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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了瞧雲書岳,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卻就起身來到門口,回頭笑着望向春意:“姑娘彈得好琵琶,唱得好曲兒,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姑娘裙子濕了也該換換了,我們這就走了。”
春意滿心的話卻說不出來,有心要留下雲浩天繼續聽曲兒。可裙子濕了着實不雅,只好陪了笑臉送他們出去。
望着雲書岳的背影,春意的眼睛不由狠狠地剜了一下。扭頭看了看耳房,心裏已經有了成算。
送走了他們,春意也沒回自己的屋裏,快步走向筱蓉的房間,一推門。就見筱蓉正躺在那張小床上,惬意地吃着芳姐讓人送來的蜜餞櫻桃。
春意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櫻桃,滿臉譏笑道:“你過得倒是自在啊,你瞧瞧,是不是給你出氣了?你個小狐媚子,才這麽小一點點,就會勾引人了?”
筱蓉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不緊不慢地吩咐那個才來的小丫頭:“雲兒,把桌上的點心收好了。”雲兒就答應着上前收拾了。
春意氣得嘴唇哆嗦,筱蓉擺明了一副不不理不睬的樣子,一點兒都沒把她放在眼裏。
按說她是姑娘,她才是主子,她見了她不該卑躬屈膝,一副奴才相嗎?怎麽就大模大樣的比她這個正經主子還拿大?
見她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春意也不好硬來,畢竟人家可是雲書岳保下的人,人家大錠的銀子已經送給芳姐了,她要是橫來的話,說不定第二天雲書岳又得找她的麻煩。
有了主意,春意就不那麽毛躁了,在這海棠苑裏,春意也算是個足智多謀的了。剛才也是急壞了,才說了那一番不知輕重的話。
她上前拉了筱蓉的手晃着,臉上依然是從前那副溫淡的笑:“妞妞,還生姐姐的氣嗎?都怪我不好,不該失手燙了你。”見筱蓉翻了翻眼皮看她,忙道:“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那樣你也看見了,你說,你不倒茶我還能親自倒去不成?咱們兩個私底下就是姐妹,可大面兒上還得有個主仆的樣子不是?不然,人家瞧見了也不好。”
她娓娓道來,像是一個循循善誘的良師,不明就裏的人,幾乎被她這副誠懇的态度給唬住了。可筱蓉是個什麽人!這幾天的所見所聞,都讓她一顆滾熱的心掉進了冰窟窿裏了,哪裏還會再相信她的話?
但現在也不是撕破臉的時候,索性就陪她玩一玩吧,看她還有什麽花招?要是她從此後改了也就罷了,若是她賊心不死,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想着,筱蓉臉上就變了變,那張冷冰冰的小臉,像是被陽光曬融了一樣,瞬間就劃開了,帶着一絲期待,還有一絲委屈,筱蓉淚盈于睫,拉着春意的手顫聲說道:“姐姐,妹妹年紀小,不懂什麽,還需姐姐教導。姐姐不疼我,誰還在乎我呢?妹妹多想和姐姐還像以前那樣啊,嗚嗚……”
春意也抽出帕子,假意哭道:“妹妹說的什麽話?姐姐不是那樣的人,從今後咱們還像以前那樣,沒人的時候,同吃同喝可好?”
筱蓉裝作迫不及待地樣子點頭答應下來,春意方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死丫頭總算是信了,等自己把那貴公子籠絡住了,就開始收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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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春意就執意讓筱蓉搬到她屋裏住了,反正如今有兩個小丫頭伺候着,春意也不用親手幹活了,倒覺得比以前的日子過得還舒服。
雲浩天和雲書岳還是每日必來,不過不再像以前那樣神神秘秘地躲在屋裏說話了,而是每日裏都會點幾個小菜,一壺老窖,讓春意陪着喝上幾杯。間或聽聽春意的小曲兒,真的像煞了纨绔公子的做派!
筱蓉身上的傷也慢慢地好了,倒是不像雲書岳擔心的那樣留下疤痕,也虧了他跑前跑後的請大夫來看,還從王府裏拿來上好的藥膏抹了,筱蓉的臉和身上的皮膚依然像以前那樣瓷白潔淨。
春意心中暗暗大喜:以為這雲浩天已經被自己給迷住了,從此就是她的座上客了。雖然雲浩天并沒有在這裏過夜,可她信心滿滿:也許他還小,不知道女人的好處,這男人就像是偷腥的貓兒一樣,只要嘗上了,就會上瘾的。她相信,遲早有一天,雲浩天會拜在她的石榴裙下的。
人的欲望膨脹的速度往往是驚人的,就如春意,先前沒人理會,只有那些下三濫的男人才回來找她。可一旦有貴客來了,她又覺得自己身價百倍了。更進一步向籠絡住這個貴客了,為了這些,她嫉妒、不擇手段,所有的劣根都呈現出來了。
筱蓉冷眼看着這一切,心中常暗自感嘆:她不覺得春意會變好,反而說的話做的事都是虛情假意地,讓她的心一天比一天冰冷。
這一日,雲書岳正陪着雲浩天聽曲兒,筱蓉就坐在一家紫檀木屏風隔起來的榻上,也随着衆人聽。雲書岳一來就關切問了她的傷勢,又從懷裏掏出一瓶去疤痕的藥膏給她,這才出去坐了。
剛聽了一半,忽然外頭闖進一個家人,匆匆地趴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麽,他就神色大變地站起身來,一拍茶幾道:“爹竟給我定了親了?說的是哪家的姑娘?”
那瞪圓了的眼睛和立起來的眉毛,讓雲浩天憋不住只想笑:這家夥,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吧。定了親可就容不得他在四處亂跑了,更何談到這個地方來呢。也難怪他這麽驚訝!
聽見笑聲,他悻悻地轉過臉來看着雲浩天:“大哥,你去勸勸我爹吧,他怎麽這樣急?你還沒娶親呢,他老人家怎麽就想到我了?”
雲浩天翹足而坐,一副看好戲的模樣:“罷了,你可別扯着我,我和你不一樣。”
雲浩天沮喪地一屁股坐下來,拉長着臉瞧那小厮,小厮就渾身一顫,忙小聲道:“定的是兵部尚書家的大小姐。”
雲書岳再也忍不住,嗨聲連天地把頭埋在了雙手裏。既然定親了,青樓這個地方就不是他們能夠流連的了,雲浩天若有所思起來:是不是慶王有什麽事兒在暗示自己呢。
卷一 血海深仇 八十一章 火燒妓院(一)
雲浩天已經從筱蓉那個故事中悟出什麽來了,當晚回宮之後,就和雲書岳兩個計議了很久,最後決定告訴皇太後,讓她老人家定奪。可皇太後只點點頭卻不發一言,說他乃一國之君,這點兒小事不必請示。
雲浩天這才着手讓雲書岳從軍中遴選一些少年,陪着他每日裏打獵玩耍。有時候他會出城,把身邊的人都支使開來,獨自和雲書岳他們在外頭練功夫、較量。如此,已經一月有餘了,他和那些少年也培養出了感情,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了。
但他每日裏還會到妓院裏來周旋一番,一來迷惑攝政王的眼睛,二來嘛,則是照顧雲書岳,誰讓這家夥頭一次對一個女孩子這麽關心呢。
雲書岳聽到家裏給他定親的信兒,不像是一般人那般高興,只覺得異常地難過,眼睛瞥向屏風那邊,心裏好像有什麽堵着,悶悶地說不出話來。
筱蓉就在屏風後頭的軟榻上養病,外間裏幾個人說的話她聽得是一清二楚,雲書岳家人雖然小聲,可她也聽見了。
只不過她沒有什麽感覺,人家堂堂的世子,到了年紀該定親是很正常的事兒,這種豪門貴族的,自然娶的妻子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像她這樣的,這一生還不知道怎麽度過呢,哪裏會想那麽長遠?
雲書岳一時沒有了話,只覺得心口酸酸的,半天都定不下神來,不知道為何,他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好像做了對不起筱蓉的事兒一樣。
雲浩天此時卻是另一種心思,慶王既然給世子定的是兵部尚書家的大小姐,那也就意味着慶王在拉攏人心,或許。慶王這麽做也是有苦衷的,想通過聯姻為自己争得一些什麽。
他現在是風口浪尖上的人,誰家的女兒敢嫁給他?慶王這是退而求其次,定了世子的婚事,一來好遮蓋外人眼,二來,也是為自己添一把子力。
雲浩天已經有了成算,這個慶王,畢竟還是生姜老的辣啊,不動聲色地就為自己拉起了人脈。省得攝政王到時候把自己給架空了。不過據他觀察,雲書岳似乎對那個小丫頭上了心,也不知道他對這門親事是否滿意了。
這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等哪天他真的大權在握了,再給雲書岳挑個可心的吧。
慶王着人來告訴他們定親的事兒,那他們就沒有理由再在這青樓裏待下去了。于是雲浩天率先起身,拍了拍雲書岳的肩頭,輕聲笑道:“老弟。恭喜啊,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我要到府上讨一杯喜酒喝!”
雲書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戀戀不舍地望向屏風後頭,那個小丫頭是否心裏會有他?聽了這個信兒是否會難過?
雲浩天一個勁兒地催促着他,他不得不擡起腳步。想要進去和筱蓉說幾句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最終,他還是跺跺腳,轉身走了。
筱蓉只覺得心口有些發緊。說不出是何感覺來。她是個成年人,不會像那些青澀的少年一樣,那麽善于表露感情。可雲書岳是自從爹娘死後,除了李氏和鐵牛兒,第三個對她好的人。他走了,她總有一絲莫名的傷感。
春意還指望着今兒大展歌喉。拴住雲浩天的心,可半途上就被攪黃了,一腔的心事都化作怨憤,她狠狠地剜向屏風後頭的人兒。雖然她明知道這不關筱蓉的事兒,可沒處撒氣,她巴不得找一個軟柿子捏。
把琵琶往桌上一撂,春意起身騰騰地就沖往屏風後頭,倚在紫檀架子旁,春意嘴角上揚,冷嘲熱諷的話就滔滔不絕:“你如今倒好,像個姑娘一樣将養着,屋裏的東西也不收拾,茶水也不端送,也不打量打量自己什麽樣子?”
自那日筱蓉被滾熱的茶水燙了,臉上就一直紅腫着,上面還起了一層細密的小水泡,看起來就像是癞蛤蟆皮一樣,恐怖瘆人。
春意一看到那張臉,內心裏就得意無比:叫你長得美,叫你還裝狐媚子去勾引人!這張臉誰見了誰怕,以後想哭都沒地兒哭去。
其實她哪裏知道,筱蓉的臉不過是個假象。這是她費了好幾日的功夫,特意做出來的臉皮貼上去的。上面幾乎就和以前燙過的地方一模一樣,真正的那張臉早就恢複如初了。
筱蓉靜靜地聽着春意的話,心裏明白她已經恨上了她,也不像以前那樣親熱,只冷冷地回道:“春意姑娘,我這麽養着,是芳姐的意思。春意姑娘不是特意讓我搬過來的嗎?難道說過的話這麽快就忘了?”
事到如今,她和春意之間沒有什麽好客氣的了,既然人家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了。春意是個被嫉妒燒糊塗了的人,她犯不着和她計較,只是她步步緊逼,讓她也不得不出狠招兒,不然,等死的只能是她。
望着那張小臉上挂着的冷笑,春意就覺得吃了蒼蠅一般惡心,恨不得上前一把揪住筱蓉的頭發,把她狠狠地往牆上撞去。筱蓉這分明是以勢壓人了,搬出芳姐來,她就不信,萬一那兩個年輕公子再也不來了,芳姐還會這般看顧她?到時候,就看她的了。
她得意地笑着退出去,不再理會筱蓉。而筱蓉,早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什麽,唇畔的冷意不由得更濃了。
過了兩天,雲浩天和雲書岳果然沒有在這裏路過面,兩個人就如同這空氣一樣在人間蒸發了。春意的一顆心就像是貓爪撓過一樣,沒抓沒落的,站立不安。
好不容易來了兩位貴客,才讓芳姐高看了她一眼,這無聲無息地就不見人影了,這讓她一顆孤傲的心往哪裏放呢?
第三天一大早,她實在是耐不住了,決定出去到前院裏打探一番,她要弄清他們的路數,總不能就稀裏糊塗地讓到嘴的肥鴨子就這麽飛了吧?
穿了一件湖藍色的立領小襖,下面搭了一條乳白的十幅湘裙,在臉上厚厚地抹了一層鉛粉,遮住了斑斑點點,春意方才心滿意足地拿了雪白的絹帕,扶着那個才來的小丫頭就要出門。
還沒走出院門,綠如就帶了小翠和另一個小丫頭進來了。
一進門就見到春意往外走去,綠如正要找她,哪肯輕易放她走,索性就擋在春意面前,皮笑肉不笑地問道:“姐姐這是要去哪兒呀?妹妹正想到你這兒串門呢。”
春意心知她沒有好心眼,也就假笑道:“喲,這不是綠如妹妹麽?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你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來找我有事兒?”
綠如在她說話的空當,早就伸脖子朝屋裏望了好幾次,沒有看到什麽人,她放心地笑起來:“姐姐說的哪裏的話?咱們姐妹情深,又是一塊兒到這海棠苑的,先前姐姐紅的時候,妹妹還不知道在哪裏呢。正好今兒我沒什麽客人,就到姐姐這兒說說話。”
說着擡腳就要往裏去,春意想到前頭去,哪裏有功夫和她在這兒費嘴皮子?作勢就要當着綠如的身子,卻見綠如的臉色就變了變。
剛才的笑意瞬間凍僵,她一張精致的臉板得緊緊地,眼睛直直地望向春意,似笑不笑地:“姐姐怎麽這麽個待客法子?莫非姐姐屋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妹妹好心來姐姐這兒,姐姐這樣做,真是讓妹妹寒心了。”
春意也被她鬧得有些煩了,當即唇槍舌劍地毫不相讓:“妹妹不是這海棠苑裏的紅牌嗎?天天是夜夜笙歌,一雙玉臂千人枕,怎的昨兒的客人不合你的意,還是太老了,讓妹妹覺不着累啊?今兒竟有空兒到我這裏來,敢情是清閑的要命?”
這話從春意嘴裏說出來,已是極盡侮辱了。同時青樓女子,哪個又比哪個強些?為了刺激綠如,春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綠如正當紅,哪肯吃這個虧,當即就回過去:“姐姐真是說話越來越中聽了,想當初姐姐紅的時候,那才是天天被人騎,夜夜被人睡呢。妹妹比起姐姐來可算個什麽呢?姐姐那才叫真功夫,是不是這兩年都是些老的醜的男人,姐姐也急了,還想像當年那樣,一夜鏖戰到黎明?”
綠如本就是個個性要強的,說出來的話句句辱罵,春意那張塗了厚厚鉛粉的臉漲得紫紅,這也怪她先罵人在前,如今已是騎虎難下,當着小丫頭的面兒,她絕對不能再示弱了,不然,讓人看了笑話,日後,這海棠苑還能有她立足的地方嗎?
說說不過,罵又罵不了,春意氣得上前就是一巴掌,綠如正罵得暢快着,忽然臉上就着了一下。她單手捂着臉,立即就沖上了前。
連吼帶罵地就沖到了春意面前,一把揪住了她的長發,春意也不敢示弱,胡亂撈着了她的頭發,兩個人厮打成一團,邊打邊往屋裏退去。
筱蓉正半躺在軟榻上,聽見聲響忙爬了起來,從屏風後頭走出來,卻見兩個女人瘋婆子一般扭打着進來了。
正屋裏尚燃着一個炭火盆,裏頭才添了些銀霜碳,此時正燒得哔哔作響。春意和綠如兩個只顧着厮打,并沒有看清屋內的東西,也不知道誰的腳不小心踢到了炭火盆,一下子就把火盆給踢翻了。
掉在地上燃得紅彤彤的炭塊就那麽攀上了窗簾子,慢慢地燒起來了。
幾個小丫頭也跟着拉架,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這一切。筱蓉悄悄地退到了門口,不動聲色地望着越燒越旺的大火。今兒怕是要有大事兒了。
卷一 血海深仇 八十二章 火燒妓院(二)
火勢越來越旺,可那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瘋魔了一樣的女人,什麽都不顧了,非要争個你高我低。
幾個拉架的小丫頭也攪合在裏面,哪裏還有人顧得上看看屋裏是否起火了?
筱蓉一看這架勢,再這麽打下去,待會兒屋子着了可就麻煩了。這古代的房子都是木頭結構的,火苗一烘就着。
見人群還厮打在一起,筱蓉急了,忙大聲接連喊道:“起火了,不要打了。”聲音夠大,她以為她們能夠聽得見,可竟然沒有一個人肯擡頭看看已經竄上房梁的火。
她無奈地攤了攤手,哎,要打就讓她們打吧,她是上不去的了。照她這麽瘦小的身板兒,若是上前拉架,保不定被人給推到火盆裏去呢。
望了望扭打成一團的人,她是左右為難。火勢越來越大,靠在門邊的筱蓉都感到了一股灼熱的熱浪滾來,不由往門外跨了兩步,該走了,若是再遲疑下去,連她也會波及的。
不是她見死不救,她的嗓子都快要喊啞了,能讓她有什麽法子?
看到人群裏一個和她相仿的身影,筱蓉認出來那就是綠如的丫頭小翠,一向和她很不錯的,這個時候,不能丢下她不管。
主子們愛怎麽打就怎麽打去,這個小丫頭可是無辜的很,萬一被大火傷着了,一條鮮活的生命就沒了。
想至此處,她忙沖上前,瞅準了一個機會,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把從裏頭拖住了小翠的手猛力往外拽去。
小翠懵懵懂懂地被她跌跌撞撞地給拽出來,尚睜着眼睛不解地望着她。筱蓉也沒有空兒和她多說,一口氣兒就把她來拉到了門外。她比小翠還小一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能把小翠從裏頭一直拽到外邊來。
小翠站定了,一把就奪過自己的手,那手腕子上都是紅印子。她有些不解又有些生氣,瞅着筱蓉憤憤問道:“你這是做什麽?姑娘都打成一堆了,你反而在這裏看熱鬧?”
筱蓉也不生氣,只指指房頂,那裏已經蹿出濃濃的黑煙了。小翠看了也是點頭咂舌,驚訝異常:“天,都着火了。快,快叫她們出來啊。”
兩個人又返回到門口。小翠就率先沖了進去,扯了這個,拉了那個。無奈沒有一個人肯停下來聽她說一句話,急得她滿頭熱汗淋漓,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和筱蓉兩個人小力氣小,誰都拽不住。半天,兩個人才疲憊地松了手。無奈地退到了門口。
眼看着那根粗壯的榆木房梁被燒得黑成了一團,小翠不再遲疑,拉一把筱蓉就退到了門外。她們兩個手卷喇叭朝裏大喊:“快別打了,起火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們的喊話起了作用,還是春意和綠如兩個确實打夠了,反正在她們的話音剛落的時候。屋裏的人都住了手,一個個愣頭愣腦地四處亂看。
春意和綠如兩個釵橫鬓散,臉上被長長的指甲抓得一道一道的。往外滲出血水來。兩個人臉色本來就白,如今添了這些彎彎曲曲的血道兒,讓人覺得她們那張臉恐怖得像是半夜裏從墳堆裏爬出來的僵屍。
身上的衣裳就更不用說了,春意早上才換好的那一套簇新的小襖兒和裙子,早就被綠如給撕得七零八落。像是個叫花子一樣。
而綠如也好不到哪兒去,身上的那件銀灰色的狐貍皮小襖上東一撮西一撮被春意拽下了不少的毛毛。看起來像是一件邋遢的破棉絮。
兩個人像鬥敗了的公雞一樣,兀自紅了雙眼對看着,誰都不肯認輸。
有小丫頭就擡頭朝上看了看,忽然尖叫一聲,屋裏的人似乎都被這尖叫聲給驚醒了,一個個争先恐後地往外跑。
人太多,門口太窄,等到她們沖到門口的時候,又不能相讓着,一個個都拼了命地往外擠。那情景像煞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陣勢。
春意和綠如這才看到屋子裏已經黑煙滾滾,房梁眼看着就要燒塌了,兩個人也不再瞪視了,都“熬”地大叫一聲,不管不顧披頭散發地就往外跑。
無奈門口擠了幾個小丫頭,誰都不讓誰,春意和綠如兩個幹着急,卻沒有法子讓她們讓開。就在此時,一陣濃煙過後,那根承重的大梁似乎再也受不了她們的喧嚣,轟通一聲就掉了下來。
不偏不倚地,正好砸在了春意和綠如的身上,兩個人哭爹喊娘地叫喚着往外伸手,卻沒有一個小丫頭肯回過頭去拉她們一把。
她們已經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外擠了,誰能擠得出來就是最後的勝利。
倒塌下的房梁隔開了春意和綠如的活路,幾個小丫頭身後已是大火一片,火勢很快向門口蔓延開來,她們一個個被炙烤得哇哇大叫,鬼哭狼嚎地從狹窄的門裏擠出去。
筱蓉雖然恨春意那般無情,為了那兩個公子竟然不惜燙傷了她,可從本心來講,她也不希望大火燒死了春意,于是拉着小翠兩個就跑到了前院去。
前院正是一派笙歌宴舞,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大廳裏,幾個穿紅着綠的姑娘正招徕着客人,壓根兒都不知道後頭發生了什麽。
芳姐倚在一間繡房裏嗑着瓜子,惬意地望着廳內的一切,猛然見兩個蓬頭垢面的小丫頭闖了進來,眉頭立時就皺起來。
筱蓉環顧四周也顧不上許多,就站在當地大吼了一聲:“春意姑娘的屋子起火了。”
芳姐“呸”地一聲吐出嘴裏的一枚瓜子殼兒,眉頭松了松,剛要招呼小厮到後頭看看去,卻聽筱蓉又道:“綠如姑娘也在那兒。”
她沒敢說兩個人都被砸在房梁底下了,怕芳姐會說她們身為丫頭為何撇下主子跑出來。
芳姐一聽綠如也在那裏,當下就急了,綠如可是海棠苑的當紅姑娘,為海棠苑賺了不少白花花的銀子,萬一被大火燒傷了,她的這棵搖錢樹就沒了。
晃動着豐腴圓潤的身子,芳姐一馬當先,領着前廳裏伺候的丫頭、小厮們就往後院裏沖去。前廳裏那些姑娘和客人們一個個也愣住了,旋即就露出一副看熱鬧的表情。
這海棠苑歷來就沒有這一回事兒,這還是頭一遭。也不知道這海棠苑青天白日地怎麽會起火呢。一個個面上露出興奮的表情,相攜着就往後院裏跑去。連守門的都耐不住往後跑。
寬敞的大廳裏,就剩了筱蓉和小翠兩個小丫頭了。筱蓉左右看了看,周遭都是靜悄悄的,确實空無一人。小翠還着急地喊着要跑回去救綠如,筱蓉卻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趁着這個機會離開這個肮髒的地方,不正好嗎?她眨巴了下眼,趴在小翠耳邊說了幾句話,小翠就驚得一下子跳起來:“這,這樣能行嗎?”
“怎麽不行?這會子沒人我們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就是了。我們還小,又沒有賣身契在這兒,趁着大好的機會不走,日後還能出去嗎?莫非你想一輩子都待在妓院裏?”
是個女人都不想終老在妓院裏,小翠也是家裏貧窮,才被狠心的兄嫂給賣到這裏的,想想往後的日子,她眼睛裏就泛起了淚花,能走當然最好。
抿緊了嘴唇,小翠終于點頭,筱蓉就拉着她的手一路前行,如入無人之境,離開了海棠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頭看時,海棠苑已經被一片兇猛的大火給包圍了,滾滾黑煙直沖向雲霄,映得半邊天都紅透了。
大街上馬蹄聲得得,想來是順天府派人來救火了。沒成想這場大火燒得這麽大,竟然蔓延到整個海棠苑了。這會子,春意怕是已經沒命了吧?
雖然她對自己不仁,可筱蓉打心眼兒裏還是不想讓她死,這一場大火斷送了春意年輕的生命,也斷送了她對親情的渴望。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真情了?
兩個小丫頭夾雜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中漫無目的地朝前走着,天很快就要黑了,她們還不知道該在哪兒過夜呢。離開了海棠苑固然是好事,可以後的生計又該怎麽辦呢?
小翠連家在哪裏都不知道,筱蓉就算是知道,也不想回去。家,對她來說就是父母的代名詞,沒了父母的家,就不是家了。
兩個人就像是孤魂野鬼一樣,靜靜地走在慢慢寂靜下來的大街上。看熱鬧的人也早就散了,家家戶戶,冒起了炊煙,可她們,依然漫游在這陌生的大街上!
夜晚終于降臨了,沒有月亮的夜,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寒涼的夜風,吹得她們兩個瑟瑟發抖,可是她們沒有地方可去,只好繼續走着。
小翠到底沒經過什麽,吓得東張西望,連說話的聲調都變了:“妞妞,這麽晚了,萬一有壞人怎麽辦?”
筱蓉也不知道該到哪裏去,身上沒有一分錢,住店住不起,只好找個心眼好的人家收留了。聽小翠這麽問,就露齒一笑:“大不了再被賣到青樓裏,反正我們也是從那兒逃出來的。”
她這是說笑,小翠還以為她說得是真的,一張小臉都吓白了。拉着她的手抖索了半天,什麽都說不出來。
筱蓉正四處打量着人家,看有什麽人家适合入住,就聽身後一陣馬蹄狂奔的聲響,回頭一看,一大隊人馬,遙遙地從遠處駛來了,吓得她忙拉了小翠躲在一處牆根的黑影處。
卷一 血海深仇 八十三章 走出城門
那隊人馬近前了,筱蓉才看清馬上的人旗甲鮮明,隊伍整齊,不像是一般的衙役,而是一支號令分明的軍隊。
她們是朝着城門的方向走去的,小翠這幾年都是窩在海棠苑裏,哪裏都沒去過。筱蓉卻不同,雖然對京城不是很熟,可城門的大致方向她還是記得的,那年,她和李氏走了一夜,走的就是這個方向。
夜已深沉,筱蓉心裏也沒有譜兒,這麽晚了,城門早就封死了,也只能等到明兒一早再出去了。
拉着小翠的手,她打算就在城門口附近找個地兒先将就一夜。好歹守城門的都是兵士,不然,遠離人煙,她也害怕啊。
她的衣袖內袋裏裝滿了東西:什麽繡花針啊、蒙汗藥啊、一般的毒藥啊……,都是這幾年來零零碎碎積攢下來的,平日裏沒事兒的時候,各屋姑娘看病吃藥剩下的藥渣子,都被她給利用了制成各種各樣的藥類好防身。
每日裏,她都是藥不離身,針不離袖,生怕在青樓裏會遭到侮辱,好在她還小,還沒人注意到她。
如今外出逃命,這一套家夥什兒依然用得上。
漸漸地靠近城門口了,她的一顆心也提起來,今晚上,不知會是怎樣的情形?
還沒等她靠過去,就聽小翠緊張地往她身邊湊近:“妞妞,你快看,前面怎麽那麽多人?”
筱蓉揉了揉眼,在夜色裏努力往前看去。城門口晃着兩盞暗黃的燈籠,影影綽綽的人影都隐在那一片光影裏,顯得撲朔迷離,好像鬼影一樣。
小翠吓得渾身發抖,拉着筱蓉死活都不肯再往前去:“妞妞,我們還是往回走吧。好歹城裏還有人家,随便窩在哪家的屋檐下将就一夜,萬一在這裏被守門的士兵給發現了可怎麽是好啊?”
筱蓉心裏也明白這個理兒,可她腳步卻沒有動,站在那裏努力地辯解着前方的人群。那一群人騎在高頭大馬上,铠甲鮮明,似乎就是剛剛過去的那一群士兵,不知道為何,他們被阻攔在城門外頭了。
悄悄地往黑影裏隐了身子,筱蓉的聲音裏透出莫名的興奮。“也許,今晚真的是個好機會呢。”
那群騎馬的人過去已經有一會子了,若是能出城早就出去了。何必在那兒耗時辰?分明是雙方正在讨價還價!
這樣的機會,她們若是把握好了,就可以不費任何事兒就能出城。這就叫坐山觀虎鬥,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筱蓉高興地雙眸晶晶發亮,不停地搓着雙手。在那兒靜觀其變。果不出所料,前方不多時就傳來一陣吵嚷聲,似乎雙方已經水火不相容了。
過不多時,就見騎馬的人利刃出鞘,騎着馬就往前沖。筱蓉忙拉了小翠的手,不管不顧地也跟着沖上前。小翠吓得哇哇大叫。筱蓉則回頭瞪了她一眼,吼道:“你要是不想讓士兵們發現把我們殺死,你就盡管叫喚吧!”
這一招很管用。小翠立馬就閉上了嘴,只氣喘籲籲地随着她往前跑。近了,離城門越來越近了,筱蓉清楚地看得見那些騎馬的人正揮舞着大刀砍殺守城的士兵,而守城的士兵也不相讓。雙方混戰成一團。
不過騎馬的人數比較多,又是在馬背上。分明占了優勢,慢慢地就占了上風了。
守門的士兵拼死奮戰決不後退一步,不多時,就被那些騎馬的士兵們給殺了個罄光。騎馬的人趁勢就沖了出去,馬蹄揚起的灰塵在暗夜裏也嗆得人咳嗽起來。
筱蓉和小翠捂着嘴強忍着滿面的灰塵,緊緊地跟在馬隊的後頭。趁着這個機會,她們兩個就能出城了。出了城之後,也許就是海闊天空,也許,陷入萬劫不複了。結局誰都不能料定,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将到城門口的時候,小翠忽然停住了腳步,遲疑地說道:“我們出城後,該去哪裏呢?”
這個話,誰都不好回答,筱蓉也不知道出去了該到哪兒。她只知道,現在她必須要出城,不然,在這裏就是死路一條。這裏發生了那麽大的動靜,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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