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V章更新

這麗貴人是剛進宮的,起初卻也是以才人的身份侍寝,記名後便升了貴人,賜朝元殿,但自那日後皇上便未曾再來,轉眼将這美人晾了,倒是去了幾回裘婕妤處。而麗貴人方才同幾個姐妹在花園閑話家常時,恰巧逢迎裘婕妤,氣盛受了嘴虧,此時又瞧見這等晦事,心頭裏怒火溢滿,整張俏臉黑如鍋底。

绮菱哪裏想到蘭映春反應如此之快,倒将罪名扣她頭上,不由大慌,喊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摔的,是她陷害奴婢的!是她把花瓶摔在奴婢身上的!”

映春早已跪在地上,垂着頭一聲不吭,此時聽到绮菱這般喊,卻也是不慌不忙,擡起頭道:“奴婢為何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呢?就奴婢的一條賤命都抵不上娘娘房中任意一件貴重物品,奴婢真是傻了才會去砸呢。倒是绮菱你,分明是是方才說娘娘房中這花瓶漂亮,就摸了來看,卻不慎摔了,這倒是要賴我來了?你好狠毒的心!”說罷,映春別過頭,渾身發顫,像是真是被冤枉了氣急的。

“你--這花瓶方才是你在擦的,我不過就是--”說到這绮菱忽然住嘴,慌張地跪在地上。

麗貴人冷眼在兩人間來回看了幾眼,忽然眸光看向映春,“你,擡起頭來。”

映春擡頭,見麗貴人刀似的眼粘在身上,不過她是不痛不癢的,只佯裝出惶恐模樣。

“你倒是清楚,自己身為奴婢是賤命一條的。”說罷,麗貴人臉上神情倒是緩了幾分。

映春故意貶低自己帶給麗貴人優越感,果見她臉色沒方才那般黑青,而問過她,麗貴人便冷冷瞅着绮菱。

绮菱還站着,雙腿抖索。

麗貴人見她至此都還不跪下,簡直是在藐視自己,臉色便又轉青。

身邊的貼身侍女綠真是麗貴人一道帶進宮,原先就伺候她的,很懂麗貴人心思,一看她臉色便就沖绮菱喝道:“賤婢,還不向麗貴人跪下!”

绮菱被綠真一聲怒叱喝的雙腿一軟,這才後知後覺地跪下。

“我看這件事分明就是你這賤婢的錯,果然是未曾好好□過的宮娥,這點小事都會辦錯!這個花瓶的價值比你這條賤命要值錢多了,如今倒好,居然讓你給摔碎了!”冷哼一聲,麗貴人視線一轉看向旁邊的綠真,“綠真,你說這賤婢該怎麽處置?”

綠真知曉今日主子在裘婕妤那兒受了氣,這個宮女算是觸了主子的黴頭,不重罰一番怕是解不了主子的氣,想罷便道:“既然這賤婢手不利索,那便讓奴婢給她狠狠夾一夾,下回自就長記性了。”

麗貴人聽罷,點頭揮手讓綠真将绮菱帶下去。

绮菱一聽,便知綠真要對自己動用拶指,當下慌不擇言,“你、你不能這樣!”

麗貴人一下拉長了臉,一個掖庭局裏來的賤婢居然還這樣和自己講話?簡直是不要命了!

綠真看麗貴人臉色極差,二話不說讓人将绮菱帶了下去,爾後,她看看麗貴人,又看看仍跪在地上的映春一眼,同麗貴人道:“主子,不知這個您打算如何處置?”提到這,綠真又像是無心地說了句,“這小宮女瞧着倒也是乖巧知規矩的,要不像是能幹出這缺德事兒的。”

麗貴人看向映春,細挑的眉眼帶着幾分随意,揮手道:“那讓她把這裏整理一下罷,但若往後再有下次,便是同罪。”

綠真松了一口氣,這宮女的身份不可小觑,來之前就有掖庭局的人同她私下裏打過招呼,要她往後多照應些,此事她沒同麗貴人講過,心想以主子的心性若是得知這小宮女就是最近風頭漸盛的蘭映春,怕今日就不會這般輕易饒過她的。

領了麗貴人先進了內室,綠真便遣了個宮娥過來,蘭映春此時正在收拾地上的殘渣,就見黃裝的宮人走到自己跟前,蹲了下來道:“這裏就讓奴婢來收拾吧。”

映春先是一愣,轉而就想過來這極可能是明奕的安排,但她只想不到這後宮裏明奕居然已花開遍地,不過想也是萃萱托人打點過的,她便不再訝異。想至此,映春便仔細琢磨着,想來萃萱打點的那人應就是方才麗貴人身旁那叫綠真的侍女吧,不過她應不了解自己身份,但又怕得罪她,這才派人來的。

如此想罷,映春沖欲伸手過來的宮娥道:“既然麗貴人都這般說了,自是我要做的事兒。不過還是勞你帶一聲過去,就說往後都是宮中同僚,便麻煩多照應了。”

那宮娥倒不顯得驚訝,她是給上面辦事的,自然只好好辦事便是,其餘時間都得閉緊嘴巴,她點頭後便離開了,而映春收拾完就繼續幹活,沒會兒就有人撩了水晶簾渡步而出,映春先是沖她颔首,便就那叫綠真笑笑,到了她身側便将一把碎銀遞她手上,暗裏塞進袖籠。

“今日一事倒讓你驚吓了。”

映春自然攏了攏袖子,垂着頭擺出受教的姿态:“哪裏,倒是讓麗貴人少了件好寶兒,春兒本該是要受罰的,多虧了您在麗貴人身邊谏言才讓春兒逃了這一難。”

綠真笑道:“我倒是不知道有替你說過什麽好話兒,今日你就先回去罷,下次挑個機靈些的,莫要挑這麽個不開眼界的東西來,省得拖累人。”

映春笑而不語,點頭便從朝元殿離開,路上想那綠真也是聰明的,一眼看出是绮菱要陷害她,後宮果然是重災區,處處需銀子打點,不然今日她怕和绮菱一道要受難了。但是以她目前的身份,哪裏容她來挑人?明知绮菱對她心懷芥蒂,卻還一道派來……呵,這怕也不是随意挑出來的罷。她不知明奕揣的什麽心思,但一個绮菱,卻也還難不倒她。

待她回了掖庭局,萃萱那邊早已知曉朝元殿的事兒,便叫她放心,绮菱怕又得好好呆着做不了亂。映春有婉轉問過為何要讓绮菱和她一起,萃萱當時就笑,“你既不喜绮菱,姑姑就送過來叫你親手解決了,這不是很好?”

映春看了會兒萃萱的笑臉,良久才道:“姑姑待春兒這般有心,春兒委實受之有愧……”

萃萱輕聲道:“你懂姑姑的良苦用心便成了,往後同為殿下辦事,姑姑多幫襯着也是應當的。”

朝元殿那截插曲事小,實難稱得上是風波,映春很快忘卻,自從換了搭檔的後,日子倒也平靜,那绮菱聽說轉到了裘婕妤處,竟難得有了些起苗的趨勢。

映春只覺這女子真當是只打不死的蟑螂,半吊着條兒命,也不知何時能從眼前真正消失。

一個月轉眼便過去了,期間明秀還托彤煙送來些金銀首飾,就是不見人影,怕是行蹤已被皇後監視,這才讓彤煙私下裏做這些事兒來。不過映春次次都是推拒的,而明秀雷打不動的繼續送,像是在考驗她的底線。

開年初宮裏倒有幾件盛舉,一自然是辦盛宴慶年,二便是為大皇子物色皇妃,聽說已有了人選,不過還得通過皇上皇後同淑妃的那關。明奕今年也已十七,按照理論上通房妾室都應不少了,但出奇的明奕口碑極好,都未曾聽過尋花問柳的烏糟事兒,确是個名副其實被衆大臣稱頌的好皇子。

而年初對于映春來說又有了新的進展,她雖說才進掖庭局只不過二月,但在萃萱的疏通打點下倒沒再出什麽意外,且那邊明奕許是發了話,叫她開始擇選,她心裏倒是無所謂的,畢竟目前的她只得被擺布的份兒,她的去處明奕自會安排映春倒不多想。

最後還是還是敲定了尚宮局,因她才是剛進宮的緣故,便從掌記做起,正八品,是司記的副手,說起來也算是帶品級的女官,比起在掖庭局裏無品級的宮女要強得多了。

調遣的手續下達後,映春便收拾了東西搬去新屋,但女官們也同是住一起的,尚宮局離掖庭局也算不得遠,差遣人來倒方便。而二名掌記同住一屋,替換下來的其中一名掌記好命升了司記,原司記似是因犯了錯而被貶為女史。

屋裏頭住着的掌記已幹了一年,叫邱婷玉,原是文宗帝,即獻宗他爹那代的官員,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文宗倒了,獻宗一番大換血将邱婷玉他爹貶了,被迫生計就送女兒進了宮,進宮整整三年,二年都在掖庭局摸爬滾打,第三年才到掌記。

這一比之下,映春心中難免唏噓。

邱婷玉看她是新人,便先帶她去熟悉環境,口語中俨然有對新上任司記的不平,像是在說她才本該是那個上位的。映春心中明白她的幽怨,也不予回答,任憑她偶爾發洩。

司記的工作是宂瑣的,是以宮內諸司薄書出入錄記、審署加印,然後授行,映春不知為何明奕會讓她來做這個,但這種職位說不上好壞,卻是安寧的。和現代的資料員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她本覺得是安寧的職位,卻在第一日就出了問題。

那時她本在翻閱書籍中,就感到一股濃煙沖了進來,緊接着就有人大喊大叫走水了,映春和邱婷玉幾個也聞聲從閣中走出,便瞧見隔壁廂黑色濃煙滾滾而出,而那是記載着近十幾年宮人女官們出入宮闱的資料,這一燒算是全毀了。

大火起得莫名其妙,映春明白這絕不可能是意外,可此事當真是明奕搞的鬼?火勢蔓延的極快,但幸好發現及早,大半資料尚存。而又因是喜慶年初裏,禀報的人拖延了點時間,但也不過隔了一日韓李兩大尚宮便已得知了。而當日在附近整理文籍的宮女都被傳召了過去,映春自也不例外。

而當時映春就在隔壁廂,離得最近,自然是首先被問到的。

韓尚宮是個四十歲的老婦,滿面威嚴,先是問邱婷玉,再轉向映春,“确定沒有發現任何一個可疑之人麽?”

“是的尚宮大人。”

坐旁邊的李尚宮湊到韓尚宮耳邊念了幾句,韓尚宮的眸光落在映春身上微微變色,此事非同小可,映春注意到韓尚宮的眼色,心中不免打鼓,難道韓尚宮懷疑自己?

韓尚宮此時開口道:“你是今兒新進來的罷。”

映春輕應了聲是。

韓尚宮揮揮手,“那你便先回去罷。”

映春訝異,同時在場的其他人也看了過來,映春得了韓尚宮的命便就先行離開,而回去途中就有人攔住了自己,并将一封信交到手上來,說是萃萱姑姑讓她帶的。

她便知這場走水不是小事,定有人暗箱操作,懷疑過明奕,卻不想當真是他。

回去後映春打開信封一瞧,眉頭一下緊蹙起來,信上要她尋一本書籍,正是今日典籍閣那被燒得最厲害的書閣中的一本,說被原司記藏在其中。映春想到那原司記如今已被貶為女史,而今莫名其妙的大火……莫不是就是針對她的?

這把火燒得爽快,而映春作為掌記,是隸屬司記司的,自然就負責留下來清理後事,映春因問過邱玉婷自知曉她的長相,她和其他女史本是一起清理,遂趁人不注意偷摸溜到了幾排書櫃後處,面上掩飾着慌張,像是怕被人發現什麽似的。

映春心下生疑,便跟着她,發現她時正瞧見她将一本簿子揣在懷裏,立時喝道:“你在做什麽!”

她一驚,臉色大駭,哆哆嗦嗦地道:“你莫叫,千萬莫叫……”

映春冷眼看着她,後宮辛秘她本不願管,但即是明奕交待下來她不能不管,便上前幾步就要從她懷裏搶過那本簿子,“你把東西交給我。”

“不可,不可的!”她驚惶道,忽然瞪大眼,“你、你是德妃的人麽?”

映春當下就愣在原地,德妃,細一咀嚼頓時大驚,德妃……不就是明奕的生母?那這簿子……莫不是也與德妃有關?驚濤駭浪閃過心頭,映春故作鎮定,“自是有人叫我來接應你的,你快将東西給我罷。”不用想,萃萱叫她尋的東西必定就是此物。

她便顫着手邊惶惶然低念,“這東西極是重要的,我守了十年,而今…我怕是就要去了,你得好好保管,切莫不可落了他人手中去。”

映春擰着眉,手接過了簿子,正覺着她的話充滿疑團,剛想問呢,就見她快速地往嘴裏一把塞了些白色粉末,映春瞪着眼驚道:“你--”

人倒了下去,嘴角溢出一串白沫,夾雜着血絲,映春驚駭無比,待平靜下來蹲身一探鼻息,已是沒了氣息,當下喪命。

蘭映春不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死在自己面前,那兩個還是自己親手解決,但她們是因為會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又常年虐待原主她這才會下手,但是眼前的這個,卻讓映春心中猛地跟針紮進去似的。

她忽地就想,若不是自己接管了這茬子事,這個人,是不是還能活着?

深吸一口氣,映春将簿子塞到裹胸裏,确定不會掉出來,這才一轉身,面露倉惶地大喊着跑出去,“死、死人了,死人了!”

之後的事情便相當好辦,韓尚宮從那死去的女史床中發洩了一封書信,正是告罪自白,說是不甘被貶這才喪心病狂燒了典籍閣,而當天卻是無人有她在場證明,如此就算是定了罪了。不過如今這人一死,有罪也無法懲罰,最後叫人鞭了屍,便扔去了宮女斜。

聽得被鞭屍的時候,映春已将那簿子交給了萃萱,萃萱似乎察覺到她的心理波動,便寬慰道:“大殿下要這簿子已久,可惜她藏得緊,先前就叫人去查過卻怎麽都查不出。這不怕把人逼得緊,若非有此一事,這老東西怕還是不會拿出來的。此番倒是多虧了春兒你,殿下是很滿意此事的。至于這人也不是因你而死,你心裏就莫要去多想了。”

聽萃萱說罷,映春只沉默了一晌,忽然眼睛直直看住萃萱,“春兒心裏倒是沒什麽想法,只不過有一事覺着奇怪,想要問問姑姑。”

萃萱看她的眼光略顯得複雜,“……唔,你倒問罷。”

“那人臨死前問了春兒一句……”說至此,黑夜中映春的眼越顯得亮,“你是德妃的人麽?春兒記得,大殿下的生母……便是已逝的德妃娘娘吧?”

萃萱抿了唇,一時未曾接茬。

映春顧自說了下去,“她這般問我,還說這東西極是重要,既認為春兒是德妃的人,那應當也該識得殿下的,可為何卻藏了這麽多年,殿下怎麽逼都不願交呢?春兒不明白……萃萱姑姑,或許會知道此事?”說到這,看萃萱的臉色有些白,便陡然自嘲一笑,“春兒發葷了,竟問出這樣的話來,萃萱姑姑便當春兒從未提及過罷。”

春兒說罷就要轉身走,萃萱卻忽道:“既是大殿下叫你辦了此事,便早晚會同你說的。”一頓旋即便又補了句,“……還有過幾日,待此事風波漸息,你便到董昭儀處去服侍罷,她是個心性和善的,不會為難你。”

說罷,萃萱沒立即就走,面上有難言之色,似乎還想說什麽。

映春怕站太久會被人察覺,便出聲道:“姑姑既這麽說了,春兒便知曉了,往後自不會再越了規矩。姑姑,夜深露重,要保重身子。”

萃萱颔首,凝神看看她,這才離去自長廊暗中隐沒。

映春站在原地,想了半會兒便回了房,一到房內卻見邱玉婷居然又起身了,就坐在床邊,見她進來便看過來,“這麽晚你不歇息,去了哪兒?”

“……”映春眼簾低垂,默然半晌才啞聲道:“今日她就死在我面前,我卻連反應都來不及……這後宮,實在可怕。”說罷,嘆了一口氣,便不再去看邱玉婷的面色,褪下外衣,就躺上床榻。自沒瞧見當她說完此話後邱玉婷面上一震,眼中帶出驚慌恐懼的神色,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般

作者有話要說:赤果果求留言哪,真心覺着這麽多收藏的,為毛就愣是不肯留言呢?果然是個霸王體質的麽T_T……

推肉文,強取豪奪,三觀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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