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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子,她們娘倆可就“為所欲為”了。
筱蓉讓李氏把太後的衣服脫光了,李氏驚訝地半天都合不攏嘴,怎麽這做手術還要光着身子?
不過眼下不是讨論這個的時候,她乖乖地按照筱蓉的吩咐做了。
筱蓉用銀質的鑷子夾起一塊疊好的紗布蘸了些許的藥湯,在太後的肚皮上打着圈兒地擦拭着,直到她覺得可以了為止。
李氏哪裏見過這陣勢,瞪大了眼睛看着。就見筱蓉小手麻利地拿着刀子在太後的小腹部直切下來。
殷紅的血滲了出來,在雪白的肚皮上觸目驚心,李氏只覺得頭皮發麻,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一下子炸開了,“轟”地一聲,讓她的身子搖搖欲墜。
筱蓉只專注地做着自己手裏的活兒,要是放在科學發達的現代,哪用這樣複雜?只要用激光刀來個微創手術就行了。可這是在古代,沒有先進的設備,刀子又伸不進去,只能從上面下手了,就像是剖腹産一樣,一層一層地割下去了。
手上的紗布用完了,她頭都不擡就吩咐李氏:“再拿塊紗布來。”感覺好似回到了從前。
等了半天卻沒有人遞過來,訝異地回過頭一看,李氏臉色慘白,就像是刮過的骨頭一樣,涔涔的冷汗順着鬓角緩緩流下,站在那兒木頭人一樣。
筱蓉可是吓壞了,這個時候李氏要是有個什麽長短,她哪顧得上兩頭啊?太後可還做着手術呢。
忙喊了兩聲:“娘,娘……”好在李氏還有些知覺,聽到筱蓉喊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才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勉強笑了笑:“我暈血!”
原來如此!只是上次在落鳳鎮上給産婦接生的時候也沒見她這樣啊。哎,眼下顧不上這些了,先做好眼前的再說吧。
筱蓉囑咐李氏坐在腳踏上先歇着,自己卻起身把托盤搬到了面前,順手夾了紗布止血。
雖說有麻藥,可這血該流的還是得流啊。層層的皮都被切開了,太後的腹部早就紅成了一片。李氏實在是看不下去,索性依靠在床幫上閉了眼睛,可是鼻端裏聞着的也是血腥味,讓她忍不住要嘔吐出來。
筱蓉見她實在是不行,就讓她到屏風後頭避一避。不然,自己還得顧着她。
李氏只好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屏風後頭,床前,筱蓉一個人忙碌地站着,給太後做着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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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事先筱蓉什麽都想好了,止血的、消炎的藥湯全都備齊了,才不至于忙亂不堪。
她雖然動作娴熟,可到底還是個孩子的身量,不得不掂起腳尖來,才勉強夠得着。身邊又沒有人遞這遞那的,沒過多久,她就累得滿頭大汗,只好用衣袖蹭一蹭,免得流到眼睛裏去,妨礙手術進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筱蓉才算是把**切了一個口兒,從裏頭割掉了那個足有嬰兒腦袋大小的瘤子來,取出來直接擲到了托盤裏。
這才開始縫合傷口。銀針和桑皮線早就準備好了的,筱蓉放下手術刀,用蘸了藥湯的紗布一遍一遍地消毒。紗布用了一塊又一塊,疊成小山一樣的紗布慢慢地下去了一半了。
這古代的醫療條件有限,一個不慎感染了可就麻煩了。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地消毒,越細致越好。
終于,扔了手中最後一塊紅透了的紗布,拿起了紉好的針線縫合起來。裏頭一層一層的皮膚,她的手又小,只覺得不夠使的。有心叫個人進來搭把手,可又怕露出破綻來,他們娘三個都活不成。
只好咬牙強忍着,小小的身軀已經累得搖搖欲墜了,捏着銀針的手指也漸漸地麻木不聽使喚了。
她顧不上歇一歇,越早做完越好,省得夜長夢多,讓人發現了她和李氏之間的秘密。李氏這會子也不知道怎樣了,希望她能撐得過去才好!
日影西斜時,筱蓉總算是縫好了最後一層肚皮,小手熟練地打了個結,用小剪刀把剩下的桑皮線減掉,人,已經虛脫地一屁股坐在了床前鋪着的長絨毯上。
卷一 血海深仇 五十章 暗自驚心
歇息了半天,筱蓉才稍稍恢複了點精神,起身趴到床邊觀察了太後的呼吸狀況和心髒跳動情況,還好,一切正常。她放下心來,喊來李氏。
李氏戰戰兢兢地從屏風後頭探出頭來,見筱蓉坐在那裏,忙上前問道:“弄完了嗎?”
筱蓉無力地點點頭,指着太後床前一地的血紗布,有氣無力地說道:“娘,叫人進來收拾吧。我累得不行了,你帶我出去透透氣。”
李氏這才發現她額頭上、鼻尖上都是細密的汗珠,大驚道:“妞妞,你臉色這麽難看!都怪娘無能,幫不上你什麽。”
筱蓉搖搖頭,李氏急忙走了出去,喊來素秋等宮女,素秋讓人帶了李氏母女下去歇着,自己則收拾着太後的寝宮,守着太後。
一夜過去,筱蓉睡到天亮才醒,昨兒确實累極了,面對着豐盛的晚宴,她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倒頭就睡,可把李氏給吓壞了,直在她身邊守了一夜。
筱蓉起來後,簡單地洗漱了,李氏從屋內的八仙桌上端來一盤雲片糕放到炕桌上,笑道:“昨兒晚飯也沒好生吃,一定餓了吧?”
拈起粉彩蝶戀花高腳碟子裏的雪白的雲片糕,放在嘴裏抿了抿,頓時一股又香又糯的滋味從舌尖的味蕾處傳來。筱蓉惬意地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品嘗着這無上的美味。
剛咽下一片,還沒拈起第二片,就見素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進來了:“快,快,太後……太後……”
筱蓉哪裏還顧得上吃那雲片糕,騰地一下就從炕上跳下來,高過她個頭的大炕閃得她踉跄了一下,差點兒摔倒。
李氏也驚得面色發白,還在愣神的功夫,筱蓉已經拉着她的手跑向太後的寝宮。
一路上,她忐忑不安,不停地回想昨晚上做過的每一步,她明明用上了十分的小心啊,怎麽還會有差錯?
難道,難道昨晚上太累了,把擦拭血跡的紗布給忘到太後的肚子裏了?
各種不好的結果她都想到了,只覺得自己肩上忽然沉重起來,似是挑了千斤重的東西。
到了寝宮,四周都靜悄悄的,筱蓉心裏噗通亂跳:莫非,太後已經……?
站在那裏,身子再也動彈不了。
素秋從後頭氣喘籲籲地追上來,見李氏和筱蓉都呆呆地站在寝宮門前,不由奇怪:“怎麽不進去?”
李氏結結巴巴地開口問:“太後……太後……?”
“太後還等着你們呢,快點兒進去吧。皇上也來了,要見見你,仔細不要君前失儀!”
原來太後沒事兒呀,真是白吓了一場啊!
筱蓉和李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跨進了門檻。明間裏并沒有人,只在牆角站了幾個中規中矩的宮女。
素秋在前頭停頓了下,回身悄悄地往裏間指了指,李氏和筱蓉趕緊跟上了。
裏間的簾子已經換成了喜慶的大紅軟煙羅,早有一個穿着蔥綠比甲、鵝黃裙子的宮女兒高高挑起,見了素秋,那宮女點了點頭,素秋徑自進去了。
李氏和筱蓉也随着跟上前,一進入裏屋,只見裏頭黑壓壓地站滿了人,滿頭珠翠、環佩叮當,富貴逼人的衣飾讓筱蓉猜不透裏頭到底是什麽人。
太後剛動過大手術,按規矩,身邊是不能有這麽多人的,萬一感染了可不是玩的。
筱蓉有心想囑咐幾句,可轉念一想:自己是個什麽人?怎麽能在這些貴人們面前顯眼?
素秋徑自領着她們來到太後的床前,只見床沿上坐着一身明黃綢緞龍袍、束着碧玉缂絲腰帶、頭戴二龍戲珠王冠的人,他,就是當今天子雲浩天——在攝政王府裏見過的黑衣少年了。
他一臉持重地端坐在那兒,定定地看着進來的李氏和筱蓉。
李氏身子一顫,早就扯了筱蓉跪下去了。嘴裏的話已經不利索了:“民婦,民婦給皇上請安,給太後娘娘請安!”
太後臉色雖然蒼白無血,一張豐潤的唇看起來有些幹燥,可精神尚好。見了李氏,忙招手:“起來吧,昨兒個勞累你了。來人,賜座!”就有宮女端了一個錦緞繡墩,李氏再三推辭了,可無奈太後和皇上非要她坐,她只好斜欠着身子坐了半個繡墩,筱蓉就立在她身邊,一聲不吭地瞪着黑豆小眼打量着屋裏的貴人們。
太後和藹地笑了:“這都是我們皇家的人,聽說哀家卧病在床,特意進宮看望哀家的。你不要拘謹,她們聽說了你用那種特殊的法子給哀家治病,個個都驚奇地不得了呢。”
雲浩天也含笑望着李氏:“真沒想到你一屆婦孺竟然有這麽高超的醫術,這次治好了太後的病,朕,定要重重獎賞!”
話音剛落,李氏剛坐直的身子又滑落下來,頭磕得梆梆響:“民婦不敢,民婦不敢。”已經有點兒語無倫次了。
雲浩天睨了一眼李氏,心裏暗自奇怪:“這個婦人在醫術上有如此見識,怎的說話有些颠三倒四呢?還不如……不如身邊那個孩子沉穩!”
雖然才四五歲的年紀,可臉色平靜地像是剛睡醒,完全沒有一個孩子所有的驚懼、害怕。按說一個鄉野裏走出來的孩子,見了宮中這麽榮華富貴的東西,這麽多花枝招展的貴婦,怎能一點兒好奇都沒有?
他陷入沉思中,一雙黑晶晶的眼睛在筱蓉臉上停住不前,似乎想從她臉上挖出點兒什麽來。
筱蓉正專注地想着待會兒讓皇上賞賜點兒什麽,忽然就覺得臉上灼熱一片,擡頭看時,正對上一雙若有所思的眼睛,那雙眼睛就像是一潭深淵,綠意森森,望不到底兒。
她猛然一驚,裝作若無其事地低下了頭,一雙小手卻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衣角:這個少年皇帝,莫非發現了什麽?
卷一 血海深仇 五十一章 名聲大噪
不敢對視上少年皇帝那雙如同鷹凖一樣的眼,筱蓉悄悄地把身子靠在李氏身上,一個孩子,在皇帝這麽冷厲的目光瞪視下,沒有點兒反應怎麽能成?
看到倚在李氏身上的那個小姑娘,嘴裏還含着一截小指,雲浩天滿腹的狐疑:先前他可是聽雲書岳說過,這小姑娘曾給他治過蛇傷的!
不過眼下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屋裏圍了這麽一大群看似關心、實則打探的大娘嬸子們,他再怎麽有想法,也得按捺下去。
轉臉看着太後一臉的笑意,雲浩天滿心裏都是溫煦的感覺:現如今,他們祖孫兩個一老一小,朝政不穩,他可不能再失去這個皇祖母了。若是那樣,他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不管是誰治好了太後的病,都是他的大恩人,他定要好好酬謝。
想至此,他笑問太後:“皇祖母,您看,朕該賞賜些什麽呢?”
太後呵呵笑着:“皇帝有這個心思自然是好的,按說治好了哀家的病,跟擎天保駕的功勞也沒什麽差別。不過賞賜得多了,怕有害無益。還該賞賜些實惠的,免得她們回去招人眼熱!”
雲浩天也是這樣想的,當即就點頭,招手叫來他身邊的一個大太監:“你去,取十匹绫羅綢緞來,再封一百兩銀子,嗯,把宮裏有的點心盛一大盒子來。”
說完,他眼神又落到筱蓉臉上,這個小姑娘是不是餓壞了,怎麽一個勁兒地砸吧着指頭啊?
筱蓉被他看得極不自在,臉上火燒火燎的,心裏暗急:你總是看我做什麽?害我這麽大的人了還得學着小孩子吃手指頭!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有了這些東西,想來他們日子不會難過。過兩天,等哀家好的差不多了,就送他們出宮吧。”
衆人紛紛附和着皇上英明,太後慈悲,奉承的話滿天飛。
那大太監已經領了幾個小太監搬了東西過來,一一地都給太後過目了,才轉身對李氏笑道:“也是你有緣,碰到這麽慈悲為懷的主子,這些東西夠你們一家子用半輩子了。好生存着,別黴爛了。”
當着太後和皇帝的面兒,這太監似乎沒有什麽顧忌。陰陽怪氣的語調配上那一副公鴨嗓子,想不讓人注意都難。筱蓉不由多看了他兩眼,只見他面白無須,下巴窩着,像是個老太太。眼睛裏滿是谄媚的笑,讓人看了極不舒服。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太監不尋常,雖然身為奴仆,可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絲卑微的樣子。
李氏見了那麽多東西,眼睛早就發光了,謝了又謝,才在素秋的引導下,來到了偏殿裏。幾個宮女捧着東西跟過來,又給她收拾打包,忙亂了好一陣子才得清靜下來。
素秋就按照李氏交代的,每日裏給太後勤消毒、勤換紗布,所用的紗布一概用滾水煮過……
過了兩日,太後肚皮上的刀口開始結痂,慢慢地長合在一起了。筱蓉心裏甚喜,就開始盤算着趕緊出宮回家。
這宮廷裏雖好,可她一日也不願多待,不知為何,總覺得這裏頭陰森森的,似乎在暗處隐藏着無數的巨獸。
過了兩天,太後的傷口基本上長好了,筱蓉挑了個時候,給她拆了線,又開了一些消炎止痛的方子,讓李氏交給了素秋。
娘兒三個帶着滿滿一車的東西,被皇上身邊的那個太監帶着人送出了宮。
李氏不敢直接回家,徑自讓人把車趕到了濟民堂。一連幾天都沒有回去了,還不知道村裏傳出什麽閑話來,也不知道張順那個死鬼是不是到處找她?
濟民堂的掌櫃的餘揚老早就得了信兒,帶着幾個夥計眼巴巴地守在門外,見了李氏的馬車回來,忙迎上前去,七手八腳地把他們娘兒幾個從車上接下來。
看着幾個面白無須的年輕人手裏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袱,餘揚驚訝不已:“這是攝政王殿下賞給你的?”
李氏只管抿嘴兒笑:“這是宮裏賞下的呢。我還要和你商量件事兒。”
餘揚手裏幫着拿了一個包袱,聽此話不由停住了腳步,瞪着李氏的臉看了半天,才猛拍大腿:“我的個娘哎,你到宮裏去了?多早晚的事兒?”
“就是到了攝政王府後的一天,咱們進去再說吧。”李氏瞧着那幾個太監眼睛不時地溜着他們,就多了個心眼兒。
餘揚也不敢怠慢,忙親自招呼着那幾個太監喝茶。領頭的那個壓根兒就沒理會他,只卸了東西就上車回去了。
馬車裏,那個大太監不停地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外面越來越遠的梧桐鎮。旁邊一個站在馬車角落伺候的小太監,低着頭貓着腰,生怕被車頂給碰着了頭。他殷勤地給大太監倒了一杯溫茶,滿臉的媚笑:“李公公,您喝茶。”
“嗯。”李公公鼻孔了哼了一聲,接過去,用青花瓷的蓋子撇了撇茶碗裏的浮沫,呷了一小口。放下後,他笑了笑,輕蔑地說道:“真不知道皇上和太後怎麽想的,竟然找了這麽個鄉巴佬的村婦進宮治病,還賞了這麽多的東西,也不怕糟蹋了!”
小太監讨好地接道:“公公說的是,這樣的鄉野村婦能有這般醫術,當真讓人大開眼界!”
“也就是‘瞎貓碰着死耗子’,運氣好罷了。鄉裏鄉野的,能有什麽好醫術?皇上和太後不過找個不相幹的人遮醜罷了。”李公公一臉的不屑,似乎皇上和太後在他眼裏什麽都不算。
伺候的小太監臉色白了白,心裏如同擂鼓一樣,卻是不敢接話了。
李氏跟着餘揚直接進了後院,那些東西都放在屋裏的大炕上,攤開來,金碧輝煌,煜煜發光。
餘揚娘子摸着那柔軟光滑的綢緞,嘴裏啧啧稱贊:“到底是宮裏的東西,有錢也買不到。你瞧瞧這成色,這花樣。”
李氏睨了一眼餘揚娘子,心裏泛起了嘀咕:東西是不敢都帶回去的,只能留在濟民堂了,不然讓張順知道了,早晚都得偷出去賭了。不過這餘揚娘子眼饞得很,若是不給她些,東西讓人看着有點兒說不過去。
索性,大方一些,誰都得好。于是李氏忙笑道:“既然嫂子喜歡,就送嫂子一些,這些我一時半會兒也用不完,留給兩家孩子做衣裳穿吧。”
“這……這怎麽好意思?”餘揚娘子一張豐潤的臉紅了紅,半天才說出話來:“你看,我不過随口贊了一句,你就想這麽多!”
李氏拉着她的手,誠懇地說道:“嫂子別推了,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思,也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既然你喜歡,咱們兩家分着用吧。我還有事兒求你呢。”
“什麽事兒你只管說,和我還客氣什麽?”餘揚娘子倒是痛快,不再提綢緞的事兒。
“這些東西我只能帶點兒常用的,其他的還得放在你這兒。不然拿到家裏讓那死鬼看到了,沒幾天就被他給賭了。”李氏一臉的無奈,望着餘揚娘子的眼神裏滿是痛苦。
“你放心,放我這兒一絲兒都不少你。”餘揚娘子連連保證:“嫂子有這等本事,沒想到家裏這麽不如意。”眼圈兒已是紅了起來,像是張順是她丈夫一樣。
李氏指着炕上一個精美的小包袱,對餘揚道:“還得麻煩你把這一百兩銀子給我兌成銀票,我好随身帶着。”
“沒問題,包我身上。”餘揚喜滋滋地趕緊表态:“你這都進宮了,我們這濟民堂可都靠你了。”
一衆人都喜氣洋洋,餘揚又叫了幾個菜,一大家子樂呵呵地吃了一頓,餘揚方才雇了車送李氏回村。
其實這銀子換銀票的事兒還是筱蓉給出的主意,李氏只不過覺着銀子多了沒地方放,哪裏想得到要換成票子!
一家人迎着夕陽的餘晖,來到了張家寨子村口。下了車,李氏背了包袱,拉着筱蓉就往家裏走,還沒到家門口,就被村裏的人呼啦啦地給圍上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五十二章 流言中傷
筱蓉三個沒想到天都快黑了,竟然還有這麽多人在外面,當即下了一大跳,不知道這些人要做什麽。
李氏下意識地把筱蓉往身後拉,聲音裏滿是恐慌:“你們,你們這麽晚了怎麽還不回家?”
鄰居楊大爺和楊奶奶兩個人都面帶冰霜,冷冷地盯着李氏娘三個,半天,楊大爺才抖索着手指着李氏:“以為你一個女人家帶兩個孩子,成天忙裏忙外地不容易。沒成想你竟然幹這種不要臉的事兒,還打着行醫的幌子。真是丢盡了我們村裏人的臉。”
狗子媽也站在人群裏,雖然李氏之前和筱蓉救了狗子一命,但是也沒有擋住狗子媽的破鑼嗓門:“咱們緊鄰緊舍的,我還從來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先前你婆婆罵你我還不服氣,如今算是看透了,怪不得那些人來了就給你銀子呢,原來你這幾年在外頭攀上高枝兒了。”
一時冷言熱諷包圍了李氏娘三個,留言就像是沸水一樣快要把他們淹沒、燙死了,筱蓉人小個頭矮,仰着臉只看到頭頂上一張張蠕動的唇,漸漸地,他們說的什麽,她都聽不清了。
李氏早就臉色煞白,昏暗的暮光中,就像是刮過的骨頭一樣,呆愣了半天,才勉強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他們:“我到底做了什麽?”
依然是楊大爺率先開口:“你這恬不知恥的潑婦,以為我們不知道嗎?梧桐鎮上早就傳開了,上天大龍兄弟去趕集,就看到你被京裏的大官兒給帶走了。一連好幾天都不回來,你還不如思在外頭算了,還回來丢人現眼地做什麽?”
原來是這樣,村裏的人趕集碰到攝政王府來人強行帶走了李氏娘母子,就以為李氏是靠皮相吃軟飯的。可是他們也不動腦子想一想:李氏何德何能能入得了大官兒的眼?城裏那麽多的美豔女子,他們為何會看上李氏?
正要張口争辯幾句,李氏卻搶先開口了:“大爺,您誤會了。我這是給攝政王治病去了,哪裏被什麽大官兒給帶走了?我一個婦道人家,帶着兩個孩子,怎麽可能去幹這樣的事兒?”
“呸,你還狡辯,真看不出來你這人臉皮這麽厚,就像狗子媽說的,看不出緊鄰緊舍的,你是這樣的人!”
楊奶奶也接口道:“你婆婆說你,我還以為她冤枉了好人,誰知道你還真是這麽一個人!帶着孩子怎麽了?誰能保證這孩子都是張順的?這個小丫頭可不就是你從外頭帶來的?你們瞧瞧這小摸樣兒水靈的,我們莊稼人哪能生出這麽好看的孩子,不是城裏大官兒的是誰的?說不定你被人家大官的大老婆給趕出來了,走投無路才想着回來吧?哼,這孩子長成這樣可不又是一個小狐媚子?”
“是啊,是啊,這樣的女人得浸豬籠,不然我們張家寨子的臉面可都被她給丢盡了。我們村裏可從來都沒出過這樣的事兒,歷來都是寡婦烈女當道,這樣的人怎能在我們村裏住?”
昏暗的光線中,這些人就像是暗夜的鬼魅一樣,明明滅滅的光影打在他們臉上,看起來陰森恐怖。望着那一張張義憤填膺的臉,聽着那一句句誅心的話,筱蓉只覺得身上是從未有過的寒涼。
鐵牛兒一雙大大的眼睛裏滿含着悲憤的淚,死死地拉着李氏的手,生恐她被人給推出去。
衆人議論不停,鐵牛兒終于忍不住了,忽然大吼一聲:“我娘是好人,這幾天她給人治病去了。誰要是冤枉我娘,我就跟他拼了。”
才九歲的孩子迸發出來的能量,竟然生生地震住了所有的人,一時,誰都不敢出聲,愣愣地看着面前這個小小的男孩兒。
“你娘做了不要臉的事兒,你別維護她了。這樣的娘,你還要她幹什麽?”
狗子媽氣憤地碩大的胸部一鼓一鼓的,李氏這樣的人,竟然和她是鄰居,傳出去,連她們家也擡不起頭來。更別說給狗子治病的事兒了,若是讓別人知道,李氏曾經救活了狗子,他們一家人還怎麽有臉見人啊?
所以,她一定要勸說這個孩子,絕對不能認這樣的娘,有了這樣的娘,将來孩子長大了,也會娶不上媳婦的。
筱蓉冷眼看了半天,這幫子人,真是落井下石啊,李氏曾經救過狗子,把打來的獾子肉分給左鄰右舍們吃;而他們,也曾給過李氏一些吃食……
若是沒有人看到李氏被男人接走了,他們,還會繼續和睦相處下去的。可就因為有人看到李氏跟着男人上了馬車,又幾天沒有回家,這一切,都變了樣兒,讓他們視李氏如仇雠,恨不能置之于死地。
可是,他們想過沒有,李氏死了,兩個孩子怎麽辦?他們在顧忌名聲的同時,有沒有替李氏想想?
人,都是極度自私的,當別人幫助你的時候,你很可能不是懷着一顆感恩的心,而是在心裏想入非非:他為何要幫我,究竟有什麽動機?
就像現在,沒有一個人能為這兩個孩子着想,沒有一個人肯說句公道話,就連狗子媽,曾經跪在地上感謝李氏大恩大德的人,如今也是義憤填膺,以有這樣的鄰居為恥!
這些冷血的人,筱蓉在骨子裏曾經認為他們是最淳樸、最善良的人,如今卻能要了李氏的命!從來沒有人想過,他們是否有權利剝奪別人的生命?
望着這群已經變得麻木不仁的人,筱蓉冷笑着開了口:“爺爺奶奶們,叔叔大爺們,嬸子大娘們,我娘究竟犯了什麽罪?要是真的有罪,該有官府辦理,不能說怎麽樣就怎麽樣了。你們有沒有替我娘想想,她死了,撇下兩個孩子誰養?是你,還是你?”
随着她手指的落處,狗子媽和楊奶奶都低下了頭。誠然,她們是擔不起這個責任的。
她們似乎被這個小女孩兒的話給震驚住了,再也沒了剛才的氣憤,是啊,這孩子到時候該怎麽辦?萬一賴在鄰居家裏不走,那可就麻煩了。
狗子媽仔細想了想,家裏有一個癱在床上的男人,孩子又有個病根兒,自己沒日沒夜地做活,才勉強夠養活一家子的。若這兩個孩子真的沒了娘,到時候賴在她家裏,你說趕還是不趕啊?
楊奶奶更惹不起,她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哪裏來的閑東西養活孩子?
人群似乎有些松動,筱蓉一雙明亮的眼睛在他們臉上一一掃視過去,沒有人敢和她對視,倒不是怕這個孩子,而是被她的話給吓住了。
天邊最後一絲霞光也隐沒在山後頭了,暗藍的天空隐約閃爍着跳躍的星子,明天,依舊是個大晴天。只是筱蓉的心,已經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地幾乎令她無法呼吸了。
今天太忙了,現在才更新,錯別字明天再改了。各位親,諒解則個,可以明早再看哦。
卷一 血海深仇 五十三章 艱難日子
暗黑的蒼穹籠罩着大地,把一切黑暗的龌龊的東西都掩蓋在黑黑的夜色裏。
四周的人漸漸地散去了,似乎被筱蓉的話打動了,又可能是天黑了,就像是倦鳥歸林,該回家了。
夏末的風吹在身上,涼涼的,筱蓉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擡頭看李氏時,她仿佛石化了一樣,一動不動,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那兒,好像天地間一片混沌一樣。
筱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一個山野鄉村的婦人,為了生計,領着兩個孩子抛頭露面地活着。丈夫成日裏只知道喝酒賭博,對這個家不聞不問,鬧不好還會拳腳相加……
要不是因為兩個孩子的牽絆,還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去呢?
可如今,這些村人們這般侮辱她,讓她一下子就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不知所措,不知路在何方!
良久,筱蓉才上前牽了李氏的手,只覺得那雙手粗糙冰冷,不像是活人的手。
鐵牛兒也慢慢地靠過來,依偎在李氏的身邊,娘三個就這麽靜靜地在漆黑的夜色裏站着。
半夜時分,他們才回到自家簡陋的屋子裏,黑燈瞎火的,仿佛是一座沉寂的墳墓,不在家的日子裏,看樣子張順從來都沒回來過,更別提去找她們了。
那麽,這場圍追堵截般的動亂到底是誰發起的?張順不管事兒,誰吃飽了撐的偏來管人家的閑事兒?
靜下來的筱蓉腦子裏閃過晚上發生的事兒,一幕一幕,如同倒影一樣在腦子裏閃個不停。
這些人,無端端地就憑着村裏的一個小夥子到鎮上趕集,碰到他們娘三個跟着男人上了馬車,就斷定李氏不守婦道,和人鬼混。難道就沒人好好想一想,這裏頭是否又不實的地方?
再說了,往日裏若是李氏有些什麽礙眼的地方,她婆婆刁氏早就跳出來又哭又罵了。可今晚上,卻沒見她的影兒。這裏頭,究竟有什麽蹊跷?
看樣子,能鼓動這些人如此謾罵侮辱李氏,絕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到的。也許,在李氏離開的這些天,刁氏怕是一天都沒閑着吧?
筱蓉實在是弄不清,刁氏為何如此痛恨李氏,非要置她于死地?李氏到底哪裏比不上兒媳婦錢氏,如此不招她待見?固然李氏有一雙天足,可這些年,兒子也生了,活兒也幹了,什麽仇恨還不能放下?
筱蓉決心問問李氏,她和刁氏之間到底存了什麽仇恨?
而李氏自回到家裏就開始忙了起來,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她好像一點兒都沒有在意一樣,進進出出地問筱蓉和鐵牛兒做飯燒菜。
可是細心的筱蓉早就看出了端倪,李氏一雙眼睛總是汪着一泡淚,也許,她想用這種方式逼迫自己忘掉這些痛苦吧。
晚飯雖然有兩個菜,有葷有素,但是大家吃得都味同嚼蠟。就連鐵牛兒,也沒有了胃口。
李氏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可就是這種不哭不笑的樣子,讓兩個敏感的孩子都覺得不安。
好不容易勉強吃了一頓飯,娘三個都上床睡下了。鐵牛兒到底是個孩子,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可躺在李氏身邊的筱蓉,卻難以入眠。
怕驚着了李氏,筱蓉直挺挺地躺着一動不敢動。而李氏,靜靜地躺了一會兒之後,以為筱蓉已經睡了,才翻了個身。
筱蓉就聽到一陣細微的啜泣聲傳入耳膜,她不由一驚:李氏,終于是憋不住了。
可她不敢動彈,在李氏眼裏,她是個孩子,雖然比別的孩子要聰明許多,但終歸還是個四歲多的孩子啊。她不能像個大人那樣卻勸慰李氏,也不能聽見動靜就立即醒過來。一個孩子睡着了,哪裏那麽容易就驚醒的?
她現在真是恨極了自己這副小身板兒了,丁點兒小屁孩兒,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
好不容易熬過了一晚上,雞叫三遍的時候李氏就起了床,下地到鍋屋裏燒飯去了。她一夜也沒睡好,早上還起得這麽早,筱蓉實在是擔心她的身體。
她猶豫再三,終于也跟在李氏身後起來了,蹑手蹑腳地來到鍋屋裏頭,趴在門口悄悄地觀察着。
李氏正燒着火,鍋裏的水已經沸騰了,可她好似渾然未覺,依然狠命地往竈底下添着柴火。
眼看着鍋裏的水都被燒沒了,熱騰騰的霧氣彌漫了整個小草棚子,李氏才驚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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