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六十
今天是個晴朗的天氣,陸巡的精神好了一些。
他沒有繼續縮在房間的角落裏,而是突然像是好了一樣要求趙宇帶他出去院子裏走走。
趙宇,就是顧恒扮演的警察看護。
讓趙宇把輪椅推到院子裏,陸巡面無表情地盯着天空,兩只手反過來倒過去的折騰衣擺,他很瘦,病服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臉色白到透明,嘴唇也毫無血色。
趙宇一直在觀察陸巡,他很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肯定,陸巡一定是殺人兇手。
他不相信陸巡是精神病患者,固執地認為是假裝的。
趙宇一直覺得,只要自己一刻不停地盯着陸巡,總會有看到對方露出馬腳的時候。
許久未曾看到藍天白雲,陸巡仰着臉,非常享受。
只是他盯着天空看了一會兒之後,就覺得自己腦袋閃過一片白,然後,腦海裏有個聲音不停地再跟他重複四個字——殺了趙宇。
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陸巡的眼裏盡顯茫然,但是,沒過幾秒鐘,他眼裏的茫然就被另外一抹瘋狂和興奮代替——
像是又突然換了一個人,陸巡看着被自己藏在袖子裏的水果刀,裂開嘴巴,露出一個詭異十足的笑容。
大概一分鐘過後,他的臉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他轉過頭,目光有些陰測測地盯着趙宇,壓着嗓子笑了一聲,然後伸出手,沖着趙宇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到自己面前來。
注意到了陸巡的不同,趙宇有些興奮,放置在身側的手都握成了拳頭,他心想,終于是忍不住要露出馬腳了。
把這股興奮藏好,趙宇走進陸巡,問他:“您是需要什麽嗎?”
陸巡克制住自己想要見血的沖動,說:“我想去那邊的屋子。”說着,他伸手遙遙指了一下距離這裏有些遠的倉庫。
趙宇愣了愣,試探地問:“那是廢棄的倉庫,很舊,我還是帶您去別處轉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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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巡死死地盯着趙宇,開始無意識地把手指頭放進嘴巴裏咬,咬的很重,都破了皮——這是他犯病的前兆,他确實是個精神病,而且是重度的。
趙宇無所畏懼地回視陸巡,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故意啞着嗓子笑了三聲,笑聲一停,陸巡突然說:“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哦……你是警察對不對?”
喘了兩口粗氣,陸巡繼續說:“呵呵,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秘密的話,就帶我去那裏,我會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他很固執,因為腦海裏的聲音告訴他,要在那裏殺掉趙宇。
聞言,趙宇心動了,他覺得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錯過了也許就要再等很久,他不想等了,他想立功,想要升職。
而且他覺得自己比陸巡強壯許多,身上又有配槍,不會有危險,于是猶豫了沒多久,就點頭同意了。
陸巡見趙宇點頭,面部慣性地抽搐了一下,之後在背對着趙宇的方向,露出一抹異常恐怖的、嗜血的笑容,眼神空洞洞的,像是要把人的魂都吸進去——
坐在監控器前,方奇自己都有些被舒子文這個極度扭曲瘋狂的笑容吓到,回過神來之後,他給了舒子文一個面部的大特寫。
他覺得這個表情棒極了。
這一場戲的第一個鏡頭到這裏暫時結束,方奇興奮地把剛才拍攝的畫面重複看了很多遍,每一幀每一幀地看。
看到最後,他從來都不茍言笑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個笑容。
顯然他對舒子文的演技非常滿意,于是看着舒子文的目光,也帶上了一些欣賞。
他本來只希望舒子文不要演的跟齊白一樣糟糕就好,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驚喜——
不僅僅只ng了一次,還把陸巡這個人物刻畫的入木三分,簡直就像是真實地從劇本裏走了出來。
而且在剛才拍戲的過程中,方奇甚至都覺得,舒子文真的是患有精神病一樣。
心裏對舒子文滿意了,于是方奇罕見地想要關心一下演員,于是趁着這段休息的時間,他把舒子文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舒子文看着方奇,問道:“方導,您找我?”
“嗯。”點了一下頭,方奇轉頭示意助理給舒子文搬把椅子過來,然後轉回頭,問他:“剛才你演的非常到位,現在感覺還好嗎?”畢竟這種角色,一旦入戲,就會很難出戲。
在椅子上坐下,舒子文跟助理道了謝,之後才回答方奇的話:“嗯,我挺好的。”
微微颔首,方奇說:“如果有什麽不舒服的,不要瞞着,要提出來。”
舒子文微笑,“我知道的,謝謝方導。”
距離下一個鏡頭拍攝還有一段時間,于是方奇又問道:“你之前有學過怎麽演一個精神病患者嗎?”
搖了搖頭,舒子文說:“沒有專門去學過,不過我曾經去過精神病醫院,觀察過精神病人,跟醫生詢問過一些基本症狀,同時在家裏的時候,也看了很多關于這類型的片子。”
方奇滿意地點頭,眼神帶上欣賞,他拍了拍舒子文的肩膀,贊揚道:“不錯,演員就該是這樣的。”
大概是煙瘾犯了,方奇說到一半就掏出煙點燃抽了一口,之後才繼續說道:“對于一個演員而言,就是要有一顆多看多學多觀察的心。”
“演員對角色的把握不是僅僅依靠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更主要的還是來源于生活,你肯下功夫去了解,就已經往成功邁出一步了。”
聽到這裏,舒子文依舊帶着淡淡的笑容,虛心地點頭接受卻不搭話,他的眼神很幹淨,雖然只是靜靜地坐着,卻依舊吸引人注意——
這一點,不單單是因為他出色的外貌,還有他身上一直帶着氣質,幹淨舒服,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饒是方奇看了,心裏也經不住咂舌,他這幾年來也算是拍了不少電影見了不少人,但是像舒子文這樣的新人,他還真的沒見過。
不驕不躁,不争不辨,寵辱不驚,永遠帶着謙虛的态度……如果不是知道舒子文确實是一個新人,他一定會認為這是一個已經在這個浮華的圈子裏浸淫了十幾年的老人——
只有在裏頭摸爬滾打過,才能有這樣的氣質跟修養。
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方奇吞-吐着煙霧,低頭看了看時間,然後又轉頭從副導演那裏确定倉庫那裏已經搭好景,于是就擺擺手,示意舒子文回去補一下妝,準備繼續下一個鏡頭的拍攝。
舒子文站起來,禮貌地跟方奇道了謝,“謝謝方導的指點,我會記住的。”
方奇笑了笑,說:“沒什麽好謝的,我就是随口一說——”話沒說完,他餘光瞥見齊白跟他的經紀人周棟走過來,于是笑容立刻收起,打發舒子文離開:“行了,你去吧。”
“好。”
跟齊白錯身而過,舒子文往前走了幾步,感覺到來自身後的視線,他停下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齊白來不及收起的陰狠目光。
“……”
假裝沒有看見,舒子文面無表情地跟齊白點了一頭,就轉回頭直接離開,任由身後的視線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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