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決定（下）

他心裏好歹安慰些，總算沒真的耽誤別人，動動身子便打算聽導演指揮重新拍戲，楊震卻剛好看見他，笑了笑就走來。

“莫言。”男孩倒真自來熟，迎着冬日陽光俊臉直晃眼睛：“謝謝你的果汁，傷勢還好嗎？”

“已經沒事。”沈莫言微笑回應，也關心道：“你呢，傷口還痛嗎？”

“說來也奇怪，早上還有些流血，剛才卻就結巴了，哈哈。”楊震樂天派的個性完全沒多想，撓撓自己後腦勺還覺得挺高興：“大概是我身體也特好，回複比較快。”

沈莫言瞧他模樣也樂了，順着話就胡說：“對，身體壯，說不定橫店水也養人，咱倆就都沒事兒了。”

“哈哈哈哈哈，”楊震突然一把攀住他肩頭，像哥們兒般大笑道：“但咱們還得小心點，你可別像昨天那樣出神，争取早點收工，晚上去吃頓好的~”

沈莫言有些不适應這親密舉動，身體下意識僵硬不敢亂動，連臉上都略微尴尬，單“嗯”幾聲本打算躲過去，卻看見個更大的麻煩正直愣愣大步走來。

“汪董~”先打招呼的是徐導，大老遠便瞅着金主往這兒靠近，放下本子就站起身揮手。

“徐導，早上好。”汪野勾起抹痞笑，目光瞄過楊震搭在沈莫言身上的手臂時，陰翳一閃而過，走到他們跟前不冷不熱說：“各位主演感情真好，看來私下沒少交流。”

楊震自然聽不出什麽，咧嘴開朗的向對方問好，倒是徐導早些年就認識這大少爺，雖不知他和沈莫言的關系，但心裏多少清楚他脾氣，地上根煙哈哈一笑便接茬：“交流都是工作嘛，還不是您花了真金白銀的緣故，咱們劇組都猛着勁兒幹呢。可不能讓您虧本。”

“呵，就你老小子會說話。”汪野也不和徐導客氣，面無表情瞥過沈莫言一眼就走去坐下，準備看劇組開工。

投資方老板都到場，自然各部門就特別緊張，副導演連忙東奔西走招呼大家夥就位，不多時便準備開拍。

沈莫言讪讪扯了下嘴角，根本不想轉身去面對汪野，想來也知道這大少爺已經生悶氣，拿過劇本幹脆仔細再看兩遍準備上場。

他不是沒感覺到快把後被燒出兩個洞的灼熱視線，可大概是沒想清楚早上的問題，沈莫言實在無精力面對。

“各就各位，主演去點位上。”副導演已經吆喝開，笑意盈盈請他和楊震到場，還不住囑咐：“今天兩位得小心點，注意安全呀。”

楊震過來拍拍他肩頭，湊到耳朵邊來嬉笑：“莫言你待會不用客氣，我武打戲拍多了，肯定會照顧你的。”說完還特高興的摸摸對方腦袋，一臉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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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莫言下意識就要躲開，眉頭皺了皺，想來這演戲的确實手腳放得開，不像他顧前顧後，到底是不習慣的。

“行，麻煩了。”他不着痕跡的回道，轉身走到對手戲點位。

“咱們以後就是朋友，應該的。”楊震不知是天生個性好，還是對他極其關注，說話的語氣裏頗有幾分寵溺。

他幹笑下沒怎麽多說，眸子不經意瞄過導演身邊的位置，正巧就與汪野對視上目光，只是半秒光景就連忙移開，卻還是記住對方眼底的不悅。

這時候沈莫言會自嘲的想想，你大少爺脾氣還能嚣張多久呀，說不定今年春節前你就灰飛煙滅，徹底化為烏有，現在還能蹦跶的時候盡管放肆好了，我一老人家跟你計較什麽。

可尋思着，心裏就冒出點酸楚和疼痛，從胸膛蔓延在皮膚裏，點點滴滴的令人難受。

導演沖場務點點頭，只聽見高喊一聲：“蕭長風大戰洛無涯，第一場第二次ACTION!”拍攝已全面啓動。

楊震果然專業份兒十足，面對鏡頭立馬醍醐灌頂，目露兇光，仿佛站在眼前的真是滅門仇人，恨到牙咬切齒。

“孽障，納命來！”随着聲咆哮，他手提長劍已呼嘯而來。

沈莫言微眯眸子，進入角色狀态，或是心口本就有股悶氣，手上也自然不留餘地，淩空甩出長鞭，按照武指規劃的套路迎戰蕭長風。

每招每式雖早就知道，可兩人對戲時真有些暢快淋漓的感受，楊震不屬于流浪小鮮肉，進圈裏開始便用實力混到今時今日，武戲文戲都頗為專業，讓沈莫言恍惚覺得像真打般順暢。

“為什麽！”蕭長風咬牙切齒，吐出的每個字仿佛悲痛欲絕又恨意滔天，眼神裏閃過一絲脆弱：“告訴我為什麽就好！”

“為什麽？”洛無涯側身躲過長劍，嘴角諷刺的上揚，似乎對往日師弟問出的話十分不屑：“哪有這麽多為什麽...你不是要殺我嗎?來呀！”

最後兩字是嘶聲咆哮，被激怒的蕭長風手中動作立馬快上幾分，要取對方性命的決心暴起，嘴裏卻還在質問：“少年時朝夕相處的情分都假的嗎！你為什麽變這樣！你為什麽要殺他們！為什麽要騙我！”

一聲比一聲憤怒的叱責伴随攻擊，讓洛無涯有些閃躲吃力，胸口被利刃即可劃破幾道口子，鮮血滲出衣衫滴落到泥土裏，眼中近似瘋狂的悲痛卻愈加深刻。

“我說我沒有，你會信嗎？”洛無涯戚戚然問道。

蕭長風微怔，轉身收回長劍，伫立在他跟前，神情中有些猶豫與困惑。

“我說我沒有！”洛無涯捂住傷口，痛苦熏紅了眼眸，嘶吼着：“你會相信嗎！”

“我憑什麽相信你！”蕭長風回神，想堅定自己意志，步步向他逼近：“嶺南派的衆師兄弟，無辜的洛雪，全都死于你手上，你要我拿什麽來相信你！”

“哈...”本以為洛無涯被戳破最後那點僞裝，必會惱羞成怒，沒曾想這人卻反而笑出聲來，搖搖頭，熱淚點點落下：“哈哈哈哈....你說得對...天下人誰會信我...你又憑什麽信我....”

“你不要裝神弄鬼....”蕭長風眼中分明在不忍，卻拼命抑制自己情緒：“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不用手下留情。”洛無涯收起笑容，側臉仰頭看向他，臉上分明已是毫無生氣的哀默：“來殺我吧，反正...我也活夠了....”

“妖孽！休要迷惑蕭大哥！”蕭長風幾乎無法下手的剎那，不知從哪冒出的張蓉蓉突然襲擊，一把長劍直指洛無涯心髒。

“不要！”蕭長風來不及思考便沖上去阻攔，電光火石間想擋開張蓉蓉的劍，卻始終差了半步之遙。

就在長劍沒入洛無涯身體剎那，噴湧而出的鮮血剎那濺染女孩雙手，甚至連面容裏都布滿絲扭曲。

“你....該死...”張蓉蓉嘶啞道。

“卡！”導演揮手停止，向不遠處演員們比出大拇指：“很棒！再來條備用！就算過了！”

被血漿弄得七零八落的沈莫言頓時放松，女演員挺不好意思的扶他起來，像個小迷妹般直誇獎：“沈老板演得真好，讓我都好入戲！”

“謝謝。”沈莫言點點頭，化妝師和造型師已急忙趕來收拾，小李更拿好大衣趕緊給他披上。

匆忙間他回頭望了望，其實并沒有特別去注意什麽，卻還是找到汪野的身影。

男人蹙眉站立在人流中，揚起下巴神色晦暗不明，直到抓住沈莫言視線的瞬間才緩緩勾起笑容，不易察覺可分外英俊，仿佛是在欣賞與鼓勵，着實少見。

沈莫言有些出神，反倒先紅了耳朵，轉過臉跟化妝師們繼續交流。

大概是從那一刻開始，他突然想明白個道理，既然汪野遲早會離開，少卿也遲早會回來，那麽至少最後這段時間裏，他可以好好陪伴汪野。

就當做，騙這大少爺一朝，最後點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