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2)
着這般容顏,她很正常地被盯上了。
解救她的是貴公子般的少年,少年身着艾色的衣袍,領口袖口皆是繡着黛色的紋路,身後是一小衆跟班,雖然少年滿臉都是一副好欺負的樣子,但後面的跟班還是很恭敬。
少年很好說話道:“凡界魚龍混雜,你這樣漂亮,要小心。”
止溺哼了一聲,欺負欲上來了:“按你說的,好看的就一定要縮手縮腳?”
“也不是啊。”少年想了想,舉了個例子,“我是妖族的,你知道我們妖族的尊夫人吧?她是九尾靈狐族的白家長公主,當年據說被稱為九尾靈狐族第一美人。尊夫人超漂亮的,但是在我們妖界,沒人敢對她有半分不敬。”
止溺也聽聞過這位妖界尊夫人的事跡,對這位漂亮又厲害的尊夫人一直是非常崇拜,聞言立刻道:“你能不能帶我去見一下你們族的尊夫人?”
少年晶金色的眼瞳流轉的是淡淡的疑惑:“見我們尊夫人做什麽?”頓了下又道,“其實我在妖界的地位不高,要帶人去見尊夫人還沒到那個權限。”
止溺也是嘆了口氣:“也是,我在冥界的地位也不高,不然我就把你帶去冥都玩了。”嘀咕了一句後又一揮手,“其實都怪我那個讨厭的叔叔啦,我老是鬥不過他,都快在我心中形成陰影了。我就是聽聞妖界尊夫人超強的,想去請教一番,等再次碰到叔叔我就不怕了!”
少年有些憂慮道:“你叔叔虐待你?”
止溺瞳仁滴溜溜一轉,立刻猛點頭,騙人之術立刻運轉:“太對了!虐待,這個詞用的準确!不過也不能怪我,你聽沒聽過我們冥界的王姬夙止溺?哎呀呀我們王姬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書禮儀門門俱到,我叔叔老是将我和王姬比,我一個小侍女哪能和王姬比。王姬眼界甚高,曾經有八百五十三門親事上門都被拒了,冥帝還發話說要尋得一個有土地有兵權有地位有身份的貴門少年來給王姬開開眼界,可是哪裏好找喲……”
少年眼眸轉了一下,臉上倒是有一抹笑容:“我認識一個人,倒是符合這些條件。”
止溺眼睛立刻放光。
少年莞爾:“妖界的風暮王,不知你可聽說過?”
止溺愣了一下,虛心道:“我,咳,孤陋寡聞,你說說看。”
少年也是愣了一下,然後打了個響指,後面跟班立刻如旋風般站成整齊的一排,少年似笑非笑道:“這位來自冥界的小姐不知道我們妖界風暮王的消息,你們一人說一句,争取将我們風暮王的形象弄得高大一些,不輸給那冥界的夙王姬。”
甲跟班:“妖界最英武無比的王将。”
乙跟班:“掌控妖界四分之一土地。”
丙跟班:“手握二十萬悼劫軍。”
丁跟班:“胞姐是太女殿下。”
戍跟班:“妖皇尊上的弟子!”
最後的戍跟班顯然更趾高氣揚一些,止溺也曾聽聞過這位妖界唯一一位妖皇的事跡,最令人膽寒的就屬七日血禍了,由此可以看出這種大人物是如何的心狠手辣殘忍淡薄,但在他在世的時候,有傳聞他的修為曾是五界第一,一柄骨扇之下,無人可敵。
止溺頗感興趣道:“你們見過風暮王麽?唔,聽得這般事跡倒是可以和我家王姬一較上下。”
少年柔和一笑:“在下小蘇,是風暮王的得力下屬。”
止溺更是好奇道:“那你快說說,風暮王長得如何?我聽聞你們那位妖皇尊上是個超級狠人,風暮王是不是也很,呃,很霸氣外露?”
五位跟班瞥了少年一眼,剛想整齊搖頭被少年一個眼神制住了。少年道:“你家王姬喜歡霸氣外露型的?”
止溺唔了一聲:“也不是,王姬喜歡的是外表優雅內裏牛逼的,但是對于王姬一定要聽話,嗯,我家王姬眼界高嘛!”
少年點了點頭,晶金色瞳孔流淌清雅的笑意:“其實尊上還在世的時候也不是很可怕的,他其實也是個很好看的人,只要不去惹他,他任你怎麽折騰哦。”頓了下又笑道,“所以風暮王不是很強悍,但惹了他,手段也是不少的。”
止溺點了下頭:“那就好,我們王姬才不要配給一個滿臉橫肉的人呢,王姬可是又一半九尾靈狐族的血脈,臉超贊的!”說完拍了拍自己的臉,“啊,你說的我都有點喜歡你們那風暮王了,你們風暮王什麽時候來冥界玩啊,我也好引薦下我們王姬啊。”
少年遲疑了下:“你們那王姬,還是待嫁麽?”
止溺猛點頭:“是的是的,我們王姬眼界甚高!”
少年便又是溫和一笑:“那,我回去和風暮王說一說,看他是不是意動想去提親。”頓了下又道,“對了,小姐怎麽稱呼?”
“小芷。”止溺剛想再趁熱打鐵一把多說說這夙王姬的好,便眼角瞧見隐匿在人群中前來抓她回去關禁閉的侍衛,吓得立刻竄到一邊,然後立刻撒腿就跑,遠遠落下一句話:“小蘇蘇蘇,記得我家王姬眼界甚高啊啊啊啊!”
待得止溺跑遠了,甲跟班才上前,垂首道:“殿下。”
“事情辦完了,回儀封罷。”少年淺淺一笑,“不過上次尊夫人跟我提起要不要訂一門親的事情,我去跟姐姐說一下,看冥界的止溺王姬可不可以。畢竟,有這樣一個好玩的侍女,想來那王姬也是很不錯的。”
跟班提醒道:“殿下,那王姬眼界甚高。”
少年吐出一口氣:“是啊,這事要姐姐注意着。”
大概聽完整個情節,冥帝看着聲音越說越小的止溺,嘆了口氣:“就你這樣,怎麽跟人家交差?”
止溺壯了一下氣勢:“其實,我臉還能湊合看,而且我性子好。”
冥帝忽然覺得生出微妙的絕望,想那妖界那位曠世妖皇雖已身隕,人家娶了位好夫人,一手撐天将妖界整頓的井井有條,還有太女蘇霜,風暮王蘇暮,雙面段連理,雙守護風鸾鳶這等能鎮得住場面的人物。相比之下,冥界夙緋絮公主當年被天君绡蕪屑一怒之下擊殺,但這也怪不了天君,畢竟這自己這血脈正統的妹妹搗鼓出來的事的确人神共憤了一點,特別還是搗鼓到天君那寶貝得不得了的人頭上,天君忍得住沒波及他這冥界就很不錯了。而自己雖然名義上是天君的丈夫,但天君一顆心都糾結在她愛的要死要活的妖皇身上,就算天下盡知妖皇身死,她還是死活不承認,甚至暴怒而起血洗在議論妖皇已死的人群,如果讓天君給他生子嗣比他自攻自受還不可能,所以這下一代,便只有夙止溺。
某種意義上來說,夙止溺,很可能是下一任冥君。
但是……這孩子太他娘的不省心了。如果沒有高輩分的人看着她的繼位大典,冥帝絲毫不懷疑止溺會拉着一衆臣子達官貴族只穿着睡衣去大殿然後玩誰脫得多的游戲。
她眼界高?開什麽驚悚的玩笑?
“夙叔叔,你讓我去妖界罷。”丫頭片子還是不安分,眨巴着眼一直怯生生地搖晃着他的袖子,“我也想去看看妖界尊夫人長得什麽樣,居然連妖皇尊上那樣的狠人都能迷住……”
妖皇尊上。
這四個字猶若魔音,震得冥帝半天沒回過神。
然後,心肺都仿佛在這一刻絞痛起來,他努力壓制自己的情緒,磅礴的修為湧出體內,振退了止溺,狠狠壓制這種情感。
恍惚間,九重天芷琅神樹淡黑花瓣血色陣法中,那少年墨發白袍,一瞬間眼瞳裏流轉過的琥珀色光華,仿佛要奪走別人的呼吸。
這樣美,卻是鏡花水月般的易碎。
妖界太女第二次被召入宮,一身金玟玄衣,霜雪般的面容自然而然帶着一絲冷意,笑容卻還是依舊無可挑剔。
而這一次侍女直接将她帶往冥帝寝殿,一路上蘇霜問那侍女:“這王宮怎麽看起來冷清得很,走了半天路看見的不過都是木頭樁子似的侍女侍衛。”
侍女很恭敬回話:“殿下,我們帝後便是天君,天君事務繁多,不能久居冥宮,而我們帝座用情專一,所以這王宮基本上就閑置下來了。”
蘇霜淡淡道:“這些年,就沒有人有那個心思去入住這裏麽?”
也無怪蘇霜有這個想法,想來在妖界,尊夫人剛剛掌權的時候,因為權勢和容貌皆是驚人,有不少不怕死的向尊夫人透露過愛意,但皆是被夫人鐵血手段整理地較慘。蘇霜知道,冰冷孤獨的尊夫人的心裏只存在一個影子,那個黑袍金帶的公子,舉手投足間傾世的風華。
侍女還是很恭謹道:“肯定是有的,不過帝座也不是任人擺布的,有過這個想法的下場都不怎麽很好,久而久之,這王宮還是空着的。”遲疑了下又道,“其實帝座似乎很喜歡天君,帝座有事沒事喜歡畫的就是天君的丹青。”
蘇霜不置可否一笑。
冥帝寝殿前面是一座小林,栽種着開着淡黑花的樹。蘇霜乍看上去覺得分外眼熟,待走近才發覺這竟然是芷琅樹,淡黑花瓣一卷,像極了麓臺的那段時光。
蘇霜忽然怔住。
“我聽說你們尊上最喜歡的就是芷琅花,所以我也試着栽種了幾棵,長勢倒是不錯。”冥帝淡淡的聲音傳來,他水墨色的帝袍上披散着冰雪色的發絲,神情還是如此淡漠。
“有勞帝座。”蘇霜颔首,掂起一株花枝,臉上有輕微的沉醉,“自尊上去了後,麓臺上的大半芷琅樹都枯萎了,尊夫人所能做的不過封印了剩下的幾棵而已,還無法開花。看見這裏芷琅紛飛,倒是讓我有些恍惚,好像尊上還在似的。”
冥帝沉默片刻,躊躇地開口:“你們的尊上,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蘇霜的眼眸忽的黯淡,仿佛光都靜止了,她漠漠然而笑:“我們的尊上麽……太過絕世,反倒說不太清。”頓了頓,眼瞳深處突然浮現出一種慘痛的絕望,低低地笑出聲。
“抱歉。”冥帝忽然道。
“不關帝座的事,這是尊上自己自私,他對自己狠,對別人更殘忍,有人傷了他,只要是他記到心上去的,就一定會竭盡全力報複,哪怕傷到無關的人,哪怕身死。”蘇霜擡眼,晶金色瞳仁流淌過冰冷的情感,“帝座,你便是其中之一。”半晌又道,“我也是其中之一。”
但不一樣,你是被報複的,而我是被傷及的。
這個人,他下手向來殘酷,哪怕過了千萬年,心髒依舊為他隐隐作痛。
冥帝突然後退了一步,冰雪的額發垂下,擋住了眼睛。
“本殿聽聞帝座和天君伉俪情深,閑暇時常喜歡獨自作天君的丹青畫。但我想,帝座畫的丹青不是天君,其實一直是……”蘇霜勾起一抹冷笑,“尊上罷?”
冥帝的臉被陰影遮住,看不清表情,但蘇霜清楚看見他的嘴唇在輕微顫抖。
“尊上果然厲害,他的報複還是完成了。”蘇霜滿面諷刺笑容,但眼眸絕望,忍淚忍到心口發痛:“尊上說過,他打不過你,也不想你死,所以用盡手段要你後悔一點,後悔到你覺得遇上他就是個徹徹底底的悲劇。”
冥帝似乎想說什麽,但是張了嘴唇,卻沒吐出一個字。
“帝座可以不用承認。”蘇霜随手使了個術面色恢複如常,“畢竟,要是說帝座愛上了尊上,五界怕都不大相信。更何況,尊上已故,帝座就算承認……也沒用了。”
“太晚了。”冥帝終于艱難道,他靠在一株芷琅樹上,擡手捂住半邊臉,喃喃道,“太……太晚了,她……她不在了。”
“是啊,哪會有那樣圓滿的好事,帝座省省吧。”蘇霜平靜道,“好歹,你還擁有過尊上的愛……不是麽。”
話到此落幕,蘇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酐暢淋漓的快感,這種快感仿佛毒藥,傷人傷己,但是卻令人欲罷不能。
夙墨舜,你是尊上最愛的人,也是尊上報複最深的人,更是尊上至死不見的人。
尊上權謀之高,掌五界布局,念一人執棋,玩轉了天下風雲,讓你在沒看清自己心之前就一步步逼死他,最終等身死已矣塵埃落定,等你慢慢明白過來,這将是多麽徹骨的痛楚。
享受吧,這是尊上以命為祭的報複,這是那個絕世妖皇的手段,這是你欠他的。
糾纏不過恍若隔世。
夙止溺心驚膽戰被請去冥帝寝殿,還不知發生了何事便看見那個向來穩重淡漠的冥帝醉倒在榻,面前一碟糕未動,全是空了的酒壇,這氣味是陳釀千年的烈酒疏桑,止溺更是膽戰心驚,仔細回想自己近期犯了什麽大錯讓這位帝叔這副徹底絕望了的模樣;可想來想去總覺得自己除了打碎鬼界進貢的八個寶瓶撞翻了三隊觐見臣隊偷溜過一次似乎也沒犯什麽大錯。這樣一思慮,眼角瞥到桌案上一卷丹青,上面一個少年模樣的仙子,素色白袍,潑墨長發散在背後,雲霧之中的容顏盛世,琥珀色的眼眸帶着絲絲笑意。
她湊得更近了些,瞧着這畫上人的模樣很像天君。驚愕地想到,不會是這異地戀出問題了吧?難道自己這位天君叔嫂……鬧休夫?
止溺很惶恐,忙跑過去搖晃起冥帝:“夙叔叔!你醒醒!叔嫂一定是嫌你太久不去看她了!叔嫂這樣好看,眼界一定也特高,不會随便包養小白臉的!你快去施展糖衣炮彈啊!”
冥帝迷茫睜開眼看了她一下:“止溺?”揉了揉額又道,“你先站到一邊去。”
止溺還是攥着他的衣領:“不行!我好不容易搖醒你了,你不能再睡下去!”
冥帝撐着頭道:“你太重了,壓在我身上,我一樣起不來。”
止溺尴尬從冥帝身上爬下去了。
冥帝起身後擊了一下掌,立刻有侍女進來收拾酒壇子然後焚上香。冥帝頓了頓後道:“止溺,你決定要嫁風暮王?”
聽到不是苦訴他自己的感情危機,止溺心一下子安了,又聽到風暮王三個字,止溺立刻眼睛一亮:“夙叔叔你答應去妖界提親了?”
“不是。”冥帝看着止溺忽然黯淡下去的小臉,慢慢說完,“是妖界太女殿下前來冥界為他弟弟風暮王向止溺王姬提親。”
止溺驚了一下,然後蹦了起來:“我答應我答應!”
冥帝繼續道:“太女殿下說,止溺王姬眼界甚高,所以彩禮必須要入得了王姬的眼。特備了金塑像九座,精金九百車,夜明珠九千鬥,玉質布絹九萬匹,還有一封五界聯名的聯姻修書。”
止溺被這般大手筆吓到了,那最後一樣看似簡單,可誰不知道妖界和冥界這兩個大頭聯姻對他界都是有威脅性的,但依舊能拿到他們的祝福帖子,妖界尊夫人真是他娘的好手段!
冥帝卻有些不太感冒,只是平淡道:“聽了這麽多,我倒是不太想把你嫁過去了。”
止溺急了:“為什麽啊!”
冥帝看了她許久,才言道:“拿不出那麽多嫁妝。”
止溺:“……”
而冥帝則是輕笑了半晌,起身收拾桌案上的畫卷:“你回辭醉殿吧,明日我會跟太女說準了這門親事,你們兩個都有意,我也不想多加阻礙。”
止溺瞧着那些畫卷,有些豔羨:“夙叔叔好專情啊,和绡叔嫂真是天生一對。”
冥帝收拾畫卷的手一僵,一幅丹青順着指尖滑落。
止溺眼疾手快抄過那幅畫,這畫上仙子近看更是盛世,在雲霧後輕抿的唇角勾起一世風華,竟這樣叫人窒息。
畫卷左上角一行小字:
匆促催人淚落筆間,唯恐提筆依舊當年;芷琅又複愁散再添,潦草纏綿重讀千遍。
最後,沉澱的墨跡勾勒出一個陌生的名諱。
绡泠末。
止溺疑惑擡頭,看見瞬間白了一張臉的冥帝。
良久,良久,冥帝忽然瞬間蒼老了一般道:“畫放下,出去。”
止溺立刻乖覺放好畫然後退開:“夙叔叔,我今天什麽都沒看見。”
“那便最好。”
身後寝殿深處傳來冥帝冷漠至極的聲音。
妖界此番與冥界聯姻倒是有了個好結局,冥帝應允了這門親事,還讓王姬随太女前往妖界見識一番。
那位相傳眼界甚高的止溺王姬先開始還娴雅着,直到啓程了離開了湮染城立刻展現了她強大的魅力,上至太女座下侍衛,下至趕車随行的小卒,沒一個能逃脫她的爪子。于是太女殿下長嘆一聲,自己那糊裏糊塗的弟弟,果然是被騙了啊。
不過這王姬性子倒也是不錯的,能好好收拾到自己的弟弟,改下他那倒黴性子。
想起蘇暮,蘇霜唯有嘆息。本來呆頭呆腦像個球一樣的弟弟,自從尊上故去,性子漸漸轉冷,雖然表面上依舊是溫柔好欺負,但實際能掌控那麽多軍隊,只憑借尊夫人的調遣或者自己太女身份是不可能的。
他在成長,一步一步,因為庇護他們的那個人,替他們踏過血踩過骨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在麓臺上最終看見那黑袍在榻上娓娓曳地,而只剩下塵埃一片的時候,她清楚瞧見自己的弟弟眼瞳瞬間沒了焦距,他恍惚了半天才問道:“公子是不是走了?”
她沒有說話。
于是他又問道:“公子說要嘗我做的糕的。”
她還是沒有說話。
于是她這呆弟弟不死心道:“姐姐,這一切,其實都是一個夢罷。我知道我修為不精,我以後會跟着公子修煉的,姐,求你了,帶我離開,求你了,這一切,這一切……太殘酷了,我受不了了……”話音未落,他晶金色的眼眸中淌下淚來,燒灼着臉頰,撕心裂肺的絕望,“太殘酷了……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
但是誰都沒有辦法,因為這一切,都不是夢。
所以我們,都無法醒來。
冥帝望着遠去的車駕,神色沒有變化,冰雪長發披下,琉璃如茹。
站在這最高處,他并沒有掌控天下的感覺,即便他已經是冥帝,是五界唯一能和那個千年難得一見的天君比肩的人。
因為這天下,都被那個人玩弄了。
時間是紛紛揚揚的塵埃,可以掩蓋掉一些過往,但是那些刻得深入骨的,吹去灰塵,發現還是刻着的,沒有半分消融。
譬如當年那個少年曾很意氣風發又很恭謹提留着吃剩的半個瓜來慰問他,還為這剩瓜找理由道:“另半個我是為了試試味道所以吃掉了請帝君不要介意!”
譬如她曾經用做夢一般的飄渺語氣說:“你……你确定剛才是摸了我一下嗎?”
譬如來雪中送炭不惜自傷給他半塊聖玄神翼時平淡又期希地問:“墨舜,你說,這百轉千回萬年不斷的世間,可會有什麽會是不變的?”
譬如她被自己冰箭釘在誅仙道上,說“我很害怕,不想去了。”的時候字字句句都充斥着孤傲,根本不像示弱。
他死死按住自己的額心,那道身影這般清晰印在他腦中,一颦一笑都如此這般。淡黑的芷琅花從後方吹拂過來,他怔怔地回頭,幾行芷琅樹搖曳枝桠,淡黑花瓣飄過。
仿佛又見當年素影白衣。
終于迎來冥界王姬夙止溺,妖都儀封設宴三日,而風暮王和夙王姬的相見實在是令人目瞪口呆了一點,因為實在是太陰差陽錯了。待雙方将事情原委講清楚,饒是向來性情如冰的尊夫人也是微微一笑,剎那間豔照四方:“倒真是一場緣分。”
宴席還未結束,這兩個主角就接連退場,估計跑到一塊去玩了。尊夫人默默飲完一杯酒,太女給她再續滿後淡聲道:“夫人若是覺得累了,今日便醉一場罷。”
尊夫人笑了一下:“霜霜,我的确覺得有些累了,但是不想醉。”
“這是我從冥界帶回來的疏桑酒,夫人放心,這種酒醉了後睡過去只是一場黑暗,不會有夢境。”太女輕聲道,“也不會相由心生。”
尊夫人聞言倒是有些興趣:“疏桑麽。”笑了一聲,“墨舜帝座難道這些年都是用這些酒?倒是便宜他了。”
太女只是自顧自抿了一口。
尊夫人吐出一口氣:“其實他曾經老是對我說恍若隔世,過了這麽些年,我都沒覺得有哪裏恍若過,隔世的感覺倒是愈發明顯。”
太女輕笑:“是夫人想念公子了罷。”
尊夫人一口飲盡杯中疏桑酒,只覺得睡意湧了上來,笑了笑:“是啊。”
這般思念,但是又不敢思念太多,唯恐淪陷。
因為這一切,已是隔世,再無恍若。
作者有話要說: 一萬字的番外,很不錯吧
求評!!
如果我心情愉快……或許會還寫一篇蕪屑和泠末的夢中番外熟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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