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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這才上前,嘴裏卻一點兒都不積德:“看看你這笨手笨腳的,衣服也沒疊一疊就放籃子裏了?”
李氏不禁愕然,這還沒幹呢,做什麽要疊?
刁氏邁開步子上前就去奪那籃子,拎了木盆就要走。卻不料腳底下一個打滑,撲棱幾下,到底一頭撲到溪水裏去了。挎籃裏的衣服也都散出來,那個木盆随着溪水打轉兒。
刁氏趴在水裏手舞足蹈的,大聲叫喚着。溪水雖不深,但她是面朝下的,喝了幾大口水,嗆得喘不過氣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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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血海深仇 十九章 小男子漢
刁氏在水裏撲棱棱地掙紮着,滾了幾滾,衣裳早就濕透了,就像是一條大魚擱置在淺水裏,只剩下喘氣的份兒。
鐵牛兒顯然也是被刁氏這悴不及防的落水給弄得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李氏倒是首先反應過來,幾步就蹿到了溪水裏,一把攙扶起刁氏來。
滿頭滿臉都是水的刁氏,哪裏還有剛才的嚣張跋扈,瘟頭瘟腦地靠在李氏身上直喘氣兒。
“娘,你怎樣了?”李氏吓得臉色發白,不停地給刁氏順着氣兒。
“哎喲……可憋死我了。”刁氏好不容易才順勻了氣兒,甩一甩頭發上的水,一雙三角眼立時瞪圓了:“是哪個混賬王八羔子推的我啊?以為我不知道呢。李氏,你說,是不是你?”
她是個從來都不吃虧的人,剛才趴到溪水裏,四爪蹬騰着,惹得那邊洗衣裳的幾個婦人在那兒叽叽咯咯地笑,她這張老臉上可下不來。索性就拿李氏開刀,出口惡氣。
李氏一心都想讨好刁氏,又是為她洗衣裳又是扶她的,現在被她倒打一耙,滿心裏都是委屈,眼淚汪汪地辯解道:“娘,我怎麽敢呢?您剛才是自己站起來的,我那會兒可是在你左邊啊。”
明知道這話是真的,刁氏也不想放過李氏,一把推開正扶着她的李氏,惡狠狠地罵道:“別在這兒假惺惺的,是不是盼着我早些死了,你好帶着小野雜種養漢子去啊?”
她滿眼裏都是惡毒的笑,這些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好似一點兒都不費力氣,可見平日裏都是跋扈慣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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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蓉不以為意地撇撇嘴,看來剛才摔得還不夠,怎麽就不把這老虔婆給淹死啊。就這麽由着她作踐李氏,筱蓉心裏真不是滋味。
鐵牛兒已經大了,聽出刁氏話裏的意思來,忙上前幫着李氏辯解:“奶奶,你怎麽罵娘啊?這個妹妹很可憐,娘把她從城裏帶到家裏養着,有什麽不好啊?”
刁氏的眼珠子在鐵牛兒身上打轉轉,冷笑連連:“鐵牛兒,你現在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這四年來你是怎麽長大的?你娘回來看過你沒有?”
鐵牛兒一張黑紅的臉膛兒慢慢地漲得紫紅,望了李氏一眼,眼睛裏明明滅滅地閃過一絲幽怨。李氏翕張着嘴,想要說什麽,卻生生地咽下去了。
這些年,她放着自己的孩子不帶,卻給人家做乳娘,深夜裏,夢醒時分,她的心總是刀割一樣。
當年走時,鐵牛兒才五歲,正是纏娘的時候,她卻狠下心來把他留下了。
可每一個當母親的,哪有舍得和孩子分離的?若不是張順賭得家裏什麽都變賣了,再下去就要賣她和鐵牛兒了,她怎會那麽狠心抛下五歲的孩子不管?
進了城,一年有十來兩的月例銀子,逢年過節的主子還有些賞賜,她一文都舍不得花,全部攢下了留給張順和鐵牛兒,希望張順能看在她這麽拼命的份上,好好照顧鐵牛兒。
張順每次來都像換了個人,滿嘴裏都是奉承話,又說家裏都好,鐵牛兒跟着奶奶,長大了又懂事又聽話的……
李氏也曾提出要回家看看,都被張順攔住了:說是在這兒好好地幹,主子多一些賞賜,家裏鐵牛兒過得就更好。
誰知道四年之後回來,家裏比以前更窮了,鐵牛兒病在床上,也沒見刁氏過去看看。
李氏想想就是滿眼的心酸,但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莊稼婦人,她除了嫁夫從夫,別的沒有法子。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張順能夠不賭,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哪怕窮點兒累點兒……
鐵牛兒良久都沒有說話,刁氏得意地笑起來,看着李氏那張傷心的臉,她心裏就好過多了。作為一個過來人,她深深知道,一個母親被兒子背叛的滋味是什麽。
于是她不斷地慫恿鐵牛兒:“你娘如此待你,你早該就把她忘了,就當這個世上從來都沒有這個娘。可你倒好,還見天兒地跟着她,上山下河的,你受了那麽多苦,現在該她來伺候你,你什麽都別做!”
筱蓉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壞心的奶奶,挑唆着孫子不認娘,還把他往壞裏教。
若是鐵牛兒聽了刁氏的話,從今往後就躺在家裏等吃等喝,長大了鐵定是一個游手好閑的人,一輩子都別想出人頭地了。
沒想到刁氏為了對付李氏,竟不惜以自己孫子的将來做誘餌,真是壞得無可救藥了。
李氏氣得渾身發抖,眼睛裏汪着晶瑩的淚水,泫然欲泣。
再看鐵牛兒,抿着一張薄薄的唇,像是聽進了刁氏的話。正在刁氏得意地望着李氏笑的時候,他卻出人意料地說道:“我娘永遠是我娘,在我心裏,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一句話,李氏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了。刁氏一臉的得意還未收盡,就被那句話給驚呆了,臉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說不出來的怪異。
筱蓉則在身後跳着腳喊道:“鐵牛哥哥,你最好了,你最棒了。”
“閉嘴,你個小野雜種,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惱羞成怒的刁氏挽了挽袖子,就要上來擰筱蓉的耳朵。
鐵牛兒護犢子般拿着手裏一根新剝的小孩子胳膊粗的柳樹枝,虎視眈眈地往筱蓉面前一站……
鐵牛兒快要趕上刁氏的個頭,渾身黑乎乎地冒着油,那一雙大眼睛銅鈴一般瞪着,炯炯有神。
刁氏一看這勢頭,心裏吓得也呼呼直跳,萬一鐵牛兒給她一棍子,她這把老骨頭可受不了,到時候就算是張順孝順她,畢竟那是親兒子,也不好下死手打的。
索性裝作大人不想和小孩子計較的樣子,刁氏罵罵咧咧地轉身收拾了還在溪水裏漂浮着的衣裳,拎了籃子提着盆。嫌李氏站在那兒礙事,她順手推搡了她一把,差點兒沒把李氏推到水裏去。
一轉眼,她已經悄悄地溜走了。鐵牛兒這才抿抿嘴,對着筱蓉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妹妹,你別怕,以後誰欺負你,我來打他!”
一邊就把那根柳樹棍子舞得虎虎生風,倒也有點兒樣子。
李氏笑罵了兩句,帶上東西領着兩個孩子回家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二十章 貴人降臨
張順早就睡夠了,正坐在堂屋裏扇着扇子,一見娘兒三個回來,他那雙神似刁氏的三角眼立即撐圓了,兩條八字眉倒立起來,對着李氏就是一頓喝罵:“一晌午的死哪兒去了?半個人影都不見,想餓死我嗎?”
筱蓉真是受不了這樣不要臉的男人,撇撇嘴,躲到李氏身後。
李氏忙放下盆子把衣裳晾在院裏的繩子上,回頭小聲小氣地解釋着:“帶着兩個孩子出去開了一塊地,又洗了衣裳。”
“開什麽地啊?你在城裏這些年不是攢了不少體己嗎?趕緊交給我,好好地在家裏伺候好我就成了。”張順不耐煩起來,見李氏陪着小心,倒也沒有上前就打。
李氏眉頭緊了緊,拍了拍身後的筱蓉,小心地笑着:“那些銀子不是每年都讓你帶回來了?我身上現在一分錢都沒有,主子一家把我給辭退了。”
“什麽?把你給辭退了?為的什麽?”張順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鼻子裏噴出一股酒氣,熏得筱蓉差點兒沒有吐出來。
“還不是因為見我幹活兒不利索。”李氏低頭吶吶地說着,臉上已經隐隐地有了淚痕。
“啪”地一聲,李氏臉上已經着了一下子,她捂着臉愣愣地看着站在面前兇神惡煞般的張順,不敢多說一句話。
鐵牛兒忙竄到父母中間,拉着張順的衣角大喊:“爹,你不能打娘……”
“小兔崽子,連你也上了?好不好,我把你們都賣了,讓你們還敢和老子瞪眼?”
鐵牛兒怒視着張順,一點兒畏懼都沒有,高聲叫着:“賭,賭,賭,你賭得什麽都沒有了就要賣我們,就沒見過你這樣的爹!等我長大了一定不會放過你!”
“好好好,敢和老子犟嘴了,看老子不打死你!”張順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棍子,追着鐵牛兒滿院子跑。
吓得李氏忙大喊:“鐵牛兒,快跑!”
張順長期酗酒賭博,身子早就被掏空了,追了幾個回合就累得氣喘籲籲,坐在門檻上只喘粗氣。
鐵牛兒則笑嘻嘻地站在籬笆院門口,手托着腮,目不轉睛地盯着張順。
張順氣得把那跟棍子往鐵牛兒身上擲去,鐵牛兒離得他遠,也不躲不避,那棍子堪堪地落在鐵牛兒腳下,沒有傷着他一絲分毫。
逮不着兒子,張順索性又坐到那張黑得發亮的破桌子前,喝起酒來。
也沒有什麽下酒菜,李氏見他不鬧了,忙走到鍋屋裏給他涼拌了一個木耳,又把煮熟的獾子肉給他肥肥地切了一塊。有吃的有喝的,張順也就不礙事了。
李氏又從從盆子裏撈出兩尾半尺長的“柳葉兒”收拾幹淨,放到鍋裏炖上了,筱蓉懂事地坐在一邊兒,伸出那雙稚嫩的小手,給竈底燒着火。
前日裏,鄰居狗子媽還送了一把玉米面,李氏和了水揉成面團,做了幾個餅子貼在鍋邊兒。
一頓飯湊湊合合的,倒也吃得盡興。
夜幕降臨時分,李氏從壁龛裏拿出油燈,倒滿了白日裏才炸的獾子油,屋子裏頓時亮堂起來。
筱蓉笑咪咪地看着,心裏總算是有了底兒,這日子會好起來的,面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
莊稼人睡得都很早,一家子人收拾完了,早早地就上床睡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李氏就起來燒了一鍋稀粥,又撈了幾條小魚用獾子油煎了,配着昨兒晚上蒸的玉米餅子,倒也能填飽肚子。
吃過飯,張順就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李氏則帶了筱蓉和鐵牛兒上山了。趁着天兒還熱,以後他們得勤快點兒,這山上的好東西那麽多,多采摘點兒蘑菇、木耳的曬幹了,拿到集市上還能換回一些米面呢。
只是今兒運氣有些不好,鐵牛兒找了半天,也沒能叉到一個獵物,不由地有些垂頭喪氣。
李氏忙笑着安慰他:“你還小,哪能天天都能打到獵物啊?家裏還有幾條魚,能對付幾天。你還是和我們一起采蘑菇、摘木耳吧?”
她們的背篼裏已經裝了大半,筱蓉兩手不停,在林間的草叢裏不斷地尋找着。多采一些,她們才能有的吃。
鐵牛兒氣得索性坐在一塊山石上,恨恨地拿那把鐵叉搗在石頭上:“我不信今兒抓不到獵物!”
正懊惱着,忽然有一只野兔晃晃悠悠地從他面前跑過,兩只兔耳朵直直豎起,竟不怕鐵牛兒。
鐵牛兒一見,頓時來了精神,起身就拿了鐵叉朝兔子紮去,平日裏矯捷的兔子似乎沒了力氣,竟輕而易舉地就被鐵牛兒叉住了,掙紮了幾下,就死了。
鐵牛兒大喜,一蹦三尺高:“哈哈,我又捉到了野兔了……”
還未等他說完,山頂上就有一個聲音大喊:“那是我的,快還我!”
李氏和筱蓉驚得都擡頭看去,只見一個年級和鐵牛兒差不多大的半大小子,手舉着一張精致的小弓箭,站在山頭上正朝這邊張望。
那孩子身着一件月白實地紗缂絲箭袖,一條玄色嵌玉石的帶子橫系腰間。額頭上勒着二龍戲水金抹額,一頭墨發高高束起,只用一支玉頭箍束着。
腳下一雙黑色鹿皮小靴,大紅的褲腳掖在裏頭,幹淨利落,英氣勃發。
待他走近了,才看清他面如敷粉,眉若春山,鬓如刀裁,端地一副好相貌!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鐵牛兒跟前,一把就拎起了那只死兔子,說道:“這兔子是我射下的,你得還我!”
見那孩子拎了兔子就想走,鐵牛兒急了,這可是他們家好幾天的口糧啊,當然不能就這麽讓他給拿走了。
鐵叉一橫攔住了那孩子,鐵牛兒一雙大大的眼睛快要噴出火星來:“這兔子是我叉的,你不能拿走!”
“你可要看仔細了,這兔子我先射了一箭,中了箭之後就跑了。”那孩子一本正經地解釋着,言語裏滿是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鐵牛兒哪裏肯信?那鐵叉只是橫在他面前,并不松手。見那孩子神色裏滿是倨傲,鐵牛兒不服,氣得直喊:“你說你射的,那箭呢?”
語氣裏有點兒無賴,反正他沒看到兔子身上有箭!
卷一 血海深仇 二十一章 兩小争霸
那豐神俊朗的男孩子似乎并不着急,只把死兔子肚皮翻上來,那裏赫然有個血窟窿。“看到了嗎?這就是箭射過的傷口,至于那支箭,許是兔子跑的時候在草叢裏蹭掉了。”
“有血窟窿也不能就證明這兔子是你的,”鐵牛兒兩只眼睛一瞪,威風凜凜地辯解:“我還說這血窟窿是我叉的呢。”
望着鐵牛兒一臉的無謂,男孩子臉上的神色變了幾變,終于化作一聲冷笑:“沒想到碰上這麽個不講理的混小子,你想要兔子可以,憑真本事叉去,別搶人家的!”
鐵牛兒顯然被這孩子的話給激怒了,大踏一步上前就要去推那男孩子,卻被他輕巧地閃過了,手心裏唯有一把空氣。
那男孩子也不示弱,冷哼道:“怎麽?說不過我就要動手嗎?你也得看看是不是小爺的對手!”
語氣裏滿是不屑,斜睨的眼神落在鐵牛兒一身結實的身板上,笑了一下:“倒是快好料,只是太橫了些。”
李氏和筱蓉見兩個孩子幾句話不合就要動手,忙喝住了鐵牛兒:“有話兒好好說,別動不動就跟人家動手!既然兔子是人家射下的,就還給人家。”
鐵牛兒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直喊:“娘,你怎麽盡向着外人啊?這兔子明明是我叉的!”
“你沒看到那肚皮上的窟窿嗎?你叉在兔子的肋骨上,就那一下子,哪能有兩個窟窿?”李氏實話實說。
鐵牛兒一張黑紅的臉漲得紫紅,不安地盯了男孩兒一眼,手裏的鐵叉并不松開。
男孩兒面有得色,看了眼鐵牛兒局促不安的神色,笑道:“小子,快給我吧。看看,連你娘都這麽說了。”
“不給,就是不給。”鐵牛兒手疾眼快地一把搶下死兔子背到身後,“這是我一家好幾口的吃食,憑什麽給你啊?”他也是急了,見了吃的就不松手。
急得李氏在一邊大喊:“鐵牛兒聽話,咱家裏還有獾子肉呢,盆裏還養着幾條魚,加上這蘑菇、木耳,夠對付幾天了。快還給人家,不然娘就生氣了。”
鐵牛兒瞧了瞧李氏的神色,不敢違拗,只好把兔子遞給男孩兒。
男孩兒滿面笑容地就伸了手去接,嘴裏卻還不放過他:“早知道這樣,剛才何必逞強呢。明明是我射死的兔子,偏要搶來,當這便宜這麽好占的!”
一語未完,鐵牛兒的神色已是大變,将要遞過去的兔子被他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扛了鐵叉就往李氏身邊走去。
受了如此羞辱的男孩兒也不是個吃素的,看也不看那兔子一眼,一個跨步邁上前,就拎起了鐵牛兒的後衣領。
只往後輕輕一扯,悴不及防的鐵牛兒就仰倒在地,身上扛着的鐵叉也撒手往後飛去,紮在了一片濕潤的草地上!
李氏見情況不好,連忙放下背篼,上前就要扶起鐵牛兒。
誰料到鐵牛兒吃了暗虧,哪裏心服?竟一個“鯉魚打挺”一躍而起,對着男孩兒就是一拳。
躲避不及的男孩兒臉上不偏不倚地着了一下,也顧不得身上穿着名貴的實地紗衫,扭着鐵牛兒兩個人就滾倒在草叢裏。
李氏吓得又喊又叫,上前拼命地想把兩個孩子拉開。
半大的孩子又都是在氣頭上,哪裏容易分開?兩個人在草叢裏滾來滾去,掐胳膊擰腿的,打得似乎毫無章法。
鐵牛兒一身的蠻力,那穿月白紗衫的男孩兒看起來清秀文弱,可是在扭打的過程中,好像一點兒都不費力。
看得筱蓉是眼花缭亂,擔驚受怕的,生怕兩個人有什麽差錯。
那男孩兒一看就是出于富貴人家,鐵牛兒萬一把人家給打傷了可怎麽辦?
李氏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拉了這個扶了那個。正吵嚷着,山頭上呼呼地跑來四五個黑衣勁裝的大漢,一個個身手矯捷、步履從容。
遠遠地,見到地上滾着的兩個人,就大喊:“世子……你怎麽了?”
筱蓉一聽頭都大了,天,這男孩兒竟然是世子?這萬一要是追究起來,他們一家豈不……?
簡直不敢想象下去,她無語望天空,怎麽今天這麽倒黴,偏偏惹火了一個世子?
想想這事兒也不能怪鐵牛兒,他一個孩子,怕家裏沒吃的,就是想争那只野兔罷了。那男孩子辛苦射來的兔子,自然也不想放手。
孩子都沒有錯兒,怪只怪不該惹上身份這麽高的世子!
那幾個虬髯大漢說話間已經來到了鐵牛兒和那男孩兒旁邊,一把就把他們從地上拉起來。
鐵牛兒鼻青臉腫的,頭上沾滿了草屑,一件對襟小褂早就撕得七零八落。
再看那男孩兒,也好不到哪兒去。頭上的束發玉箍早掉了,一頭墨黑的發披散着,面色紅漲,上面還有幾道爪印。
月白實地紗衫被撕扯出一道大口子,那條玄色的碧玉腰帶也開了。
兩個人都兀自不服氣,虎視眈眈地瞪着對方。鐵牛兒山野村夫的孩子,哪裏知道其中的利害,見了那幾個虬髯大漢,依然面不改色。
就見一個虬髯大漢開始問那男孩子詢問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兒,那男孩兒一五一十地學說了,又指了指鐵牛兒大聲說道:“這小子硬說是他叉下的,就是不還我,還先動的手。”
幾個虬髯大漢眉毛都豎立起來,一個個目露精光,瞪着鐵牛兒,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一樣。
李氏吓得面色蒼白,一把把鐵牛兒拉到背後,陪着小心上前給那幾個大漢和男孩子福身行禮:“這位小少爺,幾位大哥,都是小婦人教導無方,讓孩子惹惱了小少爺,小婦人在這裏給小少爺賠禮道歉。”
回頭又招呼鐵牛兒:“你個混小子,還不過來給這位小少爺道歉?”見鐵牛兒低頭不語,氣得李氏上前就拍了他幾巴掌,擰着耳朵把他扭到了那男孩兒面前。
李氏畢竟在江府裏待過四年,這待人接物的倒也學了不少,單就這一番話說得就極得體。
那幾個彪形大漢都瞪視着李氏和鐵牛兒,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問那男孩兒:“世子,你想怎麽處置這個混小子?”
男孩兒上下審視着李氏,半天才點頭道:“混小子,沖着你娘的話,我不跟你計較!”
說罷,領了人,轉身就要走。鐵牛兒忽然從李氏身後鑽出來,撿起地上的死兔子追上去,嘴裏不饒人:“你的兔子你帶走!”
男孩兒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并沒有接過兔子。鐵牛兒站在那兒一時倒愣住了。
誰知道那男孩兒沒走兩步遠,忽然蹲下去“哎喲”大叫了一聲,吓得随行的幾個大漢紛紛圍上去。
卷一 血海深仇 二十二章 被逼出手
李氏和筱蓉吓得也忙趕上前去,兩個人還以為剛才是不是鐵牛兒不知輕重,打着他哪兒了。
男孩兒只一瞬間,臉色就變得蠟黃起來,坐在岩石上無精打采的,也說不出話來。
那幾個随從都吓得面色蒼白,七嘴八舌地問着:“世子,您怎麽了?”
腳下的草叢裏響過一陣輕微的刷刷聲,似乎有風吹過。誰都沒注意草叢裏會有什麽,可是筱蓉人小個頭兒矮,分明看到一條通體翠綠的蛇從那裏逍遙地游走了。
高昂的蛇頭呈扁扁的三角形,那就是毒蛇無疑了。這個男孩兒好端端地叫喚了一聲,随即就不能開口說話了,怕是被毒蛇咬傷了。
筱蓉分析着,鐵牛兒和他一般年歲,兩個人也只是互相厮打着,并沒有下狠手,不可能是打架的時候傷着的。
事不宜遲,筱蓉顧不上許多,看了眼周圍的草叢,就大叫一聲:“你們快看,那裏有一條蛇!”
她只不過一個孩子,就算是有高超的醫術此時也不敢露出來,世子既然身份尊貴,跟在他身邊的人自然不同凡響,應該能想得到。
果然,跟世子的随從都看向草叢裏,那蛇已經游遠了,順着筱蓉手指的方向,他們只看到一根細細的蛇尾。
這些人見多識廣,那個年歲大的立即就在世子身上上下地搜尋着蛇咬過的傷口,其他幾個都屏息靜氣,顯然已經相信了世子是被蛇咬傷的了。
在世子的小腿肚子上,随從們發現了一個細微的牙印,已經滲出少量的血,顏色有些發紫。
到底是跟在世子身邊的人,那個年長一些的看到傷口眉頭緊皺,不由輕呼了一聲:“是毒蛇咬傷的,要立刻救治!”
李氏吓得臉色雪白,雙手合十喃喃念叨着:“老天爺,這可怎生是好?”
不管這世子是被蛇咬了,還是被鐵牛兒打得,今兒要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鐵牛兒就別想活了。李氏怎能不害怕?
鐵牛兒卻混頭混腦地什麽也不懂,擠上前去看了兩眼,就大聲咋呼:“這是竹葉青咬的,半個時辰內就會發作!”
一語剛落,鐵牛兒就被一個虬髯大漢一把給拎起來,惡狠狠地問道:“你怎麽知道的?是不是你這小子放的蛇?”
筱蓉一聽就明白了,這家夥是在推卸責任,拿着鐵牛兒當替罪羊呢。
鐵牛兒一個孩子,怎麽可能會養着一條劇毒無比的竹葉青蛇?他這樣說,是怕萬一世子有什麽事兒,他們好找個頂缸的。
心裏冷笑了兩聲,筱蓉細聲細氣地說道:“我哥哥怎麽有竹葉青蛇,大爺你太能說笑了。你現在抓着我哥哥一點兒用都沒有,還是先救世子要緊!”
許是衆人都急慌了,誰也沒想過一個四歲的孩子怎能說出這一番話來。于是都看向那個年歲大一點的人,無聲的眼神透露出他們內心的不安。
那個年紀大的随從見衆人都盯着他看,搓着嘴唇想了一陣子,方才說道:“我也沒法子,現在趕緊帶着世子到前面的村子裏,看看有沒有大夫!”
筱蓉眼角瞄了瞄高高陡峭的山體,就算他們個個身負武功,背上一個世子下山的話也得小半個時辰,這麽長的時間已經足夠要了這個世子的命了。
鐵牛兒一直被那人嵌着脖子,此時好不容易掙紮出來,喘了口氣兒提醒着那些人:“村子裏沒有大夫,大夫住在鎮上,上次我們村裏的王爺爺上山打獵,就是被這蛇給咬傷的,被人擡下山過了一天就沒氣兒了。”
這倒也是實話,可是在這樣的場合說出來,無非給那些人的心口又撒了一把鹽,李氏也沒提防鐵牛兒能說出實話來,恨得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罵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快給我閉嘴!”
吓得鐵牛兒捂着臉委屈地看着李氏,不敢再吭一聲。
那幾個随從搓了搓手,急得團團轉,看向鐵牛兒的目光又兇又狠,把筱蓉吓了一跳。今兒要是世子真的沒命了,鐵牛兒也絕對活不了。
這時候再也不是她藏着掖着的時候,為了鐵牛兒的平安,為了李氏的慈母心,她少不得要露一手了。
見那幾個随從撮唇擰眉地愁容不展,她也顧不得那許多,幾步上前,大聲說:“世子的蛇傷我會治!”
知道那些人肯定會驚訝,可是沒想到人家壓根兒都不相信她:“去,去,小孩子一邊兒待着去,大白天的說什麽胡話!”
以為這麽小的孩子,定會吓得跑到李氏身後去,誰知道筱蓉倔強地站在那兒,一點兒退縮的意思都沒有。
小小的唇一開一啓,清晰的話語傳入他們耳中:“幾位大叔,你們是世子的随從,卻見死不救,還想拉着我哥哥墊背。明明可以救世子一命,你們卻以為我一個孩子在這兒胡說八道。沒聽過甘羅十二為相,曹植七歲詠詩嗎?”
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這些歷史典故,現在她只能盡力說服他們了。
就見那個年長些的随從,上前一步,低頭審視筱蓉:“你這麽小,為何會醫治蛇毒?有人,教你嗎?”
筱蓉盡量讓自己小孩子化,眨巴着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笑嘻嘻地說道:“我外公會醫術,我見過他給人治過。”反正李氏的爹娘早就沒了,這些人哪裏查得到她真正的身世!
幾個随從低頭商議了一陣子,與其這樣等死,還不如死馬當作活馬醫,就算是有一絲希望,也比沒有強。若是世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人鐵定都活不成了。
李氏從來也沒聽說過筱蓉會治蛇毒,可她搬出了外公,李氏也摸不着頭腦,她家小姐自小就聰明絕頂,也保不住能救活世子。聽筱蓉話裏的意思,那些人大有世子有什麽事兒就拿鐵牛兒墊背的舉動,心裏更加害怕,眼巴巴地看着筱蓉被那個年長的随從帶到世子面前。
筱蓉仔細地打量着世子,只見他仰躺在一塊平整的山石上,臉色灰白,雙目緊閉,嘴唇烏紫。若是再不救治,怕有性命危險了。
看了看小腿肚子上的傷口,已經烏青發紫,下半截小腿都青紫一片了。這蛇毒還真是夠厲害的!
卷一 血海深仇 二十三章 醫治蛇毒
翻了翻世子的眼皮,探了探鼻息,又摸了脈息,筱蓉已經在心裏定了一個醫治方案。回頭沉着冷靜地吩咐着:“你們過來兩個人抓住世子的身體,省得待會兒他疼得亂動!”
“這兩位大叔在草叢裏采摘這些開黃花的草藥!”順着她細嫩的手指處,兩個人看到草叢裏長滿了開黃花的植物,情況緊急,兩個大漢對視一眼,立即就去采了。
那開黃花的乃是野菊花、蒲公英等解毒性強的藥草,筱蓉這幾天上山來早就注意上了,本想着過些日子采一些,配置防身的蛇藥,誰知道這個時候竟用上了。
見李氏戰戰兢兢地站在那裏,筱蓉也指派了她的活兒:“娘,您快帶着哥哥到村子裏找一些老頭子抽的煙袋油來。”見那随從沒說什麽,李氏才拉着鐵牛兒下山去了。
一時都預備妥當了,筱蓉忙讓随從撕下一塊長條的布料來,紮住世子的小腿上半部分,省得毒氣随着血液循環,流歸心脈。
問随從要來一把鋒利的匕首,筱蓉咬咬牙,吩咐那兩個按住世子四肢的大漢:“你們待會兒要用力些,千萬不要讓世子亂動!”
她深深吸了兩口氣,對着那發紫的傷口輕輕地用匕首劃開了,頓時,流出一股烏黑的紫血來。
筱蓉忙讓那年紀大的随從來幫着她往外擠血,見他不敢用力,她只好耐心地給他解釋:“大叔,要是不把毒血都擠出來,流到了心脈,世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那随從這才下死力往外擠血,血越擠越多,一直都是烏黑的,吓得幾個随從臉色都是變了又變,卻也不敢問,生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東西。
見擠得差不多了,筱蓉就俯下身子,對着那傷口狠命地吸去。必須得把毒血清理幹淨,不然世子就得截了這條腿。
巨大的疼痛,早就讓昏迷不醒的世子疼醒過來,“哎喲”一聲就睜開了眼睛,想要動彈一下,身子卻被人牢牢地箍住了。
怕他掙紮亂動,影響治療效果,筱蓉忙擡頭警告他:“你不能動一下,不然,你這條腿就保不住了。”
以為他一個孩子,一定會拼命地哭兩聲的,誰知道那世子竟然強忍着不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流下來,他只是吩咐随從給他擦拭了。
臉色灰白的他,還勉強對着筱蓉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我不動,你盡管治吧。”
倒把筱蓉給驚呆了,這麽小的孩子,真夠堅強的,心裏頓時對他有了一絲好感,看起來還不是個纨绔子弟啊!
她人小體弱,吸了一會兒就沒力氣了,擡眼看了看那年長的随從,沒等她開口,他就明白了,說道:“讓我來吧。”
約莫吸了一刻鐘,那血的顏色已經慢慢變紅,變得豔紅,眼見着已經恢複如常了。
筱蓉才擡頭擦了把汗,望了眼正強自忍着疼痛的世子,見他臉色雖然蒼白得沒有一點兒血色,但是精神還過得去,就放下心來。把那兩個大漢采摘的草藥拿過來,也不管是否幹淨,放在嘴裏就嚼了起來。
一時,就吐出一團嚼得爛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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