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夫人都皺了皺眉頭。

莫說黎夫人不理解,黎允浩這見過大世面的年輕人更是不理解。

世上哪有這麽霸道的宗族?

據說月娘的家族有個規矩,每年九九重陽節是族人祭拜祖先的大儀式,所有尚且活着的宗族子女必須在重陽節前半個月內回老家,進行跪拜禮,之後還得吃白薯,如若這一年有新生兒,還得在新生兒頭上撒鹽巴,說什麽可以得到祖宗庇佑,消災解難。死了的族人也必須葬在老家,不可別處啓墓造墳。否則就逐出族譜,說是為了維護祖宗的靈脈。

倒是有點鬼神邪說的感覺。

當然,這些也都是月娘的一面之詞,不過誰都沒有多問過。每年重陽節,月娘就會告假半月回老家去,黎老爺和黎夫人一向也都是準許的。而且沒有一個人去過她老家,因為不歡迎外族人。

只是今時今日情況實在特殊,黎夫人無暇分身,只盼着這個得力幫手能晚半月再離開,好歹把老爺的白事兒給熬過去。

黎允浩就也上前攙扶。

"月姨你別跪着呀,地上涼,你先起來,咱們好好說。"

知道黎夫人牙關緊,也知道少爺是個心地善良的,她便轉而去求允浩:"少爺你幫我說說情吧,今晚我是無論如何都得離開的!"

"今晚就要走??"黎允浩更是吃驚。

就算要回鄉下祭祖,也犯不着這麽急,趕夜路吧!

黎允浩小時候都是月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月娘對她的照顧無微不至,可以說比親生母親還要親密,他嘴上喚她一句"姨",心裏一直把她當作第二個母親看待。

這下子月娘哭的稀裏嘩啦,黎允浩早就心疼不已了,想着自家的喪事,犯不着為難人家去籌備,黎家上下那麽多奴婢小厮的,還怕缺她一個就辦不成麽。

059 牢房

更新時間2013-10-28 7:33:33 字數:22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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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琢磨着月娘為什麽這麽急着走,但也沒多想,本能的,黎允浩就開口替她說好話。

"娘,你看月姨在咱家伺候了近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如就讓她回去一趟吧。"

說不定真有什麽急事呢。。。可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耽誤了人家。。。

本來黎夫人挺想挽留她的,見寶貝兒子開了口,她也不好再腆着老臉為難月娘。

"好吧阿月,你走吧,去帳房支些銀兩,留着路上當盤纏,以防不時之需。就說是賞錢,記在我賬上。"黎夫人無奈道。

近日因情況特殊,黎夫人沒空理賬,專門請了位先生幫忙,這先生有些死板,管錢比較嚴,一般黎夫人不開口,誰在先生那兒都讨不到一點兒好處。黎夫人就是看重了這一點優點,故意在老爺臨死前打理好賬目,防着那位湘姨娘趁火打劫。

可見大家庭裏是非多,活菩薩一般的人往往沉府非常深。

就見那月娘長長地舒了口氣,擦幹抹盡臉上的淚痕,道了聲謝,拔腿就走。

黎夫人和黎允浩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

再說那黑幽幽不見光彌漫着血腥味和死老鼠味惡臭的監牢。

幾個獄卒領會了混世小魔王滄簫少爺的意思,找了桶涼水就勢往小楊身上澆。眼見着小楊咳嗽幾聲,濕漉漉的短發下那張紅臉微動,眼睑微張,衆人知道這倒黴小子是醒過來了,一個個又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只留滄少爺一人在那牢房裏。

“醒了?”語氣不鹹不淡,一雙冰冷的眸子隐匿在黑暗中,讓人看不出滄簫在想什麽。

小楊如失憶了一般,愣神良久,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忽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回來,他仿佛是見着了救命稻草,“滄少爺!木棉姑娘還好嗎?”

哼,都這個時候了,臭小子張口閉口還是只想着那丫頭。滄簫不禁有些氣餒。想做壞人,似乎也沒那麽容易,至少在這個臭小子眼裏,自己的混世小魔王威名還沒有坐正。姑且讓這臭小子再清醒一下……

想到這兒,滄簫咳嗽了一聲,一個獄卒不知是從哪個縫隙裏鑽出來的,麻溜的又蹦跶到滄簫面前,見滄簫黑着一張臉,而小楊則滿臉問號,那獄卒霎時明白了什麽似的,趕緊抽出腰間的皮鞭子往小楊身上一頓猛抽,一邊打一邊罵罵咧咧的:

“你這個混賬小子真是不識好歹,敢惹我們滄家大少爺,不想活了就早吭氣,爺幾個賞你一具全屍!”

這獄卒的嚣張氣焰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不過顯然一邊冷眼看着的滄簫很是受用,臉上終于扯出一抹笑容。

良久,見那獄卒也打累了,而小楊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挨鞭子,滄簫只得再次屏退那獄卒,平淡的說道:“花木棉是我的女人,你若還想保住小命,就給我離她遠遠的!”

“我憑什麽聽你的!花木棉并未出嫁,幾時成了你的女人了?”小楊忿忿不平想要站起來和滄簫理論,無奈他渾身都是鞭傷,痛的都直不起腰杆子。最後只得朝牢房牆角吐了一口唾沫星子,間或夾雜着些血水。

這倒黴孩子總算腦子開竅了,明白過來,滄簫是在吃醋。

可花木棉确實沒有嫁人,小楊好不容易和她相認,好不容易找到機會重新接近她,怎麽能因為滄簫幾句威脅的話就放棄呢。

本以為自己氣勢已做足,無奈那滄簫根本不把他的反抗心理放在眼中。

“哼,臭小子,別給臉不要臉。你家中還有個病重的老母吧?!”

“幹什麽?別想打我母親的主意!你這個地痞流氓小心死了以後被仇家鞭屍!”這已經是小楊能想出的最惡毒的話了。

滄簫看他不知好歹,繼續道:“人活着時就要好好享受,誰去想死後會怎樣。總之你給我記住,我已經給花家下了聘禮,馬上我就會娶她過門。我不希望你再橫出來鬧什麽幺蛾子。你若不識好歹,休怪我拿你病重的老母開刀!”

小楊自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想想還是先別跟這混世魔王扯嘴皮子功夫,保住母親的命要緊。至于他憋了很久想要對花木棉說的話,反正只要他還活着,來日方長,總能找機會說的。

他都已經等了十多年了,不愁再多等些時日。

小楊知道自己并未殺人,縣太爺就算想誣陷自己,也拿不出證據來。最終還是會放自己出去。

小楊悶哼了一聲就不說話了,幹脆往草垛子堆得“床”上挪了下身子,徒留一牢房的血腥味。

他不做聲,滄簫覺得他是默許了不會再去招惹花木棉。滄簫反正也沒打算殺人放火做違法的事情,就又輕咳了一聲。原先那獄卒這會子蹦跶出來的速度顯然更快了,瞧滄簫的臉色不明不暗的,有些不知所措。

“滄少爺,這臭小子……您是想咱們如何處置?”說着,另外幾個狗腿子的獄卒也現了身。

滄簫該發洩的也發洩了,便懶得再跟他們胡攪蠻纏,免得以後惹上什麽官司,或者獄卒在縣老爺面前告狀。畢竟縣老爺是官,他是民,還是不要招人把柄的好。

滄簫道:“你們老爺如何處置,那便如何處置,這裏是三百兩紋銀”,說着他從懷中掏出個小錢袋來,“不要告訴任何人本少爺今晚來過即可。”

衆獄卒對望幾眼,心裏跟明鏡似的,為首的那獄卒趕忙谄媚地接過銀子,幫忙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他還不忘添油加醋一句:“您是要這小子悄無聲息地消失麽?”

滄簫臉色一下變了,看着挺精明的一人兒,咋關鍵時刻犯傻呢!

滄簫正欲開口罵他,一邊兒眼力稍好的獄卒搶了話:“哥你說什麽蠢話,滄少爺都說了按照咱縣老爺的命令辦事。今兒咱收了銀子,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呀!”

這話果真是救了那蠢乎乎的為首的獄卒。也不知這蠢蛋是怎麽當衆人大哥的。滄簫默不作聲便離開了,留下一個蒼涼的背影給衆人。

“這位混世小魔王今兒倒是手下留情了,真難得。”

“是啊,開始我還以為他是來索命的呢!”

“哎……估計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吧……”

“我也聽說了,和這倒黴小子一起犯案的花家大小姐被滄少爺給救出去了,看樣子是因為那位姑娘。”

“花家大小姐?我見過,挺精明能幹一姑娘……”

“廢話!大夥兒都見過!好了咱收拾收拾去看門吧,別在這兒嚼舌根子了。”

“……”

“……”

幾個獄卒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許久才散去,全然不把窩在牆角的小楊放在眼裏。小楊默默聽着,心裏不禁泛起陣陣酸楚。

060 難兄難弟

更新時間2013-10-29 18:57:46 字數:2127

好容易熬過了這一夜,小楊想着,許是滄簫那一番話起了作用,獄卒們都不再為難于他。只可惜他這夜輾轉反側,怎麽也琢磨不透。聽幾個獄卒耳語,他也猜出了八九分,花木棉應是早就被放出大牢了。而自己肯定也會無罪釋放的,畢竟有那算命先生的一封遺書為證,再糊塗的縣官也不會斷錯案。

這麽想着,心裏舒坦了些,小楊靜靜等待着自己能被放出去。

到了第二日一大清早,天都還只是蒙蒙亮,小楊所待的牢房因是沒有窗戶的,外面的陽光照射不進來,所以黑漆漆一片還是如同晚上一般。小楊習慣了起早床,這日醒的特別早,見對面牢房裏關着的犯人還在呼呼大睡,不禁覺得好笑。

哼,這哥們兒也真淡定,敢情是把大牢當作家了。

小楊看左右無人,猜測獄卒都在外牢的休息室打瞌睡,不禁覺得乏味,開始沖着對面那哥們兒喊了一嗓子:“喂!對面的兄弟!”

“……”那男人哼哼唧唧了幾聲,只是轉了個身子,繼續睡他的春秋大覺,仿佛幹草鋪子如蠶絲被一般柔軟。

“叫你呢!”小楊不依不饒。

豪爽的聲音回蕩在牢房裏,小楊适應了黑暗,這才發現他們的牢房似乎是在整個大牢的最裏層,且關的人不多,只有他和對面那兄弟倆人,其他牢房都是空空如也。

“兄弟,別睡了。起來陪我說會兒話啊。這裏好生冷清!”小楊嘗試了第三次喊叫。

實在是因為牢房四周人煙稀少,讓他不能适應。

想他可是在酒館裏打雜的夥計,那酒館客棧什麽的,最是人來人往,人煙嘈雜之地,小楊每日都嘻嘻哈哈用笑聲試圖掩蓋心底的憂傷。可這時候牢裏靜得有些駭人。

對面牢房那男人終是被吵得不勝其煩,反正是睡不好回籠覺了,索性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哎喲媽,起來也不帶打聲招呼的,吓俺一跳!”小楊聳了聳鼻子。

“……”

那男人不動聲色,看樣子是個不愛說話的主。不過也好,他能坐起來,至少說明是個活人。

就見他側着身子靠在牆上,小楊只能看見他一張側臉,看不清具體相貌。那人面上沾了些土灰,越是難以分辨。隐約可以看出鼻梁高高,身材颀長卻不瘦削,穿着打扮也與小楊這種幹苦力活的尋常百姓相似。

似乎這也是被狗縣官誣陷進來的哥們兒,怕是家中無人拿銀子贖他,才不得不關在牢裏。哎,同是天涯淪落人呀!

“兄弟進來多久了?怎麽稱呼?”

那人也不看小楊,只不冷不熱地說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喲,這小子心中所想,倒是和小楊的想法有幾分接近。

“咱好歹也是同住棉花鎮上的,認識認識也無妨呀。不過我在這鎮上住了十多年,哪戶人家長什麽模樣我還是知道的,除非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秀小姐,不然我肯定能叫出名字。看你的樣子,不是本地人吧?”

那男人默默點了點頭。

“怎麽會被關進來的?”

“一言難盡……”男人又往牆角挪了挪,好像是覺得冷。

小楊還以為這哥們兒會開始講故事,他等了良久,也不見哥們兒開口,始才覺得自己是被人嫌棄了……

人家清高,不願和自己聊天,也罷,也罷……小楊癟了癟嘴,又往牢房連接外面的那個大門看了一眼。油燈早就燃盡了,門縫裏射進來一束微弱的光線。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狗娘養的貪官,把大牢修成這麽個形狀,是要悶死犯人呀。”小楊忿忿不平低聲埋怨着。

卻見對面牢房那哥們兒居然開口嗤笑了一聲,像是很不以為然。小楊趕緊轉身去看他,等着他再度開口說話。

那男人果然說道:“都是要死的人了,不是被餓死,就是被鞭子抽死,不是被拉出去砍頭,就是在這死牢裏被喂耗子藥。左右都是死,那狗官哪還會管什麽勞什子的死牢修啥形狀!”

他方才說……死牢……

小楊猛地揉了下眼睛,又挖了下耳朵。沒聽錯啊,是說“死牢”,而且說了不下兩遍!!

心底一陣涼意翻湧而至。

是了!難怪狗官不好好斷案,難怪師爺不拿算命先生的遺書出來當證據,難怪獄卒們不把他當人對待,難怪……難怪對面這哥們兒得過且過,話都懶得多說一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這麽說,自己被狗官判了死刑了??

那他重病的母親可如何是好啊?

“狗官……狗官……”小楊心裏很不爽地大聲嚎了兩句。

像是石頭丢進水裏,翻了兩個漣漪,就又悄無聲息風平浪靜了。

“狗官你給我出來……你草菅人命,就不怕冤魂上門索命嗎!”

“好了你別喊了。這個時辰,獄卒們怕是都在外頭睡大覺,死牢跟別的牢房中間隔了一道厚牆,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聽到的。”對面牢房的哥們兒被吵得不勝其煩,終是忍不住安慰了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一死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來生還做一條好漢!”

小楊冷冷“切”了一聲,不以為然。

“要做好漢,你自己做去,咱窮人一個,苦命一枚,家中還有病重老母等着咱掙錢買藥吃。咱可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牢裏。”想想前一夜那幾個兇神惡煞的獄卒拿鞭子抽自己,小楊就覺得後怕。

本以為那些人是想逼供,本以為死死咬住牙關就能挺過去。大牢嘛,哪能沒幾個壞人。誰知道他們卻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我叫朱文德,兄弟你怎麽稱呼?以後黃泉路上做個伴,也好有個照應。”對面牢房的男人這才轉過臉來,站了起來,終是讓小楊看見了他的面貌。

居然是個眉清目秀的高個子年輕人,年歲和小楊差不多。果然應了那句“同是天涯淪落人”!

“我叫楊武。我娘叫我小武。不過除了我娘和木……”小楊哽咽了一下,終是沒把“木棉妹妹”四個字給說出來,“其他人都……都叫我小楊。你也可以這麽叫。”

“噢。小楊。你怎麽被關進來的?”朱文德問道。

于是,這對難兄難弟開始滔滔不絕講起各自的或跌宕起伏或含冤未白的故事來。

061 朱文德的秘密

更新時間2013-10-31 5:43:54 字數:1772

日上三竿的時候牢房裏終于有了些動靜,小楊和朱文德也早就聊得口幹舌燥了。

真看不出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倆人居然有點相見恨晚的感覺。

獄卒們熙熙攘攘地走進來,小楊瞪着一雙眼睛看他們,手裏握緊了拳頭,心想:不知道這幫狗娘養的又打算想什麽法子來折磨老子了……

不料帶頭的獄卒卻是說:“姓楊的,我們縣太爺說可以放你出去了!”一邊說,一邊給身側的幾個同僚使眼色,示意他們開鎖。

“放我出去?狗官腦子開竅了??”小楊低聲悶語,不敢喧嘩。卻又不太相信這是真的。

昨兒個才被狠狠鞭笞了一番,今兒就無罪釋放了?真不知該說那狗官是愚蠢還是英明。

“莫非是他們幾個小喽啰想把我偷偷騙到荒山野地去亂棍打死??”小楊還在嘀咕。

這話卻是叫獄卒們給聽見了,衆人不禁嗤笑:“傻小子,免你死罪你還懷疑,不想出去啊?那繼續呆着吧……”

“別別別……別呀……”小楊勉強扯開一個嘴角,看了眼朱文德兄弟,眼底滿是同情。

待獄卒開了牢房,解了他的手鐐腳鐐,他央求道:“我能跟對面那位哥們兒道個別嗎?”

“喲,看不出來,你這小子一日不到的工夫倒是交了個黃泉道上的朋友。咱哥兒幾個要是沒奉命放你出去,你倆或許還真能做個伴呢。”獄卒頭目道。

原來獄卒們也都是些心底淳樸之輩,不曾想過謀財或是害命,無論他們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也都是“上頭交代”的,他們做不了主,無非是些棋子罷了。這些獄卒守着死牢裏的朱文德也有些時日了,都知道朱文德是要被秋後問斬的,也都知道朱文德是被冤枉的,無奈他們蛇蟲鼠蟻之輩幫不上忙,只能默默看着朱文德赴黃泉。

這麽想着,獄卒們都默許了小楊湊過去道別。

朱文德一對清澈的眸子裏全是冰涼刺骨的寒意:“哎,楊兄弟好福氣,我朱文德這輩子怕是命盡于此了,臨死前能找個伴說了半日閑話,也算上天待我不薄。”

“不是秋後問斬嘛,來日方長,就沖咱們今日的緣分,兄弟我出去了一定好好打聽你的案子,想辦法救你出去。”小楊握了下他的手,兩雙手都是冰涼的,誰也溫暖不了誰。

朱文德雖是默默點頭,但其實對小楊不抱有任何希望。案子已斷過,判他的是死刑,狀紙都上繳了,朝廷也是有備案的,要翻案,哪裏容易?何況朱文德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目送着小楊被幾個獄卒送出去,朱文德又蜷縮到牆角開始睡大覺。日長夜長,百無聊賴,他真不知道除了睡覺還能幹什麽。

小楊走在幽黑的大牢裏,漸漸甬道越來越長,原來是光線越來越亮,想着再走不多遠就能出去了,他真是一輩子都不願再回這個鬼地方,尤其是最裏層的死牢。

“幾位官爺,請問那位朱文德兄弟犯了什麽事兒,為什麽會判死刑?”小楊問道。

其實方才朱文德講述過一遍,但小楊總覺得他有所隐瞞。還是從第二張嘴那裏打聽下比較好。

“那小子殺了自己的親爹。”

“什麽?親爹?”

“嗯。很殘忍吧?”

“這……”小楊撓了撓頭。

獄卒們心知肚明朱文德是被冤枉的,這麽一問,也只是為了唬住小楊,不讓他出去以後亂嚼舌根子,縣老爺怪罪下來。

而小楊自然也知道朱文德是無罪的,只是朱文德方才明明對他說,自己做面粉生意被人誣陷飯賣私鹽,罪不可赦雲雲。

殺人罪跟販賣私鹽罪,同是判死刑的罪,可這性質卻還是相差很大的。

小楊一直走出了大牢很遠都還在琢磨着朱文德為什麽要騙自己。按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沒理由到臨死前還扯個彌天大謊呀。

除非——

除非他真是做黑/道生意的,犯了哪位大爺的忌諱?而自己的親爹也不幸慘遭殺害了?他爹真的死了?自殺還是他殺?販賣私鹽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縣老爺要誣陷他殺了自己親爹?他不是外鄉人嘛,為什麽會關到我們棉田鎮的監牢裏來的?他和誰合夥做生意?

這個朱文德真神秘……

一連串的問題,越想越迷茫。

小楊使勁兒搖了搖頭,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想象力實在是忒豐富了,都可以去演一出黃梅戲了。

“小楊哥你出來啦!!”迎頭遇見花木棉。

這丫頭手裏挎着個籃子,正朝大牢的方向走過來,敢情原是打算來探望小楊的。花木棉臉上挂着甜甜的微笑,眼底居然還有熱淚在打轉。看她激動的那個樣子,好像見到死人從墓穴裏爬出來了似的。

不過小楊九死一生,也跟從墳地裏跑出來沒啥區別了。

“木棉——花——花大小姐——是你啊——”

062 從此是路人

更新時間2013-11-1 0:04:16 字數:2281

“到底怎麽回事?”花木棉又是哭又是笑的。

說實話,花木棉不敢相信滄簫那混世小魔王會這麽輕易放過小楊。他不是揚言要讓小楊一死方休嗎?她還正要再去會會那位大少爺,給小楊求情呢!

無奈小楊也不知道縣太爺怎麽就改了主意。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反正我現在沒事了,管他的呢!花大小姐,你這籃子裏是……”小楊想要轉移話題。

花木棉忽然意識到,小楊哥對自己的稱呼好像變了。

難怪今日見他覺得怪怪的,似乎有哪裏不對頭。以前小楊都是親切的喊她“木棉”,現在卻客氣的喊“花大小姐”。花木棉不是不習慣這個稱號,畢竟自己是個庶出的小姐,沒那麽大的派頭,也沒那麽多講排場的規矩,可今日的小楊讓她覺得生疏。

“是不是滄簫來找過你麻煩?”花木棉直接跳過小楊的問題,又問到這件事上來。

“沒有啊……誰也沒來找我……反正就莫名其妙被放出來了”,小楊支支吾吾拽着花木棉的胳膊往遠離監牢大門的方向走,“哎呀問那麽多做什麽,再說我也沒殺人,無罪釋放是理所當然的。”小楊現在還渾身是鞭傷呢,他怎麽能不記恨那姓滄的惡少,可是回想起滄簫臨走前說的話,叫他遠離花木棉什麽的,小楊覺得自己該趕緊帶着老母親離開這鎮子,不然鐵定會被滄簫盯上。至于滄簫來找過他,畢竟是件丢人的事情,他可不想告訴花木棉。

見小楊臉色不太好看,花木棉也猜到了獄卒們沒好好照顧他。花木棉自己還被關在牢裏的時候獄卒就給她馊飯吃,想來小楊這兩日一夜也沒睡好覺。

花木棉當然也只字未提滄簫曾經派人來給她下聘求親的事情。

“喏,這裏是些點心,本想送進牢裏去給你吃的,現在你出來了,咱們去小茶館坐一坐吧。”花木棉掀開了竹籃子的布蓋給小楊瞧,又指了指前方的茶樓。這個時辰,做生意的店面基本上都開了,但茶樓裏的人尚且沒幾個,都是夥計在打掃衛生。

小楊一曠了一日的工,指不定他打工的酒館掌櫃又會給他什麽好果子吃呢。索性是要帶着老母親遠走高飛了,幹脆就別再回去酒館了。

小楊點點頭,很“溫順”的跟着花木棉走進茶樓。

兩人方坐下不久,小二哥就來伺候了。約摸一碗茶的工夫,熙熙攘攘的客人就都進來歇腳了,多是上街趕集的婦女們,逛得累了喝杯茶水。

這期間,小楊一直在暗示花木棉:“花大小姐,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花木棉苦笑,一年一年過來,日子那麽艱難,她什麽都不願意記得,但其實每一次挨訓每一次挨打她都刻骨銘心的記着。

“你說的是什麽事情?”花木棉不知道小楊是什麽意思。

小楊沉默了。貿然跟他相認,似乎不太合适。何況這裏來來往往閑雜人等衆多,他不願污了這姑娘的名節。

花木棉又像突然想起什麽事似的,猛一下擡頭盯着小楊:“對了小楊哥,你這一夜未歸,你母親在家肯定擔心死了,咱們先去你家看看你母親有沒有事吧!”

小楊也猛點頭。

光顧着閑話家常,把親娘的病給忘了。

二人回家的路上順道去了趟藥材鋪,買了些藥材,是花木棉出的銀子。因為被抓緊大牢的時候,小楊全身上下值錢的物事都被搜刮走了。也不過就是幾兩打工掙來的碎銀子。

這回多虧見了小楊的母親,他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的事情,就在花木棉見到小楊母親的那一刻,全都解決了。

“楊嬸嬸!”花木棉驚詫于十年不見的一位好心大嬸如今已老成這樣。

十年前,當花木棉還是個剛學會采棉花的小姑娘時,還經常跟着二妹妹花青鈴一起去棉花農家裏串門,那麽多的棉花農,她們倆基本上誰都認識,誰都熟。只不過每次去拜訪,花木棉都是跑去搭把手幫忙做家務的,而花青鈴都是去當貴家小姐坐着喝茶等人伺候的。

後來就認識了阿武哥。

“你是阿武?”花木棉猛然驚醒,別說女大十八變,男大才是三十二變呢,現在的阿武跟小時候長得完全不一樣了,任誰也不可能認出來。

“木棉妹妹……”小楊別扭的喊出這四個字,“我正是楊武,這是我母親。”小楊指着病榻上的老婦人。

花木棉鼻尖一酸,說不出話來。十年前的楊嬸嬸還很精神,能幹麻利做菜又好吃,花木棉很喜歡去她家串門的。怎麽現在長了滿頭白發滿臉皺紋?楊嬸嬸也不過四十歲吧?

花木棉說:“楊嬸嬸,您還記得我嗎?花家那個調皮搗蛋、專愛惹是生非的大女兒……”

小楊把母親扶着做起來。

顯然這婦人看到自己兒子沒事,還帶了個姑娘回來,就沒有胡思亂想。就見她眼角隐隐有些淚痕,想是前一夜給急出來的。

婦人點頭只是笑,嗓子啞了說不清楚話。她自然記得這個乖巧的丫頭。只是想不到多年不見,已經出落的如此标致大方了。

婦人伸手想要摸摸花木棉的臉,擡起來的時候好像是意識到自己手指皮膚粗糙,不好意思去弄髒弄疼了小姑娘,就又放了下來。怎麽說,這小姑娘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花木棉眼神機靈,伸手去握住了夫人的手。冰涼冰涼的,花木棉握着那蒼老的手,心底更是泛酸。

花木棉就扭頭去問小楊,“阿武哥,楊嬸嬸到底得了什麽病?”

小楊嘆了口氣,“大夫說是……說是癫痫症……”

癫痫症?傳說中無藥可醫的老人癡呆症?花木棉痛心疾首。這楊嬸嬸還沒活到半輩子,怎麽就患上這種疾病了?

“是因為我爹去世的早,我娘給急的……”小楊似乎看出了花木棉的憂慮,無奈地加了一句。

花木棉點頭,越發坐直了身子。思緒已經飄走。也許,她可以去求求滄簫少爺?滄簫人脈那麽廣,說不定認識些宮廷裏的禦醫,據說那些禦醫都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大夫選拔出來的,能把死人給醫活呢!癫痫症傳說中無藥可救,那是因為他們棉田鎮窮鄉僻壤沒來過厲害的大夫。

“你們慢慢聊,我有點事,要先走了,下次再來探望你們。”

花木棉走的很急,留下了那個竹籃。小楊也并沒有挽留她的意思。他知道花木棉是個大忙人,也知道自己和花木棉身份相差懸殊,不适合做朋友,不然會引人非議,他更知道,今日就是他最後一次和花木棉見面了,他今日就會帶母親離開棉田鎮。從此二人就是路人。

“我們已經相認,我無憾了。”小楊不住地嘆氣,心中默念着。

063 滄府很強大,後果很嚴重

更新時間2013-11-2 9:52:10 字數:2188

能再一次遇見楊武是花木棉一輩子都沒想到的事情。

花木棉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奉了大夫人之命去棉花田裏學着采棉花。別人家這個歲數的孩子都是爹娘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口裏怕化了,只有她這個沒娘的苦命的庶女,要做些辛苦的農活。要知道,那時候她才只有半棵柳樹苗那麽高。

而每次她彎着腰、汗流浃背的采着棉花,她那無所事事的二妹妹花青鈴就喜歡跟在後面說三道四。

按說姐妹兩個相差歲數不大,聊起來應該很投機才對。可對于花木棉來講,跟這個嫡出的妹妹在一塊兒可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大姐,你為什麽挑三揀四的采,為什麽不一口氣把這挫田裏的棉花全采了?”

“大姐,你速度怎麽這麽慢?看那邊那個戴花頭巾的大嬸兒才半日工夫就忙完了……”

“大姐,你這是要背着簍子往哪去啊?回家的路不是在這邊嘛???”

“……”

小時候的花青鈴總是能魔音纏繞繞梁三日不退去地跟着花木棉。

花木棉也很想耐心解釋:棉花也有早熟和晚熟,要分期分量采摘。

花木棉也很想速度快點,無奈自己這麽個小身板……

她最想的就是一溜煙跑到個烏起碼黑的犄角旮旯裏,讓這個長舌妹妹一輩子找不着自己。

“二妹,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去找你娘玩兒去吧……”花木棉永遠用這一句話來回答花青鈴所有的問題。

而花青鈴永遠無視她的蒼白無力的“解釋”。

直到——

棉花田裏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和她們姐妹差不多歲數的小男孩——楊武。

聽說了這男孩也是棉花農的兒子,過來幫忙幹農活的,姐妹兩個就經常和他處在一起。于是乎,紅撲撲小臉蛋、手腳麻利的楊武寸步不離花木棉,想方設法要去幫她的忙,而花青鈴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盯着楊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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