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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孩子了,可張順偏偏做出這等讓人心碎的事兒。作為一個妻子,沒有比被丈夫出賣更心酸難過的事兒了。何況,剛才那群人話裏意思也很明白,張順,在外頭還有別的女人呢。

筱蓉這時候倒不去勸着李氏了,哭出來才好,不然,憋在心裏,哪天對景兒就勾起來舊疾,到時候說不定就能要了命。

李氏哭罷一陣子,才略覺得好些。擡頭望了望筱蓉,勉強擦了淚,拉了筱蓉的手道:“好孩子,又是你幫了娘啊。”

筱蓉忙端過桌上的白水,喂了李氏喝了兩口。一家三口才勉強睡下,這一折騰,已是雞叫三遍了。

躺在床上,聽着遠遠近近的雞鳴聲,筱蓉心思一片清明:還以為今晚上就是她的死期了,沒想到竟能躲過這一劫,真希望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黎明時分,李氏家的籬笆門被人給拍的山響,娘三個心頭又是一個哆嗦,這又是誰來了?

李氏待要起身,卻被筱蓉按下了:“娘,你身子不好,還是我起來吧。”麻利地披上棉襖,走到外間,鐵牛兒也已經穿好衣裳,兄妹兩個一起開了堂屋門,朝外看去。

只一眼,鐵牛兒的眼睛裏就已經噴出火來,兩個拳頭隐在襖袖子裏,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原來門外是張順!

單是張順一個,鐵牛兒倒也不至于就恨得那樣。畢竟是他親爹,大過年的回家一趟,鐵牛兒還是會歡天喜地的。

只是他身邊現在正依着一個穿着紅底白花細布通袖襖的年輕女子,一條粗黑的大辮子垂在腦後,細長眉毛丹鳳眼,兩手抄在袖子裏,白生生的臉上一張嘴唇畫得血樣的紅。

再看張順,一只手攬着那女人的腰肢,一只手扶着籬笆院門,見鐵牛兒站在堂屋門口不動彈,三角眼一瞪,就喝道:“臭小子,見到你爹我回來,還愣在那兒?不過來開門我就踹開了。”

旁邊那女人就咯咯一笑,嗲聲嗲氣道:“張哥,還以為你家裏多富有,原來也就是這麽個破樣子。你跟我吹噓的住着青石黑瓦的三間大瓦屋,在哪兒呢?”

那副粘膩的聲音,聽得筱蓉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也不知道這女人是缺心眼還是貪財。怎麽就看上張順這個着三不着兩的半截樁子?

張順被那女人擠兌得滿臉漲紅了,只嘿嘿笑着:“這不快了嗎?等開了春就蓋,到時候你就住這兒不走了。我婆娘手裏有銀子呢。”

鐵牛兒早就氣得一下子拉了筱蓉回到了屋裏,“哐當”一聲就關上了門,又把門闩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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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躺在床上臉色蠟黃,眼睛微微地閉着,也不言語,只默默地望着草屋的房梁。剛才的話她已經聽見了,心頭還有的一絲希望,此刻全都破滅了。

她日夜操持着這個家。勞累地沒有黑天白日,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嬌嫩嫩的姑娘了,如今的她。可謂人老珠黃,惹張順嫌棄了。

他,終究還是找了別的女人了。

筱蓉見她臉色灰白,心裏也暗自焦急,可是不能說什麽。這個時候。說什麽都是徒勞,縱然她有高超的醫術,也治不了李氏的心病。

張順顯然在外頭等得久了,透過窗戶那個洞口,筱蓉看到那對狗男女捅着手,不停地跺着腳。大過年的。正是寒冷的時候,西北風呼呼地刮着,屋子裏尚且滴水成冰。更何況巷子口那兒?

筱蓉心裏直呼“痛快”,就讓這對狗男女在外頭多站一會兒,最好凍死他們算了!

張順撐不了多久,一會兒就拉着那女人一腳踹開了籬笆門,騰騰地就往屋裏走來。鐵牛兒吓得臉色發白。拉着李氏的手叫喚:“娘,他們要來了。”

“讓他們來吧。”李氏有氣無力地睜開眼,“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就讓兩個孩子扶她坐起來,用手理了理蓬亂的頭發,李氏穿戴整齊,一臉肅靜地等着他們。

鐵牛兒已經拉開了門闩,也不放下,就手拿了站在床頭守着李氏。

張順大步往前沖,還以為他們不會開門呢,來到門口,照準了那扇破門就是一腳。

門空蕩蕩地早就打開了,張順身子一下子來不及剎住,就往前沖去。接着又被高高的門檻給絆了一下,一個踉跄就對着地面倒去。

身後拉着的那女人,手被他死死攥着,順勢也跟着倒了下去。就聽“砰轟”兩聲,兩個人一個貼地,一個趴在上頭,胸貼背地壓成了一摞。

“哎呀。”那女人哼哼起來,龇牙咧嘴的模樣,讓筱蓉和鐵牛兒忙別轉了臉,不敢笑出聲來。

張順顯然摔得不輕,趴在地上半天都沒起來,背上那女人又壓着,就聽見他像豬一樣哼叫了兩聲。

李氏冷眼瞧着這一幕,什麽也沒說,只靜靜地靠在床幫上,等着他們爬起來。

好半天,兩個人才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就是一陣拍打。那女人兀自疼得龇牙咧嘴,埋怨張順:“你走路也不長眼睛,害得老娘摔得骨頭疼。”

張順的嘴巴和地面接觸地最近,早就蹭掉了一層皮,嘴唇腫得像跟香腸,一說話就嘶嘶作響,“你先別生氣,等我收拾他們給你出氣!”

這是拿着自家人讨好他的姘頭呢。李氏嘴角不由撇了一下,冷冷一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這麽直直地瞅着張順,盯得他有些發毛。

張順氣急敗壞,又被她看得有些心虛,不禁暴跳起來:“你這死婆娘,挑唆孩子和我生分,連門都不給我開?”

“是嗎?你也配做孩子的爹?你也配回這個家?”李氏一張臉白如金紙,氣得渾身發抖,頭神經質地顫着,頭一次這麽疾言厲色地喝問着張順。

張順被她問得急了,幾步就竄上前,一把揪住李氏的領口,咬着牙叫道:“呀嗬,什麽時候學的這麽牙尖嘴利的了?嫌老子不回家是不是?放心,老子日後天天住在家裏,你……”

他一手指定了李氏,瞪着血紅的眼睛吼道:“把銀子拿出來,我要蓋房子,以後老子哪兒都不去!你不是見天地往外竄嗎?咱倆換個個兒,不過答應我的事兒可別反悔,一個月一兩銀子,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兇神惡煞的張順,說起話來咬牙切齒的樣子,真像是地獄裏的惡鬼。李氏雙目直直地瞪着他,一個字都說不出。攤上這樣的無賴,真不知道李氏心裏是怎麽想的。

張順緊緊地揪住李氏的領口,力氣大得讓李氏幾乎喘不動氣兒了,本來被他氣得發白的臉,此刻已經漲得通紅。

鐵牛兒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張順,兩只手不知不覺地就握緊了那根門闩,見李氏呼哧呼哧地只倒氣兒,不由恨上心頭,“啊呀”大叫一聲,掄起門闩就對着張順招呼過去。

卷一 血海深仇 六十六章 惡心鄰裏

ps:

又晚了,哎,沒話可說了,原諒我吧。

張順不顧死活地揪住了李氏的衣領,勒得她幾乎喘不過來氣兒,鐵牛兒也是急了,掄起門闩對着張順招呼過去,就聽“啊呀”好幾聲叫喚同時響起,張順已經撲翻在地上。

筱蓉和那個年輕女人都捂住了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鐵牛兒。

李氏咳嗽了一陣子,漲紅的臉慢慢地恢複如常,也驚訝地望着一臉怒容的鐵牛兒。倒不是覺得這孩子打了親爹,而是實在是沒有想到這麽大點的孩子,竟有如此勇氣保護他娘!

那一門闩子使盡了鐵牛兒渾身的力氣,他唯恐打得不輕不重的,讓張順覺不着,是以,他狠命地咬緊牙關,把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

張順趴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一來是實在想不到鐵牛兒竟然敢打他;二來他吃喝嫖賭早就掏空了身子,鐵牛兒雖是一個孩子,可不要命起來也足夠他受的。

李氏只覺心裏一陣暢快,見他半天都沒爬起來,又有些擔心,生怕這一門闩子下去,真的要了他的命。

倒不是憐惜他那條狗命,是怕鐵牛兒擔了弑父的罪名,将來長大了連個婆娘都找不到。

筱蓉心裏是偷着樂:張順早就該有人治治他了,三番兩次地來找李氏的晦氣,筱蓉覺着他和李氏、鐵牛兒有着血濃于水的關系,不好下手懲戒他。可他變本加厲,不僅讓人大年三十來家裏打劫,在初一一大早還帶了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故意來氣李氏。這樣的人,死一百個也不足惜。

怕只怕他若是真的被鐵牛兒給打出個好歹來,鐵牛兒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見他半天趴在那兒不動彈,筱蓉忍不住上前查視。還好,脈息正常,只不過暫時昏厥了過去,過一會子就好了。

那年輕女人一見張順被打翻在地上,吓得臉色慘白,又對上鐵牛兒一雙虎視眈眈的大眼睛,她恨不得立馬就奪路而逃。

可張順一動不動死了一樣躺在那兒,她眼珠子一轉又有了心眼,連忙撲上前,搖晃着張順的胳膊:“張哥。你快醒醒啊……”張順哪裏一下子就會醒來,那女子搖得越發狠命,嘴裏還大聲叫喚着:“不好了。出人命了,青天白日的,兒子打死老子了。”

這一哭喊不要緊,就聽見左鄰右舍關門閉戶的聲音響起,接着。腳步聲踢踢踏踏地走過來了。平日裏,張順和刁氏欺負李氏的時候,他們一個個都啞巴聾了,這時候一聽女人的尖叫聲,一個個都像喝了雞血一樣,興奮地都趕出來看熱鬧。

筱蓉本以為一大清早的。天兒又這麽冷,人們肯定都窩在家裏不肯出屋。沒成想這些人閑得沒事兒幹了,竟都蹿出來了。

那女人越發得意了。見人越聚越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袖子裏抽出一方手絹兒,捂着臉就嚎啕大哭起來,一邊還憤憤地說:“打死人了,哪位好心的大爺大娘。大叔阿嬸們,煩你們去報官去。大過年的。兒子不孝倒也罷了,竟然打死了老子。”

她一邊哭訴着,還一邊悄悄地斜眼溜着衆人,觀察着衆人的反應呢。

鄰居們圍在一邊兒,見張順趴着不動,都七嘴八舌地瞎摻合起來。

鐵牛兒尚自握住了門闩子不放,滿面怒意地瞪着那個年輕女人,兇狠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一寸寸地淩遲着她。

先是狗子媽大叫了一聲,從人群裏擠出來,瞧了瞧張順,就咋咋呼呼地叫道:“天哪,當真出人命了呢。張順不會動了,不是死了還能怎的?天,這是鐵牛兒幹的嗎?”

筱蓉聽她說話不好,有心想鬧大,不由冷冷一笑,慢慢地靠近鐵牛兒,暗中從他手裏奪下門闩子,悄悄地擱地上了,這才笑着問狗子媽:“大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爹死了?又從哪兒看見我哥哥打死我爹了?”

狗子媽只圖嘴裏一時痛快,再者,李氏行醫的時候,每次回來都是大包小裹的,雖然常常是黃昏時趁着人少才回來,可也被她看出了破綻。

山裏的人本來就窮,若是大家一樣窮也就罷了,偏生鐵牛兒家原先不如她家,可自從李氏手裏有了那份絕活,銀子就源源不斷地往張順家流,吃穿用度讓她瞧着都眼紅。

縱然李氏救活了狗子,可狗子媽覺得那是應該的,左鄰右舍的,又有那麽高明的醫術,難道不能搭把手救救孩子嗎?

何況她當時也是千恩萬謝的,也不算欠李氏的人情了。

嫉妒讓她開始要發瘋了,明知道李氏心地善良,可她還是看不慣張家過上好日子。憑什麽她天天勤扒苦做地勉強夠吃飽肚子,李氏帶了兩個孩子就能經常吃肉吃魚,日子過得滋潤透頂。

好幾次,她隔着籬笆牆都聞得到李氏屋裏飄出來的飯菜香味,不說狗子饞得團團轉,就連平日裏常常吃野菜的她,都覺得忍不了了,口水直流,恨不得一下子就翻過牆頭去,到李氏家裏吃上一頓!

所以,只要李氏家裏有什麽事兒,她鐵定是頭一個竄到李氏家裏的,誰讓他們是鄰裏呢。

這就是人性的自私之處,平日裏千好萬好,可一旦對景兒時,能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揭出來,恨不得撕碎你。狗子媽現在的心情就是好如此,光看到李氏過得好了,就算是李氏前一段日子挨餓受凍的,她也覺得那是該當的。

憑什麽她那樣不着家的女人能過上好日子,和人偷生了女兒還敢帶回家來?像她這樣的就得吃苦受累一輩子?

李氏聽了狗子媽的話,臉色一下子就黃了,莫非鐵牛兒真的打死了張順?可一回頭,看到身邊守着的筱蓉時,心裏莫名地就安下來,這丫頭不急不躁的,那張順就沒什麽大事兒了。

其實她雖然恨張順,可還沒恨到想置他于死地的地步。鐵牛兒出手後,她心裏就亂成了一團亂麻,多希望張順不要出事兒,不要連累鐵牛兒,不然,她這一家可就沒法過了。

對張順,李氏心裏還殘存了內心最後一絲的希望,可又被張順給活生生地撕裂了,如今的她,已經心灰如死,幾乎不能呼吸了。

聽着門外的鄰居們七嘴八舌地說着,李氏心裏又急又氣,又怕張順真的出什麽意外,一張臉早就蠟黃地如同三月的苦菜花。

而狗子媽還不管不顧地專揀刺耳的話說,唯恐人家不知道一樣,一張大嘴開開合合的,把事情說得兇險萬分。

她以為鐵板上訂釘的事兒就不會離譜,那年輕女人守在張順身邊哭天搶地的,好似真的死了丈夫一樣,就認定張順一定是沒救了。聽見筱蓉發問,她不由愣怔了一下,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對答,張口結舌地愣在那兒。

那年輕女人見筱蓉說得篤定,不由扭臉盯了筱蓉一眼,那張臉上抹着的鉛粉就簌簌往下落,也不知道是淚水沖得還是面皮太幹。

狗子媽被衆人看着渾身有些不自在,臉上自然下不來,欺負筱蓉是個孩子,又見張順這麽久了還不起來,心裏就暗喜,嘴裏的話更像是刀子一樣毫不留情:“你這小丫頭敢是吃錯藥了嗎?你爹都挺地上半天了,還敢說沒事兒?敢情不是你親爹你不心疼是吧?”

衆人經了她這麽一提醒,紛紛附和着:“是啊,我們倒忘了這茬了。這丫頭可是李氏從京裏帶回來的,和張順自然不親近。你看,自她來了,張家的事兒接二連三地就沒斷過,敢怕是個妨主的狐貍精吧?”

“就是,瞧那小眉眼長的,哪裏有張順半分樣子?不定是李氏和誰偷生的呢,這不,把張順給氣成了這個樣子了。”

筱蓉聽了真是不怒反笑:這一幫人,真是能編排事兒呀,能把黑得說成白的,死得說成活的。才一眨眼的功夫兒,又把事兒都推她頭上了,真是一幫吃飽了飯撐得沒事兒幹的!

她只靜靜地聽着,眼角溜着地上趴坐着的那女人。冰涼的地面,不知道她能堅持多久!

果然,那女人一見衆人的矛頭都指向了筱蓉,也沒人過問她是何人,為何在這兒哭張順了。弄得她倒像是這家子的女主人了,心裏不由竊喜:今兒趁着這功夫正好詐他們一下,讓他們出點兒銀子。看他們娘幾個唯唯諾諾的樣子,怕是沒見過世面的。

到時候自己拿了銀子就走,管他張順是死是活呢。

當即就拍着大腿大哭:“張哥啊,你死得好慘啊,怎麽也不交代一聲就撇下我去了?嗚嗚,我好命苦啊,才剛到這兒,你就撒手不管我了。這是狼窩虎穴啊,才一回來就送了命了啊。”

她喬張做智地哭了一陣子,見衆人反應激烈,順勢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長一短地把鐵牛兒怎麽打了張順,張順又怎麽撲倒在地上不起來說了。

衆人都點頭附和,好像真正的苦主是她!

筱蓉嘴角抽了抽,不屑地瞧着那女人:看,在地上坐不住了吧?這才裝模作樣地起來,以為她看不出來呢。

衆人正吵吵着要報官的時候,就聽地上有人哼哼了兩聲,好像是豬拱着了吃食一樣。

衆人被這聲音驚醒,回頭看去,就見張順瘟頭瘟腦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的泥屑,拿眼四顧着:“這是哪兒呀?我怎麽睡在了地上?”

那個正嚷嚷地起勁的年輕女人,一張鮮紅的嘴巴頓時張大了,大得能塞得下一顆雞蛋!

卷一 血海深仇 六十七章 舉步維艱

見張順兀自分不清東西南北,那女人一步竄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就叫:“張哥,你沒事兒啊?嗚嗚,剛才可吓死我了啊。你忘了嗎?都是你那孝順兒子把你給打得啊。”

衆人的眼光又都射向鐵牛兒,鐵牛兒心裏就有些發慌,不自覺地就往李氏身上靠,李氏也吓得臉色雪白,這萬一真的要把鐵牛兒給扭送官府,她以後還能活嗎?

雖然鐵牛兒還是個孩子,可也老大不小了,這門闩子猛抽親爹的罪若是定了,這輩子可就別想翻身了。就算是這些人手下留情不經官,鐵牛兒不孝順的名聲傳了出去,将來也難有立足之地啊。

正滿眼焦急着,就聽筱蓉細聲細氣地笑道:“你可看仔細了?我爹到底是自己摔成這樣的還是我哥打得啊?我爹這麽大的人了,自個兒總知道吧?”

說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就笑吟吟地望着張順,張順只覺得那雙眼睛就像是一汪碧青的泉水,渾身不由自主地就覺得通透起來,慢慢地就沉浸在其間。

筱蓉一張小嘴不停地翕張着,傳來的全是一句話“我是自個兒摔得。”

張順懵懂間,就随着筱蓉說了一句,自己其實并不記得說了什麽。可轉臉就看到身邊那女人一臉的煞白,見了鬼一樣地尖叫起來:“張哥,你怎麽是非颠倒了?明明是你兒子不孝順,拿門闩子打了你的?”

“我是自個兒摔得。”張順一張臉一點兒表情都沒有,木木的好像剛睡醒一樣。衆人也不仔細看他,哪裏會發現什麽異樣?本來都想看熱鬧的,誰知道張順這麽說,一個個也就沒了精神,像鬥敗的公雞一樣,耷拉着腦袋都回去了。

狗子媽臨走還狐疑地看了張順一樣。只是沒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方才悻悻地走了。

李氏一張緊繃的臉慢慢地融化開來:莫非是張順良心發現了,不忍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出去頂這個罪?是了,“虎毒不食子”,更何況張順是個人呢。

正慶幸着,就見張順一拍後腦勺,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來一樣,扯着身旁那女人就喊:“哎呀,我剛才說什麽了?怎麽那些人都用那種眼光看我?”

“你還說呢,心裏想的還是你自個兒的兒子。不忍讓他受苦是不是?說什麽蓋三間大瓦房給我住,都是騙我呢,老娘可不是那種能夠含糊的人。你等着吧。”那女人不是個吃素的,當下就一跺腳,甩了張順一個耳光,拉開那扇破門板就沖了出去。張順什麽也顧不上了,趕忙追了出去。

一場鬧劇就這麽收場了。只是李氏的臉色又變了幾變,到底什麽也沒說,就默默地躺下去了。

換做任何一個女人,丈夫不顧自己的病體,跟着別的女人跑了,想來都是受不了的。李氏就在這樣的打擊下。病勢越來越沉重,雖然有筱蓉的百般開解,各種藥草。可終歸是治不了心病。

寒冷的冬日,一家人就在這種陰沉低迷的空氣中過去了。這期間,缺吃少穿的,李氏有卧病在床,當真是哭了筱蓉和鐵牛兒了。

每每看到兩個孩子這麽點兒都要幹那麽多的活兒。李氏眼泡裏就窩滿了淚水。

無奈自己的病體支撐不住,李氏也只能是幹着急。好在筱蓉和鐵牛兒兩個異常地懂事。在李氏面前都是樂呵呵的,從來都不表露出一絲的不耐。

鐵牛兒着實是個能幹的孩子,每日裏上山打柴,背到十裏開外的王灣去賣。那是個大莊子,人口密集,一些日常的東西都能在那兒淘換得到。村裏的人若是缺了什麽,都到那裏去買。

鐵牛兒一個孩子李氏不放心他到鎮上去,就讓他到王灣淘換些油鹽醬醋的。家裏還有夏日裏曬幹的野蘑菇、木耳之類的東西,摻了鐵牛兒換回來的豆面,勉強也能度日。家裏雖然窮苦,可一家人同甘共苦的精神勉強支撐着他們過了下來。

好不容易熬到了開春,天兒暖和起來,李氏的精神也見好了。筱蓉懸了兩個多月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這一日,鐵牛兒又上山去,娘兩個在屋子,一個躺床上一個坐在床沿上,正挑揀着一些野蘑菇,就聽籬笆院門被人給推開了。筱蓉忙從裏頭往外看,卻是狗子媽來了。

她一邊走,手裏還拿着一把瓜子兒嗑着,瓜子皮兒吐得滿地都是。

筱蓉理不清她這個時候怎麽來了,不過就她那落井下石的個性,恐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吧。

她忙趴在李氏耳邊悄聲道:“娘,是狗子媽來了,不知道什麽事兒呢?”

李氏忙把身上的大衣裳給脫了,三兩下就躺到了被窩裏,開始哼哼起來。

筱蓉也不閑着,收拾了面前的一笸籮幹木耳塞到床底下去,接着轉身就倒了一碗開水放桌上涼着。

狗子媽進來時,就看到李氏病歪歪地哼哼着,似乎十分難受的樣子,而筱蓉則淌眼抹淚地坐在一邊兒,孤零零的樣子十分惹人憐。

狗子媽一腳踏進來,就“哎呀”大叫一聲,“天,家裏怎麽亂成這個樣子了?敢情你病着過陰去了?看看這孩子,被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見李氏是鼻子裏哼了兩聲,她一屁股就坐在了床沿上,壓得床幫子咯吱咯吱作響,像是要坍塌了一樣。

見李氏哼哼着不能說話,筱蓉又滿臉的鼻涕眼淚什麽都不懂,狗子媽自來熟地就拉過李氏的手拍着:“嫂子,你看看,你這過得叫什麽日子?依我說,這兩個孩子都小,你該想個法子才是。張順又不歸家,你死守在這兒做什麽呢?豈不讓大人孩子跟着遭罪呢嗎?”

李氏不知她這話裏的意思,喘息了一口才疑惑地問道:“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還能有什麽法子?有法子還能過成這個樣子嗎?”

狗子媽就神秘地眨眨眼,又溜着眼看了看筱蓉:“你這丫頭真不是你親生的?”

李氏一張臉上就慢慢地泛了怒意,努力掙紮着從狗子媽手裏拽出手來,臉朝裏不再言語。

狗子媽見她惱了,也不生氣,樂呵呵地瞅着筱蓉道:“嫂子這樣子,我就明白了,這孩子定不是你親生的,瞧這眉眼長的,和嫂子當真一點兒影子都沒有。若是大了,不定是多麽傾國傾城呢。”

筱蓉也納悶:這狗子媽今兒是怎麽了?口口聲聲地都不離開她呢。

見狗子媽一臉的雀躍,筱蓉越發狐疑,不過她沉得住氣,只靜靜地坐在那兒聽下去。

李氏依然臉朝裏不理不睬,狗子媽兀自說下去:“你這閨女這小模樣長的,我一瞧就喜歡上了。嫂子,你看……”

下面的話似乎有些難以開口了,狗子媽也不管李氏是否生氣,下力氣就上前扳過李氏的肩膀,李氏只好被迫地轉過來,就見她一臉的興奮:“嫂子,你聽我跟你說,大好事兒。”

李氏勉強應道:“什麽好事兒?”

狗子媽就一指筱蓉:“你家裏過得這樣,少一張嘴你就省一分力氣不是?這丫頭又聽話又懂事,我看和我們家狗子倒也般配,幹脆讓她做我媳婦得了?”

“童養媳?”筱蓉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這狗子媽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吧?漫說狗子和她還小,就算是兩個人都大了,狗子有個癫痫病的底子,她死也不會答應地的。

狗子媽說完,眼睛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李氏看,這個家,張順不回來,也就只有李氏一個人說了算了。李氏若是能點頭答應,這事兒就算是成了。

李氏一雙眼睛忽然睜大了,就那麽直直地盯着狗子媽。也真虧她想得出來,自己和筱蓉是什麽關系,雖然她不是自己親生的閨女,可比鐵牛兒也差不多,在心裏,她可是拿她當親閨女待啊。

再說了,她要是照顧不好筱蓉,死了也無法去見底下的老主子,狗子媽跟她說這話,無疑是在戳她的心窩子。

她伸出一只手,直直地指着門外,嘶啞着嗓子吼道:“你給我出去!”

狗子媽見李氏忽然翻臉,還不知道什麽緣由,忙問:“哎,嫂子,怎麽說變就變了,我說的可是好事兒呀。”

李氏那只手直直地朝向門外:“快走,你快給我走!”

見李氏不依不饒地,狗子媽也變了臉色,把手裏攥着的瓜子兒往地上一扔,拍了拍身上就站起來,眉眼倒豎:“嫂子,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我是好心好意為你,你反倒這番嘴臉,怪不得張順也看不上你,你這樣的人,就得這樣的命!哼!”

說完,一甩袖子就擡腳走出來,臨走還回頭狠狠地剜了筱蓉一眼:“呸,狐貍精,當我稀罕呢!”

人去遠了,李氏才拉着被子蒙起了頭,一個人捂在裏頭嗚嗚地哭……

筱蓉坐在一邊兒默然無語,這世道,怎麽什麽人都有啊?

一會兒鐵牛兒背了一捆柴禾回來了,卸了柴禾就回屋裏,一看李氏捂在被子裏,吓得眼睛都紅了,一把拉開被子,着急地問道:“娘,你這是怎麽了?”

李氏也不理會,只一個勁兒地哭着。鐵牛兒就拿眼看筱蓉,筱蓉只好一五一十地說了。鐵牛兒氣得回到院子裏抽出砍刀就要沖向狗子家去。

筱蓉連忙上前拉住了,埋怨道:“哥,你就省省心吧,娘都氣成這個樣子,你還等着娘病得更重一些嗎?”回頭看時,李氏已經撐着床沿坐起來,招手叫鐵牛兒。

卷一 血海深仇 六十八章 出手一擊

鐵牛兒見李氏一臉的倉皇,忙奔過去,趴在李氏懷裏就哭起來了。

李氏慈愛地撫摸着鐵牛兒,有氣無力地說道:“孩子,不能用蠻力啊,你還小,吃了虧就麻煩了。記住,千萬不要跟人動手,娘,保護不了你!”

李氏滿臉的滄桑,只摟着鐵牛兒默默地相擁。筱蓉眸中快要噴出火來,一雙小小的拳頭緊緊地攥着,指甲幾乎陷進了肉裏。

日子過得雖然艱難,可筱蓉不理解,為何李氏始終不動那一百兩銀票。好在天兒熱起來,山上能吃的東西也多了。每日裏一大早筱蓉就做好了一家人的早飯,喂完李氏吃了,她也跟着鐵牛兒上山。鐵牛兒已經能獵捕一些小獸了,筱蓉也摘些野果兒,順便找一些能給李氏吃的藥草。

好不容易撐到了夏日!

這期間,落鳳鎮濟民堂的餘揚也來了兩次,就是想請李氏出山,可看到她病歪歪的樣子也只好作罷。其實,好幾次,筱蓉都想脫口而出自己可以的,可又怕真的有害視聽:一個五歲的孩子,哪裏有這麽高超的醫術啊!

鐵牛兒都十一了,李氏本來打算賺點兒銀子,到時候讓鐵牛兒到鎮上念私塾的,她一輩子大字不識一個,可不想再讓孩子也做個睜眼瞎了。

可誰料想自己的身子一病就起不來了,不僅不能照顧家,還連累兩個孩子跟着忙裏忙外,為生計操心!

筱蓉也看出李氏的心事來了,沒事兒的時候,就在院子裏有意無意地教鐵牛兒認識一些字,給他講一些故事。

鐵牛兒好幾次也曾好奇地問她:“妹妹,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

筱蓉也就抿嘴兒一笑,并不作答。

日子久了。鐵牛兒也能認識一些字了,還能寫不少字,這讓李氏極其欣慰。

夜晚入睡的時候,李氏就摟了筱蓉,慈祥地撫着她的頭,念叨着:“你這孩怎麽什麽都知道呢?真不像是個五歲的孩子啊。就算是出身于高門大戶,可夫人去得早,統共四年的光景,怎麽能教你這麽多東西呢?難道真是個神童轉世?”

筱蓉倒也不介意李氏懷疑,是個正常人日子久了都會這麽想的。連鐵牛兒都有些納悶,李氏一個大人怎麽會看不出端倪?

可穿越的話她不敢和李氏說,怕吓着了她。這個世上,她就是她的娘,她不想再失去她!

初秋時分,李氏的病勢更沉重,任憑筱蓉各種草藥給她喂着。什麽法子都用上了,可依然不能讓她重新下地,只能整日裏卧在床上。

張順已經半年多都沒有回來了,跟着那年輕女人在外頭鬼混,李氏心裏真是憋屈得難受,可又沒地方發洩。日子長了不病才怪!

天漸漸地寒涼了,鐵牛兒和筱蓉依然一身的夾褂,筱蓉身上的還是鐵牛兒穿小了的。鐵牛兒穿得早就到了肚臍眼兒上。家裏本來有些布料的。可都在除夕之夜被那夥子人給搜走了。

筱蓉好幾次都想問問李氏,為何日子過得這般艱難,卻不把那一百兩的銀票拿出來用。想想李氏也是個明白人,就算是病了,腦子也依然清醒。她這麽做,也許是有苦衷的吧?

眼看着又要到一年一度的八月節了。家裏一片凄清,不像去年那樣,好歹有個喜慶的樣子。

也虧得鐵牛兒能幹,打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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