着了,好在正值春末夏初,石牢雖比外面清涼但也不大冷。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馬嘯嘯人還頭昏腦脹,便見衙役面無表情地透過鐵欄推了一個瓷碗進來。她忙起身過去看,卻見碗裏一碗白花花的米湯水,碗下飄蕩着幾顆瑩白細米,顯是沒煮熟。
馬嘯嘯連忙出聲叫住正欲離去的衙役,“這位大哥,這莫非就是早飯?”
那衙役面無表情地“嗯”一聲。
馬嘯嘯又問:“王爺可有說如何處置我?”
衙役仍舊面無表情地答了一聲:“不曉得。”
馬嘯嘯便想那就是沒有了,卻又問:“太君可有說些什麽嗎?”她心想太君無論如何不會不管她吧,好歹讓素喜送個正常的飯食來也好啊。
衙役又是面無表情地一聲:“不曉得。”說罷,還不待馬嘯嘯再問,便徑直轉身走了。
馬嘯嘯蹲在地上咬咬牙,還是端起那碗米湯水喝了。從前她剛穿來當乞丐那會兒,吃得也不比這好,只是後來發了財便不記得了,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馬嘯嘯餘下整日便在牢房裏來回踱步,她時不時停下凝神聽石牢中的動靜,有時許久聽不到響動便透過鐵欄,往外四下裏瞧一瞧,便見衙役們各占其位,不聲不響。她便踱回牢房中央來回走動,時而擡眼看牆上那透着天光的圓形小洞,她心裏琢磨,這麽小的圓洞,鴿子飛不進來吧。于是,馬嘯嘯又回想起昨日為何周寧麒會如此湊巧地出現在她的小屋,莫非也是如同半夜那次,偷偷來看斬鬼?
想了一陣,仍是無解。
直到圓洞裏投射的天光漸暗,馬嘯嘯卻也沒見衙役再送來第二頓飯。她于是索性坐下,閉眼凝神,節約消耗。
閉眼坐了一會兒,卻聽外面傳來個熟悉的女聲:“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承官爺照拂,多謝官爺通融。”
馬嘯嘯聞言立馬起身,急急奔到鐵欄後,果見不遠處綠意遞了兩支珍珠發簪給一位帶刀衙役。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說呢這文在我腦海裏大概也有個5,6年了吧。。。
還是很希望能夠将它寫成我心中那個樣子。。。
可惜,時常感覺筆力不濟,括弧淚奔括弧。
承蒙各位不棄。
☆、牢獄的狗尾巴草
綠意待衙役們漸漸走遠才轉過身來,一眼便看見馬嘯嘯人站在鐵欄後,身上滿是雜草碎屑,兩手抓住鐵欄,腦袋貼在鐵欄窄縫間,眼巴巴地把她望着,樣子委實有幾分可憐。
綠意不禁咯咯一笑,“看這石牢把你苦得。”
馬嘯嘯立馬回道:“還不是你和素喜非要叫我回府來。”
綠意笑着把手中食盒放到鐵欄前,馬嘯嘯眼中一亮,忙蹲下身去。
見狀,綠意說道:“我和素喜乃是一番好意,讓你回府好生修養,誰知你卻不知好歹,鬥膽行刺堂堂公主。”
馬嘯嘯擡頭皺眉說道:“你覺得我能真有這般能耐,姐姐你是沒看見我那天中箭那血流得,至今都不見好,我哪有什麽力氣行刺,有毛病不是。”
綠意聞言,一面蹲下身去揭開食盒蓋,一面不緊不慢地答道:“我原想你也不是,按理說你也不該和公主有什麽瓜葛,只是照王爺說的,公主确實手腕受了傷,必然要有所交代才成。我聽素喜說,太君原也不信你敢舉刀行刺,可公主畢竟身份尊貴,又言之鑿鑿,她倒不好再說什麽了。”
馬嘯嘯忙問道:“那他們要我怎麽個交代法?”
綠意卻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不過看來,王爺是鐵了心地要多關你些日子。如今,惟願公主不再追究,你便能早些出去了。”
馬嘯嘯一聽說要多關些日子,便覺得牢中日子實在難熬,并且心想平陽決計不會善罷甘休,又想綠意一定不知她與公主的瓜葛,更不知墨子昂,眼下只能問道:“那你告訴小王爺了嗎?”
綠意點了點頭,答道:“小王爺說讓你寬心,才差了我來看你。”說着,把手中一盤點心從鐵欄下面遞給馬嘯嘯,“喏,眼下我便來了。”
馬嘯嘯見幾盤碟子裏都是她在栖梧院慣常吃的小食,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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