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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喜歡上了它。

雲書岳見筱蓉舉止異常,身形踉跄地朝他走來,也吃驚起來,關切地問道:“你,你還好吧?是不是太累了?”忙要喊人來扶。

筱蓉卻瘋魔了一般不管不顧地從他手裏搶過那塊玉佩,顫抖着聲兒問道:“這玉,你從哪裏得來的?”

雲書岳很奇怪她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了,心裏就有些不悅,可看在她辛辛苦苦給他父王治病的份兒上,他還是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這是我小時候兒父王送我的,說是,說是長大了送給心愛的人……”

他畢竟還是個毛頭小子,說這樣的話,臉情不自禁地就紅了。

筱蓉可沒有聽見他後頭的話,她只知道這是他的父親,也就是正躺在這兒的王爺傳給他的。

先前李氏臨終前交給她的那塊玉佩,這時候正貼身挂在她的脖子上,無論她去過什麽地方,遭受過什麽磨難,都沒有離開過它一天。

眼下,她竟然見到了一塊和她的一模一樣的玉佩,讓她怎能不激動萬分!

說不定,這個王爺知道她的爹娘是怎麽死的也未可知。甚至,就是他親手殺死了她的爹娘?

她心裏撲撲地亂跳,雜七雜八的東西一湧而入,讓她只覺得腦袋像要炸開了一樣。這消息來得也太快了些!

摸了摸雲書岳的玉佩,筱蓉還是還回去了。就算是找到了殺父仇人,也不能動手啊!目前的她實力還太薄弱,胳膊擰不過大腿,她還得隐忍,忍到她能報仇的那一天為止!

不動聲色地縮回了手,筱蓉展齒一笑:“世子爺的這塊玉佩真是少見啊,小女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東西呢。”

不留痕跡地說成是自己被玉佩吸引,而沒有別的心思。雲書岳先前還有些懷疑,此時聽了這話,也就釋然地一笑:也許,這鄉野裏的小女子沒見過什麽好東西的!

卷一 血海深仇 九十六章 心有感動

筱蓉平靜了自己的心情,才推門出去,外頭已經華燈初上,黑影裏看得出門口守候着一排子的人。

為首的就是王大人夫婦了。見筱蓉出來,急切地跑上前,就問:“姑娘,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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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了,前世裏,筱蓉每次做完手術都會被家屬纏着問這問那的,他們又不能進入手術室,自然着急上火的急于想知道結果。這也有情可原。

她忙把結果告訴了他們:“人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還昏迷着,過個把時辰就醒了”。

聽到這個結果,人們都松了一口氣,王大人滿臉堆笑地吩咐下人備一桌上好的酒宴,他竟要王夫人陪同筱蓉一起吃飯!

筱蓉暗笑:救活了這個王爺規格升高了嘛,不讓大少奶奶陪着了,夫人親自上陣了。看來這王爺來頭不小啊!

反正忙活了大半天,她的确是餓極了累極了,面對着滿滿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她極不淑女地張開饕餮大嘴,大吃大喝起來。好在有面紗遮面,不至于太出醜。

她才不理會王夫人幾乎驚得能塞得下一個雞蛋的嘴巴呢,反正她不必裝淑女,不必講規矩。只要她醫術高明,這些富貴人家自然是會把她當成座上賓的。

她還有自己的事業要拼搏,還有父母的仇要報,顧不了講這個講那個。

吃飽喝足,筱蓉就被王夫人安排在客房裏美美地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上面鋪着平滑的錦被,溫暖的感覺讓她一躺下就不想起來。

她吩咐伺候她的丫頭,只要王爺那邊一有動靜,就得把她喊起來,她實在是累得不想了,急需睡上一覺。哪怕半個時辰也好。

可一躺下。卻又莫名地睡不着了,腦子裏總是冒出那塊玉佩來。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世子手裏有一塊和她一模一樣的玉佩呢?

不由自主地從裏衣裏掏出那塊挂在脖子上的玉佩,雖然上面沒有美麗的纓絡相襯,可玉的光澤更顯得溫潤細膩了,就像是一個重逢的老朋友,那塊玉就那麽靜靜地躺在筱蓉的掌心裏,默默地凝望着她!

的确,這塊玉和那塊玉一模一樣!她當時可是仔仔細細地看過雲書岳的那塊的。

腦子裏,漸漸地有了一些眉目。這兩塊玉恐怕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也許,父母的仇就寄托在這塊玉佩上面了。

多年來積聚在內心的憂慮,慢慢地化解開了。為了父母,她忍辱負重,受盡千般辛苦,這塊玉,也許。會給她把答案解開,把那沉入海底的冤屈洗白!

細嫩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那塊玉佩,筱蓉漸漸地有了睡意:不論仇人是誰,她都要報。不論前方有多少艱險等着她,她都要義無反顧地前行!

只是目前,她需要讓自己有足夠的資金。讓她能夠後顧無憂!

才剛迷糊了一陣子,就聽外頭的門被人拍得山響,原來她睡着了之後。丫頭就把門給她掩上了,就守在門口。

本來就是和衣而卧的,倒也不費什麽事兒。胡亂把頭發挽了挽,筱蓉靸了鞋就沖到了門口,一把拉開了門。

一股大風就這麽毫無預警地吹進來。讓她才從熱被窩裏出來的身子猛然一顫,不由自主地就打了兩個寒噤。

門外站着的并不是小丫頭。而是世子雲書岳。不知道他親來是什麽事兒,筱蓉略有一絲慌神,莫非王爺病情反複惡化了?

迅速地在腦海裏過濾了一遍當時給慶王做手術的情形,難道是肚子裏落下了紗布?還是掉了什麽東西?想想不對啊,自己可是一遍一遍地對過數的,謹慎地很啊。

正在七上八下的時候,雲書岳開口了:“打擾姑娘了,沒想到姑娘在睡覺。我父親他醒過來了。”

臉上分明有一絲喜悅在跳動!

原來是這樣,筱蓉松了一口氣,身子更加寒涼了。裹了裹身上的披着的棉襖,筱蓉擡腳就往外走去,既然醒了,她還得給把把脈,防止有什麽變化。

雲書岳還沒來得及說請她過去,想不到她就拔腿走了,忙緊緊地跟在她後頭,一起朝前面那個院子走去。

筱蓉一邊走一邊扣着身上那件灰色的棉布襖,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不覺得她是個女孩子一樣。雲書岳差點兒沒有驚掉了下巴颏子,這還是不是個女孩子啊,哪有女孩子一邊走一邊扣着衣鈕,而且還……還當着他這個男子!

可筱蓉此刻已經沉浸在她的醫學世界裏了,哪裏還想得到身後還跟着一個男人。

到了慶王的卧房,只見門口丫頭、婆子站了一大堆,俱都鴉雀無聲的,裏頭的正屋裏明間裏,正站着王夫人。

裏頭有人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是王大人,顯然正和慶王說着什麽。

慶王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畢竟是昏迷了好幾天的人,喉嚨都幹透了。只是剛動過大手術的他,還不能像常人那樣喝水。

這一點,筱蓉早就吩咐過守候在他床前的大丫頭了,渴了只能蘸點兒鹽水擦擦嘴唇。

見筱蓉風風火火地來了就要進屋,守門的丫頭婆子就呼啦啦往前一站,恰好把門給堵上了。

筱蓉面色不由一變:這是幹什麽?過河拆橋嗎?

好在她面上蒙了面紗,別人看不到她的臉色。

雲書岳跟在她後頭,見有丫頭婆子擋了她的路,心裏頓時就冒出了一股無名火:這王家的下人也忒明目張膽了吧,人家才救過他父親的命,這時候就這麽對待救命恩人嗎?

上前就要訓斥幾句,卻聽為首的丫頭輕聲答道:“世子見諒,大人和王爺正在裏頭說話呢。”

筱蓉頓時明白了,王大人顯然和慶王正在裏頭說什麽機密的事兒吧,怕旁人聽了。

不過慶王才醒過來,就這麽打擾他,着實有些不好啊。萬一出了什麽纰漏,可是她的事兒。心裏就有些不悅。卻不變表露出來。

雲書岳的臉色卻變了,身子往前一步,對着那丫頭冷冷說道:“難道連本世子也不讓進嗎?父王剛醒來,怎能就和人談事呢?你去,告訴父王,就說神醫來了,讓她看看情況!”

丫頭不敢辯駁,低了頭進去了。一會兒,就出來請他們兩個進屋。

筱蓉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堂屋裏的王夫人,她明明看見了他們被阻在外頭。就不能進屋和慶王回禀一聲?

見雲書岳沒有行禮,她也跟着徑自進了裏屋,弄得王夫人心裏有些不自在。忙也跟了進去。

王大人和慶王兩個果然低頭交頭接耳地說着什麽,聲音很小,似乎怕人聽見。見了雲書岳進來,兩個人不由都住了嘴,望向他們。

筱蓉也不給王大人見禮。上前只管握了慶王的手腕子把脈,倒是沒有什麽大問題,就是有些虛。

王大人見慶王嘴唇幹燥地都脫了皮,就對筱蓉道:“王爺已經醒過來了,也該吃些東西,喝點兒水。就這麽幹靠着。人怎能受得了?萬一有個好歹,你擔當得起嗎?”

一副官腔官調的模樣,讓筱蓉聽了極不舒服。這個人以為自己是個官兒。就在那裏自以為是了。這剛動過手術的人,傷口才剛縫合上,吃喝了東西就得排便,到時候一用力萬一裂開了,這責任該誰來負?

少吃兩頓又餓不死。何必急在這一時!

只是這樣的話,說出來他們也不懂。她索性就冷冷一笑:“王大人,你有所不知,王爺的傷口還沒愈合,吃了東西怕有意外!”

話也只能是點到為止了,聽不聽得懂,她可沒有心思跟這樣官腔官調的人解釋。

王大人見自己的話被筱蓉當成耳旁風,心裏就惱怒了:不就是個大夫嗎?這麽點兒年紀脾氣倒不小。

不過在慶王和世子面前,他倒不好拿大的,臉上有些讪讪地,卻還是不肯放棄自己的主意:“神醫姑娘,你看王爺嘴唇上的皮都幹裂了,能不能先給他少喝一點兒水呢?”

這話雖然為着慶王好,可只要喝了,對他的身體沒有什麽好處。作為醫者,筱蓉不管被人說什麽,絕不能松口的。

但是王大人堅持這麽做,她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釋了:“大人,不是小女不給王爺喝水。實在是這剛剛縫合好的傷口,若是喝了水,對王爺的傷口确實沒有好處。等過兩天,傷口長得差不多了,才能喝。”

“什麽?還要過兩天?”王大人簡直被這話給弄得有點兒抓狂了:這不是要擺明着餓死渴死慶王嗎?

他那張豐潤白淨的臉上不再像剛剛那麽和藹了,冷得像是千年不化的冰山,說出來的話更是讓人頭皮發麻:“姑娘這話什麽意思?慶王身份尊貴,豈能由着姑娘擺布?莫非姑娘是那邊兒派過來的?”

“那邊兒”筱蓉自然不明白,不過這話她卻是聽得懂的,王大人這是要挾她呢。

真是和這些古人掰扯不清楚,好好的事兒,非要颠倒黑白了說。

她無奈地嘆息一聲:“大人,不是小女不給王爺喝,實在是現在喝不得。”

話,她只能解釋到這兒了,再說得深了,他也聽不懂啊。

眼見着慶王幹渴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王大人更是急得冒火。剛要申斥筱蓉,雲書岳卻适時地說話了:“大人切莫急躁。神醫姑娘既然能救活我父王,想來她胸中有丘壑,我們還是聽她的吧?”

“可是……?”王大人瞪着眼把将要出口的話硬生生給咽下去了,世子的話,他不能不聽啊。

筱蓉松了一口氣,被人誤解的感覺實在是難受。回過頭,恰好和雲書岳那雙漆黑的眸子對視了一下,電光火石間,她忙低了頭,蒙在面紗下的臉微微有些發燙!

卷一 血海深仇 九十七章 上元之夜

慶王自醒來之後,王大人對她的态度就改觀了,不似之前那樣熱絡。那時候,慶王尚昏迷不醒,他急得六神無主,真是“死馬當活馬醫”,哪裏會顧得上筱蓉是個什麽身份,什麽年紀了呢?

如今慶王醒來,他竟然患得患失的,覺得自己當時找了一個無名小卒給王爺看病,是不是小看了王爺?要是自己當時能多堅持一天,等世子回來,再找太醫就好了。就不信,太醫院裏那麽多的太醫,治不了慶王的病!

如今讓一個小女娃兒占了先機,他着實不快。連帶着那日看到慶王嘴唇幹燥要給他喝水,卻被筱蓉給攔下來,他就滿心裏的不悅:這麽點兒小女娃子,膽子可真不小啊。若不是世子在一邊兒說話,當場他就下不來臉。

可筱蓉滿心裏只有病人,不管你這個病人身份地位如何,她當一視同仁。慶王也是常人之軀,為何就不能和常人一樣?醒來之後不能立即喝水就是她的鐵規,反正出了事兒還得挂在她頭上。

在王府裏又住了幾天,見慶王身體恢複正常,餘下的事項只要好好護理就可。反正王府裏也請來了幾個太醫,自己待在這兒天天看冷臉有什麽意思呢?

筱蓉思前想後,決定還是得走。于是就向王大人提出來,王大人早就看不慣她,滿口答應下來,場面話勉強說了幾句,封了一百兩銀子,就把筱蓉打發了。

筱蓉倒也不當回事兒,反正這一輩子她遇到的憋屈的事兒還不少呢,不過她還惦記着雲書岳的那塊玉佩,看這小子還算是個明事理的人,就想臨走和他說一聲,順帶着交代他一些護理的常識。

就讓丫頭帶了她想到前院裏見見雲書岳。誰知剛出了門,王夫人就趕來了,滿面堆笑地拉了筱蓉的手說了很多感激的話……

筱蓉弄不懂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她還有話跟雲書岳交代呢,再不說天就黑了,可就出不了城了呢。可王夫人一個勁兒地拉着她的手說個不住。

到底沒有忍住,筱蓉從王夫人手裏抽出自己的手,笑笑:“夫人,我還要和世子說一些話,說完了這就回去了。”餘揚還在外頭等着她呢。

王夫人聽了。臉上不複剛才那般殷勤,慢慢地冷下來:“姑娘,我看就不必了吧?”

筱蓉不解:“小女不明白夫人這話什麽意思。我只是想和世子說說王爺平日裏的注意事項。”

“這個嘛。我們府上請了幾位太醫輪流給王爺診脈,王爺現在恢複的差不多了,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你就放心吧。”

筱蓉聽她這話,似乎有點兒逐客的味道。既然人家不歡迎她。她自然不好賴在這裏,別以為她就住在這兒不想走了。

緊了緊身上的小包裹,筱蓉捏了捏手裏的那個煙灰色的荷包,裏頭是王府給她的一百兩銀子,還好,這個東西最實惠。能花不少日子呢。先攢着,以後好用。

現在什麽都比不上銀子金貴,管他什麽門第。以後想請她來都難。

對着王夫人彎了彎身子,筱蓉一句話都沒說,跟着丫頭朝門外走去。

将到大門口的時候,就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好似是朝着她這個方向來的。

回頭一看。卻見大少奶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追了過來,筱蓉不由就站住了腳:她難道有什麽事兒嗎?

大少奶奶一身灰色的棉布長衫。素淨了一張臉,因為奔跑的緣故,腮上還有微微的紅。

站定後急急地喘了幾口氣,才把手上的一串茯苓香串往筱蓉的腕子上戴,有貼着筱蓉的耳朵輕笑:“你也別嫌棄。你說的那個法子還挺管用,這幾天大少爺時不時地都到我屋裏坐坐,我就按照你教的法子,對他不冷不熱的,他好像來得更勤了。”

筱蓉也就抿嘴兒一笑:這男人就像是偷腥的貓兒,越是得不到的就越覺得好!

毫不客氣地戴上了茯苓香串,和大少奶奶話別了,上了門外的馬車,餘揚已經騎着馬等着了。

西邊一片紅霞,太陽已經隐了大半個身子了,馬車急匆匆地就往城外趕去。

好在時辰還趕得上,剛出了城門,城門就關了。緊走慢趕的,一直到了夜半的時候,才回到落鳳鎮。

筱蓉在馬車裏已經颠簸地睡着了,睡夢裏,總有一塊溫潤的玉佩在她面前晃悠。

馬車堪堪地停在了濟民堂門口,大門已經卸了板子,一個夥計挑了八角小玻璃燈籠從角門探頭出來看了看,發現是掌櫃的和神醫姑娘回來了,忙迎了出來。

筱蓉踩了長凳下了馬車,餘揚就吩咐趕車的跟了夥計到前院裏安置了。自己則陪着筱蓉一徑進了後院的天井,他娘子早就等在屋檐下了,一雙兒女顯然已經睡下了。

見了餘揚和筱蓉,餘揚娘子大喊大叫着撲了過來:“哎呀,你們這次可名揚天下了。王爺病得那麽厲害,竟然讓姑娘給治好了。我就說嘛,這孩子就是我們的福星,她來了,我們準有好日子過!”

正唠唠叨叨地說個沒完,餘揚忙打斷了:“別他娘的說個沒完沒了了。姑娘還餓着肚子呢,趕了大半天的路,趕緊弄點兒吃食來。”

餘揚娘子就打住話頭,連連笑道:“瞧我一高興什麽都忘了,是了,姑娘定是餓壞了,廚房裏還溫着雞湯呢,軟軟活活地給你們煮一碗湯面可好。”

筱蓉有些歉意地望着這個八面玲珑的老板娘,笑道:“勞煩嬸子了,不拘什麽弄點兒吃了就好。”餘揚娘子就颠颠地走了。

吃了湯面,筱蓉簡單地梳洗了,一覺就睡到了天大亮,外頭有人大聲走動,她才醒過來。這些日子沒黑沒白地照顧慶王,實在是疲累至極了。

每日裏忙忙碌碌的,筱蓉都快忘記了時間了。沒想到第二日醒來就是小年了。這古代的小年也和後世裏差不多。只不過更隆重一些。也許在那樣的時代裏沒有什麽娛樂的節目,人們格外注重節日。

餘揚娘子做了好多的吃食:有炸丸子,年糕,酥油燒餅,酥魚酥雞……

總之是平日裏不舍得吃的東西全都出現了,筱蓉累了那麽多年,見了這些好吃的,自然是小孩的本性大發,着實吃了個飽。

不過藥鋪的生意更忙了,也許因為給王爺治好了重症。總之整個落鳳鎮上都曉得濟民堂來了李神醫的女兒,一個個地大老遠地都往這裏跑。倒是累壞了筱蓉,不過餘揚卻樂得合不攏嘴。每晚上和他娘子一盤點,都是幾十兩銀子的進項,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好事兒。

他們兩口兒待筱蓉也越發親熱了,成日裏好吃好喝地不斷,餘揚娘子連衣裳都不讓筱蓉洗了。

餘揚又從外頭買來兩個伶俐的小厮。筱蓉取名一個叫鋤藥、一個叫耕草,連帶着買來的那六個丫頭,都放在她屋裏跟着習學醫術。兼帶着做些雜活兒。

轉眼就到了除夕,醫家的鼻祖是神農氏,半晌頭的時候,餘揚就吩咐夥計貼了告示。上了板子,關門過年了。

至晚時分,一家人帶着買來的丫頭、小厮。連藥鋪裏的兩個夥計,總共十來個人,都來到堂屋裏供奉的神農像前,恭恭敬敬地祭拜了,這才圍坐在一張梨木大圓桌前。豐豐盛盛地吃了一頓年夜飯。

正月裏忌針黹,餘揚娘子也閑了下來。家裏又有小丫頭幹活兒,她也輕松起來。帶着一雙兒女白日裏都聚到筱蓉屋裏,聽她給買來的丫頭小厮還有店鋪的夥計講解醫藥知識,日子過得倒也惬意。

只是夜晚來臨時,筱蓉望着滿院子的燈火,只覺得心裏酸的難受。她是個既沒有爹也沒有娘的人,來到這個世上,才享受了四年的天倫之樂,可是那個該死的仇人就把這一切給剝奪了。

這麽多年來,她心裏的仇一直窩着,只等哪一天爆發出來。每晚,她都把玩着項上挂着的那塊玉,總覺得這玉裏有什麽秘密一樣。

就這樣随意地過了十來天,就到了上元夜。每到這一天,落鳳鎮上到處都挂滿了燈籠,夜市更是擺到了三更。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姑娘小媳婦,這一晚上都可以出來透透氣,見見世面,玩耍一夜。

餘揚娘子是個細心地,見這幾日筱蓉總是悶悶不樂,就提議晚上帶着大家夥兒一塊兒到鎮上逛逛,看看花燈,買些女孩子喜歡的胭脂水粉之類的。那買來的幾個丫頭聽了都叫好,筱蓉也覺得從沒有看過這古代的夜市,索性一家子吃過晚飯都相跟着出去了。

一大夥子人有說有笑的倒也熱鬧,到了集市上,果然琳琅滿目,賣什麽的都有。一衆丫頭小厮都被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迷住了眼睛,早就沒了在家的約束,呼朋喚友的三三兩兩都往自己喜愛的攤子上看去。

筱蓉微笑地跟着,眼睛卻落在一個賣帕子的小攤上,只見一塊塊潔白的緞面上,繡滿了各式各樣的圖案。其中一塊繡着蘭花圖案的帕子一下子就抓住了筱蓉的眼球,讓她情不自禁地彎下身子看起來。

那塊帕子倒也沒什麽稀奇的,只是上面繡的蘭草栩栩如生,就像真的一樣。

江夫人還活着的時候,最喜蘭草,每每在自己的帕子上繡上各式各樣的蘭草,曾經還送給筱蓉一塊。如今見了這熟悉的物件,筱蓉不禁熱淚盈眶,就像見到親人一樣。

賣帕子的小販子是個機靈的,見機忙笑問:“姑娘可是看中了這一件,真是好眼力。這可是京裏蘭繡房的活計,平日裏都是見不到的。”

當年娘還活着的時候,她身邊的大丫頭綠萼深得了她的真傳,一手蘭草繡的幾乎可以以假亂真。只是會是她繡的嗎?她不是也在那場屠殺中死了嗎?

搖搖頭,晃走不切實際的想法,筱蓉自嘲地笑笑,就想買下這塊帕子。

誰知一摸腰間的荷包,卻蹤影全無,頓時就驚出了一身的汗,這裏頭裝了餘揚給她的幾塊碎銀子,算是她的報酬了,今晚上一個子兒還沒花呢。

轉身就慌亂地看着人群,只見一個人急急地朝人群裏跑去。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偷銀子的賊,筱蓉指着他就大喊:“有賊啊,偷銀子了。”

那人跑得更快了,轉眼就擠到了人群裏。

正覺得連肉都疼的筱蓉,暗道這下可完了,銀子弄不回來了,好不容易幾個月才賺下的銀子就打了水漂了。這賊她鐵定追不上,就算是追上了也不敢怎麽着人家的。

卷一 血海深仇 九十八章 俠義少年

誰知只一恍惚的功夫,那個賊被從人群裏給高高地抛起來,不偏不倚地就跌在筱蓉面前,趴在地上苦苦掙紮。

一個黑色長袍的少年。從人群裏擠了過來,指了指地上的賊:“是他嗎?”

筱蓉看去,只見他劍眉星目、鼻直口方,飽滿的天庭上,是兩道濃濃的眉毛。渾身英氣勃發,神采奕奕。健壯的身子像是一堵鐵塔般擋在了那賊的身邊。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裏,滿是憤怒,充滿了正義之感。

這個少年,莫名地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只是她實在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了。

聽他問話,筱蓉不由搖搖頭,她都沒看見賊,哪裏能夠辨認呢?

少年索性就蹲下身子,劈手就翻過賊身子,在他身上一陣掏摸,從他胸口掏出一個蔥綠緞面鵝黃纓絡的荷包來,正是筱蓉晚上才挂在腰間的那個!

“是我的荷包。”筱蓉欣喜不已,失而複得的感覺真好啊,還以為自己的這點兒銀子就打了水漂了,誰知道竟然被人給找回來了。

筱蓉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謝那少年,心裏裝的是滿滿的感動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見他站在那裏,一腳踏在那賊人的身上,她忙從荷包裏掏出一塊小銀錠子遞了過去:“多謝小哥出手相助,這點兒銀子小哥拿去喝茶吧。”

少年淩然的臉上忽然現出一絲尴尬,忙不疊地擺手:“不成不成,怎麽能要你的銀子呢?不過是舉手之勞。”

踢了踢地上躺着的賊,他好像找到了事兒:“對了,這家夥趁着黑更半夜的偷人家的東西,實在是不謹慎,我把他送到官府裏去。”

望着那張憋得通紅的臉。筱蓉也不好堅持,有的人确實不貪圖錢財就會拔刀相助,這樣的人實在是難得。

少年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正按在腰間的那柄古樸的劍柄上,虎視眈眈的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筱蓉,似乎是想看透她面紗下的思緒。只是筱蓉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縱算他幫她找到了銀子,她也不會讓他看到真容的。

好在這上元之夜有不少女子出門,小戶人家的女兒三三兩兩作伴倒無所謂,只有那些講究的大戶人家的女子。出門也會戴上寬大的帽子,軟軟的帽檐把臉都遮掩着,讓人看不清面目。

筱蓉倒不算是鶴立雞群的。當着恩人的面,如此做派,她雖然內心愧疚,可不敢露面,生怕日後壞了她的報仇計劃。

少年盯着她的臉看了一陣子。見她無動于衷,也就不在乎地一笑:“對了,這麽晚了怎麽沒看到你的家人?你該和家人一起的。”

家人?上輩子這輩子,對她來說都是一件奢侈的事兒。只不過是和餘揚家一起來的,稱不上 家人。但是當着一個未曾謀面的少年,實在是不好說出口。

也只有笑笑:“多謝小哥挂念。我的家人可能在前面,我這就去找找。”

少年也就抱拳笑道:“那好吧,你小心些。看好身上的荷包。我把這賊帶走了。”一把就拎起地上的賊,老鷹捉小雞般就往肩上一甩,看得筱蓉目瞪口呆,一張嘴張得圓圓的。

這世上還有這麽大力的人啊,這還是個少年呢。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就有這股子氣力。長大了還得了啊?

等人家走了幾步,她才忽然想起什麽,忙拔步追上去:“小哥,等等,我還沒問你叫什麽呢?”

少年回頭燦然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妹妹不必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不過告訴妹妹也無妨,我叫張忠義!”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筱蓉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依然站在原地默默地品味着:張忠義,真是好名字!像是個好人名字!

餘揚家的逛了一圈兒,才發現少了筱蓉,,忙忙地折返回來,老遠就看到筱蓉站在一處昏暗的燈影裏,呆呆的,不像是在看花燈的樣子。

就牽了一雙兒女上前,拍着她的肩膀問道:“姑娘看什麽呢?可有喜歡的東西?我們家那口子說了,今晚上姑娘想買什麽随便挑,只要喜歡就好。”

筱蓉被她吓了一跳,不過很快就咧嘴笑了,餘揚倒是會做人,知道她為濟民堂帶來這麽多的商機,他待她越發好了。

這個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餘揚是個精明能幹的生意人,有誰見過一個生意人會放棄一棵搖錢樹的?筱蓉在濟民堂一日,濟民堂就會紅火一天。餘揚怎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當晚玩到深夜才回家,筱蓉并沒有像那幾個小丫頭那樣買了胭脂水粉、頭油之類的東西,她只買了那方繡有蘭草的雪白絹帕,餘揚娘子還一再問她需要什麽,都被筱蓉微笑着回絕了。

對她來說,那些東西實在是多餘的,自己這個年紀,并不需要。倒是那方帕子,上面的蘭草勾起了她對母親的回憶,是以,連砍價都沒砍,她就買了下來。

過了正月十五,濟民堂卸了門板子,陸續地就有病人來了。

這一日,正在後堂裏閑坐了半天的筱蓉一個病人也沒接着,不由就掏出那方帕子仔細地觀摩把玩着,就聽餘揚娘子在門外大喊:“姑娘,有個病人得的病好生奇怪,老楊沒有診斷出他得的什麽病,就讓他到後院來了。”

這是濟民堂應有的規矩,只要楊大夫治不好的病,一律交給她來醫治。

聽了餘揚娘子的話,筱蓉就讓她把病人領進來。不多時,就聽外頭一陣腳步聲響,門簾被小丫頭挑開了,跟着餘揚娘子走進一個高大威武的少年。

筱蓉搭眼看去,正是上月節夜碰到的那個幫她捉賊的少年。那晚燈光雖然昏暗,可這少年一身的淩然正氣還是讓她記憶猶新的。

少年依然是一身黑袍。只是握着劍柄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似乎有些吃力。

不知為何,他顯然沒有認出筱蓉來。那晚筱蓉白紗遮面,他看不到她的真面目,也沒想到她就是那個落鳳鎮的神醫!

筱蓉反正是認識他的,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好和他相認。那晚上,他告訴她叫張忠義,她始終是記得的。

此時的張忠義,雖然身子挺立地站在她面前,可作為一個醫者,她看得出來,他的身子微微地有些發抖。

于是她讓他坐下來,開始診斷。不出她所料,他換上了瘧疾,已經有一些日子了,只是這個少年平日裏太健壯,沒有當一回事兒。上元節晚上還跑出來看花燈,結果就遇到筱蓉丢了荷包。

這個病其實要治也不難,只是這個時代也沒有金雞納霜之類的藥,只能用土法子醫治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好,筱蓉就留他住下來,相當于前世裏的住院了。

當天給他用了一副藥,筱蓉就和他攀談了幾句,暗中也和他相認了。張忠義非常地驚訝,沒想到這個女孩兒就是那晚上見過的,還是個神醫呢。

筱蓉從他嘴裏知道,他是攝政王軍隊裏的一個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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