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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裝,并且出言調戲。從前見她,馬嘯嘯只覺她長得頗為素淨清秀,今日一見,也不知她是因為身穿一件薄紅紗裙,還是新婚之喜,馬嘯嘯覺得她仿佛面若桃花,當真是美豔無雙。
一時之間,馬嘯嘯只能呆呆地望着蘇怡雪的臉,卻不知如何接話。
栖梧院中往來之人,見到院中兩人相對而立,皆隔着一段距離,駐足凝望,馬嘯嘯身穿伽羅色儒裙,蘇怡雪一身薄紅紗裙,一暗一明,襯得馬嘯嘯仿佛更似愁雲慘霧。
蘇怡雪見馬嘯嘯默默無語,卻出聲說道:“他既然把玉給你,我無話可說,來日方長,我自與你好生相處。”
馬嘯嘯一聽,便覺頭疼不已,當下擺了擺手,道:“這件事情是個誤會。”她說着,不覺嘆了口氣,又道:“我今日就去把玉還給他。”
蘇怡雪一聽,卻是一愣,恍然想起昨夜他一字一句對自己說的“玉鎖良緣意,她便是心中良緣。”聽時聲聲刺耳,催人肝腸,如今看來卻仿佛是神女無心,襄王有夢。
她眉目含着疏朗笑意,開口緩緩說道:“馬姑娘此言差矣,既已贈玉,如何還有還的道理,我雖先你一步進府,但是往後尊卑有別,你不必介懷。即使日後,還有旁的側妃也好,侍妾也罷,你亦毋須煩憂。”
馬嘯嘯聽罷,只覺仿佛一股濁氣壓在心頭,霎時之間更覺煩悶,不禁皺了眉頭,重複道:“這真的是個誤會。你且等着,我現下馬上就去找他。”說罷也不待蘇怡雪答話,轉身就走。
馬嘯嘯手裏緊緊捏着鎮天玉,一路疾行到李彥所住的小院,見他正在樹下練習槍法,馬嘯嘯看了一會兒便明白過來,這套槍法與前些時日教她的那套劍法乃是一個套路。
看了不過半刻,馬嘯嘯便出聲叫道:“李彥,我有話要同你說。”
李彥聞言,收住手中紅纓長槍,等了片刻,才轉頭看她,問道:“你有什麽話要說?”
心中卻不由得忐忑起來,這是半月以來,他同她說的第一句話。這半月間,也不知是何緣故,他既不敢去見她也不敢去想她,雖已贈玉給她,可蘇家的親事卻未提前告知于她。半月前,蘇闖發帖找他一敘之時,他其實心中已是了然,只是尚不知如何開口。
馬嘯嘯見他答話,一步走上前,伸手将鎮天玉往前一遞,說道:“鎮天玉還給你,我不能要。”
李彥不禁心下一沉,仿若被人忽然扼住喉嚨,呼吸不得,卻面色不改色問道:“為何不要?你既已收下,豈有還玉的道理?”
只見馬嘯嘯定定地看着他,語氣堅決道:“這是個誤會。我聽素喜說,玉鎖良緣意,但是,小王爺,我馬嘯嘯不是你的良緣,此玉便還給你罷。”
李彥聽罷卻是毫無動作,既不伸手接玉,也不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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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嘯嘯皺着眉頭,打量了他半晌,再次開口說道:“這玉我不能要。”說着,伸手想要把玉硬塞到他手裏。
卻見李彥人猛地退後一步,滿臉震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問道:“當真不要?”
馬嘯嘯點了點頭,答道:“當真不要。”
李彥卻忽而笑道:“可是為了蘇怡雪?”
馬嘯嘯嘆了一口氣,“不是,和她沒關系。”
李彥面色漸暗,沉聲問道:“可是為了墨衍?”
馬嘯嘯聽得心中一跳,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說。
李彥見狀,只覺胸中倏忽之間隐隐作痛,卻是低聲說道:“原就是你我先遇見。”
馬嘯嘯心中不禁沉沉一落,卻又嘆一口氣,徐徐說道:“先前我不懂你們的什麽贈玉傳統,收你的玉并不是有心的,眼下我便把玉還給你,等你有了真的良緣,再贈給她也不遲。”
擡眼卻見李彥一張臉似笑非笑,緩緩說道:“那我倒是謝你一片好心成全之意。”
馬嘯嘯聽罷,連忙讨好道:“我應該的,應該的。”說罷便又伸手把玉朝李彥身前遞了遞。
李彥眼前見得那只手往前伸來,卻只覺心下恍若一記鐵錘猛然落下,再不看她一眼,猛然抓過她手中鎮天玉,擡手使勁全身力氣扔了出去。
馬嘯嘯尚未反映過來,只聽身後“砰”一聲巨響,轉身便見鎮天玉擊打在院中一方粦石之上,摔成兩截。
她驚得張大了嘴,轉頭看着李彥半晌,嘴裏卻只說得出個“你……”字,心中卻是驚疑不定,這人難道瘋了不成?
李彥卻是面無表情地瞬也不瞬地看着她,馬嘯嘯正欲說話,卻見他忽然擡手攜了她的辮子,攥在手心。馬嘯嘯只覺頭皮微微一痛便只能僵立原處,一動也不敢動。
李彥看着一絲一縷青絲糾纏留戀在他指尖,只一揚手便輕巧落了下去,就像這些年他步步為營,到頭來卻徒勞無用,終于啞聲問道:“你當真就一點也不喜歡我。”
一聽此言,馬嘯嘯頓時仿佛全身被緊緊箍住一般,動彈不得,擡眼見他一雙眼直直望進她的眼,暗黑色瞳孔如一抹微雲驟雨,到頭來她一個字都不敢說。
人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李彥長身而立,滿地落英缤紛,他忽然朝前一步,腳踏過地上殘花,略微俯身。
他的臉孔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鋪面而來,帶着記憶裏那一棵桃花樹的味道。
馬嘯嘯霎那之間卻似如遭雷擊,猛然轉身,拔腿就跑。
匆匆奔回小院,馬嘯嘯以此生罕有的速度收拾好包袱背囊,牽過斬鬼,翻身上馬,連人帶馬如一股旋風般地奔出了鎮天府大門。
作者有話要說:
☆、奪馬的狗尾巴草
此刻正值午後,麻将莊裏人聲鼎沸,徐壽作為掌櫃,自然是迎來送往,忙得天旋地轉。剛把臨江朱府家來的四位少夫人送上二樓雅閣,便見馬嘯嘯背着包袱從西側樓梯走了下來,人徑直往櫃臺後走了去。
徐壽連忙招來幾個小厮到一樓堂前迎客,自己抽身出來,快步走向櫃臺,開口問道:“馬姑娘,這可是打算要走?”
馬嘯嘯一面将前日算好的按例抽成的銀子裝進腰包,一面“嗯”了一聲。
徐壽笑道:“這才住了三日,怎生地這般匆忙,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說着,徐壽不由得回想起三日前馬嘯嘯突然來到麻将莊的時候,模樣甚為慌張,說要留宿在此。
聽此一問,馬嘯嘯拴好錢袋,答道:“也沒什麽要緊事,我就四處去轉轉。”
徐壽問道:“可想好要到哪裏去轉轉了麽?”頓了頓,又問:“那馬姑娘打算幾時回來?”
馬嘯嘯想了想,回答道:“去邺城,還沒想好什麽時候回來。”心中想着,當然,也有可能不回來了。
徐壽聞言,卻是一驚道:“邺城?馬姑娘何故要去邺城?邺城此去山高水遠,又地處荒涼,你一個女兒家上路更是多有不便。”
馬嘯嘯卻是擺了擺手道:“沒關系,大不了我往後再穿回男裝便是。”
說着,人便從櫃臺後走了出去,向徐壽說道:“這裏就交給你了,上次我讓你給我做的憑證,方便我在所有麻将莊提取按例提成,可做了麽?”
徐壽立馬點頭道:“自然是按你的吩咐做了的。”說着,便伸手從櫃臺後面拿出一個鑲嵌金邊的小玉牌,遞給馬嘯嘯。
馬嘯嘯接過,自是歡天喜地,跟徐壽道了別,騎上斬鬼,一路往西行去。
走走停停,十日以後,馬嘯嘯終于行到了一處荒涼人際罕至之地,先前一直行走的官道竟在此處戛然而止,遍地荒草叢生,隐隐可見些許幾排車轍印記。
馬嘯嘯方向感尚好,便一路繼續往西而行,孰料,越往西走,斬鬼腳下荒草越盛,行了半日,面前已是一片密林,林中皆是參天大樹,棵棵直抵天際,樹冠繁茂,将陽光盡數遮擋,馬嘯嘯人在馬上,僅靠葉縫間投出的束束微光指路。往前一望,整片樹林似乎被光束切割,明暗有致,光霧中塵屑飛舞。
馬嘯嘯向來膽大,盡管四周忽明忽暗,也不覺恐怖。她騎在馬上,卻忽聽身後傳來細碎響聲。她回頭一望,只見一只灰兔子從一棵大樹後面蹦跶而出。馬嘯嘯轉回臉,沒有在意。
待到月朗星稀,馬嘯嘯總算是穿出了那片林地,眼前是一處小村落,稀稀落落地立着幾戶人家。
腳下斬鬼噴了一個響鼻,甩了甩鬃毛,馬嘯嘯估算着時間,心知斬鬼大哥定是餓了,又擡眼看了看漫天星子,當下便決定尋一處鄉野人家落腳。
她騎馬在小村落裏轉了一圈,最終敲響了一戶外面挂着女子衣裙的人家。
開門的是個中年婦人,身穿暗色儒裙,頭上綁着頭巾,模樣甚為粗犷,見到馬嘯嘯,驚訝問道:“姑娘,是來找人?”
馬嘯嘯搖了搖頭,臉上堆笑,開口道:“這位姐姐,我前往市鎮,路過此處,想要借宿一宿,不知方不方便?”一面說着,一面從袖中摸出她提前串好的一小吊錢。
那婦人先聽她叫了一聲“姐姐”,又見那一吊銅錢,更看馬嘯嘯面目清秀,便答應了。收拾了一處床榻供馬嘯嘯歇息,還甚為慷慨地給馬嘯嘯煮了一碗飄有點點肉沫的青菜面。
馬嘯嘯吃飽喝足,又去喂了斬鬼,便睡下了。
隔天一早,繼續上路。按照那位婦人給她的路,馬嘯嘯往西北行了半日,終于到了一條羊腸小徑上,彎彎繞繞地向前延伸。
腳下斬鬼速度雖快,若是長久飛奔,馬嘯嘯定是吃不消。于是她有意放慢速度,一直以她舒适為首要考慮,走走停停。
這一條羊腸小徑行到一處,眼前便出現了一條岔口,一南一北,馬嘯嘯自是選了往北那條,一路悠閑地看山看水地往前走。走了不過一個時辰,卻聽身後馬蹄聲急急而來,聽起來,仿佛不只一匹馬。
馬嘯嘯回頭一望,果見三個漢子策馬而來,她定睛一看,見那三人腰間似乎拴着毛巾一般的東西,恍然便想了從前醉鄉樓遇見的那幾個鮮卑人。
她不禁心想,這幾個鮮卑人該不會是來找她吧……馬嘯嘯尚在思索,卻聽身後傳來一聲大喝:“留下斬鬼,便留你性命。”
她一聽,心中立時叫遭,不禁念道一直以來她都背時倒黴了如此之久,此際這些鮮卑人怎麽可能不是沖自己而來的。一念至此,馬嘯嘯再不耽擱,猛一拍馬,腳下斬鬼如利箭般奔突而去。
馬嘯嘯人在馬上,回頭一望,見與那三個鮮卑人已是漸漸拉開了一段距離,正得意間,卻見為首的那個鮮卑人手中搖晃着一條繩索,繩頭上系着一支鐵質厲爪,抛将而來,她心中一驚,忙拉缰繩往旁側一避,險險必過鐵爪。那鐵爪落在道上,回撥之間竟然将石子路劃出三道驚心動魄的長痕。
馬嘯嘯一看,便想這鐵爪若是落在斬鬼和她身上,那鐵定是一死一傷,不幸的是,恐怕她是前者,斬鬼是後者。如此想着,馬嘯嘯便發狠地夾了馬腿子,斬鬼立時往前一陣瘋跑。
跑了好長一陣,馬嘯嘯只覺雙頰被迎面而來的狂風吹得半麻,身後才漸漸沒了人影。馬嘯嘯便開始尋思,這些鮮卑人是從何時開始尾随自己的,想了一陣,覺得她昨日在密林裏聽到的一番響動,很有可能就是這三人。又回想起方才一番喊話,便料想是那拓拔檀對斬鬼賊心不死,意欲占為己有,才派了小兵小卒來搶馬。
馬嘯嘯想着,不由得輕輕拍了拍馬頭,心中卻想,必不能讓旁人強搶了斬鬼去。
如此一來,馬嘯嘯一改先前的馬速,騎着斬鬼一路風馳電掣,堪堪行到日暮時分,無奈馬嘯嘯兩腿酸麻,只得翻身下馬,牽着斬鬼走在大道上。
遠處城鎮炊煙袅袅而起,幾星燈火遙遙閃爍,她望了一眼頭頂,皆是紅雲密布。馬嘯嘯不由得一聲長嘆,這天大地大,她何時才能行到邺城,即使行到邺城,也不一定能找到墨子昂。
想着想着,她便不覺有些郁郁,擡眼再往天際一望,紅霞掩映之下,碧空更覺幽藍,馬嘯嘯看着看着,卻不覺忽而定住了腳步。
那碧藍之間分明出現了一星黑點,漸漸變大,待到馬嘯嘯看清那黑點之時,只聽空中一聲雕鳴,聽得她膽顫心驚,再顧不得其他,翻身上馬,一路狂奔。
然而,令她欲哭無淚的是,無論她策馬行到何處,仍然可見那一星黑點盤旋空中緊緊相随,而腳下斬鬼似乎也知道黑雕臨近,比平日更為賣力,馬嘯嘯人在馬上,只覺惶惶間便要騰空而起。
忽聽一聲雕鳴,馬嘯嘯轉頭見那白頭黑雕俯沖下落,來勢洶洶,她只得左右閃避,卻見那黑雕滑行半空,亦是左右驅策,猛地又俯沖而下,一對厲爪只沖馬嘯嘯頭頂而來。
頓時間,馬嘯嘯更是欲哭無淚,見到那厲爪近在眼前,簡直萬念俱灰。
忽然之間,只聽一聲尖利笛聲,刺痛耳膜,馬嘯嘯下意識地護住耳朵,卻見那黑雕剎那仿佛失去了準頭,一邊翅膀用力撲騰了兩下,雕身斜落向地面,片刻之後,只聞一聲凄厲長鳴,黑雕掙紮着往高空飛去。
馬嘯嘯慌忙勒馬,急急跳下馬來,四處張望,心跳噗通噗通,一張臉漲得通紅,只見前方西南處緩緩現出一人一馬。
她凝神細看,那人影手中擎着一支碧綠長笛,幾乎喜極而泣,大聲叫道:“墨子昂。”
這一刻,馬嘯嘯心中宛如久旱逢甘霖,仿佛滴滴水珠沁入幹涸的泉眼,蕩起陣陣微波。
她立即連奔帶跑地向那一人一馬而去。
待到近處,馬嘯嘯見他勒馬而停,也翻身下馬,立在眼前。
眉目如昔,面含溫和笑意。
只聽墨子昂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馬嘯嘯牢牢地看着他的臉,唯恐是場幻覺,過了好一會兒才答道:“自我從鎮天府大牢出來以後,你便消失無蹤,于是我便想着要去邺城找你,可是那拓拔檀一心想要斬鬼,派了白頭黑雕和幾個鮮卑人圍堵我,我一路躲到了這裏。”急急說完,也問:“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之前都到哪裏去了?”
墨子昂眼中閃過幾抹亮色,卻是答道:“平陽派朱破挾住了小童一路往西,我只得一路往西跟随,一想救小童,二想引平陽離開江南,孰料,那朱破甚為狡詐,兵分兩路,我花了好些時日,才救得小童,将他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如今我正欲往南,前去鎮天府尋你。未曾想,竟在這裏遇見了。方才我行在林中,聞得馬蹄聲甚急,想來這世上能有此速度的馬,屈指可數,打馬出來,果見是你。”
馬嘯嘯一聽,心中大喜,卻又莫名地升起幾分愧疚,說道:“原來如此,我還當你是無故又失蹤了,還曾想你興許是改了主意,獨自又去邺城了……”說到後面,聲音細若蚊蠅,沉甸甸的愧疚壓在心頭。
墨子昂卻是笑道:“我既同你說過,便不會反悔。”
馬嘯嘯聞言,點了點頭,笑得一臉明媚。
墨子昂見她眉目脈脈含笑,仿若天邊玄月,也随之不禁一笑,卻問道:“你方才說的拓拔檀是何人,為何有鮮卑人追你?”
馬嘯嘯聽罷,心想墨子昂離開時,拓拔檀還是鎮天府的假王爺,于是便将事情始末,前前後後告訴了他,末了,補上一句:“總之拓拔檀就是個陰險的鮮卑人,非要搶我的斬鬼。”顯然将拓拔檀僥幸救過她的恩情遺忘的一幹二淨。
墨子昂聽罷卻是愁眉深鎖,嘆了一聲:“果然如此。鮮卑侵吞大穆之心已是久已有之,怕是很快便會有所作為。”
馬嘯嘯聞言卻忽然想起,曾經墨子昂說過他的理想之一便是為國盡忠,只微微點了點頭。
卻聽他又問道:“那眼下你想去哪裏?”
馬嘯嘯想了想,問道:“那我們還是去邺城好不好?你曾經不是說你最喜邺城,說那裏三地風俗交彙,又有魏國舊長城,風光頗為壯麗。”
墨子昂點點頭,卻問道:“你不想去尋那什麽狗尾巴草了?”他心知這是馬嘯嘯心中的執念,必不會輕易放棄。
只聽她一聲長嘆。馬嘯嘯又将皇城一行向墨子昂娓娓道來,最後總結道:“總之,皇帝的意思就是說那東西根本就不存在,不過留作後人念想罷了。”當然,隐去了其中贈玉那一段插曲。
墨子昂聽罷,卻見她神色輕松,竟不似從前執着,也放下心來,笑言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往邺城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前路的狗尾巴草
馬嘯嘯自與墨子昂會合以後,行路的心境頗為不同,先前只覺前途灰暗,心中着實忐忑,此際,卻忽覺前路一片光明,人騎在馬上,心中不禁冉冉升起一股天高海闊憑魚躍的壯志情懷,連同找不到狗尾巴的失望也逐漸淡漠了些。
放眼一望,遠處酒旗斜插迎風招展,馬嘯嘯徐徐策馬,行得甚是悠閑,過了半刻,又側臉看了看與他策馬并行的墨子昂,心中不免再次感嘆,此人真是俊逸潇灑,郎朗如玉,又嘆墨子昂千般好,萬般好,卻和自己同去邺城的詭異。心中一時歡喜,一時暗暗感嘆,自己不學無術,一無是處,幸得穿越大神垂愛。
馬嘯嘯尚在胡思亂想,耳旁只聽墨子昂開口問道:“行了半日,我們便到前面那處酒肆歇息一下。”
馬嘯嘯轉過臉,愉快地點了點頭。
兩人行到酒肆前下馬,馬嘯嘯先一步走進棚中坐下,墨子昂将兩匹馬拴在一棵大槐樹上後,方也落座。酒肆狹窄,為竹草棚搭建,棚中只得兩桌。馬嘯嘯和墨子昂坐在靠外的一張桌上,馬嘯嘯招呼來老板,照例點了她最愛的熟牛肉和燒雞,配了一碟炒花生粒。
墨子昂但笑不語,眼風卻在另一張桌上一番來回,只見桌上端端坐着四個大漢,桌上四角逐一放着四把長劍,四人皆是不言不語,埋頭吃飯。他只看了一瞬,便知曉四把長劍形為官制,而且四人腳踏革靴,腳踝處皆繡有一枚青色紋印,乃是都尉府的差使題印。
轉回眼神,卻見飯食上桌,馬嘯嘯正欲大快朵頤,他便沒有出聲,只分神靜聽隔壁桌的動靜,碗中卻忽然落下一只雞腿,擡眼便見馬嘯嘯眉梢帶笑,說道:“我最愛的雞腿割愛給你了。”說罷,又用手中那把紅玉短刀割下幾片肉放到自己碗裏。
墨子昂見狀,笑答道:“倒是多謝你割愛了。”
馬嘯嘯臉上複又浮現出個更大的笑容。
兩人吃了一會兒,卻聽酒肆外馬蹄疾馳而來,顯是數量不少,蹄踏之動震得面前木桌晃動起來,馬嘯嘯低眼看那一碟花生粒被震得左右輕晃,心中慌張,連忙拿眼去看墨子昂,口中低聲問道:“會不會是鮮卑人?”
此言一出,墨子昂還未說話,卻見隔壁桌四人皆手握劍柄,蓄勢待發。
墨子昂聞得響動,并不轉頭,只伸手将玉笛擱在桌上,對馬嘯嘯說道:“稍安勿躁,我們坐着便是,此際若是要走也是來不及了。”
不過片刻,十餘人勒馬停在酒肆前,個個看上去兇強俠氣,更為詭異的是,他們的頭式顯與大穆國人不同,周圍盡數剃發,僅留頂發之大部分,垂辮于後。此處地處大穆中陸,鮮少有胡人來此,酒肆老板乃是第一次見此情狀,一時吓得腿軟,跌坐到了地上。
馬嘯嘯趕緊挪了一下板凳,坐得離墨子昂更近了些。
為首那人見她一動,當下出聲問道:“你是馬嘯嘯?”
馬嘯嘯一聽便知果是來找她的,卻故作驚訝問道:“誰是馬嘯嘯?”滿臉寫着我是路人甲的真摯之意。
那人卻是面目一寒,左右一張望,見到槐樹下拴着的斬鬼,臉上忽而有了陰冷笑意,大聲喝道:“你此際裝傻充愣也沒用,如今你交出此馬,便留你性命。”
馬嘯嘯聞言,心中又是一驚,人也跳了起來,急欲前去護馬,卻被墨子昂伸手輕輕一拉,又坐回了凳上,只聽身旁墨子昂緩緩說道:“諸位俠士,顯是從北地鮮卑而來,不知我大穆規矩,樹下兩馬皆是我大穆良馬,我們二人此行全是仰仗此馬,方才我們進得酒肆,見得酒肆中四位俠士,乃是為我朝都尉府行走差事。”說着,人便往隔壁桌虛晃一指,繼續道:“我二人心中實生敬仰,已經私下商定欲将斬鬼敬獻給四位俠士。”說罷,朝那四人一拱手。
那四人裏稍顯年長的一位,答話道:“這位公子倒是有心了,此等寶馬我行四人卻是無功不受祿。”
馬嘯嘯一聽,心就涼了半截,這轉嫁禍根不成啊,卻聽那人又徐徐說道:“不過公子有一言非虛,此馬為我大穆良馬,此處為我大穆州縣,連同周圍一草一木皆為我大穆所有,爾等不過區區鮮卑賊子,此番竟然如此招搖,實不能輕縱。”
說着,四人皆手握長劍,面露怒意。
那為首的鮮卑人聽罷,卻是大笑道:“什麽都尉府,狗屁府,不過是大穆皇帝小兒的一群走狗,竟然稱我鮮卑賊人,敢日踏平你們中原,定讓你們知道誰才是老大,此際你們乖乖跪下,叫聲爺爺便放你們一條生路。”話音未落,鮮卑馬群中連連發出一陣哄笑之聲。
馬嘯嘯聽後,心中甚喜,不禁回想起昔日拓拔槐在醉鄉樓自拍臉目挑釁,惹惱綠意,嘆道鮮卑人個個都是頗善此道啊。
果然,那都尉府四人一聽此等惡言,皆目露兇光,疏忽之間,馬嘯嘯只覺眼前劍光暴漲,四人已躍到鮮卑馬群中,堪堪将其中七八人打下馬來,動作甚快,鮮卑人尚不及反映。
見此情況,那為首的鮮卑人面目凜然,暴喝一聲:“納命來!”便打馬沖入四人劍陣。
墨子昂手撫玉笛,似乎猶豫了一瞬,轉頭對馬嘯嘯說:“此際,我們便可走了。”
馬嘯嘯立馬從凳上跳起來,随墨子昂腳步,繞開站圈,從容地走到大槐樹下,翻身上馬,那為首的鮮卑人見到二人上馬,大喝一聲:“休要逃跑。”卻無奈身陷站圈,脫困不得。
馬嘯嘯和墨子昂二人應聲打馬,絕塵而去。
待到跑了好長一段路程,才漸漸放緩了速度,馬嘯嘯想了一陣,頗為猶豫地問道:“你說,那四個人能打得過那麽多鮮卑人嗎?”
墨子昂笑答道:“我看倒是有七成勝算。”
馬嘯嘯微微放下心來,尋思道那般鮮卑人着實招搖過市,又無言不遜,拓拔檀此番折騰,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斬鬼,正思索間,只聽墨子昂說道:“此處為菀州府,地處中陸,胡人從前幾乎絕跡,如今卻有大匹胡人雲集大穆,由南至北皆如是,恐怕一行試探,二行威懾,與人争鬥乃是嘗試,但必不願損兵折将,懂得适可而止。”
馬嘯嘯适才明白,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依你所言,鮮卑一直意欲逐鹿中原,近來又頻頻南下,豈不是就快有所行動?”
墨子昂卻是搖了搖頭,“如今鮮卑各部分裂,拓拔、慕容、乞伏、宇文年年征戰,自顧不暇,短時之間不可成事,不過,往後幾年卻是難說,如今邊境之地也時有挑釁之意。”
馬嘯嘯一聽此言,連忙問道:“那我們此去邺城,豈不是就是到了邊境之地?”不正是上趕着要去兵荒馬亂之地麽。
墨子昂見她神色緊張,卻笑道:“邺城自是不同,西北段氏一脈長久駐紮邺城,自然風平浪靜。”
馬嘯嘯想到墨子昂與段氏交好,放下心來,只問道:“那西北段氏什麽來頭,這麽厲害?”
墨子昂解釋道:“西北段氏原是鮮卑軍事聯盟段部,後來歸附大穆國,便改稱段氏,卻不入朝為官,亦不封侯。駐守西北,做些買賣生意。”
馬嘯嘯聽罷,心中愈發驚奇,問道:“那他們原是鮮卑人,豈不是背叛舊主,如今雖歸順大穆,卻不封侯為官,有何好處?即使做些買賣生意,大不了就是錢多些。”心中補充道,可是政治立場不堅,兩不讨好。
墨子昂緩緩說道:“歸順大穆,西北段氏仍自擁十萬兵銳,又有何懼,且說脫離鮮卑聯盟,得到大穆些許庇護,便是脫離了常年與其餘各部相争,養精蓄銳。不時做些買賣營生,提供生計,西域諸國,鮮卑和大穆邊境皆要給三分薄面。段氏素愛倒賣刀槍馬匹,趁鮮卑各部戰亂,發些橫財也是有的。”
馬嘯嘯聽罷暗暗贊嘆,兩人又往前行了一段路程。
馬嘯嘯在心中盤算了一番,眼下對他們窮追不舍的便是拓拔檀,可是一旦到了邺城,危機卻也算是解了,可是除開拓拔,平陽卻是更為棘手的那個,可這一路除開先前朱破劫持小童被救以後,仿佛就無甚動靜了,想着想着,她忽然出聲問道:“你說剛才那四個都尉府的人是碰巧出現在那處酒肆的麽?”
墨子昂聞言,轉頭看了看馬嘯嘯,見她一臉警惕,心知她可能猜到些許原委,便照實答道:“許是平陽派來的。”
馬嘯嘯一聽,心中不安頓起,忙問道:“那如果真是的話,他們豈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們要往哪裏走,故意在那裏等我們。”
墨子昂沉吟片刻,答道:“确實有這種可能……”說着,他便開始回想自那日假扮商旅混入一夥香料商隊,在官道上與朱破車馬并行,途中救得小童以後,莫非就有人一直隐隐相随?
馬嘯嘯見墨子昂表情肅穆,心裏不覺更有些忐忑,便試探問道:“不然,我們改條路走?”
墨子昂搖了搖頭,卻道:“我們仍往西走,可是卻要加快行程。”
馬嘯嘯點頭,依言猛力打馬而走。
又行六日以後,二人終于到了一處較大的城鎮,已處昆州,再過兩個州府便是邺城的地界,于是二人落腳在城中一間客棧。
馬嘯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間,卻聽樓下打鬥聲傳來,一時間聽得桌椅板凳噼裏啪啦被打爛的聲音,驚得她想即刻翻身而起,卻無奈手腳俱是無力,只能仰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心中驚懼非常,隔壁便是墨子昂的房間,她想出聲叫喚,喉頭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一時只能瞪圓了眼睛,望着床頂。
此時此刻,馬嘯嘯追悔莫及,不禁想,肯定是今天晚上吃的那只燒雞有問題,早知道就不點固定的幾樣菜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毒的狗尾巴草
樓下接連傳來數聲驚叫,樓上留宿的客人顯然受到了驚動,馬嘯嘯只聽得門外腳步聲雜亂,人聲此起彼伏,她心裏焦慮萬分,一面思考究竟是鮮卑人還是平陽動的手腳,一面又在擔心墨子昂,周遭聽不到半點笛聲,更令她心中火急火燎,卻只能一動不動地屏氣凝神,注意着屋外的動靜。
忽然之間,有腳步聲朝房門而來,“砰”一聲巨響,門便被踹了開來,馬嘯嘯連頭都轉不動,只見一襲黑衣一閃,眼前明晃晃一把戒刀砍來。
她緊緊閉上眼睛,卻覺面前風過,再聽“叮”一聲響,睜開眼只見一支綠笛将戒刀擋了開去,又聽耳邊幾聲響,便有人倒地的聲音,馬嘯嘯瞪大了眼睛,仍舊不能出聲,卻見片刻之後,墨子昂的臉出現在眼前,她終于放下心來。
墨子昂即刻伸手拉她起來,一手穩住她的肩膀,一手在背後幾處位置點了一陣,才開口道:“你試試能否說話。”
馬嘯嘯試着“啊”了一聲,果然能出聲了,便急急道:“樓下是誰?”又見墨子昂滿額薄汗,氣息微喘,又問道:“你沒事吧?”
墨子昂答道:“樓下既有鮮卑人,又有朱破帶的一隊人馬。”
馬嘯嘯一聽,頓時像霜打的茄子,心裏哀嚎道,要不要這麽巧,這麽齊心啊,又聽墨子昂說道:“我方才本也是動彈不得,察覺之時,用內力沖破了禁锢,此際已是無礙。”
馬嘯嘯聞言便苦笑道:“早知道晚飯的時候,我便不把燒雞腿給你了。”
墨子昂顯是未料到,此刻她竟然會說起這個,不禁一笑,道:“現在沒時間幫你解毒了,待到安全的地方再說。”說着,他彎下腰來,在馬嘯嘯耳邊說道:“得罪了。”
話音未落,馬嘯嘯只覺身上一輕,人便被墨子昂打橫抱了起來,鼻尖瞬間萦繞着墨子昂的如松柏一般的清冽氣息,她情不自禁地大嘆道:“今天中毒也值了。”
墨子昂但笑不語,抱着她便從窗口跳了下去。
馬嘯嘯本擔心斬鬼大哥不合作,孰料,墨子昂先将她放上馬,又自己翻身上馬,竟是順利地打馬而去,不禁心嘆道,斬鬼好樣的,果是良駒,真有眼色。
墨子昂坐在她身後,提缰将她圈在懷裏,穩住她無力的身形,馬嘯嘯全身無力,只能靠在他懷裏,聽得他心跳一下一下,眼下情勢雖是甚險,她卻渾然不覺。
行了數裏後,身後追趕之人顯也是騎着千裏良駒,竟能與斬鬼保持這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擺脫不得。
墨子昂回頭望一眼,見那身形果是朱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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