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女兒紅線(4)
這六方孔明鎖的每根大小都如同一個成年人的手臂,被掩蓋在爆炸後碎裂的殘渣下。
穆黎小心翼翼地将其從中抱了出來,放在一塊空曠的地面上。
邵子禦只看了一眼,便說道:
“少了一根。”
鎖塊一眼便可得全貌,其中有一根幾乎因爆炸而從中斬斷,幾人回身又在殘渣中找個半晌,最終依舊一無所獲。
穆黎垂下眼,懊惱道:
“都怪我。”
邵子禦冷哼一聲,并沒有多說什麽,倒是教盛開接過了話頭:
“沒事,說不定這也是天幕搞的鬼。”
他被天幕陰了幾次,幾乎都習慣了。
只是如果孔明鎖拼不回去,他們就要在這個密室裏待到死了。
一定有什麽可以破解這個死局。
“找替代品行不行?”
聞人逍突然道。
盛開忽覺靈光一現。
這個孔明鎖的零件大得吓人,邊緣也是坑坑窪窪不似正常打磨過的樣子,如果有什麽可以作為替代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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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堆積在轎底的白骨了。
花轎的四面已經被聞人逍破開,只有底部那一面堅固似鐵,依舊堅挺。
穆黎離花轎最近,搶先鑽進了轎底——他身材在四人中最為嬌小,行動便敏捷許多。
花轎似乎在穆黎的觸碰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其中還夾雜着一種奇怪的聲音。
盛開聽了一耳朵,只覺得有點像女孩子的哭聲。
風聲漸緊,穆黎趴在地面,整個上身與轎底的黑暗幾乎融為了一體。
不知怎麽的,盛開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聽得下一秒,轎底驀然傳來一陣東西碎裂的聲音。
與此同時,穆黎的反應也很快,在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他便兩手攀着轎邊,掙紮着就要爬起來。
然而黑暗裏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狠狠地抓住了穆黎的肩膀,将他猛得往裏拖去。
幾人迅速上前,但那東西已經将穆黎整個人都拽了進去,邵子禦只來得及抓住他一片衣角,便眼睜睜地看着穆黎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是剛才那兩個怪物。”
盛開說,“我們太大意了。”
在穆黎扔下炸彈後,他們還以為這種物理攻擊能治住超現實的幽靈,哪知那兩個怪物只是暫時潛伏了起來,以便尋找可以下手的機會。
盛開忽覺手掌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痛,他順勢看去,便見白骨處不知何時開始散發着一股烏黑的煙霧。
煙霧将盛開整個手掌都籠罩了起來,似乎生了神智一般,凝聚成一塊烏黑的嘴形,正努力地啃食着聞人逍系在盛開手腕處的襯衣。
緊接着,穆黎的痛呼聲在不遠處響起。
衆人忙擡頭看去,就見穆黎正被剛才那個無頭女屍死死地纏住,他被一股力強迫性地仰起頭向後靠去,露出了脆弱的脖頸。
而脖子上方,正懸着一把刀。
女屍每“呼吸”一次,刀刃就往下掉落一分。
幾人不敢妄動,聞人逍皺眉道:
“又是倒計時。”
“兩個倒計時有什麽關聯?”
盛開小心翼翼地握住手腕,痛得暗暗吸氣,“還是只是一個簡單的累加?”
邵子禦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将轎底的白骨悉數翻了出來,在地面擺成了一排,道:
“先拼鎖。”
“我來。”
聞人逍瞥了穆黎一眼,距離太遠,看不清女屍的樣貌,也不知道穆黎是否清醒。
他只好将視線重新落回在地面的白骨上。
一眼望去,大約有幾十根,它們大小形狀只有一些微小的差別,而那孔明鎖缺失的,卻有且只有一個。
盛開緩緩蹲下,緩了口氣才慢吞吞地說道:
“只能一個個地找了。”
“太慢了。”
邵子禦搖了搖頭,“如果按正常時間來推算,沒等我們找出來,你跟穆黎就先……”
“先找。”
聞人逍打斷他,語氣不大好,“否則我們做什麽都是浪費時間。”
盛開默默地看了聞人逍一眼,退到了一邊。
這種倒計時雖然并不急迫,但對幾人的心理都是一種考驗。
因為盛開不知道白骨化什麽時候會布滿全身,而穆黎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刻頭頂上的刀會掉下來。
盛開能明顯得感覺到聞人逍的心思亂了,一向溫潤的眉眼變得暗沉,如同一汪千年不化寒潭。
他不可抑制地用那只完好的手握住了揣在兜裏的懷表,它毫無動靜,冷冰冰的觸感貼在盛開的指尖,涼得令人心驚。
于是盛開的神色也沉寂下去。
雖然搜遍記憶,仍然一無所獲。
可他有種直覺,或許他與聞人逍之間,曾經有過一段不愉快的時光。
無論這份不愉快因何而起,它定是橫亘在聞人逍心頭的一根刺。
盛開從未有過如此迫切的願望,他想要自己的記憶立刻恢複,他想要找回那些被他遺忘掉的曾經——他想要……
他的逍哥再毫無負擔地笑上一次。
這些翻湧而上的情緒,幾乎一瞬間将盛開的胸腔塞得滿滿當當。
掌心的懷表像是應和了他的心思似的,微微發起了熱。
而正在這時,穆黎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開哥!”
盛開猛得擡起頭,道:
“怎麽?”
穆黎喘着粗氣,脖子被扼住的窒息感讓他幾乎說不了完整的句子:
“你讓……
聞人大佬再摸一下……
前面那根……”
盛開低頭看去,聞人逍已經飛快地握住了前一刻被他淘汰出去的那一根。
邵子禦面無表情,但飛快的語速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握住了,怎麽樣?”
穆黎咳嗽了兩聲,沙啞着聲音道:
“不是……
是上面那一根……”
他雖然莫名其妙被當成了計時的沙漏,但神智還算清醒,站在高處,就能将下方的情況一覽無餘。
聞人逍挑揀的速度很快,不一會的時間已經剔除了大半不契合的白骨,但在觸摸上某一根時,穆黎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無頭女屍身體動了一下。
他費力地将情況跟地上的三人說明後,聞人逍拿着他指明的那根,放到了散落的孔明鎖中間。
半晌,那女屍卻再沒有動靜。
盛開說:
“不是這根?”
“不。”
聞人逍回頭看了眼紋絲不動的女屍,起身将彎刀抽出,冷光覆在刀刃上,猶如鍍了一層霜。
在衆人疑惑的眼神中,聞人逍揮刀而下——剛才還佯裝無動于衷的女屍,在聞人逍舉起彎刀的那一刻,突然顫抖起來。
可她似乎被禁锢在了穆黎身邊,只能一邊以一種奇異的姿态痙攣着,一邊徒勞得揮舞着手臂。
“滴答”穆黎感覺到有一滴液體落在了臉上,似乎是混合着血液的淚水。
那邊聞人逍已收起了刀口,三兩下就将手中的白骨與木塊拼成了一個完整的鎖。
鎖面瞬間固定成了一塊對稱的立體圖形,在拼完的那一剎那,聞人逍忽覺背後有冷風吹過,他警覺地翻身而起,而後飛快地将盛開攔在了身後——再擡頭時,便見半空中浮現出另外一個女人的影子。
這人影就是攻擊邵子禦的那一個!
她渾身赤裸,但外表血肉模糊,早已看不清人形,但渾身上下的惡意即便是濃郁的黑暗也掩藏不住,夾雜着血氣便沖着地面上的三人俯沖而來。
聞人逍與盛開錯步退開,而邵子禦也早就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可這個女人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們三人,在半空中停頓了一瞬,便朝着孔明鎖飛去!
盛開看了一眼,忙道:
“攔住她,她要破壞孔明鎖!”
聞人逍聞聲而出,但有人比他更快。
只見剛才還緊緊纏着穆黎的無頭女屍,眼見孔明鎖暴露,瞬間漲起一陣澎湃的血氣,迅速朝那鬼影席卷而去。
在穆黎落地前,邵子禦一把打飛了他頭頂上懸着的刀,将他抱在懷中。
衆人沒來得及反應,便悉數被無頭女屍散發出的血氣包了個徹底。
血氣中似乎還沾染着女屍身上的腐臭,盛開捂着嘴鼻,也沒能擋住這種無孔不入的氣體。
視線在血色中被完全擋住,盛開只能看見距離自己一米的東西。
可即便他極目望去,也一無所獲。
整個地方只剩他一個人。
剛才聞人逍已經拼好了孔明鎖,而且無頭女屍應該不會那麽快就讓另外一個女鬼将它破壞掉。
盛開本以為這兩個怪物是一夥的,沒想到竟然來這一出。
無頭女屍想要鎖回歸完整,但另一個似乎對這個鎖深惡痛絕。
她們……
生前都是這些轎子裏面的新娘嗎?
盛開在血氣中等了一會,四周的顏色也在逐漸變淡。
他忽覺手掌上的疼痛減輕了幾分,他擡起手一看,只見白骨森森的地方竟然慢慢地長出了血肉。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
血肉長出來了,說明他們已經從上一個密室裏成功脫逃。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去了哪裏。
盛開摩擦着手腕處綁着的半截袖子,等待着血氣漸漸化為烏有。
不消片刻,盛開再次擡起頭時,便察覺到有人撞了他一下。
他下意識地将人扶了起來,就聽見有人在他耳邊說道:
“新娘子怎麽在這裏?
快來人将她扶到喜房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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