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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不像個好地方。
“王爺,那是京裏最有名的妓院啊。”李公公湊近一些,一張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發黃的大板牙,嘴裏那股臭味讓攝政王幾不可聞地搖了搖頭,他還一臉的得意,什麽都沒察覺到。
“怎麽去了那裏?在那兒過夜了嗎?”攝政王弄不清皇帝怎麽忽然到了那個地方,不由相詢。
“王爺,您想啊,皇上都十六歲了,該大婚了,定是對那個有了興趣了。”他似乎對這個十分感興趣,笑得陰恻恻的。
“是嗎?皇上想女人了?哈哈……宮裏那些宮女們不夠他消受的?”攝政王也似乎發現了一件好玩的事兒一樣,笑得開心不可抑制。
“王爺高見,皇上在宮裏受皇太後管教,自然不敢亂來的,一旦到了外頭,那就肆無忌憚了。俗話說‘家花不如野花香’啊,那些青樓女子手段多的是,哄哄他一個雛兒還是可以的。”
攝政王也覺得有理,點點頭似乎是信實了,半天又問:“皇上一個人出去的嗎?”
李公公忙又往前湊了湊,讨好地一笑。“是和慶王世子一起去的。”
攝政王不着痕跡地偏過身子裝作喝茶,躲過了他嘴裏那種怪味兒,卻不陰不陽地笑道:“那小子,淨出些不學無術的點子。”
李公公忙接道:“皇上看來胸無大志,這天下,很快就要是我們的了。”
他兀自得意着,卻沒發現攝政王已經微微地變了臉色:這天下是我的,你這個閹人還妄想什麽!
也就是一剎那的功夫,他已經恢複如常,轉臉吩咐貼身小厮:“封上等的紅包兒賞李公公!”
李公公忙起身道謝出去了。
夜色已經越來越濃了。風刮過樹梢一陣嘩啦啦的響,天,似乎要變了!
宮裏。禦書房裏尚且燈火通明,雲書岳坐在一張檀木太師椅裏,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擊着紫檀色的茶幾面兒,眼角只偷偷地溜着雲浩天。
那個坐在搭着明黃色椅袱的寬大禦座上的年輕人,此刻眉頭緊蹙。仿佛有無盡的憂愁。他只呆呆地盯着面前書案上的一份奏折,看了半天,其實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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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周邊的軍隊幾乎都被攝政王給籠絡了,這諾大的京中,除了他的衛戍部隊,幾乎就無兵可用。而這支隊伍裏。還不知道有幾個人對他忠心耿耿。
雲書岳偏着臉看了半天,忽然站起身來,徑自走到雲浩天的書案面前。趴在那裏托着腮笑道:“皇上,再大的事兒也得有人扛,你成天板着一張臉就能有法子了?笑一笑十年少,皇上還該常笑笑才是!”
雲浩天白他一眼,又低下了頭。只喃喃說道:“你以為我是你啊。要是能再重來一次,我寧願像你一樣。做個王爺的世子,也不想做這勞什子的皇帝!這樣的皇帝,做着又有什麽意味?”
說完,拳頭狠狠地砸向書案,震得上面的茶杯、硯臺都跳起老高。
雲書岳卻依然嬉皮笑臉,手指輕輕地蘸着那灑出來的茶水畫着圈兒,笑問:“皇上,你不覺得今兒海棠苑裏的那個小丫頭有些眼熟嗎?”
雲浩天仿佛充耳不聞,只淡淡地說了句,“你怎麽越大越不像個樣子了?若非迫不得已,我怎肯到那個下流地方去?你說到了那個地方,我身邊的耳目就能給揪出來了,怎的到現在還不見動靜?”
“別急嘛,我的皇上哥哥。”雲書岳一點兒正形都沒有,也許是站得累了,他竟然身子一偏,就勢坐在了書案上,氣得雲浩天伸手掐了他一把,卻引來他一陣哈哈大笑。
半天,他才停下來,依然滿臉的笑容。雲浩天也被這個活寶弄得沒有法子,別看他小,可他渾身的靈氣卻是不容小瞧的。這個家夥,鬼點子一大堆,不然,他也不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事事都聽他的。慶王,也不會讓他出面。
遲疑了半天,雲浩天又問:“叔父,可有什麽成算?”
叔父就是慶王了,也就是雲書岳的父親,如今他疾病纏身,自然不會出頭。
雲書岳聽了,半天才道:“父王其實沒有什麽好法子。一頭是他的嫡親哥哥,一頭是同母兄弟。你還能讓他怎樣?真的讓他和攝政王針尖對麥芒地幹嗎?如今他能讓他手底下的兵權歸你指揮,這已經是他最大的極限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雲浩天自來在雲書岳面前都是自稱“我”的,“你說的是,他這麽做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就算是他親自領兵作戰,這些兵力,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又能怎樣?哎。”少年的嘴裏長長地嘆息一聲,似乎有無限的惆悵。
雲書岳不經心間,一低頭的時候,忽然就看到他一頭墨發裏竟然夾雜了幾根白頭發,不由驚叫一聲:“呀,你,你都有白頭發了?你才多大啊?”
“呵呵,白頭發什麽要緊?拔去就是了。”雲浩天不當一回事兒地一擺手,雲浩天卻顫抖了半天,方才替他拔掉了。
翌日,他們兄弟兩個又來到海棠苑裏,出手就是一錠粉皮兒泛着銀霜的銀子,足足五十兩重。芳姐喜得滿面堆笑,扭動着肥碩的身子就要上樓親自喊來綠如姑娘,卻被雲書岳給攔下了。“我們還去昨兒那個小院兒裏。”
“公子還要到春意屋裏?那丫頭,人老珠黃的有什麽看頭?”芳姐百般不解,明明綠如才是這裏的頭牌姑娘,為何他們偏要找春意那個快要老掉牙的老姑娘?
雲浩天默不作聲只板着臉,雲書岳卻擺了一副架子出來:“我說你這媽媽,管這麽多做什麽?我哥哥就是看上了春意姑娘,就是喜歡聽她唱得小曲兒怎麽了?莫不成來這裏消遣還要受你轄制?”
話既出口,差點兒吓傻了芳姐,這麽尊貴的人兒她哪裏敢得罪呢。忙陪着笑臉又是行禮又是彎腰:“哎喲,兩位公子。都是奴家的不是,奴家哪有這個膽子轄制你們呢?只是,只是綠如姑娘背地裏嘀咕了幾句。想着兩位公子怎麽能看得上春意?”
“看上誰是我們的事兒,和你有什麽瓜葛?”雲書岳擺出一副山大王的樣子,頓時吓得芳姐就矮了半截,忙讓人把他們兩個送到了春意的小院兒。
春意也是摸不着頭腦,明明這兩個人來了又不喝花酒、又不聽小曲兒。就把她給攆到門外守着,連門兒都進不去。還不如妞妞那個丫頭呢,至少能在裏頭伺候茶水。哪怕是讓她在裏頭端茶送水的,多看一眼這兩位俊美的公子,她也心滿意足了。
誰知道這兩人還是昨日裏那副做派,依然攆了她出去。兩個人獨留了筱蓉,坐在屋裏悄悄地說着話兒。
筱蓉站在角落裏,支着耳朵聽了半天。好像是關于調兵遣将的事兒,也許,真的要打仗了。顯然,皇帝現在的實力比不上攝政王,像是在那兒發愁呢。
兩個人密議了一陣子。依然沒有結果。兵力還是那些,從哪兒能湊出這麽多人來對付攝政王的大軍呢?
半天。雲浩天又是長嘆一聲:“要是江世昌還在就好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筱蓉就不可抑制地渾身顫抖了一下子,她的爹爹——江世昌遭了毒手,至今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做,這個仇,她遲早要報的!
見兩個人眉間緊蹙,知道他們犯了難,心裏也不由一動:這個皇帝怎麽說都不像是殺害江世昌的兇手,不然他也不會坐在這兒感慨了。那麽能夠殺害江世昌的人,一定是位高權重的了。除了皇帝,也就幾位王爺能高江世昌一頭了。
會是誰呢?
正在沉思的當兒,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靴履雜沓的聲響,就見春意慌慌張張地一頭闖了進來,臉色泛白:“不好了,有好多人來了。”
雲浩天和雲書岳神色大變,俱都站了起來,朝外望去。聽聲音确實有不少人,好似還夾雜着芳姐的喋喋不休。
雲浩天額頭上一下子就冒出了汗珠來,雲書岳也是撮着兩只手,不知該如何才好。兩個人,雖然足智多謀,可在這個地方,潛意識裏還是不知道怎麽應對的。
筱蓉察言觀色,早就覺出了三分,他們分明是躲着什麽人的,如今人家堵到了門上,就是一探虛實的。既然他們來到這青樓,何不以假亂真?
她當即就沖口而出,“兩位公子快坐下。春意姐姐趕緊取琵琶來。”
雲浩天兩個驚疑不定中聽到這聲清脆的話,頓覺精神一下子聚攏了許多,不再似剛才的慌張了。
雲書岳似乎也意識到什麽,忙拉了雲浩天坐了。春意也匆忙取下牆上的琵琶,叮叮咚咚地撥起了琴弦來。
筱蓉不慌不忙地給他們兩個斟滿了茶杯,才神态自若地退在一邊兒。相比起來,春意更慌亂,連手都是抖動的。
此時腳步聲已經闖進了大門,好在堂屋裏湘簾遮擋,看不清裏面什麽情形。只聽得一陣琵琶響起,春意那聲清亮的歌聲穿雲裂帛般響起。
雲書岳溜了一眼牆角的筱蓉,眼珠子一轉,忽然計上心來:這個小姑娘看樣子不簡單,何不試她一試?
于是乍着膽子上前一把攥住了筱蓉的手,就扯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攝政王已經鐵青着臉來到了門口,還不待芳姐動手,他手底下的人已經卷起了湘簾,幾十雙眼睛就這麽直直地都望向裏面。
雲浩天半擁着春意,雲書岳懷裏攬着一個無比清秀的小姑娘,兩個人正半閉着眼睛,聽着春意唱曲兒呢。
攝政王就那麽靜靜地站在門外,屋裏的這場景讓他相當滿意,沒想到這皇帝真的愛上了這一口,連慶王家的那個小子也愛上了雛兒了。看來,李公公猜測得沒錯,皇上确實到了婚配的年紀了。
他臉上似笑不笑地看着這一切,久久都沒有移開腳步。而雲浩天和雲書岳,仿佛是被那曲兒吸引住了,什麽都不知道一樣,聽了一會兒,才覺察出有人,一回頭看見攝政王站在那裏,兩個人都誠惶誠恐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PS:
感謝取單的打賞。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五章 百般試探
攝政王見到雲浩天和雲書岳兩個懷擁美人,聽着琵琶小曲兒,心裏十分地滿意。雖然雲書岳懷裏的那個美人兒還太小,不過雲書岳年紀也不大,自然看不上大的了。
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來,右手撚着颏下的三縷短髭,不停地點頭:“天兒和岳兒兩個真是大了,竟找到這個地方來了。”
雲浩天就局促地站起身來,吶吶而言:“伯父,您怎麽也來了?”
雲書岳則笑嘻嘻地站起來,卻依然緊緊地攥着筱蓉的手,笑問攝政王:“伯父,這個地方是我帶着皇兄來的,您要怪就怪我吧。”雖然說着責怪的話,臉上卻是滿不在乎的神色。
攝政王巴不得他們天天逛這些秦樓楚館,最好雲浩天就此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才好,哪裏會怪罪雲書岳?
若是雲書岳有本事就這麽毀了雲浩天,那他就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奪得皇位了,對于他來說,此事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當即就笑道:“呵呵,你們兩個找的好地方,伯父為何不能來呢?沒事兒,年輕的時候,誰沒個毛病兒,何況這也算不上什麽,男人嘛,既要頂天立地,也要沉醉在溫柔鄉裏。你們繼續吧,伯父還有事兒,這就走了。”
說完,轉身就要離開這個地方。雲浩天一張俊臉憋得通紅,剛要張嘴說什麽,卻被雲書岳使了個眼色給忍住了。
攝政王走了幾步,忽然又定住,轉身看着雲書岳道:“岳兒,你這眼光越發好了,那個小美人兒雖然小,不過長大了定是個絕色呢。呵呵……”一行人就這麽浩浩蕩蕩地離去了。
等人都散了,雲書岳忙笑道:“如何?我說你身邊有耳目。這兩天總算是露頭了。”他說着這些話,手裏卻還握着筱蓉的手不松,急得筱蓉一張臉幾乎漲出血來。
方才攝政王突然來襲,情況緊急,雲書岳那個樣子,她也就當是配合他演一出戲罷了。誰承想,人家都走了那麽久了,這家夥還霸占着自己的小手不放,當她的手是點心啊?
索性拼了命咬牙往外抽手,可是雲書岳雲淡風輕地和雲浩天說着話。腕子上卻加了幾分力氣。別看他年紀不大,這些年一直跟着高人習武,手上的力氣大得很。幾乎捏得筱蓉疼得叫出聲來。
見這個人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當然她目前還真算不上什麽香玉,筱蓉也就急了。眼珠子轉了轉,就想出一個法子來。不是不松嗎?我就讓你嘗嘗為此需要付出的代價。
不動聲色地從袖中捏出一根繡花針來,這可是她随身常帶之物。自從被賣到了青樓,她随時都要帶着防身的家夥。
另一只隐在袖子裏的手,不動聲色地就對着雲書岳的虎口紮去,力道只用了三分,就聽“嗷”地一聲叫喚,雲書岳就像是被蠍子蟄了一樣。松了手跳着腳一蹦三尺高。
雲浩天聽他剛才還嘻嘻哈哈地和他說笑,只一忽兒的功夫,這家夥就怪叫着跳起來。就不解地問他:“你這是怎麽了?”
雲書岳捏着自己的右手,不停地噓氣,虎口剛才又麻又疼,明明好像被什麽利物給紮了一下,可此時看去。卻一點兒痕跡全無,再看向筱蓉時。只見她滿臉的驚訝,好像被自己剛才的舉動給驚着了一樣。
他實在是弄不懂剛才到底是怎麽了,這個小女孩怕是沒有這個膽子敢紮他吧?既然沒有人紮他,那他剛才虎口的痛感到底是什麽造成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聽見雲浩天關切地問他,只好尴尬地笑笑:“沒什麽,可能是被什麽蟲子給咬了一口。”
“我還以為你被蠍子蟄了呢?”雲浩天笑着打趣他,旋即面色一沉,臉上的笑容倏忽不見:“你說得對,我身邊的耳目傳得還挺快的,不過是昨兒來了一會兒,今兒就知道了。也幸虧咱們兩個反應得快,不然,定要讓他疑心了。”
說完,就眼含微笑地看了看春意和筱蓉兩個:“你們兩個都是好姑娘,這種情勢下沒有大喊大叫,日後,我定要厚報!”
雲書岳則盯着筱蓉猛瞧,瞧得筱蓉只好低下頭,心裏卻罵:“你這個缺德鬼,盯着我瞧做什麽?打量我不知道你是誰啊?要不是你剛才抓着我的手不放,我怎麽會紮你一下子,那可是我的獨門秘方,紮人不出血的。”
她眼角閃過一絲得意,可臉上依然惶惶不安的樣子,讓雲書岳猜不透眼前這女孩子到底什麽心思。
腦海裏響起攝政王剛才的話來,“這女孩子長大了定是個絕色”,眼睛就上下打量起筱蓉來:別看這女孩子年紀不大,可眉眼清秀如畫,小巧的鼻子直如蔥管,不大的嘴豐潤飽滿。這麽小已經非常耐看,長大了真的會是個傾國佳人。
只是這麽小就被賣入青樓,這命運也太多舛了些。想着,雲書岳的一顆心不由變得柔軟起來,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筱蓉如何擺脫眼前的命運!
春意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十分不解為何剛才雲浩天擁她入懷那麽急迫,可一會兒的功夫,等人都走了,他卻又這麽冷淡:莫非他是嫌自己太醜太老?連身邊的小丫頭都被人盯着看,自己這個正主兒卻杵在那兒,仿佛她才是個丫頭一般。
這種感覺好不尴尬,讓她莫名地心生妒意,瞅着筱蓉的眼神裏也是酸酸的,汪滿了一泓水。
雲浩天自然不曉得眼下幾個人的心思,他關心的只是如何應對攝政王。如今攝政王對他暫時放了心,可誰能保證他回去之後不會對付他?
他已經反水了,也就欺負他年紀小,當他什麽都不知道。
雖然自己在他心目中已經變成了一個纨绔少年,不過這也正是他想迷惑他的地方,只要他能相信,他就能拖得一些時日,那時,才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應付了眼前這一關,雲浩天渾身都松懈下來,頹喪地坐在屋裏那張雕花藤椅上,雙手不停地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
雲書岳知道他的心思沉重,也就收回自己看向筱蓉的目光,坐在他身邊,兩個人如同入定的老僧一般,誰都不開口。
半天,春意才看向筱蓉,眼睛裏滿是焦急:這兩個人也不吃酒也不喝茶的,更不聽曲兒,到底要幹什麽?
筱蓉也想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怎麽想,接收到春意的眼神,就裝作上前給他們換茶,想引起他們的注意。
雲浩天壓根兒沒有把她放在眼裏,見她換好了熱茶,也就順手端着呷了一小口,放下依然長嘆不已。
不過氣氛顯然不同于剛才的了,雲書岳兩手支着下巴,沉吟道:“大哥,我總覺得我們現在獨木不成林,該想個什麽法子才是!”
“能有什麽法子?”雲浩天一臉的沮喪,“他們都是見風使舵的人,見我們孤兒寡母的,都跟着他走了。”
雲書岳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誰,只是他也沒有好法子,也就住了口,不再言語。
兩個人重新恢複了寂寞,都陷入一種淡淡的惆悵之中。
筱蓉心裏慢慢地明白過來,皇帝定是想找個對付攝政王的法子,只是目前條件有限,讓他确實非常為難。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過的康熙大帝的故事,也是年幼被權臣欺淩,後來他裝着鬥雞走狗,和一群少年天天練“布庫”,瞞過了鳌拜,最後取得了勝利。
眼前的這皇帝,和康熙帝何等的相似。只要他能沉得住氣,迷惑住攝政王,将來才有反擊的機會。不然,就像是東漢時期的一個小皇帝,鋒芒畢露,反而遭了權臣的毒手!
聽他不斷地提起江世昌,筱蓉就心生好感,至少這個人是念着自己的父親的,這時候,她還該幫幫他才是,說不定,還能為她報仇雪恨提供點兒什麽線索的。
想畢,她就笑笑,放下手中的茶壺,一本正經地望着那兩個人,說道:“兩位公子想不想聽故事?奴家見兩位公子好像有什麽心事,說不定聽聽故事就能放開了。”
這個關頭,誰也沒注意到這個小丫頭說起話來竟然會文绉绉的,不像是個孩子,而是像個——大家閨秀!
雲浩天有絲不耐煩:“這個時候我哪有什麽心思聽故事?”在他眼裏,青樓女子能講出什麽好故事來?無非是那些不堪入耳的段子罷了。
雲書岳卻若有所思地盯了筱蓉一眼,笑道:“大哥,我們既然也沒有什麽好法子,索性就聽聽吧,總強過這麽枯坐着。”
雲浩天這才勉強答應,正襟危坐,端着茶杯有一口沒一口地聽起來。
筱蓉講的就是康熙帝年幼為政艱辛的故事,她講得很慢,也很用心。看得出來,他們兩個都聽進去了,至于會不會照着她說的做,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點子她給他們出了,就看他們怎麽用了。
簡單的小故事講完了,筱蓉有點兒唇幹舌燥,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她下意識地向茶幾上的茶杯看去。這兩個瘟神在這裏,她想喝點兒水都不方便!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六章 妒意翻騰
雲書岳順着筱蓉的眼光看了看茶幾,就已經心思清明了,他故意站起身來,拉着雲浩天笑道:“大哥,咱麽到院子裏透透氣吧,這個故事真是太好聽了。”
雲浩天也因為有了這個典故,忽然覺得一天的愁霧都煙消雲散了,身上早就輕松下來,雲書岳過來拉他,他就順勢站了起來,跟着他出去了。
筱蓉也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反正她站了半天,腿早就酸了,嗓子也幹得像要冒火。趁着這兩個人都出去了,她正好可以喝點兒水,歇歇腳了。
她快步走到茶幾邊,也不管幾上的茶是不是殘茶,端起來就是一頓牛飲,把兩杯溫茶都喝了,又從壺裏傾滿了,這才心滿意足地抹了一把嘴,坐到了一邊的雕花藤椅上。
平日裏,她和春意之間并沒有什麽規矩,春意在海棠苑裏是最沒有地位的姑娘,待她們這些小丫頭反倒要好,壓根兒就不讓她們立規矩,吃飯的時候都是筱蓉陪着的。
筱蓉也就沒當回事兒,想着先喝足了水歇息夠了再說,哪裏想得到春意到現在還規規矩矩地站在門外?她以為春意早就溜到哪兒去了,哪還會傻傻地站在外頭?
雲浩天和雲浩天兩個出去之後,看到的就是一臉恭敬的春意。春意見了他們兩個,忙上前問道:“兩位公子這就要走嗎?”
雲浩天就搖搖手:“不是,我們想在這裏走走。”春意方才松了一口氣,低眉順眼地進了屋。
既然他們出來了,那她就不能在跟前礙事了,也只好到屋子裏來了。一進屋,就看到筱蓉正端了兩個茶杯往嘴裏倒茶,喝完之後就大搖大擺地半躺在藤椅上了。那姿勢活像是一個老封君。
春意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己是這裏的姑娘,不管現在如何,好歹也是個主子,都站在外頭湯水沒有喝着一點兒半天了。她一個小丫頭卻能在屋裏頭伺候人家兩個年輕的公子,這會子還躺在這裏呢。
她快步上前,抄起幾上的茶杯猛地墩了一下子,尖着嗓子叫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配喝這茶不配?客人還沒走呢,你這小蹄子就這麽大模大樣地坐在這裏了?這院裏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啊?我倒要問問這海棠苑裏還有沒有規矩了?”
妒意讓她怒火中燒。說出來的話就像是刀子一樣尖利,完全沒有往日的良善。
筱蓉不由愣怔了,本來半躺着的身子也迅速地坐直了。卻還是不停地眨巴着眼睛望着眼前這個眼睛血紅,滿臉都是怒容的春意。往日裏,她見過的春意都是一臉溫順,說話都是細聲細氣,從來都沒有對她疾言厲色過。今兒竟然憋着這麽一肚子的怒火,筱蓉實在是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由就慢慢地站起身子來,驚訝地看着春意,語氣裏是遮掩不住的傷心:“春意姐姐,你,你這是怎麽了?”
春意被她氣得滿肚子都鼓脹着。聽她問得愣頭愣腦的,不由更來氣了:“你說怎麽了?我們這屋裏主子奴才倒過來了,沒大沒小了。主子站在外頭經風受雨。你這個下賤的奴才卻在這裏享清福。哼!”
筱蓉這才聽出來她話裏都是酸意,原來為的就是這個!只是這些事兒也不是她能說了算的,都是人家安排的,她能有什麽法子!
天地良心,她可是一點兒那樣的心思都沒有的。別看剛才那個天殺的人把她給攬在懷裏,要不是情況緊急。她絕對不會輕饒他。就是那樣,她不也拿了針紮他手了嗎?
莫非春意認為她有了僭越之心?這也太可笑了吧?她才多大的孩子啊。
不管筱蓉心裏怎麽想,反正春意就認定了她是這樣的人,看向她的眼神裏滿是敵意。女人心真是可怕,一旦泛起酸水來,擋都擋不住啊。
筱蓉唇角撇了撇,一絲苦笑湧上來,語氣也變得更加誠懇:“春意姐,我絕對沒有那個心思,這都是兩位公子這樣要求的。若是春意姐覺着這樣不好,我這就出去躲了,留春意姐在這兒伺候可好?”她在這裏也就春意對她還算真心些,不願意在她心裏留下什麽污點子。
這是她的真心話,以為春意也是個實誠人,事情說開了也就沒有什麽了,春意無非也就是嫉妒她能夠在兩位年輕公子身邊伺候,如今把這個活兒給她,是不是就不在這麽針對她了?
誰料到春意一聽了這話,就像是蠍子被踩了尾巴一樣,立馬跳了起來:“哼哼,我一個姑娘,還用不着你這個奴才來相讓吧?人家公子留你下來伺候,說不定看上你這副小模樣了,我可算個什麽呢?你呀,就老老實實待在這兒吧,說不定兩位公子一高興了,給你破瓜了也說不定呢。我都人老珠黃的了,誰還看在眼裏呢?”
她一邊說一邊譏笑,可眼睛裏卻慢慢地汪滿了淚水。筱蓉實在是想不通,一個青樓女子,為何還要争風吃醋?何況本來就沒有醋可吃?
她這麽點兒孩子,春意怎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青樓女子離開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嗎?
她不動聲色地直了直身子,眼睛裏閃着一股寒芒,聲音異常地清晰:“姐姐說的什麽話?我不懂什麽‘破瓜不破瓜’的,姐姐可否給我說道說道?也讓我開開眼?”
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我好心好意相幫,反倒落得這個結果。筱蓉心裏有無限的悲哀,更為這人心不可測感到深深的寒心!
春意終于不言聲了,只是用牙齒咬着下唇,眼睛裏的寒涼一閃而過,冷笑兩聲,臨走時,寬大的袖口不經意間一揮,幾上的茶壺茶杯都随着應聲落地。茶壺裏滾燙的茶水濺了筱蓉一裙子,小腿那兒被燙得火燒火燎的。
可她倔強地站在那兒,始終都沒有看向春意的後背,更沒有低下身子來收拾地上的狼藉。
雲浩天和雲書岳兩個在外頭按照筱蓉說的那個故事,慢慢理了一條路,此時已經計議妥當,兩個人有說有笑地就要回屋。
忽然就聽到屋裏一陣叮當的脆響,春意滿臉的怒意從屋子裏沖了出來。兩個人面色都是一變:屋裏這麽一會兒難道出了什麽事兒了?
可春意見到她們兩個之後卻立即換上一副笑臉,忙蹲身行禮:“兩位公子可要進屋去?”
雲書岳就點點頭,不覺地就朝屋裏看去:“怎麽那麽大的動靜?”他以為屋裏發生了什麽事兒了呢。
“哦,無非是小丫頭摔碎了茶杯了。公子先別忙着進去,等會兒收拾好了再進,省得弄髒了衣裳。”說着,春意就從袖中掏出帕子來,在雲浩天肩頭輕輕地拂着:“瞧瞧公子才在外頭站了這麽一會兒,身上就沾上灰了。”
那只如玉般溫潤的手有意無意地輕輕地捏着雲浩天的肩頭,臉上的笑意都快要流出蜜來。
雲浩天十分不習慣被人這麽伺候着,貴為天子,身邊有無數的美貌宮女,可他從來沒對她們怎麽樣,更別提這青樓女子了。
雖說他每日裏都到海棠苑裏來,可那也是被逼急了。身邊的人不少都是攝政王的耳目,若是不躲開這些人,他還真的不知道哪一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個時候,他哪有心情拈花惹草?要不是雲書岳這活寶出了這麽個主意,他這輩子都不會踏進這樣的地方。
如今春意是何心思,其實他一目了然。見春意的手柔若無骨地攀上肩頭,豐碩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他的後背上,胸前的那股綿軟柔柔地靠了上來,他只覺得渾身一緊,不可抑制地就不着痕跡地躲過去了。
果然,青樓的女子就沒有一個好的!他眉頭不由皺了皺,不耐煩地退後一步。
而雲書岳此時關心的是屋裏的小丫頭有沒有讓地上的碎瓷片給紮着了。這個主子不打也不罵,只輕描淡寫地說是小丫頭砸碎了茶杯子,輕易地就放過她了,看來她還是個比較溫和的主子啊。
那個丫頭,是不是比較幸運些,能跟着這樣的主子?
見春意慢慢地靠攏雲浩天,雲書岳滿心裏都是好奇,不怕死地就往門口走去,嘴裏還說道:“大哥,我進去看看那小丫頭收拾得怎麽樣了?”
人家有軟玉溫香主動貼上來,他還呆在這裏做什麽?索性回屋裏坐着喝茶,把空間留給他們得了。
雲浩天被他氣得幾乎要七竅流血,這個家夥,這會子跑這麽快做什麽?見他有難不來護着嗎?莫非他真的對那個小丫頭感興趣了?
雲浩天輕而易舉地就擺脫開了春意的糾纏,反倒抱起胳膊好笑地看着急匆匆離去的雲書岳,不知道他進去要幹些什麽?難道還要替那小丫頭收拾嗎?
春意則臉色青紅不定地站在一邊,兩手裏絞着那方雪白的帕子,幾乎要把那帕子絞成了麻花。剛才她已經察覺到雲浩天不喜歡她了,這會子她只能勉強站着,其實內心裏早就翻騰成一片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七章 由妒生恨
雲書岳一進屋,就看到那個小丫頭貼門邊兒靜靜地站着,地上的碎瓷片壓根兒都沒動,并不像是春意說的小丫頭砸碎了茶杯正忙亂着收拾呢。
他有點兒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這樣的場景他還從來都沒見過呢。按說一個小丫頭砸碎了東西,理應誠惶誠恐的,此刻就像是春意所說的正趴在地上扒拉着滿地的碎瓷片呢。
他擔心得也就是這個,不知道為什麽,見了她,心就止不住為她憂慮起來,生怕她受到什麽委屈。
之所以急匆匆地跑進來,就是怕她不知道輕重,用手去抓那些碎瓷片,萬一把手劃着了怎麽辦?
滿心裏滿腦子裏都是她雙手鮮血淋淋的場面,誰知道一腳跨進屋,看到的卻是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眼睛看都不看地上的碎瓷片,安靜地就像是一朵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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