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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獵物,剝了肉下來,兄妹兩個就腌制起來,等天兒冷了,好歹能果腹。
八月十四這一天,鐵牛兒一大早就帶了筱蓉上山,兩個人運氣比較好,鐵牛兒打了一條野兔,筱蓉摘滿了一背篼的蘑菇,兄妹兩個喜氣洋洋地帶回了家,想留着明兒過八月節的時候吃。
可剛放下沒多久,還沒收拾出來,張順就帶了那個年輕女人來了。
一別大半年不見,張順有些發福,頭頂上的發也禿了一圈兒,顯得派頭十足。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那個年輕女人進了籬笆門,那女人手扶着肚子,搖搖擺擺地依着張順的身子進了門。筱蓉擡頭看去,那女人的小腹已經隆起,好似……好似有孕在身了。
不過這也正常,一個風流男人和一個不檢點的女人在一起,這古代也沒啥避孕的措施,不有孕才怪!
可他們還回來幹什麽?死在外頭就行了,每回來一次都給李氏招來無盡的煩惱,他們,難道是回來想炫耀,氣死李氏的嗎?
想至此,筱蓉就趕緊起身上前攔着,一雙虎靈靈的大眼睛緊盯着那女人的肚子,一本正經地問張順:“爹,這位嬸嬸的肚子裏又有小寶寶了嗎?你們回來是想告訴我娘的嗎?”
這偷人的事兒張順到底不敢放在明面兒上說,被筱蓉問得有些尴尬,就抽開攬着那女人腰的手,板着一張臉呵斥筱蓉:“誰是你爹?小雜種羔子,賴在這兒天天吃白食嗎?”一把就把筱蓉給推搡開來,筱蓉恰巧就跌倒在那女人的腳下,被她一腳又給踢了回去,還笑罵着:“小把戲精,死這兒做什麽?別礙着老娘的道兒。”
鐵牛兒一臉怒容地就要上前去推搡那女人,只要對他妹妹動手的人,就是天大的敵人!他一個小孩子,也不知道有孕是怎麽一回事兒,張順可是寶貝得緊,見鐵牛兒沖上來,忙一轉身攔在了那女人的身前,對着鐵牛兒就是一巴掌甩過去,“啪”得一聲打得鐵牛兒眼冒金星。
兩個孩子都挨了打,卻沒有一個哭出來的,鐵牛兒只捂着臉恨恨地望着張順,那目光恨不得把他們一寸一寸給活剮了。
李氏躺在屋裏,早聽見外頭張順的聲音,聽見幾聲清脆的響聲過後,就再也沒了聲息。她知道有些不好,就勉力坐起身子,扶着小凳子一步一步地從屋裏挪了出來。
剛到門口,就見張順正打鐵牛兒,她頓時氣得眼冒金星,嘶啞着喉嚨問道:“張順,你還有沒有良心?這可是你親生兒子啊?”
當眼光落到那女人的身上時,李氏渾身都抖起來,天,怪不得他舍得下手打自己的兒子呢,原來,人家不稀罕了,又有兒子了。
受到打擊的她,頓覺身子如同柳絮一般輕飄飄的,眼神迷離起來,眼前什麽東西都在晃,讓她沒有辦法聚起力氣來。
李氏就呆呆地站在那裏,臉上似喜似悲,也不說話,扶着門框的手指關節已經發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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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順怪眼一瞪,對着李氏就大喊:“你這個潑婦,成天地不歸家,兒子誰知道是誰的?還帶了一個小狐媚子回來,打量給我戴綠帽子呢?”
回頭又拉了那年輕女人的手,摸着她的肚皮,滿臉都是一副溫情:“我敢保證這肚裏的孩子是我的,哼,你瞧瞧鐵牛兒,哪點兒像我!”
李氏氣得如同風中的秋葉,身子軟軟地就順着門框倒了下去。鐵牛兒和筱蓉都是驚呼一聲就奔上前,呼喊着她,可李氏,雙目緊閉,似乎什麽都不知道了。
張順也不管她,領着那女人就進了屋,翻箱倒櫃地找起東西來。
鐵牛兒和筱蓉滿眼噴火,對着兩人的背影狠狠地望去,恨不得活吞了他們。這對狗男女,真夠猖狂的,李氏都這個樣子了,他們還是不肯放過她!
真不知道他們的心是不是肉長的,對待一個弱女子怎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見張順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麽值錢的東西,那女人就不耐煩了:“我說你就別瞎折騰了,不是說你老婆有銀子嗎?在哪兒呀?是不是給這兩個小崽子了?”
張順聽了她的話,就把眼光往兩個孩子身上逼去:“快說,你娘的銀子到底藏哪兒了?”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會說的,還指望着這個養活他們娘三個呢。
見孩子們只狠狠地瞪着他,并不答話,張順火上心頭,大步跨上前,一把拎起鐵牛兒的領子,劈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罵道:“狗娘養的,快說,銀子到底藏哪兒了?”
鐵牛兒嘴角已經滲出了血絲,可依然倔強地瞪着張順。這個男人已經不是他爹了,親爹哪有這樣對待自己兒子的?
筱蓉見這架勢,暗道不妙。張順要是搜不出銀子來,怕是不會放過李氏和他們的。那女人就站在一邊兒煽風點火的,不定會鬧出什麽事兒來呢。
鐵牛兒被張順離地提着,已經憋得臉紅脖子粗了,現在的張順,眼睛裏一點兒都容不下他們娘幾個了。若是再不出手,一家人的小命兒怕要玩完了。
筱蓉悄悄地靠近那個一臉奸笑的女人身邊,見她不甚在意自己這個小丫頭,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
他們狠心,就別怪她手辣了!
張順光顧着去逼問鐵牛兒了,壓根兒就沒有看到筱蓉靠近了他的姘頭,而那女人見張順折磨鐵牛兒,李氏又軟倒在地上,她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哪裏還會把筱蓉放在眼裏?
這對狗男女正為非作歹的時候,那女人忽然就“哎喲”一聲,身子蜷縮成一團,蝦一樣地扶着籬笆門就漲紅了臉。
卷一 血海深仇 六十九章 最後的家〔一〕
張順見那女人臉色蠟黃、雙手捂着肚子痛苦不已,忙松開提溜着鐵牛兒的手,大步就奔過去。
鐵牛兒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筱蓉失驚打怪地跑過去,連哭帶喊:“哥哥……”
鐵牛兒一張黑乎乎的臉上滿是氣憤,可看到筱蓉吓成那個樣子,若無其事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妹妹,哥哥沒事兒,我們快去看看娘吧。”
李氏正倚着門框跌坐在地上,雙目無神,臉色蒼白,已是癡了一樣。張順是她的結發丈夫,不僅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還把她帶到家裏來。當着她的面,就這麽肆無忌憚地打孩子,而她,又病得七死八活的,連上前跟他拼命的勁兒都沒有了。
李氏眼睜睜地看着張順抱着那女人跨進了門檻,瞥都不瞥正歪在地上的李氏,徑自把那個野女人放在了裏屋她們娘倆平日裏睡覺的床上。
刁氏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信兒了,她穿着一件水綠撒花夾紗褂,靛藍的市布褲子洗得幹幹淨淨,一頭半蒼的發梳得油光可鑒,手裏拿着一放雪白的絹帕,一搖一擺地進了籬笆院。
見院子裏兩個孩子還坐在那兒,她一臉嫌惡“呸”地一聲吐了一口唾沫,繼續朝前走去。
經過門口李氏的身邊時,她恨恨地瞪了李氏一眼,忽然就俯下身來,在李氏骨瘦如柴的身上擰了一把,一臉陰笑地說道:“李氏,你也有今天啊。我就是想讓你嘗嘗這樣的滋味!”
李氏仿佛一截枯木一樣,了無生氣,連眼睛都懶得睜開。這樣的場景,她哪能看得下去?這時候,她真的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再也不想待下去了。
可想想兩個無辜可憐的孩子。若是自己死了,他們兩個豈不羊入虎口?張順和刁氏肯定不會善待他們的,連鐵牛兒,張順的親生兒子,他都能下得去手,筱蓉更不消說了。
想想身後的這些事兒,李氏緊閉着的雙眼就是一行清淚滑落下來,這世道,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這一幕,被筱蓉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李氏這一年多來在張家過得什麽日子,她心裏是有一本賬的。若不是礙于張順是鐵牛兒的親生父親,李氏的結發丈夫。筱蓉早就下手了。
見張順完全沒有把李氏放在眼睛裏,刁氏又一副得志猖狂的小人樣子,筱蓉真是心裏恨極了他們,恨不得把他們撕碎了吃下去。
望着李氏一張如同死了一樣的臉,筱蓉心裏湧上無盡的憐惜。這個鄉下女人,淳樸善良,對她就像是親生的女兒一樣,寧願自己受這麽多的苦,遭這麽多的罪,都不肯把她的真實身份說出去。簡直就是再拿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她。
這樣的人,值得她去守護。可是這一家的關系,讓她真是不能做出什麽舉動來。畢竟,自己只是個外人,這份血濃于水的血脈之情,不是她想割斷就能割斷的。
鐵牛兒也恨張順,而且是恨極了。可張順是他的父親,應該交由他來處置。她。似乎還插不上手!
倒是刁氏這個毒婦,自己還能想個法子讓她吃些苦頭的。
屋裏此時已經亂成一鍋粥了,那個野女人大吼大叫,嚎哭不已。剛才自己只是露了一小手,就讓她嘗到了病痛的滋味了。至于肚裏那個孽種能不能保住,就看她的造化了,跟她可沒啥關系了。
刁氏則在那兒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時不時地拿着那雪白的絹帕拭着眼角,盡管那裏并沒有眼淚。
一邊則裝模作樣地張羅着:“哎呀,我的大孫子可要保住啊。怎麽就發作得這麽急,連個穩婆都沒有。”
一邊又回頭狠狠瞪着李氏:“還歪在那兒裝死嗎?這個時候人命關天,可不是你醋壇子冒酸的時候。”
李氏若是身子好,這個時分說不定真的起來給那女人幫忙了,可她此刻已經神志渙散,幾乎是掙紮着活命了,哪裏還能幫得上那個野女人?
刁氏在屋裏竄來竄去的,見張順只緊緊地攥着那女人的手,心裏不禁煩躁不安,不由呵斥張順:“哎呀,你老是守在這裏做什麽?也不去叫個穩婆來?”
張順則苦着一張臉,看着他母親,說道:“娘,這個時候哪裏還來得及啊?娘,你還在那裏走什麽?怎麽也不過來幫幫。”
刁氏雖說也生過兩個兒子,可這事兒上她也不敢伸手,光是那猩紅的血就足夠把她給吓暈的,哪裏還敢上前湊手去?
娘兩個急得直搓手,刁氏忽然想起來李氏就會接生,只不過上次給她小兒媳接生過後,生了個癡呆兒。
不過現在顧不上這些了,無論如何,先保住大人孩子的命再說。于是她忙朝張順使眼色,“順子,你媳婦不就是個神醫嗎?這會子沒人也不見她上來搭把手?”
張順也意識過來,急得沒有法子的他,一下子就把目光射向李氏身上,見她有氣無力地,他又有些猶豫:“娘,她好像快不行了啊。”
“什麽不行?那是裝的,醋壇子腌出來的,酸着呢。”
經刁氏這麽一煽風點火,張順騰地就站起身來,大踏步來到門口,對着李氏就擡腿踢去:“喂,我說你這死婆娘,是不是要看到她們大人孩子都死了你才甘心啊?還不起來接生去?”
漫說李氏不會,就算是真的會也不願意給她接生的。她和她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死不要臉地和人家的丈夫懷了孩子,這會子就躺在她的床上生産,讓哪一個做妻子的能夠受得了啊。
李氏此刻已經病得半死不活的,哪裏還能夠起來?張順無情的大腳落在她的身上,也只換來一聲輕微的哼哼聲。她,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可張順就以為她是裝病的,內心裏是嫉妒呢。于是,那大腳越發不停地踢下去……
李氏哪裏能擋得住他的腳踢?沒兩下,就匐倒在地上,嘴裏吐出兩口殷紅的鮮血來。
筱蓉和鐵牛兒兩個早哭喊着沖了上來,擋在李氏身上,筱蓉瘦弱的身子也挨了張順好幾腳,踢得她只覺得骨頭都要裂了。
娘三個正在任人宰割的時候,就聽屋子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叫聲,張順忙住了腳,回頭往裏沖去。
那野女人還是沒能生出來,疼得不停地嚎哭着。
張順見李氏趴在地上半天不作聲,紅着眼睛又沖了過來。
筱蓉忙擦了把淚,就要進屋。若是今兒不幫那女人生出孩子來,李氏說不定就會被他給打死了。
誰知在她起身的時候,李氏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衣襟,決絕的眼神盯着她,一字一句地低吼:“別去!”
見張順已經近在咫尺了,筱蓉動搖了下,旋即又要起身。李氏的聲音已經變了,仿佛是一頭受傷的困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筱蓉:“你要還是我的閨女,就別去。我寧可被他打死,也不想看到他和別的女人生出孩子來。”
任憑張順如何拳打腳踢,李氏死死地咬住牙關,就是不肯起來。本來她也起不來了。
筱蓉只能坐在一邊默默地流淚,鐵牛兒一次一次地沖上來,都被張順給推倒一邊去,臉上,胳膊肘兒上,到處都是一片一片的青紫……
屋裏那女人的嚎哭聲慢慢地變弱了,似乎沒有了力氣。
好久,就像是地老天荒一樣,筱蓉只覺得自己渾身都沒了感覺了。張順終于停下來,等着三角眼往屋裏看去。
光顧着打人,把滿肚子的氣都發洩在李氏身上了,他沒有注意到那女人的聲音不對勁兒。等他回屋裏的時候,刁氏正急得上蹿下跳,吓得臉色焦黃,喃喃念叨着:“這可怎麽辦好?這可怎麽辦好?”
張順趴在床頭上看時,那女人臉上滿是大滴的汗珠,臉色蒼白地沒有一絲血色,兩手緊緊地攥着那床破夾被,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他吓得一個激靈往後退了一步,接着又試探着喊道:“翠香……”卻聽不見那女人的回答,他這才想到什麽,忙把手放在那女人的鼻端下試着。
好像沒了氣息!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盯着床上那個高高隆起肚子的女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人,就這麽死了?
一聲揪心裂肺一樣的哭聲咿咿呀呀地傳來,讓李氏臉上慢慢地有了一絲笑容:呵呵,他也有傷心難過的時候啊。只不過這淚水不是為她流的,她,到底就沒有住在他心裏!
不過也別怪她心狠,誰讓那女人跑到她的床上生孩子的。她知道,張順絕不會饒了她,可她,心頭竟有一絲從未有過的滿足。這就是勝利嗎?
筱蓉有些弄不懂李氏了,她是多麽善良的一個女人啊,難道在嫉妒面前就失了本性了?
刁氏也不知道怎麽好了,畢竟這女人和張順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如今死在他們家裏,她可真是有些後怕了。
果然,沒到傍黑時候,也不知道那女人的娘家人從哪裏得來的信兒,一大家子兄弟、叔伯足有一二十口子人,手裏操着鐵鍬、鋤頭浩浩蕩蕩地都來到張家寨子,進了張家的門,見什麽砸什麽,四處喊着要張順出來。
張順吓得哪裏還有打李氏的那個威風,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饒,連帶着刁氏,一張老臉上也被人家給扇了幾個耳光,腫得像是個豬頭。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章 最後的家(二)
張順再怎麽求饒,人家也沒能繞過他,到底痛打了一頓,又讓他賠銀子,不然就要見官。
這誘奸良家婦女的罪名兒,張順可擔當不起,作好作歹,求爺爺告奶奶的,那些人好歹才吐口要一百兩銀子。在這山溝溝裏,一百兩銀子足夠一家人過上一輩子的了。
對于張順來說,這無疑是獅子大開口了,他哪裏有這麽多的銀子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被除夕夜的那夥子人給拿走了,這會子,空空如也,只剩了一個空殼的草房。
張順剛一開口說自己沒有銀子,就被那女人的娘家兄弟一個大耳刮子甩過去,打得兩顆大門牙立時都掉了,含了一嘴的血沫子嗚嚕不清。
那人掄起拳頭還要打,卻被李氏給死死地抱住了,她滿眼是淚地苦苦哀求:“大爺,求你別打了,這銀子我有!”
筱蓉無比震驚地望着李氏,說不出話來。天,那張珍藏了多少天的銀票終于有了出頭之日了,而且,還是為了張順的風流債!
天知道李氏又多寶貝這張銀票,縱使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她也沒舍得把它拿出來。還以為她會留着給鐵牛兒上學堂用呢,誰知道她心裏還是放心不下張順啊。
張順也是吃驚地望着李氏,這婆娘,任憑他怎麽打罵,都沒能從她嘴裏套出一分銀子來,這回是怎麽了?莫非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幾個人都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李氏抖抖索索地解開衣鈕,從裏衣的內袋裏掏出那張有些泛黃的銀票。
看到銀子,那些人也不打張順了,只讓他好好地發喪就行了。一行人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張家卻陷入了萬劫不複之中。
給那女人辦完了喪事,出了殡下地埋了,張順已經從傷痛中清醒過來。又揪着李氏沒完沒了地折騰了:“你不是沒有銀子嗎?怎麽又拿出一百兩?”
李氏勉強歪在地上,頭皮被張順拉得生疼,卻強忍着沒有落淚,只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想讓鐵牛兒沒有爹。你可以不仁,我卻不能不義。‘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做不來那般心狠手辣!”
“是嗎?你不心狠手辣,為何看着翠香就這麽死了也不救她?”
李氏冷絕的臉上滿是譏諷:“她是我什麽人?為何要我救她?我都沒幾天活頭了,還能救得了別人嗎?”
張順不禁氣倒:這個惡婦,從來不知道她有這樣犀利的口齒啊。雖然她掏出一百兩銀票救了他一命,可這個情他不會領的。這是她欠他的,不是嗎?
他說不過李氏,不想和這麽一個死氣沉沉的女人待在一起。更不可能陪在她身邊伺候她了,索性扭頭就跨出了門檻,連看都不看李氏一眼。
李氏的眼睛裏已經流不出一滴淚,只覺得心口酸痛地要命,已經不知道是何滋味了。
張順一連幾天都沒回來。李氏已經沒了想頭,整日裏都倚着床頭閉目不語,臉色已經變得金紙一樣。
筱蓉哀痛欲絕,她空有滿身的醫術,卻救不了一個心裏不痛快的人。都說心病難醫,的确如此了。
除了每日給李氏做點兒可口的飯菜。她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來延續她的生命。李氏,就像是秋風中的黃葉,已經慢慢地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了……
在一個漆黑的夜晚。天空飄着零落的細雨,鐵牛兒和筱蓉在屋內生了一個火盆,把砍來的幹柴禾引燃了,一陣哔哔啵啵的響聲後,屋內頓時有了暖意。
李氏今晚的精神似乎好了些。只覺得身上冷。鐵牛兒就把火盆端到床前,李氏俯下身子來。伸出一雙枯瘦的手去烤火,還笑着說:“還不到冬日,我就冷成這個樣子了。今年的秋天,格外難熬啊。”
說完就招手對筱蓉笑道:“好孩子,你過來和娘一塊兒坐着吧。這麽小,也跟你哥哥一起幹活,娘真是心疼死了。”
筱蓉就聽話地脫了鞋上了床,依偎在李氏懷裏,鐵牛兒就坐在床頭上,一家三口靜靜地盯着這盆暖暖的火。
良久,空氣裏似乎有一絲幹燥,李氏略覺不安地咳嗽起來,鐵牛兒忙轉身倒了一杯水,誰知道李氏就伏在床沿上吐起來。筱蓉趴在她身後給她輕輕地拍着背,見她吐出來的痰裏帶着鮮血,吓得心口突突跳個不停。
鐵牛兒也吓愣了,怕李氏看見了胡思亂想,忙把火盆移開,勉強笑道:“娘,我再添些柴禾過來。”
李氏其實早就看見了,卻還是若無其事地點點頭,鐵牛兒就端到了一邊兒加了幾塊木柴。
一回頭,就見李氏微笑着望着他,那眼神裏滿是慈祥和愛撫,仿佛今後再也看不到他一樣,李氏的眼睛一直盯着鐵牛兒上上下下看個不停。
鐵牛兒就奔了過去,窩在李氏的懷裏,想哭又不敢哭,只好強忍着。
李氏就拉了兩個孩子的手,一臉鄭重地指着床沿,說道:“你們兩個都坐在這裏。”
筱蓉心裏有一絲不好的預感,看了鐵牛兒一眼,就乖乖地挨着李氏的身邊坐下了。李氏用那雙枯瘦的手摩挲着兩個人的頭,長嘆一聲,那淚珠兒似滾珠一樣落下來。
筱蓉越發覺得李氏有些怪異,她是醫者,自然明白這兆頭不好。雖然沒有見過将死之人,可人常說“回光返照”,莫非李氏今晚上就是?
她心頭嘣嘣亂撞起來,為自己的想法覺得恐懼。
李氏對着兩個孩子看了好久,終于擦幹了眼淚,抖索地從自己衣服內袋裏掏出一個布袋來,從裏頭拿出一塊晶瑩閃爍的玉佩。
鐵牛兒見了這稀罕物兒就要拿過來看看,卻被李氏一下子給躲了過去,只望着筱蓉道:“孩子,娘有話跟你說。”
筱蓉忙湊上前,勉強笑道:“娘,您要說什麽?”
李氏就把那塊玉佩放在筱蓉手心裏攥了,慈愛的目光一直盯着筱蓉的臉:“這是江府出事那晚上。我從夫人身邊撿的。”見筱蓉身子一顫,李氏又道:“這東西不是夫人的,夫人從來就沒戴過。”
筱蓉的眸子閃了閃,若有所思:難道這是仇人掉下來的?也許當時人多,那些人掉了東西都不知道!
低頭看了看那塊窩在手心裏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是一朵祥雲的樣子,圖案并不繁雜,勝在玲珑別致。這樣的玉,尋常人家定是不會有的。而江夫人——自己這身子的娘,也從來都沒戴過,更別說。那晚事起倉促,江夫人也不會忙亂中還戴上玉佩出來的。
顯然,這就是仇人遺落下來的,難在李氏從來都沒有露過!
李氏這時候拿出來算什麽?臨終遺言?
筱蓉仔細看了看李氏的臉色,白中泛紅。透着不尋常的顏色。她心裏暗道不好,李氏真的意識到自己不久就要遠離人世了,才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自己的。
想至此,她眼睛裏不由汪滿了淚水:和李氏在一起也有幾年的光景了,以前還不覺得,那時候有父母疼愛。乳娘雖然也好,到底好不過父母。
可這一年多,跟着李氏經歷了那麽多的風風雨雨。才體會到李氏對自己的拳拳之心,若是沒有李氏的庇護,縱然自己有通天的本領,也不見得能躲得過那一劫。
李氏,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後的親人了。從此後,自己就要孤單一個人面對這紛繁複雜的世界了。
李氏此時有很多話要說。也不管兩個孩子是否能理解,只自顧自說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一向伶俐,有時候真想問問你,你到底是不是五歲的孩子,可想想夫人那麽聰慧,你這樣也正常。如今娘快要不行了,有些話不得不交代給你,你是一定要為父母報仇的,這塊玉佩也許就是線索。只是記得娘一句話,不論發生了什麽,千萬要保重自己。啊?”
鐵牛兒在一邊也聽出了端倪來,拉着李氏的手就抽抽搭搭地哭起來,李氏卻無法停下來安慰他,只是一個勁兒地囑咐筱蓉:“以前娘以為長大好給你找個好人家也就罷了,誰知道娘不能護你一輩子了,不能眼看着你長大成人,成親生子了。将來有那麽一天,你一定要跟娘說一聲啊。”
又轉頭看向鐵牛兒:“你是男孩子,要照顧好你妹妹!”見鐵牛兒重重地點了頭,李氏臉上才溢出一絲笑意來。
李氏将走的殷殷之情,任是鐵石心腸的人都要動容。筱蓉已經淚眼迷離,只不停地點頭兒。
李氏說完了這些話,精神就不濟了,坐不住,只好躺着。筱蓉和鐵牛兒就這麽一邊一個拉着她的手,守了她一夜。
黎明時分,李氏嘴角含着安逸的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手卻牢牢地拉着兩個孩子的手,似是有無限的依戀!
李氏走了,筱蓉和鐵牛兒兩個孩子哀哀地哭着,仿佛天要塌下來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都哭累了,都依着李氏歪在那兒,似乎李氏仍然活着一樣。
張順醉醺醺地不知道從哪裏回來了,一進門就大喊:“臭婆娘,給我倒碗水來。”
半天,都沒有人應答。他乜斜着眼就來了裏屋,只見黑乎乎的屋子裏,兩個孩子如同木雕泥塑一樣坐在那兒,而李氏頭發蓬散着,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他不由來了氣,大罵着:“見我回來了,一個活人都沒有嗎?還這麽大模大樣地躺在那兒?”扒拉開筱蓉和鐵牛兒兩個,就去拽床上的李氏。
手剛碰上李氏的肩頭,就被一股徹骨的寒涼給驚呆了,李氏身子僵直着,好似一根凍僵了的棍子。
他猛地縮了手,望着李氏緊緊閉着雙目的臉,呆呆地念叨着:“我的娘,這是怎麽了?”
又看看筱蓉和鐵牛兒,沒有一個人理他……
張順自然不會厚待這個結發妻子的,在刁氏的唆使下,只用一領席裹了李氏,把她的屍身送上了山。還是鐵牛兒拿着鐵鍬、筱蓉扛着鋤頭,兩個人挖了一整天,給李氏挖了一個容身之地。
兩個人眼睛裏已經沒有了淚水,把李氏埋葬之後,鐵牛兒就牽着筱蓉的手下了山,娘交代過他,一定要照顧好妹妹。如今,就只有他們兄妹相依為命了,他已經懂事了,自然不能丢下筱蓉不管。
家裏已經一團糟,沒有了李氏的家,空蕩蕩的,寂靜地像是一口空空的棺材。兄妹兩個就坐在門檻上,不知道該怎麽辦。
過了晌午,張順和刁氏一前一後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五大三粗的虬髯大漢,進了籬笆院。
見了兩個孩子,張順少有地露出了笑臉,對着筱蓉招手:“丫頭,來。”見筱蓉遲疑不肯上前,就上前一把攥了她的手,拉她到那大漢面前,笑得露出一口大板牙:“六爺,您看,這丫頭小模樣還行吧?”
“倒是水靈,就是嫩了些。”那大漢似乎非常滿意,撮着腮幫子笑道:“這要是再大些可就值不少銀子呢。”
“哎呀,好六爺,你也是知道我的,婆娘死了,哪來的糧食養這丫頭啊。您還是帶走吧,多少給我些,賞我口飯吃就得了。”張順擠眉弄眼地賠着笑,身子在那人面前矮了好些。
這是要賣了她嗎?筱蓉無所畏懼地瞅了瞅刁氏,只見她有光水嫩的臉上有一絲的尴尬,別過臉去不看筱蓉,嘴下卻不饒人:“小狐媚子,瞧我做什麽?你又不是我們家親生的,沒把你趕出去就算是好的了,還給你找了處落腳的地兒,你該感謝我們才是!”
鐵牛兒至此也聽出眉目來了,忽地一下子就直起身子,指着張順就喊:“你別賣我妹妹,我娘才死,你們就這樣嗎?”
張順壓根兒就沒把他放在眼裏,只一揮胳膊,就把他給推到了一邊兒。那大漢就從袖子裏掏出一塊銀錠子,扔給了張順,上前就拉着筱蓉的手要走。
筱蓉自始至終嘴角始終含着冷笑,呵,自己就值這麽點兒銀子啊!
鐵牛兒紅了眼睛沖了上來,卻被張順給死死地抱住了。
鐵牛兒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筱蓉被那大漢給領走了,無奈的他又跳又叫,喊得嘶啞了嗓子……
筱蓉走後,張順和刁氏就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場怪病,沒幾天,兩個人都不能站着了,只能躺在床上,渾身的骨頭就像是散了架一樣,體內猶如萬只螞蟻在爬,痛癢難耐,看了好多的大夫都診斷不出來是什麽怪病。
村裏漸漸地傳出謠言來:說是李氏的鬼魂回來了,怕是報複張順和刁氏的。刁氏和張順為此又找來和尚道士替李氏做道場,可怪病依然纏身,讓他們生不如死!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一章 秦樓楚館
自從那日筱蓉被張順五兩銀子賣給了那個大漢之後,從此就不知所向。鐵牛兒雖然哭啞了嗓子,也只能任憑那人帶走了筱蓉。
娘臨死前交代給他的話,沒想到這麽快就落空了。想起筱蓉日日跟在自己身後哥哥長哥哥短地叫着,那明媚的笑臉每每想起來就讓他的心揪緊了。他發誓,這輩子,只要他活着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找到筱蓉!
張順和刁氏都躺倒了,家裏沒人伺候,就開始使喚起鐵牛兒來。鐵牛兒不過一個孩子,還不知道該怎麽辦,也只好任由他們支使,端茶送水,端屎端尿。閑了還得上山砍柴換來一些零用錢。
每次上山路過李氏的墳堆,鐵牛兒都要趴在那裏哭上一場,似乎倒倒心中的苦楚就能好過一些。
寒來暑往,連着過了兩個年頭,張順和刁氏被疾病折磨得瘦成了皮包骨頭,長年不見日頭,頭發蓬亂着像鬼魅一樣,鄰居們一開始還過來看看他們娘倆,可日子長了,他們那樣子又吓人,壓根兒就沒人過來了。
到了這一年春上,京裏紛紛傳言,說是攝政王反水,公然舉旗造反了。連他們這個小山村裏也紛紛騷動起來,聽說要打仗了,有門路的人都紛紛遷走了。
像是張順這樣的,除了鐵牛兒還能一日給他弄兩頓飯吃,誰還管他?刁氏的日子更不好過,小兒媳婦錢氏帶着兩個兒子,那一個還是個癡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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