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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個大紅臉。

李氏回身就急急地問筱蓉:“好孩子,告訴娘什麽方子可治這毛病兒?”

筱蓉見李氏已經治病上瘾了,故意打趣:“娘難道就這樣告訴夥計,再轉給王夫人聽嗎?”

李氏這才醒過神來,自己大字不識一個,案前雖然擺着文房四寶,可她連那毛筆都不會拿。

筱蓉見李氏急了,也不在藏着掖着的,笑道:“娘別怕,還有我呢。您幫我磨墨,我來寫吧。”

李氏大喜,可旋即又狐疑起來,這個孩子怎麽什麽都會啊?難道是文曲星下凡?不然才四歲,怎麽又會治病又會寫字的?以前倒是見過江夫人教她認識字,她就聰明成這個樣兒?

不過她沒空兒問出這些疑團來,筱蓉已經端坐在案前,提了毛筆等着了。

李氏上前忐忑不安地研起墨來,一邊還偷溜着筱蓉,筱蓉故作不知,她現在還不能對李氏透露她的身世,不然,李氏鐵定會吓死!

匆匆地寫了一個方子,筱蓉的毛筆字雖說不上好看,但也不至于太醜,讓外人看了,心裏也不會起疑,一個村婦能會寫字已經很不容易了,哪裏還要好看?

李氏拿着那張托墨的白紙,颠倒着看來看去,愣是沒看出一個名堂來!此時的李氏像是一個好奇的孩子,臉上的神情專注而又急躁,完全沒了被刁氏和張順欺負時的那種逆來順受,看得筱蓉不禁“噗嗤”一笑。

“娘,您還磨蹭什麽呢?趕緊交給夥計讓他給掌櫃的看看,好快點兒為王夫人配藥啊。”一語提醒了李氏,她笑嘻嘻地往外走,嘴裏說道:“我這不是想看看閨女寫的字嗎?有你這麽好的閨女,娘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啊。”

原來筱蓉開的方子是莪術油和冰片,這個藥用紗布包成一個小團,塞到敏感部位裏頭,過一夜再取出來,連續用半個月。

李氏看完了王夫人這個病人,心裏忽然輕松起來,原來還以為有多難的事兒,現在變得如此簡單,她心裏那股子害怕勁兒也沒了。

王夫人還許她醫好之後封一百兩銀子給她,她心裏那份雀躍簡直是沒法形容了。

剛坐下不久,門外已經一片大聲嚷嚷,門外夥計大聲回道:“神醫,來了一個男人,非要見你!”

李氏一聽,頓時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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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一章 讨價還價

濟民堂的大門口明明挂了一個牌子,上面寫明了李氏的三條規矩:有一條就是只看女不看男。這會兒怎麽偏偏有男人來嚷嚷着看病?

前堂裏不是有個坐診的山羊胡子老頭兒嗎?難道他不能看?

筱蓉心裏納悶,怕是來搗亂的。她忙對着李氏耳語了幾句,李氏就高聲問夥計:“你沒有讓他看牌子嗎?我只看女不看男!”

夥計在外頭似乎有些委屈,說話的聲音裏帶着小心:“神醫,小的已經說過了,可是那人不聽,說非得要神醫給他家主子看病。”

筱蓉心裏咯噔一下,這人難道有來頭?

就朝李氏看去,恰好對上李氏一雙忐忑不安的眼睛:“娘,咱得堅持咱們的規矩,不能因為那人官大官小壞了我們的規矩。”

李氏眼底裏已經露出了怯色,小聲說道:“這,成嗎?”

“娘,擺的架子越大,那些人越重視咱們,給的銀子就越多!”筱蓉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透着狡黠的光。

“那,萬一有的病看不了怎麽辦?人家要是拿我們治罪,我們可就麻煩了。”李氏不無擔憂地望着筱蓉,心裏一點兒譜兒都沒有。

筱蓉暗笑:這李氏是越來越成熟了,她擔心得也不無道理。

不過她前世裏治過很多的疑難雜症,不信這古代的人能得什麽奇奇怪怪的病。這一點兒,她還是很有把握的,再難的病,對她來說只能是挑戰,而不是負擔!

看着李氏一臉的焦慮,筱蓉上前依偎在她的懷裏,一頭毛茸茸的頭發磨蹭得李氏心都化了。娘兒兩個手握着手,筱蓉細聲安慰李氏:“娘,您什麽都別怕。您的女兒我可是無所不通的。”

李氏眼底裏滿是笑意:“你這個丫頭,真是世間少有,真不知道夫人是怎麽生的你,竟這麽聰明!哎,只可惜了夫人了,要是她在天之靈看到你這副模樣,不定多高興呢!”

筱蓉苦笑,李氏又想起她的生身母親了。要是江夫人活着,絕不會高興看到她抛頭露面的,就算是會醫術,也只能是當做一個興趣愛好,不可能真的出來坐堂的。

算算日子,江世昌夫婦去了也有三個月了,眼看着就到中秋了,一天涼似一天,家裏雖然不至于揭不開鍋,可也沒有多少積蓄。這仇,還不知道等多久才能報呢。

她現在就要想盡辦法賺足夠的銀子給李氏,報答她的養育之恩。再等幾年,等她大些了,她就要回到京城裏,找出殺害自己父母的仇敵。要是沒有錢支撐着,好多事兒她怕是實現不了。

見筱蓉臉上有着淡淡的哀愁,李氏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引起來的,忙歉意地拍着筱蓉的背:“好孩子,娘聽你的就是了。你別難過了,只要你好好的,娘這心裏就踏實!”

娘兒兩個說話的當兒,外頭已經吵得沸反盈天的,夥計們壓根兒就擋不住不知道京中哪個達官貴人家的豪奴,他此刻正領着幾個人大踏步地闖進了後院。

李氏母女聽見動靜,擡起頭來朝窗外看時,那幾個人已經來到了門外。透過細密的窗紗,筱蓉看到門外那四個大漢都是一身綢子直裰,雖不是虬髯粗眉,個個倒也器宇軒昂,神色間并無那種猥瑣不堪。

看不透這些人的來歷,筱蓉索性就靜坐在那兒等着來人報上門來。那四個人還算是守規矩,并沒有一下子就闖了進來。

身後的小夥計戰戰兢兢地忙撇清自己:“神醫,這幾個人不聽,非要請神醫出去。”

李氏見筱蓉沒有使眼色,自然也不吭聲,一裏一外就這麽僵持着,一動不動。

濟民堂的掌櫃的餘揚用胖乎乎的白面饅頭手不停地揩着額頭的大汗,一颠一颠地跑了進來,一見面,就對那四個人點頭哈腰,又對着屋裏的李氏作揖:“神醫見諒,這幾個人都是攝政王府的長随,說是攝政王病重,要請神醫去看一看。”

李氏剛聽了“攝政王”三個字,眼皮子就霍地跳了一下,身子微微地抖起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誰都知道,當今臨風國權力最大的人就是攝政王了,誰若是得罪了他,鐵定沒有好下場。連當今年幼的皇上都拿他沒有法子。

也不知道攝政王怎麽知道她的,竟然讓府裏的長随來找自己。這要是看好了病還好,要是看不好,自己死了也就是賤命一條,可兩個孩子怎麽辦?

筱蓉倒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雙手托着下巴,靜靜地依偎在李氏身上。

李氏如坐針氈般,身子抖了一陣兒,才慢慢地緩下來,低聲問筱蓉:“我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去!”筱蓉一雙大眼睛流光溢彩,“娘,就算我們現在不去也來不及了。您沒看到人都堵到門口了嗎?我倒是要去會一會,這攝政王到底得的什麽病,用的着這麽興師動衆的?不過,娘,咱也不能答應得太痛快,您先問一問那長随,京裏有的是太醫,醫術高明,為何偏偏來為難我們?”

李氏有了筱蓉這番話,心裏稍微安定了些,定了定神,才問道:“我行醫的三條規矩,歷來都沒變過。攝政王身份高貴,民婦不敢亵渎,京裏有的是名醫,為何不請他們?”

李氏是強提着一口氣說出這話的,她心裏早就吓得如同小鹿亂撞一樣,說完了就歪着頭看筱蓉,一臉的慌亂。

那門外的長随沒想到一個鄉野村婦說話這般硬氣,要不是為着攝政王的病,他壓根兒就不會和一個村婦打交道,更別提聽她訓話了。

此時,他強忍了心頭那口氣,放緩了聲調說道:“攝政王的病很怪,太醫院裏的醫正都治不了,聽說這落鳳鎮有一位能夠起死回生的神醫,攝政王特意吩咐奴才來相請,還請神醫去一趟才好!”

李氏攥住筱蓉的手,臉色已是蒼白了。萬一到京裏露了餡兒可就麻煩了。

咬咬牙,她一狠心,說出一番話來,“去倒是可以,不過我得帶着我的一雙兒女,特別是我這小女兒,年紀太小,不能離開。若是不讓帶,哪怕是死我也不會去的!”

那長随躊躇了,這個村婦還真是個怪脾氣。依照他的秉性,這樣的人,惱起來早就一劍殺了,可這人偏又是神醫,碰不得。要是用強,到時候她不盡心給攝政王治病,出了簍子還得是他扛着。

思來想去,他只好妥協了,笑道:“神醫能去最好,這都是些小事兒,奴才會安排好的。”

跨步就要挑了簾子進去,李氏猛地厲喊一聲:“慢着,我還有話說!”

那長随一股氣突突地直沖腦門,攥緊了拳頭才咽下了,強笑道:“神醫有話請講!”

“我一個女子,不能讓人看到我的真面目,病人不管是誰,不論官大官小,都要蒙上眼睛。還有,我的女兒必須時刻跟着我,寸步不能離開我!”這些話都是筱蓉教給她的,她也真是好記性,一字不漏地說了個全。

“成!都依着你!”那長随到最後都已是咬牙切齒的了,可奈何不了她們。

李氏這才站起身來,面上蒙了一塊輕紗,拉着筱蓉挑了簾子出來。門外早就預備好了馬車,母子三人跟着攝政王府的長随一路疾行,奔往京城!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二章 攝政王府

車輪粼粼前行,半個多時辰過去,已經慢慢接近帝都了。

筱蓉悄悄地掀開簾子的一角,偷偷地往外看去。高大的帝闕巍峨壯麗,像是雲端裏的一塊彩雲,絢爛多姿。

她不由熱淚盈眶,幾個月前,她和李氏一路逃難,好不容易才逃出這個生她養她的地方,如今,她們卻又回來了。

想起父母的慘死,筱蓉的心就疼得揪起來。幾個月過去了,她不但不知道誰是殺人兇手,還每日裏過着渾渾噩噩的日子,為了生計,不停地奔波。不知何時,她才能手刃仇敵,為父母報仇雪恨啊!

李氏斜斜地看了筱蓉一眼,只見她臉頰潤濕了一片,忙把她摟到懷裏,小聲勸慰:“好妞妞,別想那些傷心的事兒了,我們這是進京,萬一被人看出端倪來可就不得了了。”

筱蓉用手背慢慢楷幹了淚珠,露出一個堅強的笑容:“娘,我省得。”簡短的回話,透露出這個孩子的與衆不同來。

鐵牛兒坐在一邊愣愣地看着筱蓉,這是他的妹妹,他不知道為何她要哭。後來為何娘又那般安慰她,難道她心裏很難過嗎?反正對他來說,能夠上京一趟,那是比過年還要高興的事兒。不知道這個妹妹到底怎麽了,他瞧李氏的臉色不好,也不敢問個究竟,心裏想着等回家了,趁着李氏不在他們面前,他一定要好好地問個清楚。

進了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呈現出盛世的繁榮。到處都是叫賣聲,小商販們的嗓門兒一個賽一個地響亮,吆喝着自家的東西。街邊的商鋪鱗次栉比,商品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缭亂。

筱蓉心裏暗贊:這臨風國的國力看起來很殷實啊,如此看來,這皇上還算是治理有方了。

馬車在街道上一路疾行,壓根兒就不顧慮路邊的攤販和行人,不過路人看到這馬車,老早就躲得遠遠地,似乎非常懼怕。

從簾子縫隙裏,筱蓉看到那四個長随騎着高頭大馬,洋洋自得地圍護在馬車四周,那種睥睨天下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攝政王府的家奴尚且如此霸道,不知道他們的主子——攝政王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越接近攝政王府,李氏越緊張,握着筱蓉的手心裏滿是潮乎乎的冷汗。她不知道到時候攝政王會蒙上眼睛讓她看病嗎?人家王府裏的下人們會讓她帶着孩子進去嗎?

筱蓉感覺出李氏手心裏的冷濕,不由低聲囑咐:“娘,不管人家怎麽為難您,您都不能松口。不然,我們娘兒三個可就出不了王府了。”

這話很明白了,李氏自然聽得懂,緊了緊手心裏筱蓉柔嫩的小手,李氏面上露出一股堅毅:“放心吧,無論如何我們也要活着回去,不行的話,我就不給他看病!”言辭裏,大有一股“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氣勢!

進了城,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馬車就在一座富麗堂皇的府邸門前停下了,長随讓李氏下馬車,李氏蒙好了面紗,方才一手拉着一個孩子下了車。

筱蓉靜靜地站在攝政王府的大門前,細細地打量着。迎面五間獸頭楹門,朱紅色漆托底,上面雕刻着繁缛的柿蒂紋和祥雲紋。兩個黑沉沉的銅鋪手,打造成兩只獸頭形狀,鼻孔裏穿透了,各自挂着一個铮亮的銅環。

門口挺胸凸肚立着八個持槍的護衛,門神一樣目不斜視。

李氏見了心裏就有些發慌,這高門大戶的人家,她可是很少見過。當初雖然到了江府,可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整日裏就帶着孩子在內院裏,哪裏見過這架勢?

就算是江夫人有時候會帶了筱蓉出去,她也跟随着,那也是在二門上就上了車,哪裏見過大門外的陣勢啊?

四個長随中領頭的看他們母子三個一副癡呆呆的形狀,臉上就浮現出一抹冷笑,随口就吩咐身後的人:“帶他們進去吧,走角門。”

原來還是看不起這鄉下的神醫啊。不過現在不是擺架子的時候,等待會兒見了攝政王,治好了他的病,他們就該高看一眼了。

李氏聽見走角門的話,倒是遲疑了一下,筱蓉忙扯了她的衣角一下,她才趕緊跟上那長随。那後頭跟着的長随嘴角就揚起一抹譏諷的笑:這鄉下村婦,還指望着攝政王出來接接他們啊?真是不識擡舉!尋常太醫院的太醫來了,也無非是個管家迎進去!

沿着一條青石鋪就的平坦的路往前走去,兩邊都是扶疏的花木,微風吹過,滿鼻子都是清香。

這是座極闊綽的院落,裏頭亭臺樓閣,假山水榭,應有盡有。那條青石路一眼望不到頭,諾大的院子裏一聲言語不聞,來往的下人們也都是腳步匆匆,衣不沾地。

筱蓉四處打量着,這攝政王府倒有些架子,光看下人們的穿着,就知道王府非同一般。不過這下人們一個個恭肅如此,不敢高聲說話,足可見這攝政王的威嚴所在!

心頭存了一絲凜然,筱蓉原有的那份嘲弄早就煙消雲散了。跟着李氏追随着長随的步伐,始終是一路小跑着的。連鐵牛兒這麽憨玩的孩子,也不敢四處亂看了。

前面是一處敞廳,紅檐綠瓦,鬥拱彩繪,明晃晃的太陽底下,散發着迷人的光芒。

長随在這敞廳前站住了,回身盯了筱蓉一眼,對李氏說道:“攝政王正在後院裏修養,他病重多日,身子不好,脾性自然不佳。還請神醫把孩子留在這敞廳了,我們自然找丫頭守着他們。”

筱蓉心裏有數,擡眼望了李氏一眼,母女兩個對視了一下,電光火石間,李氏已是鎮定下來,脫口而出:“不成,先前說好了的,這是民婦的規矩,民婦看病,這些規矩不能破!”

言語裏,不卑不吭,一點兒都沒有怯場。筱蓉不由暗暗佩服李氏:在外頭打拼了這些日子,倒歷練出來了,也算是有模有樣。

那長随不防李氏說出來的話有棱有刺,一時噎得他倒不出腔來。好半天,他才咬牙冷笑:“你可要想好了,到時候攝政王大發雷霆,你的小命可就麻煩了。”

口裏也不稱呼“神醫”了,完全是一副教訓的口吻。李氏性子雖好,可也知道這時候若是敗下陣來,等死的只能是她們。

索性咬咬牙,硬着頭皮頂道:“攝政王是來請我看病的,不是随便殺人的。要是攝政王想殺我,由着他好了。我不過區區民婦,他想殺就殺吧。”

那長随見李氏後背挺得筆直,蒙着面紗雖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可眼神裏滿是冷冽,不由也愣了一下:這個村婦還真不簡單呢!

殊不知,這是生死存亡的瞬間,若是李氏一個人前去,不用說,到時候只能穿了幫,喪命當場,所以,她無論如何也要帶筱蓉進去,不然,他們母子三個今兒可就出不了這王府了。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三章 規矩事大

那長随哪裏知道這其中的真真假假,倒被李氏的氣勢給唬住了,吭哧了半天,一張長臉憋得通紅,才不耐煩地問李氏:“依着你該怎樣?難道把這兩個孩子都帶進去嗎?”

李氏聽他這麽一問,立時找了個臺階下:“不用,我只帶我這小女兒就成,她年歲小,放在外面我不放心。這個大小子就留在這裏,找人帶着他玩吧。你可仔細了,不能讓他到處亂跑,磕着碰着到時候我找你去!”

李氏是越說越順溜,不用筱蓉教她,就像個久見世面的人一樣。那長随只好答應了,叫來兩個丫頭領着鐵牛兒進了敞廳,身後李氏還不忘大聲囑咐:“鐵牛兒,別亂走,等着娘回來。”

這才拉了筱蓉的手,對長随道:“你領路吧。”不屑的語氣把那個長随氣了個愣怔。

拐過一處回廊,又穿過一個月洞門,才到了攝政王休養的小院子裏。

這個小院子地處王府的東北角,院落裏滿是青翠的竹林,一陣風吹來,上千竿翠竹飒飒作響,蕭瑟冷清。

院子裏大門口守着幾個穿着官綠色直裰的小厮,一個個都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甚是清秀。見了那長随,俱都垂手而立,含笑點頭。

那長随就對一個領頭的吩咐道:“你進去回禀,就說神醫請來了。”

那個清秀小厮飛快地睨了一下蒙着白紗的李氏,還有手裏牽着的孩子,面色如故,應聲去了。

不多時,一個面色紅潤、身子發福的中年人,穿了一領繭綢長衫一搖一擺跟在他後頭出來了。那長随忙上前作揖行禮:“王管家,神醫請來了。”

那位王管家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把李氏和筱蓉看了個遍,末了,才伸手撚着他那三撮短須問道:“怎麽這麽一副象生兒?這個樣子怎能給攝政王瞧病?”

李氏聽得出他是嫌自己面上蒙紗,還帶了一個孩子。事到如今,她心裏才一陣後怕,當初要是死活不來是不是就好了?

筱蓉見她一言不發,心知她是害怕,思忖了一會兒,才脆生生地答道:“管家伯伯,攝政王是請我娘來看病的,只要我娘治好了他的病不就行了嗎?我娘一個婦道人家,自然不能讓人看見真面目,不然,回去我爹還不得把她打死?”說到最後,眼睛裏已隐隐地有了淚花。

王管家一怔,低下頭審視着筱蓉,只見這小丫頭眉清目秀,一雙虎靈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着,像是在說話,那模樣真是要多讨喜就多讨喜!

心裏不由對她生了三分好感,低下頭就逗她:“你怎麽知道你爹會打你娘呢?”

筱蓉裝作不安地捏緊了自己的衣角,小聲嘀咕着:“我爹成日裏只知道賭,不為家裏賺一文錢,要不是我娘,我和哥哥早就餓死了。我娘這是偷着跑出來行醫的。”

都說童言無忌,王管家和長随對視了一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不過他還拿捏不定:“你這個樣子,對攝政王就是大不敬,到了我們王府,你還怕那個賭鬼丈夫作甚?一切都由攝政王做主呢。”

李氏聽着筱蓉信馬由缰編瞎話,此時才定住了神,幽幽答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已經碰上這麽不成器的人,我還能怎麽着?為了兩個孩子我才抛頭露面的,要是攝政王不肯讓我看病,那我現在就走!”

拉了筱蓉的手轉身就要往外走,王管家一見,,忙攔住了:“你先別急,攝政王正等着你呢。這樣吧,我進去告訴王妃知道,讓王妃娘娘拿主意吧。”

李氏不由就對着筱蓉露出了一抹促狹的笑來,母女兩個的手握得更緊了。

不多時,王管家一颠一颠地擰着肥碩的身子來了,連連說道:“快進去,王妃叫進呢。”

李氏拉了筱蓉的手趕緊跟上去了,來到正門候着,就見管家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了,那條銀灰鑲金邊的簾子被挑開了,一個大丫頭俏生生地站在門邊兒對着李氏招手:“進來吧。”

李氏才拉着筱蓉進去了,裏頭是兩間明間,中間一把黃梨木雕花太師椅上坐着一個年可在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一頭蒼白的頭發挽了個富貴牡丹髻,戴着一支丹鳳朝陽點翠珠釵。

寶藍色對襟紗褂,襯得她面白如玉,只是那眼角眉梢已經有了細細的魚尾紋。一雙丹鳳眼不怒自威,像是兩柄刀子一樣在李氏身上掃來掃去。

李氏略略低了頭,不敢和她對視。大丫頭忙在一邊催促:“這就是攝政王妃,還不快行禮?”

李氏扯了筱蓉一同跪下,低聲說道:“給攝政王妃請安!”

頭頂上并沒有叫起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一道威嚴的聲音才問道:“你就是那個讓産婦起死回生、還能生個大胖小子的神醫?”

李氏忙磕了一個頭,恭敬答道:“民婦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那産婦并未死絕。”

“嗯,我就說哪有這麽神的大夫?”攝政王妃的語氣裏滿是不屑,只是矜持地坐在那裏,不好挖苦諷刺李氏罷了。

“攝政王病重在身,京裏好多大夫都瞧不好,你若是看好了,我定重重有賞。”隔了一會兒,李氏才聽到這個話,忙松了一口氣,偷眼瞄了攝政王妃一眼,她臉色似乎有些陰郁,顯然也是憂心攝政王的病症的。

“是,民婦盡力。”李氏答應着,就随了大丫頭的手勢起來了。王妃領着她往內室走去。

一邊走,還一邊用嚴厲異常的口氣說道:“要不是你醫術高明,就你這個樣子連我們王府的大門都進不來,哪能有福見攝政王?”

筱蓉暗地裏撇撇嘴:要不是你們強行把人擄來,誰願意來見一個病怏怏的糟老頭子啊?

裏屋裏光線有些暗,一張黑漆嵌貝的拔步楠木床上垂着一襲煙霧般的輕紗做的帳子,上面織着一副水墨山水畫兒。遠觀去,就像是煙霧朦胧中若隐若現的山巒起伏,樸素中方見大家手筆。

王妃親自上前撩了帳子,用銀蛇狀的銀鈎挂了,筱蓉就看到裏頭躺着的一個半蒼了頭發的五十多歲的男人,身上蓋了一床丁香色的錦緞夾被,似乎沒什麽反應。不知道的,乍一看去還以為是個死人呢。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四章 偏方治病

筱蓉人小靠床近,看得更仔細些,只見攝政王臉色蠟黃,兩目緊閉,呼吸不暢,雖然昏睡,可那呼嚕聲總是時斷時續的。

回頭對着李氏使了一個眼色,李氏明白,立即對一邊的王妃說道:“請王妃娘娘回避,民婦治病從來不能有外人在。”

對上王妃那一雙淩厲的眼神,李氏有些膽怯,可她不敢表露出來,這可事關她們娘三個的命啊,萬一露了破綻,誰也活不成!

攝政王妃早就氣結,胸脯一聳一聳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愣是看了李氏有一刻鐘,方才氣呼呼地離去。

李氏松了一口氣,急急地對筱蓉道:“快些診脈,看看到底是什麽病?”

筱蓉倒是不急,先仔細觀察了攝政王的臉色,又扒了眼皮、看了舌苔,最後才若有所思地偏着腦袋診脈。

攝政王眼皮下垂,眼球外凸,情況不容樂觀。

“怎樣?”見筱蓉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李氏急躁起來,不由問道。

筱蓉的眉頭就皺了皺,回頭低聲道:“攝政王這病看起來像是中風,又像是腦瘤,我還不能決斷!”

“那,那該怎麽辦?”李氏臉上已經流出汗來,在床前來回地搓手踱步。

“娘不要急,待會兒問問王妃再說。”這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确診的,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還沒問過呢,急啥呢。

李氏神色慢慢如常,待筱蓉診過脈,才高聲朝外頭喊道:“王妃娘娘,請進來吧。”一副居高臨下的口吻,就像她才是這王府裏的主子。

筱蓉暗笑:李氏這是演戲上瘾了,連在王府裏膽子都這麽大?不過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這才像是一個神醫該有的風範!

王妃其實就在外間的屏風後站着,聽見喊聲,雖然不情願,可為了攝政王的病,她還是忍氣吞聲地走過來,冷聲問道:“有何事情?”

李氏沉思了一下,才把剛才筱蓉囑咐她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才剛兒診脈的時候,覺着攝政王這病像是中風……”

還沒說完,王妃就譏笑起來:“我還以為這神醫有多厲害呢,不過爾爾。京裏的太醫們都說是中風,你還說‘像是’,還不如他們呢。”

神色間滿是洋洋得意,看樣子确實出了一口氣了。

筱蓉不動聲色地盯着王妃那張張揚的臉,只碰了碰李氏的手指,李氏立即會意,當即冷冷一笑:“京裏的太醫們既然這麽厲害,王妃娘娘何不請他們來,為何還要讓人強把民婦拉來?”

一語噎得王妃半天倒不出腔來,臉色紅了又紫,紫了又紅,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依你這麽說,是有把握了?”她好歹也是高門大戶人家,雖然受了氣,可一時還能忍下去,不過這回可是把她結結實實地得罪了,日後還不知道她會怎麽報複呢!

筱蓉才不會被她一臉的假笑迷惑,這些大家子的人,哪一個不是笑面虎?背後使絆子、下陰招的事兒還在後頭呢。不過現在先醫治好攝政王的病才是關鍵,不然,怕真的是走不出這個攝政王府了。

李氏硬着頭皮回答王妃的話:“把握不能說是十成也有八成。只是得王妃把攝政王的病情詳細說給民婦聽聽,才好下論斷。”

出來歷練了這麽多日子,李氏也是個一點就通的聰明人,雖然大字不識一個,可心思倒是靈敏,這番話奏來倒也勉強可聽,王妃一時還真不敢小瞧她了。

她沒了剛才的那種冷淡,坐下來才輕聲答道:“王爺這病來勢洶洶,發作起來很兇險,當時我都吓壞了。”

說到攝政王的病情,王妃臉上浮現出悲傷的神色,“找來幾位太醫看了,都說是中風,可吃了好幾個月的藥,還是這麽昏睡不醒。我沒法子,聽說了你,才讓人去請你,不想你規矩大,府裏的奴才們也是沒見過,若是有不對的地方,還望神醫原諒則個!”

李氏見她忽然低聲下氣,臉倒是憋得通紅,忙搖手:“王妃娘娘言重了,能為攝政王治病是民婦的福分!”那種骨子裏的奴才相到底沒有埋沒,又暴露出來。

筱蓉暗自搖頭:哎,到底還是城府不行啊,王妃一句不辨真假的話就讓她服帖了。

不過這不是她現在該想的事兒,她最想知道的就是攝政王平日裏發作起來的具體情形,誰知道這王妃三兩句話就跑了題,真拿這女人沒有法子。

和李氏一來一往寒暄了幾句,王妃才又說下去:“當時發作的時候,攝政王吃東西下咽困難,連稀粥都喝不下去了。走路不穩,兩腿總是繃緊了,無法大步邁開,總好摔倒。嗓子也比平日裏沙啞,一開始也并沒有在意,還以為受了風寒引起的,誰知道後來越來越厲害,竟至最後卧床不起,昏睡不醒……嗚嗚,我的命好苦啊。”

王妃說到最後,已經哽咽難言。筱蓉聽得仔細,慢慢地體會着她話中的信息,總算是抓住了極點主要的:攝政王發病的時候吞咽苦難,嗓子沙啞,行動不穩……

這些症狀像中風,可絕對不能當中風治療,不然的話只能是背道而馳,越治病越重!

筱蓉至此可是确定攝政王這是腦瘤引起來的,只不過這古代醫療條件有限,不可能開顱破腦,況且就算是動手術,也只能切除表面的瘤子,裏頭千萬根毛細血管才是病發的根源。

這個,該如何對症治療呢?

見筱蓉不吭聲,李氏心裏更沒有底兒,只好擺出那副居高臨下的架子,冷冰冰地對着王妃揮手:“還請王妃娘娘回避吧,待民婦想一想。”

她要的就是這個自由空間,好聽筱蓉說說病情。

王妃雖然不滿,可還是起身避了出去。

李氏這才急切地問筱蓉:“攝政王的這病,到底能不能治?”

筱蓉并沒有十成的把握,只苦笑道:“娘,咱們只能試一試。”

“你也沒有把握?”李氏頭一次見筱蓉這麽猶豫,心裏火急火燎地搓着手就在屋內來回地兜圈子。

笑容來到案桌邊,提起備好的筆墨刷刷地在一張雪白的宣紙上寫下幾行墨字,吹幹了才交給李氏:“讓王妃進來吧,不管怎樣,先用這個房子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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