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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笑說道:“以前奴婢的娘有個老寒腿的毛病兒,奴婢經常給她這麽揉按着。”
筱蓉只覺得兩腿灌了鉛般的沉重慢慢地消散了,那種酸麻脹痛的感覺也輕了不少。輕輕舒了一口氣,喝了一口雞湯,才緩過一口氣兒,說道:“難為你了,倒是個孝順的丫頭,改天把你娘接過來,我給她看看。”
黃芪聽了這話,眼圈兒就紅了:“姑娘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只是奴婢的娘沒有福分,已經沒了一個年頭了。”
“哦?真是不幸啊。我也一樣,我娘也沒了快一年了。”筱蓉悠悠地嘆息一聲,明亮的眼睛注視着黃芪,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們都是苦命人,只不過我有個手藝罷了。以後在我跟前不必再‘’奴婢長奴婢短的。”
話雖這麽說,可黃芪到底沒有這個膽量,筱蓉也不勉強她,這種骨子裏帶來的奴性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了的。
雲書岳和張忠義兩個跟在筱蓉身後。見她進了屋,沒好意思跟進去。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出來。兩個人就對視一眼。
雲書岳不等張忠義說什麽,一個大步就搶在他頭裏,往筱蓉屋裏奔去。張忠義也不甘示弱,緊跟其後。
筱蓉吃了一個雜糧餅子,夾了幾口小菜,覺得有些幹,正端了那碗雞湯不緊不慢地喝着。腿上一陣陣的惬意,讓她覺得猶如上了天堂。好似前世裏做完一個大手術,跑到足浴店裏按摩一樣。舒服得她眯縫着眼睛,只覺得這日子快活似神仙。
忽然門簾子嘩啦響起來。闖進來兩個身材魁梧的少年來。門外的寒氣随着這兩個人一湧而入,吹得筱蓉身上一個寒顫。
不由擡頭看去,就見那兩個愣頭青傻傻地堵在門口,她真是又氣又好笑。這兩個人怎麽偏偏較上真了?
那兩個人見筱蓉直直地看着她們,臉上不由讪讪的。還是張忠義憨憨地笑了笑。“呵呵,我們聞到雞湯的香味就來了……”
話音未落,雲書岳就在他身後偷偷地掐了他一把,他嗷得一聲就叫起來,“你掐我幹什麽?”
雲書岳對着筱蓉笑笑,又貼着他耳邊說道:“你好歹有些出息好不好?我們還缺那點兒雞湯嗎?”
筱蓉好笑地看着兩個咬耳朵。也不吭聲,只靜觀其變。
張忠義被雲書岳占了便宜,心裏自然不甘。也悄聲道:“有本事你說出你的意圖來。”
“我能有什麽意圖?無非就是想來看看神醫姑娘是不是累極了?有什麽可幫忙的?”雲書岳像是對着張忠義,眼睛卻望着筱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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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蓉只覺得面色一紅,暗罵:真是個讨厭的家夥,這麽點兒就知道獻殷勤了。
不動聲色地把雞湯放下,笑着招呼:“兩位既然聞着雞湯的香味而來的。自然不能讓你們光站在那兒聞味兒。廚下還有一鍋呢。”
就叫着黃芪,“去。到廚房裏再端兩碗,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黃芪趕忙起身去了,害得雲書岳瞪了張忠義好幾眼:都是這家夥,他們哪是想喝雞湯啊?
看出張忠義的尴尬來,筱蓉忙替他圓場:“沒什麽,忙了大半天,你們又一直給我打下手,也确實累了,喝點兒雞湯補一補。”
張忠義聽着這話,覺得心裏好過多了,也不推辭,撩起衣擺大步上前,對着筱蓉拱拱手:“姑娘醫術高明,實乃我輩之福。今兒多虧了姑娘救了我那幾個兄弟。”
雲書岳見他大喇喇地坐在筱蓉對面,心裏不是滋味,接着他的話脫口而出:“有什麽好謝的,還不是銀錢兩訖的事兒?你給了那麽多的銀票,姑娘自然賣力!”
他也沒經過大腦,順口就說出了這個話來,筱蓉聽得臉色已是變了幾變。眼睛直直地盯着雲書岳,發現這家夥也是個大嘴巴,心裏就松了一口氣:好在不是故意挑撥離間的。
雲書岳說完了,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麽大的錯誤,站在那兒進退不得,臉色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好在這時,簾子被人挑開了,鋤藥站在門口畢恭畢敬地回道:“姑娘,那個病人醒了,疼得厲害,拿腦袋直撞牆呢。”
“是嗎?我知道了。”筱蓉呼一下就站起身來,往外走去。雲書岳自然就讓開來,張忠義也起身跟過來。
對上張忠義有些幸災樂禍的目光,雲書岳恨恨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拳頭。張忠義輕蔑地笑了笑,貼在他耳根笑道:“怎麽樣?在神醫姑娘面前露醜了吧?”
筱蓉完全不理會身後的兩個人,徑自奔到隔壁病房裏。裏頭傳來“梆梆”的撞擊聲,一進門,就見耕草正雙手抱住那個做腦部手術的病人,哀懇着:“軍爺,您好歹忍忍。神醫姑娘這就來了。”
“哎喲,疼死我了,你快松手,讓我死了吧。”痛苦得臉幾乎都扭曲了,他已經有些發狂了。
張忠義一見這情形也愣住了,走上前,不知所措地喊着:“李老四,你這是怎麽了?”
李老四擡起血紅的雙眼,有氣無力地看着張忠義,“爺,你你別管我了,就讓我去死吧,與其這樣疼死,還不如給我來個痛快的。”
筱蓉冷冷地站在一邊,分析着狀況:這是手術過後,麻醉效果減輕了的緣故。這時候也沒有止疼藥的,疼得自然受不了。
張忠義急急地回轉臉看向筱蓉:“姑娘,您,您能不能想個法子讓他好受些?”
“正想着呢,別着急。”她雲淡風輕地說着,這樣的情形她見得多了,沉着地在案上刷刷寫了一個藥房,“拿去到前堂裏找李漁兒,讓他配好熬了就端過來。”
說罷,轉身又看了看那個截腿的,一切正常。這才擡腳要出門。
張忠義忙跟上來,問道:“姑娘,那藥能管用嗎?”
“管用,當然管用,喝了過一刻鐘就不疼了。”筱蓉越是輕描淡寫,張忠義和雲書岳越是滿腹狐疑。
說她的方法獨特倒也罷了,別人不敢開胸她敢開胸,別人不敢截腿她敢截腿。只是這傷口動了刀子,自然要疼的,她,難道還有什麽密不外傳的方子?
雲書岳忽然想起當初給他父王治病的時候,明明把他的胸膛都打開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父王腹腔裏的內髒,可是昏睡着的父王好像一點兒知覺都沒有。
他的兵和張忠義的兵們,縱然開了顱、截了腿,好像一點兒慘叫聲都沒有,病人們都是昏睡着的。
按照他們倆的想法,這病人就算是昏迷着,可是活生生地把腿給截斷了,把頭給打開了,難道一點兒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想着,兩個人不由就把眼光盯在了筱蓉的身上,好像又從她身上看出什麽來似的。
筱蓉被他們盯得不自在,不由氣惱地問道:“這半夜三更的,你們兩個不去睡覺,這麽直愣愣地看着我幹嘛?”
雲書岳搶先開口:“我想看看你說的那麻醉藥湯是不是那麽神奇?”
他說話倒是直接,本來動手術的時候,就見到筱蓉給病人喝過了,可那時候病人是昏迷着的,看不出什麽效果來。
如今李老四正疼得死去活來的,若照筱蓉的說法,喝了一刻鐘就能止住疼。那麽,這藥也真是神奇了。
雲書岳眼珠子轉了兩圈,就想到了一個主意:這個藥房子若是得了,日後再發生戰争,不就能減輕傷病的疼痛了嗎?
在他如此想的時候,張忠義其實也想到了。他覺得要是能獲得這個方子的話,定能造福于軍隊。只是不知道神醫姑娘賣不賣?
兩個人心思一致,依然直直地盯着筱蓉看。
筱蓉索性坐在床邊的板凳上,等着藥來。
耕草不多時就端了一個黑黑的粗瓷碗,裏頭盛着滿滿的一碗濃黑的藥汁。李老四正疼得沒法,聽說這個能止疼,也不管是否燙嘴,一氣兒喝了個精光。
衆人就這麽直直地盯着李老四看,見他一開始還嚎着,可過了約莫一刻鐘,竟然就沉沉睡去,好似一點兒都不疼了。
雲書岳和張忠義兩個驚奇地嘴巴都合不攏了,這藥還真是神奇啊。
兩個人颠颠地跑到筱蓉面前,半蹲着身子陪笑問道:“神醫姑娘,那個,藥方子能不能賣給我們?”
筱蓉一聽了這話,一顆心頓時興奮地直要飛上雲天,看來是金子就會發光,自己的這個方子說不定能賣上個大價錢呢。
雖然心裏狂喜,只是她面兒上一點兒都不外露,只淡淡地笑答:“這個是祖傳秘方,先母活着的時候,千叮咛萬囑咐,不能傳給外人的。”
雲書岳和張忠義滿是希望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零六章 橫生枝節
雲書岳和張忠義兩個聽筱蓉不外傳秘方,頓時就緊張起來。
雲書岳忙繞到筱蓉面前,陪笑道:“我也不白要,自然是給銀子的。”
張忠義忙不疊地也跟着點頭:“是的,要給銀子的。”
筱蓉眼珠兒一轉,心裏暗笑:等的就是這句話呢。
當即就正色道:“這是我娘臨終前千叮咛萬囑咐我的,我怎能拿這個換銀子呢?除非……?”
話音還未落,雲書岳忙搶着問道:“除非什麽?神醫姑娘有什麽條件說出來即可。我也知道祖傳秘方一般都不外傳的,只是姑娘想想,這麽好的方子,若是不用在軍隊裏就太可惜了。姑娘把方子賣給我之後,也不耽誤姑娘行醫用啊。”
這分明是表明了要買的決心了,筱蓉不動聲色地聽着,卻并沒有接下去。
張忠義也急了,在一邊拍着胸脯保證,“姑娘開個價吧,只要能利于軍中,攝政王怎麽着都會買的。”
“是嗎?”筱蓉眨眨眼,有點兒不大相信地望了望兩個獻殷勤的少年,緩緩道:“方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也要穿衣吃飯不是?眼下我寄居在人家家裏,總得有一個容身之地。要是母親知道我為了生存才賣了方子,想來也不會怪我的。”
她用的是欲擒故縱的招兒,心裏算着這兩個人必定會上鈎的。
雲中岳和張忠義一聽這個話,臉上頓時有了笑容,同時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那是當然,姑娘也是人,也得用銀子不是?”雲書岳最快,搶在張忠義前頭恭維着。張忠義不如他會說,只用力地點點頭。表達自己的心意。
“可要賣也得找個妥當的買家才是啊?你們兩個人都想要,可你們又不當家作主。你們說,我要賣給誰才好?”筱蓉起身,慢悠悠地說着。
既然争着買了,就不愁買家的。可她這話也很明白:你們兩個不是一夥子的,又是死對頭,如今都要買,倒是讓我為難了。
雲書岳是個鬼精靈,聽話聽音,自然知道筱蓉的意思。張忠義雖然嘴頭上有些慢。但心思也是靈動地很。
兩個人不約而同異口同聲地說道:“姑娘就挑給價高的賣。”說完,兩個人竟然非常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旋即就扭開了頭。
筱蓉看得好笑。這話正中她下懷。兩個人都争,但是還有君子風度,這買賣值得做!
目光靜靜地注視着他們,聲音裏沒有一絲的波瀾,筱蓉沉穩地開口道:“那就好說了。你們回去商量一下,看能出多少銀子。我這秘方可是低于兩萬銀子不賣的。”
一聽說是兩萬兩銀子,兩個人都唏噓了一下,很快就恢複如常了。
雲書岳低頭盤算了一下,輕輕道:“這個數目不小,不過也值。我回去和父王商量一下。”
張忠義也默默地點頭。不多時兩個人都一臉莊重地離開了濟民堂。
筱蓉則專心等着兩個人帶來好信兒。買賣都是要讨價還價的,若是他們認為值,那就買。若是不值。自己再松松口。反正總得賺上一筆銀子才行。
當天夜裏,她讓鋤藥耕草兩個先歇下了,換青蘿和綠蘿兩個守着才做過手術的病人。自己則在隔壁屋裏躺下了,讓小丫頭一有動靜就禀報。
半夜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頭吵吵嚷嚷的就像是天塌地陷了一般。筱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忙披了棉衣,穿了棉鞋。趴在門縫裏往外看。
自從在江府裏遭遇了那個可怕的深夜之後,即使是個孩子,她也從來沒有踏踏實實地睡過覺。夜裏,一點兒動靜都能讓她驚醒。
心突突地跳着,望着漆黑的深夜,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是藥房子引來的禍端?他們不願意出銀子要來強硬的?只是不知道會是哪一方這麽無賴?
餘揚娘子和餘揚兩個帶了一雙兒女早就被驚醒了,此時正站在院子裏,驚疑不定地望着大門外。
前堂裏的夥計李漁兒已經打開了大門,就算是不開也不行了,這些人什麽野蠻的手段沒有。一群打着火把的人一湧而入,領頭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留着絡腮胡子的硬朗大漢。
闖進後院之後,一把扯了正站在院子裏的餘揚硬聲問道:“你就是這鋪子的掌櫃的?”
餘揚忙不疊地點頭:“啊,是,小的就是。”
那人斜眼盯了渾身瑟縮發抖的餘揚一眼,高傲地道:“聽說你們鋪子裏有一個神醫,她有一個祖傳的方子,能不能把那個神醫請出來啊?”
筱蓉聽他說得好笑:這像是請人的樣子嗎?分明就是來打劫的。
餘揚正抖索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筱蓉已經推了門來到院子裏。
冷冷地站在那裏,纖細的身軀直挺挺的,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都沒有,倒讓那個絡腮胡子大漢有點兒刮目相看了,态度也不似對餘揚那般惡劣。
拱了拱手,他無所謂地笑笑:“你就是那個神醫?”見筱蓉點頭,他又上下打量,“倒看不出來你這麽小。我家主人要見見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知道今晚上若是不去想必不能罷休,筱蓉咽了口唾沫,才問:“讓我去可以,這深夜出診也是常有的事兒。只是你家主人是誰,這路太遠了我可是走不動的。”
她已經隐隐猜到誰在幕後指使的了,只是內心裏還想确認一下。
那絡腮胡子就輕蔑地一笑,轉身仰臉示意兩個軍士:“去了你就知道了,姑娘倒不用擔心,外頭備的有馬車。”
兩個高大的軍士一左一右就站到了筱蓉面前,筱蓉知道不去是不行的了。嘆一口氣,招手叫過餘揚:“我和掌櫃的說兩句話。”
從袖子裏抽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遞過去:“這是那天那位小将軍給的診費,你先收着吧。”還有一張五百兩是她自己的私房錢了,她藏在貼身內衣袋裏,以備萬一。
跟着那些人出了門,上了馬車,還未坐定,那個絡腮胡子就拿了一塊黑綢布上來,笑笑道:“姑娘,得罪了,到我們那地方得蒙上眼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筱蓉無奈地只好讓他給蒙上了,外面的世界已經一片漆黑了,坐在馬車裏只聽到外頭的呼呼風聲。
反正福禍不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索性倚在馬車上睡起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聽到外頭遠遠地傳來雞叫的時候,就聽外頭人喊:“到了,到了。”
筱蓉忽地睜開了眼,還沒坐直身子,那個絡腮胡子大漢帶着一身的寒氣闖了進來,一把把筱蓉給拉出去了。手勁大得讓她的手腕幾乎快要斷裂開來。
筱蓉嘶嘶地抽了兩口冷氣,卻一聲都沒吭,這些人可不是憐香惜玉的,自己還是省省力氣吧。
那人把她眼上的那塊黑綢布給解下來,筱蓉緊緊地閉着眼睛沒有睜開,過了好一陣子,感到自己适應了,光線不是那麽刺眼了,才慢慢地睜開。
透過薄薄的面紗,看到前面是一座山頭。一縷晨曦透過雲層籠罩着半個山腰,山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金色。
跟着那人慢慢地上了山坡,走了一裏多地,才看到前面山坳子裏一排一排的營帳。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景色,暗地裏辨了辨方向,心裏已經有了底。
和自己的猜想一樣,雲書岳雖然油嘴滑舌的,可慶王不會幹這樣的事兒。攝政王雖然位高權重,可這樣的心胸,勢必不得民心,将來,這天下肯定不會是他的。
穩了穩心神,筱蓉已經朝那座最大的營帳裏走去。營帳門口站着兩排盔甲整齊的兵士,門口挑着的八盞米黃色的西瓜燈,剛剛被吹滅,正被幾個蹑手蹑腳的人拿到別的地方。
前頭那個絡腮胡子大漢忽然就站住了腳,回頭對筱蓉道:“姑娘先在這兒候一候,容我進去通禀。”
筱蓉點頭不語,那人就大步進去了,不多時,轉身回來,對着筱蓉只一擺手:“攝政王請姑娘進去。”
筱蓉神色自若,身板挺直了跟着他進去了。
營帳門口鋪着一條大紅繡着金錢蟒的絨毯,一直通到上面放着的一張梨花木雕花的扶手椅上,椅上鋪了一張雪白的白狐皮,細密的毛讓人看了就想摸一摸。
攝政王還沒來呢,旁邊有一個小門,想來就是攝政王的起居的地方了。
只聞裏頭有輕微的咳嗽聲,還有不時傳出的碗筷碰撞的叮當聲,可能攝政王正在用早飯吧。
等了有小半個時辰,忽然就見那小門被人打開了,一個四五十歲、面上皺紋累累的一個人,弓着身子甩了一下靜鞭,尖着嗓子喊了一句:“攝政王駕到!”倒把筱蓉給吓了一跳。
就聽營帳外頭靴履雜沓的聲音紛紛傳來,好像有人跪倒了磕頭,連那個絡腮胡子也找了個角落跪下了。見筱蓉還直挺挺地站着,他猛力拽了一把,差點兒把筱蓉給拽了個人仰馬翻。
這陣勢,真的像帝王出行一樣,看來攝政王的野心确實不小啊。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零七章 被困山頭
衆人跪在地上大約過了一刻鐘,才聽到那扇小門後頭有窸窣的衣裳聲,筱蓉悄悄地擡頭望了一眼,只見門簾響處,一個魁梧的身材出現了。
那人一身大紅的袍子,黑色鑲嵌玉帶的腰帶緊緊地束在腰間,一頭半蒼的頭發用上好的墨玉頭箍束着,邁着方步一搖一擺地坐在中間那把扶手椅上。
剛剛坐定之後,地上跪着的人們都紛紛高聲呼道:“攝政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得筱蓉心裏撲通撲通直跳:看樣子,這家夥已經明目張膽地稱帝了,只是這前頭加了“攝政王”三個字,似乎有點兒可笑。
攝政王坐定之後,環顧了四周一眼,雙手虛擡了一下,慢條斯理地說道:“愛卿們平身吧。”俨然一副帝王的腔調。
筱蓉跪得雙膝發麻,不安地挪動了下身子,等到人們都起來了,她也跟着站起來,卻有點兒站不穩,身形忽然踉跄了一下。想要揉揉自己酸痛的膝蓋,可硬生生地忍耐住了,萬一讓攝政王給發現了,那就麻煩了。
待到一切都平靜下來,那個帶她來的絡腮胡子大漢才走上前,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恭敬地回道:“萬歲,那位神醫姑娘帶來了。”
“哦?在哪兒?”攝政王雙眼頓時一亮,在人群裏搜尋着。絡腮胡子大漢一把把筱蓉給推到前面,拽了拽她的胳膊,筱蓉也就順勢跪下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沒必要因為這些東西搭上性命。她跪在那裏低着頭,一聲不吭,身子微微地晃動着,似乎十分害怕的樣子。
攝政王滿意地點點頭,擺手讓絡腮胡子退下去,又對筱蓉道:“你就是那位神醫姑娘?”
筱蓉身子抖動得更厲害了。雙手撐着地,聲音低若蚊蚋:“小女跟随母親習學的醫術,母親去世後,小女無以為生,只好行醫,稱不上什麽神醫。”
“也是,這麽小的孩子怎能是神醫呢?忠義那小子傳得也太神乎了。”攝政王撚着三縷長髯,點頭道:“聽說你有個祖傳的方子,能讓人麻醉,沒有什麽痛苦?”
筱蓉知道這一切都瞞不過攝政王。也只好如實應對:“是的,母親臨終前告訴小女的,病人受了傷喝了這個藥能止得一會兒痛。但是喝得多了就不行了。”
“是嗎?既然如此,你把那方子給本王吧。”攝政王倒是毫不客氣,開門見山地就要這個方子。
筱蓉眼睛眨巴了兩下,隐在面紗後頭的臉上冷冷地噙着一抹笑,低了頭答道:“小女不敢違命。只是小女母親臨終前說了,要一萬銀子才能賣呢。小女目前生活沒有着落,也得靠着這銀子活下去。”
雖然沒有違抗攝政王的命令,可這話硬生生地駁了他的面子。當他聽到一萬兩銀子的時候,嘴裏不由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就見他似笑不笑地緊緊地盯着筱蓉:“是一萬兩銀子嗎?”
筱蓉低聲答道:“正是!”
“這個好說。”攝政王大手一揮,似乎豪氣萬千的樣子。
筱蓉不以為然地笑笑。這個家夥能把她劫持來,怕不會這麽痛快地給她銀子吧?不然,何必費這麽大力氣?
果然。就聽攝政王話鋒一轉:“目前軍費吃緊,我手裏暫時拿不出這麽多的銀子。你不是說居無所依嗎?你只要把方子給本王,本王就容你住在這軍帳裏。一日三餐,四季衣裳,也解決了你的燃眉之急。”
筱蓉心裏暗暗冷笑:狐貍尾巴露出來了。這山頭上到處都是男人。她一個姑娘家住在這裏算是怎麽回事兒?如今她還小,将來有一天她長大了。被這些人發現她還國色天香的,那該如何?
攝政王走的這條路,依她看就是一條不歸路。就這樣的做派,早晚不得民心,被當今皇上誅滅。
她到時候要是真的留在這裏,那就成了亂成賊子了,豈不成了炮灰?到時候誰來救她?誰還知道她就是落鳳鎮上大名鼎鼎的神醫?
不行,她絕對不能留下來等死。不過現在也不是逞能的時候,萬一惹怒了這老家夥,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了。
她裝作誠惶誠恐的樣子在地上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響頭,忙不疊地答道:“攝政王真是仁心仁德,小女可算是有個安身的地方了。”
攝政王一擺手,就有侍從端了文房四寶出來。攝政王問她:“你可識字?”
筱蓉忙答道:“小女只識得幾個字。”
接過墨汁淋漓的毛筆,她刷刷地寫了幾個藥名。這就是她祖傳的秘方了,只是這裏頭大有玄機,別看藥方子都是一樣的,可這裏頭少了一味藥引子,療效就差遠了。
她在濟民堂裏拿給李漁兒的那個方子也是這樣的,那位藥引子只有她熬制的時候,才能添上去。這一點,誰都不知道。
雖然這個藥方子也有用,可持續的時間很短,若是動手術的話,病人半途就會醒來,會疼得哭爹喊娘的。
攝政王接過那張墨汁還未幹的宣紙,吹了吹,得意地掀髯大笑。
他交給随從收了,眼神忽然淩厲起來,緊盯着筱蓉說道:“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別想耍花招,若是不實,你要知道後果是什麽。”
滿意地從筱蓉身上看到了劇烈的抖動,他才站起身來,吩咐左右:“把她帶下去吧。”
颠簸了一夜,筱蓉這時候早就乏透了也餓透了,這些人只給她端來一碗清粥,兩個涼饽饽。不過餓極了的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就着清粥把兩個涼饽饽都吃了。
舔了舔唇,看到角落裏放着一張小小的床,上面鋪着一層棉被,想來是她住的地方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和衣躺了上去。
她現在得養精蓄銳了,不然,到時候逃跑都沒有力氣。
反正已經來了,既來之則安之吧。目前攝政王還沒有為難她的意思,等他讓人體驗過那麻醉方子,想來還會放松對她的看管的,到那時候,才有機會逃跑。
整整睡了一天,傍黑時分,就有人來拍門,筱蓉已經醒得雙眸炯炯的了。
起身開了門,見門口站着那個絡腮胡子。他一見到筱蓉,雙手就拱了拱,态度客氣了許多。筱蓉心想那藥方子已經被驗過了。
果然,絡腮胡子笑起來,說道:“神醫姑娘果然名不虛傳,藥方子給狗先試了試,結果那狗愣是睡了大半天。”
筱蓉半天都沒反應過來:這是說誰呢?她可是睡了大半天了。
後來一想才釋懷:原來他們用狗做的實驗,可見攝政王這個人疑心很重的。
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叫道:“什麽?拿藥給狗喝了?也真虧你們想得到,那劑量足足能讓一個大漢睡上半天,那狗還不得睡上大半天呀?”
其實人要是真的喝了,頂多睡上半個時辰,而且還會在體內留下後遺症。只不過一時半會兒是發現不了的。
也好在攝政王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竟用狗做實驗。看到狗這麽能睡,他這次該放心了吧?
這個想法很快就應驗了,絡腮胡子轉身朝後頭一揮手,就見兩個軍士端了兩個大木條盤過來,上面擺着幾個蓋碗。
撲鼻而來的是濃濃的香氣,筱蓉聞得心花怒放。這家夥,是不是送來好吃的了?
絡腮胡子讓兩個軍士把條盤擺在桌上,這才笑道:“這山裏也沒什麽好吃的,都是些野味和幹果,姑娘趁熱用吧。”
待他們走後,筱蓉趕緊關了門,來到桌邊打開蓋碗一看,不由輕聲呼喚出來。
一個蓋碗裏盛着一只整雞,油亮光滑誘人得很。
一個是蘑菇肉湯,另一個是叫不上名兒來的野菜。還有一大碗的碧粳粥,香噴噴的熱氣四溢。那一盤子裏則放了幾個花樣的小饅頭。
反正比早上那頓飯好了不知多少倍了。看來這幾日,她在山裏的日子會好起來的。
不過這不是她久留的地方,她一個女孩子家,在這樣虎狼群居的地方,遲早會要出事的。
一邊默默地吃着,她一邊思量着日後的對策。只是盤踞森嚴的山頭,她實在是難以逃脫,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沒有了對策,這頓飯她吃得也十分沒勁兒。那只雞也只吃了兩個大腿,喝了一碗碧粳粥,她就沒了胃口。
可惜地看着那些剩飯剩菜,她實在是沒有食欲。
吃過東西,天就黑下來了,就有人進來收了吃剩的東西,點上一盞小豆油燈。
筱蓉心裏焦慮,隐約聽見門外有動靜,知道定是有人在暗中監視着她。
煩躁地在屋裏走了幾圈,實在是無事可幹,索性躺了下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聞得外頭萬籁俱寂,她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就聽門發出輕微的一聲脆響,恍惚中,就見一個黑影子悄悄地摸了過來。
筱蓉頓時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摸着了衣袖內的銀針,腦子裏飛速轉着圈兒:難道他們這就對她這個小女子起了色心了?
那人走近前來,筱蓉的心一下子提起來,捏着銀針的手上滿是冷汗,大氣兒都不敢出。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零八章 夜半奔逃
那人好像在慢慢适應着屋內的黑暗,走近的腳步很慢。終于到了床前,筱蓉剛要伸手紮他,就聽他壓低了嗓音喊道:“姑娘,姑娘……”
筱蓉這才聽出來原來是張忠義的聲音,緊繃着的身子不由松弛了一下,旋即就低聲喝道:“半夜三更的你來做什麽?”
“快起來跟我走。”張忠義也沒回答她的話,只拉着她的手坐起來。
什麽?這家夥竟然來救她的?
她好奇地偏了一下頭,套上那件月白的棉襖,問道:“跟你上哪兒?”
張忠義急得腦門子上冒汗,卻不得不耐下心來解釋:“義父留你在這兒不安好心,難道你就這麽想待在這兒?”
筱蓉不答,只摸索着穿了鞋,跟着他出了門。滿天都是星鬥,不過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耳邊是呼呼的山風,吹得她搖搖欲墜。
她不由小聲問道:“沒人放哨嗎?咱們怎麽走?”
張忠義顧不上回答,嘴裏呼哨一聲,就聽近處灌木叢後一陣輕響,只一瞬間,一匹高頭大馬就奔了過來,噴着鼻兒往張忠義身邊磨蹭。
“這是黑風,我的馬兒。”說着,一把就把筱蓉給抱了上去,還未等她驚叫出聲,他一個翻身已經穩穩地坐在了後頭,把身上的披風往筱蓉身上一裹,雙腿輕夾馬肚,馬兒就慢慢地跑起來。
山路崎岖不平,也真虧了這匹馬兒熟門熟路的,好幾次,筱蓉都吓得心幾乎要跳出來,可還好愣是沒有什麽事兒發生。
張忠義兩只健壯的胳膊環過她尚未發育開來的身子,厚實的披風讓她有種窩在被窩裏的感覺。一霎時,她有種回到前世裏躺在厚厚的棉被裏的異樣感。
駿馬奔馳。風馳電掣起來。想不到這麽陡峭的山路,馬兒還如履平地一般,真是匹神奇的馬兒啊。
筱蓉正感嘆着,馬兒已經馱着他們來到了半山腰上,前頭明明滅滅的有幾點亮光,深夜裏,就像是飄忽不定的幽魂。
張忠義手輕輕地抖了抖馬缰,馬兒乖順地放慢了步子。筱蓉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待要問時,張忠義已經貼在她耳根悄聲道:“躲在我懷裏。千萬不要出聲。”
一陣麻麻酥癢的感覺順着發梢傳過來,耳根子上都是熱的。筱蓉只覺得渾身顫抖了一下,定了定心神。方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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