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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吐了吐舌頭,忽然用力舒了一口氣。活在女人之間的戰火硝煙中,還真是難受憋屈。
大夫人回到自己屋的時候,眉頭已經皺成了小山,臉色極差。櫻桃趕緊給自家主子沏茶。
“大夫人喝茶,消消氣兒。”
大夫人接了茶杯,卻還在置氣。
櫻桃又說:“大夫人,三個月大的胎兒正是成形的時候,也是孕婦最不可掉以輕心的時候。大夫人不打算做些什麽嗎?”櫻桃似乎比大夫人還要着急三分。
大夫人細細地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我何嘗不知,這時候如若弄些東西到那女人屋裏,讓她流掉孩子,說不定還能損一損她的身子,叫她以後不會輕易再懷上……”
大夫人望着窗外的夕陽出了神,“只是那女人這一回學聰明了,指了名的要我幫着安胎。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爺膝下無子,誰的肚子有個什麽起色,老爺比自己的性命看得還重,若我這個時候出手,豈不是惹老爺槍打出頭鳥?”
大夫人還是很擔心自己犯了祖宗家法被花老爺給休掉的。雖說當年陳氏一家的确出了不少銀子救急花家,但家法是家法,不能違抗。
家法有雲:“花氏媳婦忌妒忌嗔,違者杖責。”
像這種毒害妾室庶子的行為,是要被直接休書一封,逐出花宅的。
另外,按照祖宗家法,老爺去世後,當由嫡出長子繼承家業;若嫡妻無子,則由平妻長子繼承家業;若平妻亦無子,而嫡妻有女,則由嫡妻各女平分家産;若嫡妻無所出,庶出長子才可繼承家産。
現在對于大夫人來說,四姨娘腹中的胎兒就是對她最大的威脅!
031 二閨女的親事
更新時間2012-6-4 23:22:47 字數:2112
大夫人眼神游移,失去了焦距,思緒不禁飄飛到幾年前——
也是像這樣一個看似風平浪靜的初秋,四姨娘笑臉盈盈的跑來青鈴閣,說她有一個月的身孕了,大夫人也是像今天這樣滿面春風的祝賀着,背地裏卻暗示她的下人,給四姨娘送去下了紅花的安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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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自然是:安胎不成,反被堕胎。
四姨娘這麽些年過來了,身子都虛的很,若非每日練舞健身、再喝銀耳蓮子湯補身子,恐怕沒本事懷上這第二胎。
大夫人用力握緊了手帕,握成團狀,眼中閃出憤恨之意,氣沖沖地嚷道:“哼,早知道這狐媚子如此有本事,當年我就該多給她灌些紅花!都怪我自己當初太仁慈了!”
紅花這東西,少服則已,不過是令有孕的女子小産罷了。可是紅花服的量過多,會毀壞女子生理機能不說,輕則讓女子永世不得再有身孕,重則傷身,常年與咳疾、寒疾相伴……
大夫人真是好狠的心,櫻桃在一旁看了大夫人怒發沖冠的樣子,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這天兒變得好快,方才還只是絲絲涼意,現下已刮起北風了。”櫻桃走到窗邊開始挨個關窗子,又拉上簾蔓,“夫人早些歇着吧,四房那邊的事兒,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可別為這點小事傷了自個的身子。”
“若真只是件小事,我也不會如此上心了。”
大夫人手上茶杯中的茶已被風吹得涼透了,她就把茶杯擱在了桌上。
櫻桃見大夫人似乎沒有要睡的意思,索性從衣櫃裏取了件貂皮披風出來,給大夫人披上:“外頭風大,奴婢還是把門給掩上吧。”
“吱呀”一聲,大門被關好,又“哐當”一聲,從裏面落了栓。
“櫻桃,老爺的五十大壽,籌辦的怎麽樣了?”大夫人翻賬冊的時候忽然想起這檔子事,“老爺既醒了,那五十大壽就是頭等大事,可不準耽擱。”
櫻桃笑眯眯地說:“大夫人放心,幾位小姐都在用心籌辦呢,二小姐繡了一面屏風,上面有正好五十個‘壽’字。二小姐入秋的時候就着手在做了,這兩日上了框架落了彩,怕是也該完工了。另外三小姐和四小姐也都有自己的花樣,改日奴婢再給您細說。”
“那木棉呢?”
“大小姐那邊,奴婢還不清楚。”櫻桃扁了扁嘴。
“青鈴她最不擅長繡活的,這回可真是苦了她了。”大夫人方才還愁容滿面的,現在已經是止不住的笑。自家女兒孝順,哪有不開心的理兒?
就見櫻桃越發得意起來:“可不是嘛,咱們青鈴二小姐為了學刺繡,天天都去滄氏繡坊的繡娘那邊學藝,銀子都沒少使喚呢。”
大夫人就點頭稱贊:“銀子就該使喚在有用處的事頭上,不像那個花木棉,為了老爺一點固疾,硬是籌錢買了那麽多上好的藥材,我還不知道她這錢是怎麽籌出來的,我一向不準她留私房錢,每次賣了繡品都是直接把銀錢交予我手中。看來這丫頭是越大越不服管教了,已經思忖着為自己攢嫁妝了。”
櫻桃知道大夫人又是為這種銀錢上的事情置氣,她便勸道:“夫人也不必惱怒,奴婢瞧着大小姐還算是孝順,也不見得是自己攢的銀子,說不定是那滄少爺給賞的呢。再說了,大小姐總是到集市上抛頭露臉的,她長得也算标致,哪家公子哥兒見了不動三分心思?那種亂七八糟的男人給她補貼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大夫人想想,好像也是這麽回事。她就有些委屈:“可憐我們青鈴沒那個本事,不能攀上一位像滄少爺那樣的富貴公子。”
“這可不見得是什麽好本事!”櫻桃連忙往花木棉身上潑髒水,“咱家青鈴小姐是如水一般幹淨的姑娘,哪能學得會大小姐那等狐媚子功夫?”
大夫人就不說話了,她似乎巴不得自家閨女能學上幾分花木棉的本事,不說勾三搭四,至少能找個心儀又門當戶對的男子才好。
“年下青鈴也該十八了,我總愁着去拒絕給木棉那丫頭上門提親的混混,又舍不得青鈴離開這宅子,就一直未能給她說門親事。現下滄大少爺派人來給木棉提親,緊接着就是咱們家青鈴了,我還不知道該給她挑個怎樣的夫婿呢!”
大夫人像是急的頭發都白了,對着銅鏡左右照了半天,臉上就沒什麽神采。
“大夫人覺着,黎家的少爺如何?”櫻桃又開始獻計。
這麽個鬼靈精的丫鬟,倒有點像那看破了紅塵的老婆子,說起話來沒個分寸,比大夫人還要厲害三分似的。
“黎家?你是說咱們大東家?”大夫人側過臉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櫻桃,“你怎麽會想到東家少爺的?誰都知道黎夫人和滄夫人關系密切,是打小玩到大的好姐妹,這黎家的少爺,自然是要娶滄家小姐做媳婦兒的。”
“奴婢自然是知道,只是做不了正妻,當個姨娘也不錯啊!奴婢聽說黎老爺的湘姨娘也就生下一對雙生姊妹,地位就何等顯赫,外頭的人都羨慕的緊,她身上穿的用的,平日裏吃的喝的住的,沒有一樣比正房的黎夫人差,奴婢琢磨着,咱們青鈴小姐若能給黎少爺做姨娘,一定也能和正房差不多的待遇。”
這個櫻桃丫鬟畢竟喜歡聽人說八卦趣聞,沒有真正在黎府呆過,不知道那位湘姨娘骨子裏的苦楚,還以為她真的過得多麽逍遙自在。
而大夫人又是個耳根子軟的,這輩子除了盼着親閨女花青鈴嫁戶好人家,自己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數着銀票睡大覺,索性也無其他追求,自然就對櫻桃的話信以為真。
“照你這麽說,我還得找個機會,安排咱們青鈴跟東家少爺見上一面!不說一見鐘情,好歹得在東家少爺面上混個眼熟,咱們青鈴也不必木棉那丫頭醜幾分,指不定東家少爺多看兩眼,就看上她了!”
“可不是嘛!”櫻桃趕緊接話道,“大夫人英明。”
大夫人依次卸下了發髻上的簪子、珠環,又卸了耳墜、項墜,走到臉盆處開始洗臉,眼神又游離起來,開始琢磨如何給親閨女和東家少爺制造一樁巧妙的邂逅。
032 因果
更新時間2012-6-5 22:55:28 字數:2130
因着棉花田裏的棉花都收得差不多了,這幾日,花木棉倒是落得清閑,整日整日的都窩在自己屋裏做繡活,打算賣了繡品酬銀子,還了滄簫少爺的恩情。
滄琴幾日不曾來看她,這天中午她一來,正趕上花宅上下用午膳,大夫人倒是客氣地想邀請她去青鈴閣同食,只是滄琴一直推卻,說是早上起得遲了,剛咽下的兩塊糕點還沒消化,一時半會兒沒什麽胃口。
那大夫人自然也是個懂得看臉色的人,想來滄琴是要跟花木棉說些貼己話,索性賣個順水人情,讓包大娘做了份單獨的食盒送到花木棉屋裏。
花木棉還當真是宅子裏住着最寒碜的一個。別的姨娘、小姐們,都有自己獨立的別院,還寬敞明亮,風景優美,唯獨花木棉住在南偏院,院子小不說,還有些破破舊舊的,饒是花木棉自己愛收拾,就這麽招待了滄琴進屋坐着,還有些待客不周的嫌疑。
花木棉只得無奈地說:“這裏以前是我娘親做丫鬟的時候住的小院子,娘去了以後,就我一個人住,身周沒人唠叨,倒也耳根子清淨。”
縱使花木棉苦笑着,一味想要表達出她的悠閑自在的生活,滄琴還是看出了她的凄涼境況。
“我弟弟說他差人向你提親了?”滄琴眉眼間淨是笑意,“我倒沒看出來,弟弟喜歡你這樣的型。”
花木棉立刻就嬌嗔起來:“你還說呢,我都快羞死了,你那個寶貝弟弟不知是吃了什麽失心瘋了,卻巴巴兒地差人來找大夫人說親。滄大少爺混世小魔王的名號那麽響,我一向都是惹不起就躲的,怎麽偏生,他就要娶我做妾?”
滄琴哪裏知道她弟弟的想法:“我也覺着奇怪,如果弟弟只是玩玩,我斷然不會遂了他的意,可是你不知道,這幾天他三番五次的來我房間獻殷勤,硬逼着我來說好話。你也明白,我那個弟弟倔起脾氣來,十頭牛都拉不回,我看這次他是真心對你上了心的,就連我弟妹都跑來給我哭訴。”
滄少爺早已娶妻,這一點是花木棉最為介懷的。
“那我若是嫁過去,被你弟妹欺負,可找誰說理去?”花木棉還在裝着性子撒悶嬌。
“我自然是幫理不幫親的!”滄琴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把花木棉窘得小臉通紅。
“你這麽說,我越發不敢嫁過去了!”
本來古代的女子也就是嫁人、生孩子、服侍雙親,一輩子就那麽過去了,花木棉單純,沒有什麽遠大抱負,親娘死的早,就把大夫人看作娘,婚事也指望着爹爹幫襯給指個門當戶對的也就罷了。
可滄少爺那個頑劣的性子,當真一點都不讨花木棉喜歡。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滄少爺,我還很怕他。少夫人我雖無緣見一面,但也知道她的為人,聽說鎮上一半的滄氏産業都在她手上打理着,這樣厲害的一個婦人,我斷然是惹不起的,還希望好姐姐你回去給滄少爺說一說,讓他打消納我做妾的念頭吧。”
花木棉還想多茍活幾年呢,在花家大宅裏也受氣,總還是有爹爹罩着,好過去滄府被那位少夫人惦記。
滄琴這下子也為難了:“要說你自己去跟他說,男歡女愛的事情,旁人最插不上手了。”
“滄琴……”
花木棉急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說來說去,都怪滄琴那日買藥的時候不出現,卻叫她弟弟來湊份子。
要是不和滄少爺在藥鋪裏“巧遇”,恐怕也不會鬧出這回事。
花木棉一味只顧着埋怨滄琴了,哪裏知道,多日前,其實是她自己叉着腰戳着人家大少爺的胸口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早就讓人家大少爺留下了深刻印象。
“對了,我爹爹馬上要辦五十大壽,三個妹妹都在着手準備賀禮,你說我送什麽東西好?”花木棉轉移了話題。
滄琴此次前來,就是因為幾日沒見到花木棉,還以為花老爺的病情又加重了呢。
既是花老爺病好些了,滄琴也放心不少:“左右不就是些親手做的小玩意兒,衣服也好,鞋襪也罷,女兒親手做的,總會讓父母穿着貼心。”
反正滄琴以前送父母賀禮的時候從不操心,都是由丫鬟婆子幫忙采購好了才讓她一一過目。對比一下,滄琴更是覺得花木棉這個女兒當的比她自己要孝順百倍。
頓了頓,滄琴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來都是個沒主意的,你與其問我,倒不如問問那幾位得寵的姨娘。”
滄琴老早就聽花木棉說過,花老爺十分喜歡三姨娘和四姨娘,卻不怎麽喜歡三姨娘的那一雙女兒,至于四姨娘,聽說是現在還沒孩子。
這位四姨娘,她也見過兩回,長得就跟鄰家大姐姐似的,又溫和,又親切,也難怪花老爺喜歡這樣溫婉的女子。
可是三姨娘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樣子了,長得妖嬈妩媚不說,還整日嚣張跋扈的。
她一向對“姨娘”這個詞特別敏感,畢竟她在滄家是正室所出,而滄氏老夫老妻十分恩愛,她的爹爹又不曾娶二房,滄琴自然不懂得有個姨娘在家中作祟,是什麽概念。
“對了,你家那位四姨娘,就是上回帶我去拜見的詩詩姐姐,我看她人挺不錯,她和你年紀差的不多,想來最會在這種事情上出主意了。不如你去問問她送什麽禮物好。”
花木棉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眼睛無意間飄向窗外:“嗨,別提了,詩詩姐姐最近可有的忙,她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啊,真的?”滄琴似乎心情很好,“早就覺得四姨娘人心善,是該有個子嗣指望指望,不然老被大夫人打壓着,也不是長遠之計。”
花木棉卻不以為然:“你知道什麽,在這小家別院裏頭,妾室懷孩子是正室嫡妻最記恨的事情,我只怕詩詩姐姐一不留神,又得着了大夫人的道。”
“那你可得多去走動走動,讓她多提防些。”顯然滄琴是很喜歡這個四姨娘,打心眼兒裏替她擔憂。
花木棉又何嘗不可憐她,再說了,三個妹妹都遺傳了各自母親的嚣張氣焰,花木棉一個都不喜歡。要是四姨娘真能生個弟弟妹妹來讓她疼一疼,那敢情也不賴。
想來四姨娘心性好,教導出來的孩子肯定也是善良的。
033 心事
更新時間2012-6-7 21:50:17 字數:917
安安靜靜等待着幾個月後,四姨娘肚子裏真能生出個乖巧活潑的弟弟或妹妹出來,也好給這沉悶的宅子打打氣。
不過,轉念又一想,要是花木棉被大夫人急急忙忙趕着嫁去了滄家,那她恐怕沒機會親眼見到四姨娘誕下子嗣了。萬一這段時間內大夫人鬧出什麽幺蛾子,那該如何是好?四姨娘連個出主意的幫手都沒有……
花木棉正打算帶着滄琴去拜見一下四姨娘,順道看看她身子養的如何,再看看爹爹回了自己屋沒有。
滄琴卻一味搖頭:“我今日來,什麽禮物都沒準備就這麽去拜訪四姨娘,恐怕說不過去。”
饒是花木棉百般規勸,滄琴也扭着性子非要回去,說是改日再來拜訪。
花木棉就只得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回家了,可得跟你弟弟好好說一說,讓他趁早打消娶我做妾室的念頭。”
滄琴卻不以為意:“你還怕我弟弟會委屈了你不成?”
花木棉小爪子扒上去,滄琴哈哈笑着就匆忙跑出去了,遠遠的被下人們看見,她也不故意裝出千金大小姐的樣子。小人們都道,這是個潑辣的小姐,往後還是進而遠之。花木棉一雙大眼睛瞅到那些下人們奇怪的表情,就靠在門邊捧腹大笑。
後來去了詩園,花老爺果真在那裏留宿。姨娘畢竟是長輩,有花老爺在場,花木棉還是不敢和她攀姐妹關系的,又怕妨礙了爹爹的雅興,只得悻悻然回了屋。這麽一來一去的,倒是什麽正事也沒問成。
索性就讓大夫人親自去跟花老爺說吧!
“爹爹如果心疼我,會替我拿主意的。要是爹爹也覺得嫁過去好,那便嫁吧。”花木棉自言自語道。
她本就是個随遇而安的性子,一切又以父親為大,從來沒把自己的幸福看得特別重。其實仔細想想,滄少爺發起脾氣來是恐怖了一點,但好在他沒對着自己發過脾氣,況且滄家還有滄琴幫襯着,量那滄簫也不會太過分的。
花木棉掩上了房門,屋子裏頓時安靜了不少,把外面窸窸窣窣下人們說話的聲音給隔了起來。她又坐在床邊的小椅上,着手開始做繡活。
花老爺五十大壽,算是她長這麽大一來最重要的一個日子了。
以前每次花老爺過生辰,或是大夫人、姨娘、小姐們過生辰,都沒有擺過這麽大的陣勢。
聽大夫人身邊伺候的陳媽媽說,這次邀請的貴客夠拜五十桌了,滄家和黎家都有邀請,還有那掌管渡口做船運生意的甄家,也會來人入席。
花木棉很期待能在這場壽宴上長長見識,就算不是為了結交朋友,好歹也該多認識幾個人,免得以後遇到了會尴尬。
034 揭穿真面目
更新時間2012-6-8 23:52:59 字數:2044
是夜,門窗緊閉以後屋子裏還是一陣陣涼意襲人,花木棉感覺得到自己縮在被子裏的身軀都在瑟瑟發抖。隐約間,還聽見隔壁的院落裏有嬉笑之聲。
花宅十分大,四姨娘的詩園、大夫人的青鈴閣、花老爺的楓園都距離南偏院很遠,倒是三姨娘的暖陽閣離着比較近,中間就隔一座花園。
如果說隔壁會傳來嬉笑之聲,那無疑就是暖陽閣的三姨娘又在窮折騰。兩個妹妹年紀尚小,除了打鬧争寵,一般不會做什麽別的。
花木棉好奇心起,又想起前日在後花園看到的兩個黑影,忍不住起了疑心。最近花老爺病着,這個三姨娘行蹤總是詭異的很。現下花老爺好了,在四姨娘的詩園常住,不知三姨娘又要鬧出什麽花樣來。
花木棉這一回并沒有藏着掖着,而是正經地往暖陽閣去,想說給三姨娘請個安,就以“馬上要被出嫁,往後沒機會”當作借口好了。
才穿過花園,遠遠的果真聽到有個女子在嬌笑,只不過她旁若無人,而旁邊的确只站着一個人,笑而不語。花木棉想了想,那兩人約摸是三姨娘院子裏的下人,她便索性繞過兩人,直接朝堂屋去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花木棉以她的視線看到,四小姐的乳娘高媽媽正在喝茶。花木棉正要走進去,又聽見屋內靠窗的位置有個女孩笑的十分歡快。
她一聽就知是自己的四妹。四妹今年十歲出頭,爹爹總想着把她當男孩子培養,就請了位先生來教書,這陣子,每日下午她都要跟着先生讀兩個時辰的《女戒》《女訓》之類。這位教書先生,說來也是三姨娘高氏的一位朋友,和花家關系甚好,花木棉還見過幾面,滿身的書生氣息,說話溫文爾雅,十分讨人喜歡。而四小姐每次從那教書先生處回來以後,都會高興的不得了。
至于三小姐,同為三姨娘所出,虛長四小姐三歲,卻沒這個福分。每次四小姐去念書,三小姐就一個人坐在家裏玩。
原本這姐妹兩個就不應該置在一處,因為兩個都是潑辣性子,愛打鬧,就連她們的親娘三姨娘都難以管教。
花木棉笑着走進屋子,見三姨娘不在,就沖着高媽媽笑了笑,和善地打了聲招呼。
窗下的桌案上點着油燈,照的十分亮堂,原來是四小姐正在溫書,只不過她那個調皮性子,哪裏讀的進去,也不過是讀兩句詩詞,問三句閑話,而高媽媽在一旁看着回答罷了。所問之事,也都是小女孩感興趣的話題,比如貓為什麽春天就會瞎叫喚,比如男孩子為什麽不可以和女孩子拉小手,又比如教書先生為什麽還不娶妻子等等。
高媽媽紅着臉,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作答。
四小姐小小的臉蛋圓滾滾紅撲撲,難得看着如此可愛。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下子就瞧見了門口進來的大小姐。
“是姐姐來啦?”四小姐興沖沖拿着自己手裏的字帖,從椅子上蹦下來,走到門邊上,“大姐你看,這是我今天寫的字,先生今天誇我寫的好呢!”
花木棉臉上先是一愣,後來才柔下來:“四妹乖巧,先生自是喜歡,你可要好好學書,你的三姐都沒這個福分呢!”
花木棉平常是不這麽跟四小姐說話的,今晚是看在高媽媽在,并且三姨娘跟三小姐又都不見蹤影,她才會變成這副樣子。
不過,更令人奇怪的是,四小姐今天也像變了個人似的。
以前的四小姐,總是全家上下最鬧騰的一個,有什麽好東西都要跟她的三姐搶,在三姨娘面前就從沒安生過,就連高媽媽也總被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綠的。
高媽媽這時候看到大小姐跟四小姐處的好,又繞過了先前那些有傷大雅的問題,高媽媽的臉色也跟着溫暖起來:“大小姐進屋坐。”
花木棉有些木讷地笑了下,心中不免覺得落差極大:以前的高媽媽,可不會對自己這麽客氣!
看來三小姐跟四小姐當真不适合呆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先生所教授的《女戒》《女訓》等書,對這個十歲的小丫頭起了作用了,不然她怎會沒了往日的聒噪?
花木棉進屋坐好,眉眼輕輕一挑:“怎不見三妹妹和三姨娘?”
高媽媽滿眼疼愛的走到門邊,拉着四小姐的小手,先是拿手帕揩掉了她眉間一點污漬,又擦了下她手上的墨跡:“四小姐也累了,歇會兒吧。”
轉身又對花木棉說:“三小姐白日都在胡鬧,這會子已經回屋睡下了,三姨娘用了晚膳就出去了,尚且未歸。不知大小姐此來,是有什麽見教?”
才一會兒工夫,高媽媽的排斥情緒又擺了出來,花木棉聽後,難免覺着不舒服。最後只得笑吟吟的說:“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想來給三姨娘請安來着。既然三姨娘不在,我就先回屋了。”
高媽媽也懶得招待她,就道一句“大小姐慢走”,花木棉最後看了一眼她的四妹妹,越發覺得這家中上下較以前更為詭異。
回去的路上都是滿腦子的沉思,直到再次來到後花園,看見那兩個身影還站在那裏說話。
男的說:“如今老爺都病好的差不多了,咱們該怎麽辦?”
女的說:“你這雜碎,是第一日認識老娘的嗎?病好了就好了呗,讓他在四房多待幾日,我倒落得清靜。”
男的又說:“聽說四姨娘有孕了,你一點都不擔心?四小姐可是花老爺寄予厚望,打算當兒子調教的,不然也不會只有她才跟着先生去上學了。如今四姨娘似乎比你更威風了幾分!”
女的不屑一顧冷哼一聲。
這個時候,花木棉早已看得真切,說話的兩個人,男的就是花宅的護衛高俅,女的就是三姨娘!
真是出了天大的事了,她不看不好,一看吓得心都涼了一截,就看見一男一女相擁相偎,場面極其暧昧,若非三姨娘本身就是個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性子,花木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035 只是誤會
更新時間2012-6-10 17:30:43 字數:2352
“三姨娘……高護衛……你們在做什麽?”花木棉雙腳僵硬在原地,歇斯底裏問出這麽一句。
就看見那一男一女像是觸電一般地彈開了身子。三姨娘神色緊張,還不忘捋一捋眉角的發梢;高護衛被花木棉這一聲問喝,吓得臉都綠了,要不是夜色昏暗看不太清楚,花木棉差點就以為自己見到了鬼。
“三姨娘?高護衛?”見他們二人不吱聲,花木棉又強調了一句,意思是在告誡他們倆:我什麽都看到了,趕緊從實招來!
“哥哥你先走,這裏我來跟她解釋。”三姨娘似乎是大喘了兩口氣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而她話音剛落,花木棉就愕然地看了她一眼。
哥哥?
不僅花木棉驚愕,就連高俅也是眼光裏明滅不定的。只是片刻之後,還不等花木棉上前去問個清楚,高俅已施展輕功,一個轉身就隐沒在月色之中。
高俅護衛竟然是——他是三姨娘的哥哥?
花木棉眼睛瞪得老大,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可她仔細一想,三姨娘原是前縣令高大人之女,由于父親被貶官,家道中落,名聲才漸漸暗淡下來。花木棉自懂事以來,只知三姨娘曾經出身顯赫,卻不知她竟還有個武藝高強的哥哥。
三姨娘高氏,單名一個“陽”字。這也是為什麽花老爺給她的院落取名“暖陽閣”,不僅僅是因為此地采光甚佳,冬暖夏涼,還因為女主人的名字裏有個“陽”。
而高護衛他,也姓高!
如此說來,花木棉倒是不能不相信三姨娘的“辯解”了。
他們二人是兄妹的話,就難免好幾次被花木棉撞見,舉動親密。
可是,既然二人是血親,為何要瞞着家中上下來往?
再說了,高俅家裏雖是沒落了,但一身武藝不曾廢棄,随便入那朝堂,做個将軍,想必也手到擒來,何必要委屈自己在花宅這麽個小宅門裏做護衛?
花木棉十分不解地問道:“三姨娘是長輩,我本不便多說什麽,只是三姨娘和高護衛之間的事情實在詭異,容我向爹爹和大夫人禀明,讓爹爹他們去查一查尚可。”
她還是那樣淡淡地看着三姨娘,眼神中滿是疑惑。
三姨娘卻神色更為慌張了,一把抓住欲轉身離去的花木棉。花木棉再看她時,見她已然落淚。
“三姨娘,你這是做什麽?若高護衛真是你的哥哥,大可叫我爹爹托人找關系,替他謀得更好的職位。高護衛是個心善之人,又身懷絕技,實在不該委屈于此。”
花木棉說的倒是一句大實話。小時候被高護衛從大夫人手底下救出來的事情,她還歷歷在目。
對這個男人,她是心存感恩的。
“你不明白,我爹被貶官以後就一直郁結于心,沒活兩年便去了,我娘又是個心思細膩的,總覺得不願意獨自茍活,才把我嫁到花家不久,就也跟着我爹去了。哥哥如今孤身一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這個小妹,所以他才跑來花宅做護衛的。”三姨娘沒說兩句,竟然眼淚吧嗒地直往下掉。
正說着,堂屋的高媽媽也走出來了。
她是跟着三姨娘一起從高家過來的,自己那時也是剛生了孩子,孩子便夭折了,這才有幸做了兩位小姐的乳娘。高媽媽看見花園裏有人說話聲和哭泣聲,才把四小姐哄得睡了,巴巴兒地走來瞧瞧,結果就見到這麽一幕。
于是三姨娘就仿佛見到救星一般,小跑着過去扯住高媽媽的衣袖就開始哭,那嬌滴滴的抽噎之聲,當真是聽得人心都要碎了。
“高媽媽,你快告訴木棉,高護衛是不是我的哥哥?”三姨娘急沖沖地問道。
高媽媽目光一滞,怕是還沒會過來:“三姨娘說的哪個高護衛?”
“哎呀,還有哪個,咱們花宅統共也就只一個高護衛啊,高媽媽你是見過的!”三姨娘越說越急,倒有些口不擇言了。
花木棉這下子心中有些明了,更多了一分疑惑。
她怎麽越看,越覺得三姨娘是要扯着高媽媽一起做戲給她看呢?要是高俅當真是三姨娘的哥哥,那高媽媽應該把他也當作自己主人一般看待,怎麽會表現出毫不知情的樣子?
花木棉正欲問出口,就見一臉狐疑的高媽媽忽的像想通了什麽似的,一拍腦門,扯着嘴角就笑起來:“老奴糊塗了,竟忘了少主人在花宅做護衛的事情。”
高媽媽心疼地抹幹了三姨娘的淚珠,這才走到花木棉面前來,一副要講故事的模樣。
“大小姐怕是誤會了什麽事兒吧?老奴原先在高府做下人的時候,一般都待在三姨娘屋裏,沒出過院子,所以跟正苑兒的少主人接觸不多。那高護衛也是個可憐見的,和咱三姨娘兄妹兩個雙親去的早,我家少主人就跟了三姨娘來這裏過活。這事兒花老爺也知道,不信的話,大小姐便去問問老爺吧。”
花木棉當真沒想到,高媽媽會把老爺也搬出來。
可若這層關系爹爹是知道的,那她也沒必要繼續糾纏着不放了吧。
想來想去,倒真像是她自己多疑了。
三姨娘見她面色遲疑,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又下來了,一點也不像往日潑辣不饒人的德行:“木棉,這些都是真的,老爺也知道高護衛是我哥哥,老爺看他無事可做,又放心不下我,才答應了讓他做護衛。只是這件事情只有老爺一人知道,大夫人、四姨娘他們都不知曉,大概是不希望知道的人多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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