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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有了幾分安慰,一面吃,一面問綠意道:“那你能天天來看我嗎?這裏每天只給一頓飯吃啊。”
綠意聽罷,卻是一笑,“你當我是錢多還是簪子多啊,豈能天天來?”
馬嘯嘯便想起今天為了看她,綠意已經給了衙役兩支珍珠。于是她有那麽一瞬間的沖動想要告訴綠意自己的錢藏在小屋的何處,可是僅有那麽一瞬,馬嘯嘯便将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掐滅了。
待綠意走後,馬嘯嘯複又回到閉眼凝神,老僧入定的狀态。
沒過幾日,素喜便也提了食盒來看馬嘯嘯。
馬嘯嘯不禁心想,自己人緣想來還是不錯。
素喜照例又将王爺打算将她長久關押在此,公主不肯善罷甘休,太君實在無能無力的局面說與她聽了一遍。
馬嘯嘯吃完油炸丸子,端起綠意給她準備的茶杯,吹了一口熱茶,問道:“那王爺有說這‘長久關押’是多久嗎?”算起來,她已經在牢裏過了五日了。
素喜卻是無奈道:“還不曉得哩。”回身拿過身邊碩大的包裹,拆了開來,又道:“于是我便想着,給你帶了些幹淨的衣服和被褥。”說着,也逐個塞進了牢裏。
馬嘯嘯感動不已,心嘆素喜果然心細如塵,實乃真朋友。
牢中日子雖然甚為寂寞清苦,但綠意和素喜偶來探望也令馬嘯嘯些許寬慰。
馬嘯嘯每天扳着手指數日子,當終于數到第十五日的時候,她便開始思考墨子昂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被關押了起來,為何不見動靜?卻又轉念一想既然李彥知道,墨子昂如何不知,之前李彥約她去長亭,墨子昂也是知曉的。如今為何兩人都不見動靜?
馬嘯嘯躺在雜草堆上思來想去,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剛剛閉上眼卻忽聽外面傳來一陣細碎響聲,不過片刻便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馬嘯嘯心中一喜,連忙起身。
綠意手中端着燭臺,探出身來,驚訝道:“三更半夜,你竟還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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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嘯嘯苦着臉道:“我睡不着。”
綠意面含笑意,人停在鐵欄前,一手護住燭火,轉頭往旁側說道:“小王爺快些來開鎖罷。”
馬嘯嘯心中大喜,人也跳将起來。只見李彥緩步從旁側踱出,一身黑衣,見了馬嘯嘯一笑道:“倒委屈馬姑娘多日了。”
馬嘯嘯正要答話,卻見他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來,一身青衣,正是墨子昂。
馬嘯嘯見他眉目含笑,也是一笑,急急跑到鐵欄旁,嘴裏催促李彥道:“快些開鎖罷。”
李彥從袖中摸出一片一指來寬的鐵片,在鎖上搗弄一番,鎖心忽地一松,邊聽“噠”一聲響,鎖便開了。
馬嘯嘯連連咋舌道:“想不到你還會開鎖。”
“不過雕蟲小技。”李彥答道。
牢門一開,綠意便率先進門來,将燭臺擱在桌案之上,半推着馬嘯嘯坐回了鋪着被褥的草堆,細細看了她晌,說道:“氣色看上去倒是不錯,許是傷見好了。”停了停,又道,“許是幾日未沾葷腥,臉上倒是看着瘦了些。好在似乎有些武功底子,內裏尚在,傷也好得快些。”
馬嘯嘯懵懂地點了點頭。
可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墨子昂和李彥站在一旁聽綠意說罷,不禁齊齊往前邁步。
邁出一步,皆又齊齊一愣,對看一眼,複又向馬嘯嘯走去。
終是李彥快了半步,蹲到草堆旁,抓過馬嘯嘯右手腕。
馬嘯嘯只覺忽然有一股綿綿熱力順着手腕盈盈而上,整個人仿佛攏在一簇溫熱火團旁,她擡眼卻看墨子昂立在一旁,神色波瀾不驚。
馬嘯嘯心中一滞,低頭見李彥正專心致志地握着他的手腕,額頭上漸漸起了一層薄薄細汗。
她轉開眼看向綠意,見綠意神色尤為專注地看着搭在他手腕上的李彥的右手。
馬嘯嘯于是開口道:“謝謝啊,不過我已經覺得好多了。”
說罷便猛地縮了手,往被褥下一放。
李彥見狀,眉頭一皺,卻開口語氣平淡說道:“如此甚好。”
馬嘯嘯停了片刻,問道:“那今夜你們是來帶我出去的嗎?”
李彥答道:“恐不能如你所願了。”
馬嘯嘯心中一緊,忙看向墨子昂。
墨子昂見她目光投來,笑着安慰道:“如今時機未到,并且此番夜行而來,若是驚擾到了府中侍衛,帶上你更易使你陷入險境,且明日若發現你突然失蹤,鎮天府更不好交待。”見馬嘯嘯面色稍緩,又道:“你且再忍耐幾日,定讓你出去。”
聽此一言,馬嘯嘯微微放下心來,朝墨子昂點了點頭,隔了半晌,只憋出一句:“你近日可還好?”
墨子昂答道:“尚好”頓了頓,也問:“你近日可還好?”
馬嘯嘯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只傻愣愣地看着墨子昂。
綠意卻用袖子捂住嘴,噗哧一笑道:“馬嘯嘯,你與這位公子對話倒是好生有趣。”說罷便見馬嘯嘯猛地擡眼看她,滿眼不自在,似是微惱。
綠意自不知墨子昂是何人,但今日初見卻是驚為天人,見他清朗如玉竟然不輸給自家小王爺半分,從前綠意一直覺得天底下再不會有比小王爺更有風度之人,沒曾想今日竟有一人不分伯仲。方才得知他亦是來探馬嘯嘯,綠意已覺驚奇,如今見二人交談情狀,綠意心中便想,這其中恐怕另有內情。
李彥卻忽然開口道:“此地亦不宜久留,今夜來探,得知你尚好便是,輪班侍衛恐已在路上,此際我們便走罷。”
綠意答了一聲“說得正是。”便彎腰拿起了燭臺。
墨子昂向馬嘯嘯點了點頭,道:“你須得保重,按時吃藥。”
馬嘯嘯點點頭,見三人走出牢門,複又落鎖。
隔日一早,馬嘯嘯卻見衙役中多了一張眼熟面孔。
只見那衙役身材較旁的衙役微微小些,臉上尚留着稚氣,面容卻是一貫的嚴肅,不茍言笑。
馬嘯嘯見他停在牢門外鐵欄前,微眯着眼輕聲一笑,壓低了聲音問道:“小童師傅,何時改行做了衙役?”馬嘯嘯看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從前教她練習梅花樁的墨子昂的随身小童。
那衙役卻不答話,看也不看她一眼,不聲不響。
馬嘯嘯看了他一會兒,便回被褥坐下。
待到午時,那小童扮作的衙役便提來了食盒,裏面一葷一素還配有碧綠的蔬菜湯,馬嘯嘯深情地望了一眼小童,小童照例視而不見。
其後三餐皆如是。
雖然小童仍舊對她不理不睬,可馬嘯嘯卻打算試探一番,于是趁其餘衙役不在近處時,長嘆一聲:“好想吃點心。”
果然,隔日的食盒最頂層便有了點心,一塊塊白色糕點上面用紅粉點着杏花的形制,竟然是杏花餅。
馬嘯嘯一見便喜,心嘆墨子昂果真靠譜。
于是,又過一日,趁時機尚好,馬嘯嘯又自言自語委婉地表達,牢中日子無聊,想找些玩意兒打發時光的這麽個意思。
隔日,食盒頂格裏便多了一本小冊子。
馬嘯嘯欣喜地趕緊拿出來一看,感覺卻如一盆涼水迎頭澆下,冊封上赫然寫着“爾雅”二字,雖不是簡體,但馬嘯嘯好歹能夠辨認。
她不禁皺眉,墨子昂給她一本詞典讀是什麽意思,暗中嘲笑她文盲麽?
但馬嘯嘯仍舊壓下心中疑惑,躺到被褥上,想着左右無事,索性翻開書頁讀了起來。
書頁裏的字跡,馬嘯嘯一看便知,竟是墨子昂親筆寫的。并且一細讀起來,馬嘯嘯才發現這原不是真的“爾雅”,而是類似于一本墨子昂的随筆游記,她不由得來了興致,耐心地細細讀起來。
“行至蘆洲,聽鄉野人士撰錄此地有一種稀世黑鳥,人皆稱‘唉唉鳥’,因其聲仿若人之‘唉唉’嗟嘆,聞之既覺驚奇又覺有趣,若人長久聆聽,亦可使人怆然淚下。”
馬嘯嘯心想,哪裏有這麽怪的鳥,多半是聽鳥人自己傷懷自己事,卻要怨鳥。又往下看。
“行至密州,見一處商戶販賣羊毛氈,價高百兩卻門庭若市,羊毛實屬上乘,但更為新奇之處乃是羊毛氈上的花紋形制與其餘毛氈皆大相徑庭,有人物描相亦有古怪的圖形與線條樣式,看似矛盾卻融于氈上。亦聽聞,此店老板甚奇,娶得碧眼女。”
碧眼女?馬嘯嘯一想不得了,這哥兒們娶了個外國妞啊。
書冊中記載的全是諸如此類的各地逸聞趣事,讀來甚是新奇,馬嘯嘯不知不覺間竟讀了整整一日。翻到最末一頁,卻見墨跡顏色較前不同,許是新近寫的。
“此去邺城,行至長嶺,聽聞嶺中竟有一處山丘名為‘嘯嘯山’,其中又有一處泉眼名為‘嘯嘯泉’。親身一探,發現此山丘形如馬頭,因而故名‘嘯嘯’,山中泉水亦能發出如馬嘶長鳴聲響,故名‘嘯嘯’。”
馬嘯嘯看罷,心中大慰,尋思墨子昂此前雖去邺城,但不忘中途親身去探“嘯嘯山”與“嘯嘯泉”,多半心中果是想着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胡伯的狗尾巴草
又過了半月,馬嘯嘯終于被放了出來。
令她頗感訝異的是,那天她從大牢中被放出來以後便徑直被帶回了自己住的小院,歇息了一兩日,便如常地去栖梧院服侍。鎮天府中一派風平浪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而她仿佛也沒有進過大獄,只不過是去一處鄉野地方小住了一段時日。
然而,其中更令馬嘯嘯費解的是,自她出獄前一日,小童便再也沒有出現,她去香鋪尋人,也依舊是杳無人煙。馬嘯嘯按捺不住,便去內務院尋了綠意,問道:“你知道墨子昂上哪去了嗎?”
綠意卻大奇道:“墨子昂是誰?我又不認識,如何知道?”
馬嘯嘯面上一愣,心中一驚,莫非綠意不知墨子昂名字?
綠意見馬嘯嘯眼中一抹驚詫,卻倏地反映過來,“你是問那天同我們一起去大牢裏看你的公子?”
馬嘯嘯連忙點頭。
綠意卻格格一笑,答道:“我又如何知曉他在何處,我都是今日聽你有此一問才猜到他姓誰名誰。”
馬嘯嘯一陣失落,只答了一聲“哦”。
“不過……”又聽綠意拖長了聲音道,“興許,你可以去問一問小王爺。”
馬嘯嘯心裏一喜,點了點頭,正欲離去,卻聽綠意低聲問道:“你出獄多日,可覺有何蹊跷?”
聞言,馬嘯嘯立時頓住腳步,仔細一想,便道:“不知為何我行刺的事情就這麽不了了之了,也再沒人來詢問我,大家都仿佛不知道這事一般。”
綠意點了點頭,“正是。你有所不知,你出獄前一日,平陽公主突然從府中急急走了,只帶着她的侍衛,再沒回來。太君見了,怕再多生事端,便嚴令衆人守口如瓶,以免落人口實。隔日便差人把你放了出來,你倒是運氣好。”
馬嘯嘯卻聽得甚為狐疑,忙問:“那平陽為何走了?”
綠意卻事不關己般地聳了聳肩,“誰知道哩。走了倒好。”
馬嘯嘯聽罷應了一聲,便轉身走了,綠意見她心事重重也未再留。
回到宅院,馬嘯嘯即刻寫了信箋詢問墨子昂下落,綁在鴿腿上,把鴿子放了出去。
不出半日,鴿子便飛了回來,鳥喙邊上還有新沾的蛋黃,馬嘯嘯見狀笑了一聲,拿出娟帕輕輕拂了開去。後才展開信箋來看,卻未料到,李彥只在信上寫了三個字:“不知道。”
看得馬嘯嘯哭笑不得,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道,說不定哪一天墨子昂便如同當日一般,待她一睜眼便人在眼前。
可惜,等了好些日子,馬嘯嘯卻始終不見墨子昂人在眼前,心中頗為惆悵,只得去麻将莊取些銀兩散心。
走到半路,馬嘯嘯才想起今日竟忘記喂馬,又只得急急往回趕。剛走到府門外百米處,她卻見當日馬場胡伯手裏捏着一塊用黑布包裹的物件,往府外而行。馬嘯嘯心中好奇,連忙閃身躲到道旁樹後。她心念,周寧麒甚為重用這位胡伯,他手中物件怕有蹊跷。
一念至此,馬嘯嘯便一路尾随胡伯,行到城外一處僻靜院落。那院落掩在一排村舍之後,甚為破舊,絲毫不起眼。馬嘯嘯趴在牆頭觀望,不敢貿然而入。
院內有一棵旱柳,已是綠意茵茵,柳條下有一方石凳。那胡伯見屋門緊鎖,似是無人,便坐在那方石凳上靜靜等着,手裏仍舊緊緊捏着那塊黑布包裹的物件,模樣頗為慎重。馬嘯嘯想了一陣也想不出那究竟是何物。
忽然只聽院門外幾聲馬蹄雜響,馬嘯嘯趴在東側牆頭,身子不自覺又往下縮了縮,卻見凳上胡伯忽然起身,站了起來。不出片刻,院裏匆匆奔進四人,馬嘯嘯定睛一看,竟然是當日醉鄉樓裏見過的四名鮮卑大漢,她心中大驚,險些出聲。
只見那胡伯朝為首的大漢一揖道:“見過拓拔大人。”
馬嘯嘯便恍然想起,當日那人曾自報家門,确實說過他叫拓拔槐。
卻見那拓拔槐連忙伸手扶起胡伯,嘴裏說道:“胡伯何須如此客氣。莫不是在此處呆久了,盡是學了些南人的規矩。”臉上卻帶着笑意。
胡伯便笑答道:“大人确是大人,規矩便該是有的。”說罷,便将手中之物恭敬地上,又道:“此乃王爺命老奴帶給大人的東西。”
拓拔槐聞言神色一震,連忙接過來看。
一聽此言,馬嘯嘯趴在牆頭,不禁伸長了脖子張望,只見拓拔槐揭開黑布,一本白冊子赫然在目。馬嘯嘯一看,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苦苦找了許久的白冊子竟然在這裏,驚的是如今落到鮮卑人手裏,怕是再也拿不回來了。那本白冊子本就是鮮卑文所撰,似乎周寧麒一早就是為鮮卑人準備的,馬嘯嘯越是想越是覺得蹊跷,又憶起前段時日左相通敵一事,莫非這真正私通鮮卑的人正是周寧麒?但是,這又是為何?怎麽說,鎮天府為福王一脈,與皇帝同為周姓,乃是皇親,何故要私通敵國,将軍事機要盡書于冊,交予鮮卑,莫非周寧麒瘋了不成?
馬嘯嘯腦中思緒雜亂,一時之間,想不出頭尾,一雙眼只得緊緊盯住院中動靜,卻忽然看見拓拔槐面目倏地一凜,暴喝道:“誰人鬥膽竟躲在暗處偷聽,為何不出來與我堂堂正正比試一番,我便留你全屍。”
吓得馬嘯嘯險些跌下牆來,心道他怎麽知道自己躲在這裏,一時心中大駭,轉身就想跑,卻見西側牆頭徐徐落下一個黑衣人,面上蒙着黑布,立在院中。馬嘯嘯驀地頓住身形,不移半步,心道原來他叫的不是我。
卻聽得那拓拔槐又叫一聲道:“誰人鬥膽竟躲在暗處偷聽,為何不出來與我堂堂正正比試一番,我便留你全屍。”
馬嘯嘯心中一緊,心念莫非還有一人,等了一陣卻遲遲不見有人再落入院中。卻見拓拔槐淩厲目光猛地朝她這處牆頭掃來,她恍然大驚,原是說得自己,連忙轉身欲跳,卻覺身後風起,後衣領一緊一松,人便被提了起來,又狠狠擲到了院中。
馬嘯嘯落地,靈敏地滾了一圈,卸去力道,倒也不覺痛,擡頭正對上那黑衣蒙面人萬分驚詫的目光,馬嘯嘯不禁睜大了眼,這雙眼睛她是見過的,這身打扮她也是見過的。
心中呼嘯,肖陸!
馬嘯嘯尚不及說話,耳邊只聽拓拔槐道:“沒想到又是姑娘你。今日,宅院內倒是蓬荜生輝,令拓拔槐受寵若驚。”說罷,目光細細打量院中二人,臉上盡是冷意。
馬嘯嘯縮了縮脖子,答道:“我真的只是路過,你們繼續繼續。”說着,便從地上站了起來,不自覺地往肖陸身後躲。
又聽拓拔槐一聲冷哼:“姑娘倒是次次都很湊巧。”
馬嘯嘯別開眼不看他臉上怒意,側頭去看胡伯,卻見他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拓拔槐目光一轉,看着肖陸道:“這位俠士,看起來倒是慣使刀槍,何不真面目來見?”
肖陸不動聲色,硬是不答。
拓拔槐忽然邁前一步,一掌向肖陸劈去,肖陸往旁側一閃,馬嘯嘯一驚,連忙也是一躲,一時間,三人在院內站成了一個三角形。身後其餘三名鮮卑大漢見狀,也快步上前來攻。
馬嘯嘯見兩名大漢撲将而來,心中叫苦不疊,只得摸出腰間短刀來擋,四處奔突,眼風卻連連瞟向大門位置,想着如何逃出生天,卻忽然看見立在垂柳下形單影只的胡伯,她急中生智,快步向胡伯奔去。
胡伯見馬嘯嘯朝他本來,先是皺眉不解,見到她手中短刀襲來,只得旁側閃避,可他不會武功,不是馬嘯嘯的對手。
馬嘯嘯兩步上前,一把抓住胡伯衣袖,順勢将他拖到身前,短刀架在她脖子上,大聲叫嚷道:“你們不要過來,過來我就對他不客氣了。”她看得出來,無論是周寧麒還是這個拓拔槐對這個胡伯都似乎頗為敬重,适才心生此計。
果然,那追來的兩名大漢聞言,倏地頓住腳步,不敢再動。
馬嘯嘯松了一口氣,一手緊握短刀,一手緊緊抓住胡伯背心,人便一點一點往院門退去。
不遠處與肖陸纏鬥的拓拔槐見狀,忙想抽身來救,卻被肖陸拖住手腳,只得對敵,無暇過來。
馬嘯嘯望了一眼,只見已有一名鮮卑大漢倒在肖陸腳下不遠處,不禁心道這個肖陸确實厲害。人卻不敢放松,堤防着面前兩人和刀下胡伯,慢慢退到了門外。正猶疑不知往何處走時,忽聽院中一聲大響,拓拔槐被肖陸一掌推倒在石凳上,再一看,肖陸手裏赫然捏着那本白冊子。
拓拔槐掙紮欲起,馬嘯嘯面前兩名大漢見狀忙奔将過去,肖陸點足一跳,幾步躍到馬嘯嘯身前,順勢将胡伯一推,拉過馬嘯嘯袖子就往外奔去。
馬嘯嘯被他捉住半截袖子,在道旁林中連奔帶跑,幸虧她體內尚有些內力,又得小童提點過,學得些輕功步法,才能險險跟上肖陸腳步。兩人一跑,拓拔槐便帶人來追,馬嘯嘯聽得身後弓弦一響,忙轉臉去看,那長弓足有一人來長,兩名大漢坐卧在地,以身拉弓,支支鐵箭破空後來,肖陸雖未回頭卻憑借風響左右閃避。
拉弓大漢見遲遲射不中,兩人又已跑遠,只得作罷。拓拔槐一直在身後緊緊相追。
肖陸拖着馬嘯嘯跑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馬嘯嘯擡眼看見面前林木漸去,出現一塊空曠草地,只聽肖陸口中一聲鳴哨,一匹黑馬奔将而來,肖陸飛快翻身上馬,卻再無動作,也不伸手來拉,只看着馬嘯嘯,眼中一抹異色。
馬嘯嘯見狀大驚,喊道:“你不能過河拆橋,見死不救啊!”
話音未落,忽聽馬蹄聲又至,馬嘯嘯還未回過神來,人已被撈上了馬背,肖陸見狀,神色一松。
兩馬齊齊往官道奔去。
馬嘯嘯人被固在馬上,一只手懷在她腰前,只聽耳邊聲音笑道:“肖陸不敢拉你上馬,是怕與你肌膚相接,私相授受。”
作者有話要說:
☆、人面的狗尾巴草
馬嘯嘯一聽,連忙轉過臉,正對上李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心中忽地一松,卻仍舊沒好氣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李彥答道:“自那日醉鄉樓之後,我便托人暗中觀察那幾個鮮卑人,肖陸跟随那幾人多日,知曉了那處院落,今日得知有客而來,我便埋伏在此處。”
他說罷,似笑非笑地看着馬嘯嘯,問道:“那你為何又在此處?”
馬嘯嘯大嘆口氣,“我倒黴呗,一路跟随胡伯而來,誰知竟碰到了鮮卑人。”
李彥輕笑一聲,不再說話。
待到行至一處岔道,肖陸拉缰而停,扯下蒙面黑布,面無表情地掏出懷中白冊抛給李彥,卻不多看他一眼,只調轉馬頭而去,兩馬頓時分道揚镳。
馬嘯嘯猶豫片刻,說道:“我怎麽感覺,他雖然為你辦事,卻好像不是很喜歡你。”
李彥聞言大笑,只說:“如今有了白冊,倒是一樁好事。”
馬嘯嘯點了點頭。
兩人一路策馬到了十裏莊李彥府邸。
日光漸淡,夕陽斜照,院落裏落着紅彤彤的餘晖,李彥帶着馬嘯嘯坐在院中石桌旁,動手沏上一壺茶,借着殘餘日光專心看着桌上白冊。
茶香袅袅,馬嘯嘯四下張望,卻不見其他人影,唯有頭頂一樹繁花點點,她擡頭細細看,竟是一棵花開正好的桃樹。
直到今日,馬嘯嘯才知曉這偌大的九卿府竟然只有粗使雜役,一個近身伺候的奴仆都沒有。她不覺多看了李彥一眼,見他目光落在白冊之上,眉頭卻是漸漸緊鎖,半晌,才開口道:“你從前說得果是無錯,這書中大多都是大穆國軍事險要,湖泊山川歷歷在冊,還有許多鮮為人知之地。”
馬嘯嘯聽罷,問道:“那既然如此,為何周寧麒要把它白白給了鮮卑人?”
李彥卻是搖了搖頭,“不知。”又翻到白冊其中一頁,推到馬嘯嘯面前,問道:“你可曾見過此物?”
馬嘯嘯探身去看,只見冊上畫着一株植物,葉成扇狀,描着弧形紋路,沿葉脈上下,宛如波紋,卻僅有三片扇葉,中間亭亭立着一朵搖曳的紅花,隆成鈴铛的形狀,花蕊由中間吐出,仿若鈴铛中搖挂的鈴舌。
她細細看了會兒,答道:“此花甚為古怪,未曾見過,可葉子卻似乎在哪裏見過。”說着,她擡眼問道:“這是什麽花?”圖畫旁側雖有注釋,可她不懂鮮卑文,一個字也看不懂。
李彥沉聲答道:“此乃西域曼陀羅。”
馬嘯嘯聞言大驚,急急問道:“是迷人心智的曼陀羅?”
李彥點頭,“冊上如是記載。”
馬嘯嘯又多看了幾眼,思索片刻,開口說道:“我看這葉子倒像是我曾經在王府裏見過的。就在周寧麒書房院落裏,有一株號稱是西域雪籮的植物,葉子也有相似的波紋,不過沒有花朵。”
李彥徐徐說道:“這冊上記載曼陀羅花期不定,或可四季盛放,或可十年無花,且周寧麒素來種植花草,昔年我曾幫他種過奇毒婆羅花,若他種植這迷人心竅的曼陀羅也不稀奇。卻沒想到他竟這般明目張膽。”說着,他眼中閃過幾抹厲色。
馬嘯嘯見狀卻說道:“可是光憑一張圖不可定論,不如取些那雪籮來,一試便知。”
李彥聽後,卻嘆氣道:“可是依照記述,曼陀羅其葉不可用,僅有花朵有迷人之效。”
馬嘯嘯聽了,心想此番周折又成了無用功,也在心中暗暗嘆氣。
卻聽李彥說道:“今日截了這本白冊,亦算是得了他一處罪狀,且說,此冊沒有落入鮮卑之手,于大穆亦是好事,只是周寧麒背後用心着實蹊跷。”
馬嘯嘯連連點頭,“按理說他一個大穆國正經王爺,為何要與鮮卑勾結,着實奇怪。”
李彥聽罷,細思片刻,将這幾年前前後後許多事串在一起,亦想不明白,為何他的兄長意欲謀害父王,為何又要加害于他,為何任由皇帝奪權,為何鏟除左相,為何要與鮮卑勾結……倏忽之間,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将他定在原處。
馬嘯嘯見他臉上倏地變色,驚訝問道:“怎麽了?”
李彥只覺心中驚疑不定,開口甚為猶豫,一字一頓地問馬嘯嘯道:“從前你說他書房桌下有一塊青磚,裏面空無一物,僅有一些皮屑,是也不是?”
馬嘯嘯不知為何他突然問起此事,只得老實地點了點頭:“是。”
李彥又問:“這皮屑仿若人之皮屑,是也不是?”
馬嘯嘯依舊點頭,鄭重答道:“是。”
李彥思緒一時間起伏不定,一面覺得這猜測過于無稽,一面又覺得此乃最為合情合理的猜測,可惜,如何才能證明他之所想。
馬嘯嘯等了半刻,卻見李彥不言不語,臉上仿若風雲變幻,自己卻絲毫不知所以,只得耐心等着。
只見李彥的面目漸漸沉在暮色中,馬嘯嘯擡頭一看,太陽已漸漸墜入地平線,空中已有幾顆疏朗星子高懸。
才聽他說道:“你若得了機會,務必再去書房一探,青磚之下,必有詭跷。”馬嘯嘯見他神色肅穆,停了片刻,說道:“若是你發現什麽,必不可耽擱,即刻離府來找我。”
馬嘯嘯腦中甚為狐疑,只得點頭說道:“那好。”
李彥擡頭細看馬嘯嘯,見她面目隐在日暮天色中,半明半暗,一雙眼卻閃爍着灼灼光華,他問道:“為何你要助我?”他從前雖用鎮天玉作餌,可如今鎮天玉不在他手上,馬嘯嘯卻仍舊為他所用。
如此想着,他便定定地看着她。
馬嘯嘯聽罷,卻心想今日他有此一問,着實古怪,開口理所當然地答道:“當然是為了早日找到狗尾巴草。”
只見李彥挑眉問道:“我沒有鎮天玉,如何幫你找到狗尾巴草,再退一步講,即便有鎮天玉,你尋找的東西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為何如此執着?”
馬嘯嘯看着他慢慢答道:“可是鎮天玉是我眼下唯一的希望,周寧麒心狠手辣,我不敢去求他,只能求你,若你有朝一日扳倒他,鎮天玉就是你的,我便有了希望。”心道是大樹底下好乘涼。
李彥聽她說着,心中卻莫名地隐隐失落,嘆道原來不過如此。卻聽她徐徐又道:“再說,你我認識已近兩年,昔年我們同是落魄街頭,自有一番情誼在,雖然你處處利用我,可是我倒覺得你斷不會有心害我。”
李彥見她說得肯定,神情懇切,眼中亮如星子,不禁笑道:“你說得對,你我自有情誼在。”
馬嘯嘯一聽便笑道:“說得正是,倘若小王爺以後得了鎮天玉,必要記得我的好。”
李彥但笑不語。
微風徐徐,送來不知何處而來的飯食香氣,馬嘯嘯腦中霎時想起一事,大叫一聲:“糟了。”人便急急站了起來,李彥一見,也不由得跟着站了起來,忙問:“何事糟了?”
馬嘯嘯苦笑道:“我今日到底還是忘記喂馬了。”
三日過後,馬嘯嘯終于等來了守夜之日。
是夜,馬嘯嘯又“借”了太君鑰匙,一路跑到書房再探。
她原本以為,會如同往常一般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夜。
孰料,當馬嘯嘯娴熟地扣開青磚以後,手往裏一伸卻是摸到了一物,觸手溫涼,心下一驚,忙縮回手去。猶豫片刻,才伸手把那物件小心拿了出來,借着窗外隐隐月光,舉起來看。
輕輕一抖,那物件延展開來,竟然是一張薄薄人面。
且手中觸感軟綿溫涼,頗似人臉,頓時吓得馬嘯嘯頭皮發麻,拿捏不住,丢也不是握也不是,只得飛快從腰間摸出一方錦帕包了起來,胡亂塞在腰帶裏。
她匆匆地離開書房,還了鑰匙,便去馬棚牽了斬鬼。
馬嘯嘯記得李彥說過的,若是有所發現,必不可耽擱,必要趕緊離府去找他。
于是馬嘯嘯腰間揣着這張人面,騎着斬鬼往茫茫夜色中奔去。
到達李府的時候,馬嘯嘯躍過牆頭,李彥已立在院中,他見她神色慌亂,呼吸起伏不定,連忙問道:“可是有何蹊跷?”
馬嘯嘯一面下馬,一面大叫:“何止是蹊跷,簡直是驚悚!”
她說着便掏出腰中錦帕,求之不得地扔到了李彥懷裏,不覺想起那觸感,心中又感一陣惡寒。
李彥揭開一看,臉上驚詫一閃而過,拳頭一握,緊緊将之拽在手心,咬牙切齒道:“果真如此。”
馬嘯嘯聽得一頭霧水,忙問:“到底怎麽回事?”
李彥答道:“你可知這是一張人面,從前你所說的皮屑便是來自與此,先前我只是懷疑,如今卻是證實了。”
“果真是人面?”馬嘯嘯驚訝道,又一細想,連忙急急問道,“這人面可是用來扮裝換面?”
李彥微點頭。
馬嘯嘯心中一震,問道:“莫非是……”
她話未說完,卻聽李彥道:“周寧麒并非周寧麒。”
院中一時寂寥無聲,唯有風吹樹葉,沙沙作響。
馬嘯嘯艱難地咽了口口水,喏喏問道:“假的?那真的呢?”
李彥眼中一抹恨意,“真的只怕早不在了。”
馬嘯嘯還欲再問,卻聽李彥道:“你難道不覺得今日一切事情仿佛進行得太過順利,前有截獲白冊,後有今日探得人面。”
馬嘯嘯想了想,答道:“确實如此,太過輕而易舉,讓人不安。”
李彥沉吟片刻,“或許自那日醉鄉樓起,一切便是有意為之。”
馬嘯嘯聽罷,驚訝道:“為何他要故意引我們揭穿他真面目?”
卻聽李彥冷笑一聲,“只怕明日他找上門來,便知曉了。”
吓了馬嘯嘯一跳,忙問:“你是說,他明日還會來?”
李彥點了點頭,卻忽地轉身回房,嘴裏說道:“今日你便留在這裏。”說罷,指了指旁側的房間。
馬嘯嘯呆愣原地,見他進屋,又合上了房門,然而他的面目隐在暗處,始終晦暗不明。
馬嘯嘯大嘆口氣,走進房間,一時不知該作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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