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幸運轉盤(9)

“我覺得密碼提示可能已經不在這個房間了。”

盛開淡淡道。

作為旁觀者,目睹好友陷入危險,卻什麽也做不了。

盛開不知道天幕這樣做的目的,但是很顯然,這種直播形式于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

而等穆黎和邵子禦破解出來後,就要輪到聞人逍了。

他這樣想着,臉色便愈發冷淡,以掩蓋內心的不安。

聞人逍敏銳地捕捉到盛開語氣中的一絲滞澀,與他并肩站在一起,輕輕拍了拍肩膀。

全息投影中的邵子禦再不見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單膝跪在密碼鎖面前,徒勞地按着那幾個按鍵。

他們已經在整個屋子裏搜尋過很多遍,沒有任何關于密碼的線索。

況且時間緊急,沒有任何多餘的時間給他浪費。

盛開搖搖頭,轉過頭嘆道:

“那個密碼是六位數,但有九個按鍵,交叉排列組合也有13多萬種可能,除非邵子禦運氣好到能準确地試出那十三萬之一。”

概率于人類來說,是一種玄乎其玄的東西,人們總樂于相信那極少的好概率發生在自己身上,可事實上來說,每個人如願以償的概率都無限趨近于0。

就像薛定谔的貓。

聞人逍問:

“你覺得密碼提示會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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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盛開目光微閃,似乎不忍再看向全息投影,“就算我知道,我也沒辦法告訴他們。”

沉默在投影內外的四人之間蔓延開來,就算是上一次陷入死局的情況下,他們也沒有體味到如現在這樣的絕望感。

越簡單的密室,恰恰越能讓他們屍骨無存。

突然一聲驚呼打破了沉默。

盛開驀然轉過頭,就看見邵子禦正擁着穆黎的身體,一臉驚恐。

穆黎本來安靜地靠着牆,因為吸入一氧化碳的緣故臉色幾乎蒼白到透明,然而邵子禦也比他的狀态強不了多少。

穆黎的半個身體被遮在陰影之中,屬于人類正常的肌膚卻仿佛正在變得透明起來,他出了一身的汗,整個人像剛從水裏出來,似乎即将瀕臨虛脫的邊緣。

而從邵子禦的角度看,覆蓋在穆黎身上的一層水珠很淺,卻讓他看起來像極了一塊正在融化的人形冰塊。

穆黎還在笑,但聲音幾乎悉數沒入黑暗之中。

“邵哥,別急,密碼慢慢找。”

怎麽可能不急!

邵子禦幾乎冷呵出聲。

他将封存在手腕中,曾經治愈過舒荷和盛開的那塊冰晶取出來,試圖用同樣的方法緩解穆黎的症狀。

可無論那塊冰晶如何運轉,穆黎的臉色依舊蒼白如雪。

他的狀态已經不僅僅是一氧化碳中毒了,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暗中透支着穆黎的生命力。

全息投影之外,聞人逍卻似乎發現了什麽。

他将盛開的身體轉過來,指了指木炭方盒上面的兩個物體。

“你看。”

盛開一眼看過去,只見那冰塊在蠟燭的炙烤下逐漸升溫,外表一層覆蓋着淺淺的水珠,正順着方盒上面的圓孔滴答滴答地滲着水。

他微微一愣。

邵子禦的本意是想借冰塊融化後的水熄滅燃燒的木炭,可意料之外的是,他們各自照片裏的東西似乎與本人的生命是共同體!

聞人逍聲音如碎裂玻璃珠,清清冷冷地落在盛開的耳畔:

“我們四組照片的物品都和五行元素相關。”

盛開點點頭。

他之前跟莊寒讨論過這個問題,已經達成了一致,沒想到聞人逍心中也十分清楚。

可下一秒,聞人逍的話便讓盛開心中一沉。

“既然是五行,就要遵循相生相克的原則……

你說他們倆,到底是誰克誰?”

冰塊融化後,水滴落在燃燒的木炭上,發出一聲冷熱碰撞的聲響,随即從中飄出一縷白煙。

邵子禦能發現嗎?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在封閉空間待的時間越久,人的情緒便愈發容易陷入某種困境之中,再加上外在的計時因素,使邵子禦整個人仿佛被人捉進了一個密閉袋,竟連眼神都有些不對勁起來。

穆黎擡眼看去,便知道邵子禦被諸多負面情緒侵占了理智,于是忍着頭暈爬起來,将自己整個人塞到了邵子禦的懷裏。

邵子禦只覺懷中一沉,随即一雙濕熱的手上環上了他的背,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說:

“邵哥,醒醒,我們還要活着出去……”

邵子禦一怔,腰間的觸感黏濕且冰冷,讓人無法就此忽視,他緩緩低下頭,就見穆黎正奮力撐起身體,在他側臉落下一個輕吻。

他瞳孔一縮:

“你……”

穆黎抿了抿嘴,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

這個吻很輕,像羽毛,卻瞬間讓邵子禦冷靜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受蠟燭的影響,他覺得自己體內仿佛積攢了一團洶湧澎湃的火,燒得他口幹舌燥,心慌意亂。

邵子禦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冷靜的人,直到現在。

可現實情況容不得邵子禦再多想其他,他狠狠地抹了把臉,将穆黎抱起來,放回離窗口最近的角落,然後大步朝木炭走去。

他一直想岔了,蠟燭使冰雕融化的速度很慢,并不能讓方盒裏的木炭迅速熄滅。

天幕在這一環節上用一種看似簡單的道理迷惑他們,然後在上帝視角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們自取滅亡。

照片裏的東西既然能夠化成他們身體裏的紋身,就不可能再讓他們把這些物品當做道具。

邵子禦小心翼翼地将冰雕和蠟燭取下,又和穆黎各自收了回去,果然就見穆黎的臉色恢複了一些,皮膚表層也不再滲水。

就連他自己胸中那股奇異的火熱也偃旗息鼓,不再叫嚣。

密碼的線索依舊要找,而且必須加快速度,不然他們就只能死在這個昏暗的密室中。

邵子禦再一次将整個屋子裏裏外外翻了一遍,可除了最開始他們找到的東西之外,連一粒新的灰塵都沒有。

正在這時,穆黎掙紮着扶住牆面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着鐵門走去。

邵子禦心驚肉跳,趕過去扶住了穆黎的手臂,讓他全身的力度都靠在自己身上後,才皺眉道:

“你亂動什麽?”

穆黎搖了搖頭,輕聲道:

“扶我去門那裏。”

門上的鐵皮陳舊不堪,邊角還有幾層卷了起來。

邵子禦一邊避免這些鐵皮剮傷穆黎,一邊問:

“你想到了什麽?”

鐵門上方形的凹陷像一個盒子,裏面正插着手柄,剛才邵子禦用他擰開過牆上的密碼按鍵。

穆黎在手柄上摸索了片刻,回過頭:

“你剛才是往哪個方向擰的?”

邵子禦:

“逆時針。”

正常情況下,無論是閥門還是瓶蓋,逆時針是擰開它們的正确方向,而人的慣性思維也會直接影響這個方向,所以邵子禦想也沒想,第一次就直接打開了密碼按鍵。

那如果往反方向擰呢?

暗難道關着密碼按鍵的石磚會回到牆上?

穆黎不信。

他一張娃娃臉上布滿了汗珠,分明是要命的情況下,眼中卻沒有一絲懼意,反而好似被剛才涔涔的冷汗洗刷過一遍,如澄澈的天晴。

他按上手柄,順時針一擰——兩人都聽見一聲機關松動的“咔噠”聲。

緊接着,凹槽裏的插銷連帶着手柄一起,落到了門外。

而凹槽變成了一個連接內外的空洞。

穆黎心中一喜,他原以為這個給囚犯送飯菜的凹槽被封閉起來了,沒想到最後真的可以打開。

他蹲下【身,透過空洞往外看了一眼,便招呼邵子禦:

“邵哥,你過來看。”

柳暗花明,邵子禦不知該露出什麽表情。

他走到穆黎身邊,手臂環住他的身體給他支撐。

這個監獄的對面也是一個監獄,不過是鐵籠一樣方正的形狀,兩人透過洞口看去,能清晰地看見對面的陳設跟這個屋子一模一樣。

密碼跟對面的監獄有關嗎?

可他們除了這麽看,似乎也做不了什麽……

瞬息間,兩人對視一眼。

最初燈泡閃爍,邵子禦嫌它故作恐怖,又怕幹擾視線,便自作主張地換了一個明亮的新燈泡。

僅僅作為照明工具,無疑是新燈泡要實用一些,可如果第一個閃爍的燈泡也是道具呢?

它存在的意義,是否就是為了提醒他們,要注意在某一刻悄然而至的黑暗?

邵子禦重新站到辦公桌上,捏住燈泡上下搖晃着,片刻後,他低下頭道:

“取不下來了。”

穆黎皺着眉,忽然靈機一動:

“電箱!”

邵子禦檢查過,電箱沒壞!

所以拉下閘就可以關掉燈光!

穆黎轉身,打開電箱蓋,迅速将所有的開門全部關上,室內便瞬間落入無邊的黑暗中。

意料之中,即便是沒有光,他們所在的房間牆上也沒有關于密碼的線索,可是兩人的目的并不在此。

打開的洞口黑黢黢一片,顯然對面燈也被關上了。

他們腦袋湊在一起,透過這個洞口,終于在對面監獄的牆上看見了一個熒光色的六位數。

642533。

穆黎笑着站起身,等燈光再次亮起,打算輸入密碼,卻被邵子禦攔下了。

穆黎一愣:

“怎麽了?”

邵子禦不知什麽時候把那張寫着小詩的紙捏在了手裏,說:

“這首小詩叫《鏡》”穆黎恍然:

“你是說……”

“剛才我仔細看了眼對面的監獄,雖然裏面的布置跟這邊一模一樣,但是有一點很奇怪……”

穆黎接着道:

“東西都是反的!”

比如對面床在窗戶的右邊,而洗手池和馬桶在左邊。

好像兩人是透過一面鏡子看到對面監獄所有的東西。

那麽,這邊的密碼就不是正常的順序,而要鏡像過來,變成335246!

按鍵聲像天幕發布任務的機械聲,滴滴地響起,機關打開後,電箱蓋上也出現一個凹槽,鑰匙便正躺在其中。

終于能出去了……

邵子禦扶起穆黎,見他有些腿軟,便索性在他身前蹲下,沉聲道:

“上來吧。”

穆黎臉一紅,猶豫地支支吾吾。

邵子禦不耐煩,反手覆上穆黎的膝彎,一用力便将他背了起來。

鎖鏈嘩啦啦地響起,那是邵子禦開門的聲音。

穆黎在這片響動中,聽見了自己不平靜的心跳聲。

出了監獄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頭頂上每隔一米左右就有一盞燈,邵子禦背着穆黎,穩步地往前走,腳步聲觸及到最邊緣的牆上,又飄蕩回兩人的耳邊。

穆黎向上看了看,發現這個監獄是一個穹頂,燈泡被幾根掉線吊起來,長短不一,光線也泛着黃。

他捏了捏酸疼的脖子,說:

“這個監獄是建在哪裏的?

回音這麽大。”

“太空曠了吧。”

邵子禦背着一個成年男性卻一點也沒喘,趁着說話的間隙還把穆黎往上托了托。

穆黎說:

“我怎麽覺得有點像礦洞。”

邵子禦笑了下:

“你還挖過礦呢?”

“……”

穆黎被噎得一愣,沒好氣地低頭咬了一口邵子禦的耳垂。

邵子禦“嘶”了一聲,道:

“別鬧。”

聲音雖清冷,但掩蓋不住笑意。

穆黎清了清嗓子,盡力忽略臉上泛起了熱度,故作鎮定道:

“礦洞幾乎都是穹頂啊,那些工人用人力挖那麽深,怎麽可能平平整整的。”

邵子禦不答話,忽而反問道:

“你剛才對我又抱又親又咬的,就想這麽翻臉不認賬了?”

“……”

穆黎張了張嘴,磕磕絆絆地說:

“沒……

沒有啊。”

“……”

他在說什麽。

邵子禦悶聲笑了半晌,努力讓自己維持着冷酷冰山的形象。

一擡頭,近在咫尺的最後一道關卡便近在眼前。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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