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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
劉碧雲紅蓋頭遮面,正靜靜地坐在那兒,如同一支含苞待放的牡丹般,散發着驕傲的豔麗。
她等得早就不耐煩了,三番五次讓貼身的丫頭小蝶兒到外頭打聽着,次次都回說“世子爺正在同人喝酒!”
恨得她牙根直癢,人家新婚大喜的日子,這些該死的世家公子哥兒憑什麽灌他的酒?是不是嫉妒他娶的嬌美新娘?
要是眼紅的話,自個兒也娶去呀!
可是她娘劉夫人曾在她出嫁前一晚,千叮咛萬囑咐,嫁給世子,自己就是尊貴的世子妃了,做什麽事兒都要三思而行,不能任性耍脾氣。
雖然劉府是世家大族,可是慶王府門第更高,不能由着她耍小姐的脾氣!何況慶王世子堂堂相貌,一表人才,在京裏那是打着燈籠都南尋的,能覓得這樣的一門親事,真是前輩子都燒了高香了。
進了王府的門之後,更要賢淑端莊,千萬別和世子鬧別扭,這才是上上攏住夫君的手段,才能讓他不會左一房右一房往家裏擡小老婆。
劉碧雲牢牢地記得,她娘提起小老婆時候,滿臉都是憤恨。她爹除了她娘一個正室,小老婆可是不少,足足有七房。她娘雖然外頭尊貴,府裏呼風喚雨的,可是她是深深知道的,她娘過得是什麽日子。
打心底裏,她不想步她娘的後塵。早就打聽了,雲書岳現在整十六歲了,身邊連個通房的丫頭都沒有,更別提什麽小妾之類的了。這也是她們母女心裏高興的地方。
生在這樣的門戶裏,還能這般潔身自好的人,着實不多。慶王妃不是他親生母親,從小兒慶王也疏于管教,他還能這樣,可見這孩子心底不會壞到哪兒去。
劉碧雲一想起雲書岳到現在還把處男之身留給自己,心裏就喜滋滋的,佩服父親眼光到底不錯,到底沒有虧待了她這個嫡出的女兒。
一想到今晚将是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她蒙在蓋頭下一張嬌俏的臉又紅透了。昨晚上她娘神秘兮兮地把一個紅綢子包着的東西遞給她,讓她打開來看看。她聽言打開了,只看了一眼,就羞得擡不起頭來。
可是她娘硬是拿着她的手,一頁一頁地翻開了,細細地給她講解着。這活生生的春宮圖,讓她領略了男人和女人之間還能這般親密,這般美好。
而這一切,都将在今晚上進行了。
一想起雲書岳在外頭被人灌得醉醺醺的,心頭就是一陣氣:萬一他喝多了,今晚可怎麽幹那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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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讓小蝶兒出去傳個話,又怕他那幫子狐朋狗友知道了笑話,自己将來還怎麽出去見人啊?
忍了幾忍,到底還是沒好意思讓小蝶兒出去,心裏像是燒焦了一樣,身子還得挺得直直的,不敢有絲毫懈怠。
她娘特意囑咐了,慶王府是皇家人,自己一定要大度得體,絕不能讓府裏的人笑話了去。将來,她可是京裏出人頭地的貴婦的。
正等得心兒都要焦了的時候,忽聞一陣腳步聲傳來,她精神為之一振,忙收歸心神,眼觀鼻鼻觀心地候着。
大紅繡金絲的門簾子被打開了,就聽小蝶兒輕聲行禮:“世子爺來了。”
撲鼻而入的就是一陣濃郁的酒味,劉碧雲遮在蓋頭下的眼睛猛然一亮,忍着滿心的喜悅,想到:他來了。
喜婆子忙遞上裹了紅綢子的秤杆兒給雲書岳,雲書岳喝得酩酊大醉,接了秤杆兒故意笑問:“這玩意兒幹什麽?”
喜婆子忙道:“哎呀,我的世子爺,您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拿這個給新娘子挑蓋頭啊。您難道不想看看新娘子長什麽模樣兒嗎?”
“是嗎?原來是幹這個用的?”雲書岳顫着手抖了好幾次,才算是把那紅蓋頭給挑下來,劉碧雲眨巴着眼睛,手裏捏着一方絲帕,緊張地幾乎捏出滿手心的汗來。
當紅蓋頭被挑下來的那一刻,雲書岳雙眼直直地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才發覺,原來,她,不是她!
她,怕是早就葬身那片火海了吧?那張純真的小臉,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他面前了吧?
心,忽然絞痛起來,讓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張濃妝豔抹的俏麗的臉。心頭湧上一陣惡心,他張嘴就對着劉碧雲大紅的衣裙吐起來。
“啊呀。”劉碧雲驚叫一聲,顧不得自己還是個新嫁娘,站起身來躲過雲書岳傾倒過來的身子,連連跺腳:“怎麽辦?怎麽辦?這可是我花了三個月親手繡出來的?”
屋裏頓時亂作了一團,有替劉碧雲擦洗衣裳的,有去扶雲書岳的……亂哄哄的就成了一片!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二十一章 洞房花燭(二)
衆人忙亂着把雲書岳扶到了那張寬大的楠木喜床上,擦得擦,換的換,很快就把那件嘔吐上濁物的喜服給換了下來。
下人又端來醒酒湯給他灌上了,這才陸續退出去。
雲書岳現在已經躺在松軟的喜床上,呼呼地睡去了。身上蓋着繡着鴛鴦的錦被,滿屋子的喧嚣他都充耳不聞,似乎今天成親的不是他一樣。
劉碧雲坐在床尾,一聲不吭地看着這一切。本來,她幻想着雲書岳雖然喝了點兒酒,但不至于這麽酩酊大醉的。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一身大紅的喜服地走向她,挑開了她的紅蓋頭,含情脈脈地看着她,直把她看得嬌羞不語。
然後兩個人坐在喜床上,衣帶被喜婆系在一起,兩個人手臂相挽,舉着酒杯喝着交杯酒。
再然後,就是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了他們兩個。他,含笑看着自己。她,則一臉的嬌柔。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沿着她美好的臉龐慢慢地撫摸着,把那張性感的薄唇輕輕地覆蓋在她飽滿的紅唇上……
他,慢慢地替她解開大紅的嫁衣,兩個人肌膚裸呈。他,健壯的懷抱裹着她嬌柔的身軀。她,軟得稀泥一般躺在他健碩的胸前,羞得不敢擡頭去看那雙璀璨得如同天上的星子一樣閃亮的眼睛。
他呼吸急促,她嬌喘連連。大紅的幔帳輕輕搖曳,似乎也沉浸在這美好的夜色中。
劉碧雲想得兩頰緋紅,不由就看向床上躺着的那個少年。此刻他身着一身白色的中衣,頭發散落下來,遮蓋了他的眉宇。沒有了白日裏的那種跋扈,更多了幾分柔和,就像是一塊溫潤的玉石,靜靜地散發着柔和的氣息。
剛才的幻想。讓劉碧雲對他有了好奇之心,這個男人,就是自己共度一生的人,就是自己的天,就是自己一輩子的依靠了。
而她,和他,将要同床共枕,将要生兒育女,開枝散葉……
臉頰的紅雲更濃了,劉碧雲手裏絞着那方喜帕。慢慢地往他面前挪過去。這個人,還得起來和她喝交杯酒,還得和她共度春宵的。
滿心裏都是渴望。滿心裏都是美好。劉碧雲壓根兒就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是個酩酊大醉的男人,就在她細白的手剛剛碰觸上那張英俊得幾乎快要令她窒息的臉時,那人,忽然猛地擡頭,張嘴。一股污濁的東西就這麽毫無預警地噴在劉碧雲才擦幹淨的裙擺上。
室內頓時一股酸臭味,刺鼻的味道沖得劉碧雲幾欲作嘔,下意識地彈跳起來,指着那個始作俑者大叫:“你,你……”。“你”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你好無禮!”
雲書岳吐完了之後,又人事不知地躺下去了。劉碧雲恨得沖上前去使勁地搖晃着他:“你快起來啊,你還沒和我喝合卺酒呢。”
見那個人一點兒清醒的意識都沒有。她氣得跺腳大罵:“你這該死的!好好的大喜的日子,喝成這樣?今晚上還怎麽和我洞房花燭?”
似乎覺察到這話說得有點兒急促了,她臉上重新又染上紅暈,可是到底不想再看床前的一片腌臜,忙大聲叫着門口候着的下人。
她貼身丫頭小蝶兒也忙進來。扶她進了外間裏,脫下了那件髒透了喜服。又讓人打來水服侍她洗漱了。這才端來溫茶讓她喝了。
劉碧雲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下,恨恨地指着屋裏:“你說說,哪有大喜的日子喝成這個樣子的?他們慶王府就是這樣的規矩嗎?”
小蝶兒吓得忙四處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到她們,才小聲道:“小姐,這可是慶王府啊。世子爺這也是迫不得已,那些世家的公子哥兒哪個不灌他兩盅啊,不喝不行啊。”
“該死的!”劉碧雲又惡狠狠地罵着:“人家灌他,他又不是傻子,就這麽由着人折騰啊?不想想今兒什麽日子,不想想我在這兒等着嗎?”
小蝶見她家主子這次是真動怒了,也不敢深勸,只好拿話掩飾過去了,生怕裏頭伺候的人聽見了。
劉碧雲見裏頭總算是消停了,慶王府的丫頭們過來請她進去,她有點兒不耐煩,問道:“世子爺還會不會吐啊?我這再一過去,萬一再吐我一身可怎麽辦?”
一個容長臉兒的丫頭就有些遲疑:“世子妃,今晚可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啊,這大喜的日子,自然得住在一起的。”
劉碧雲手指絞着那方喜帕,更是煩透了:“洞房花燭那也得他能行的。就這個樣子還怎麽洞房花燭啊?”
那丫頭被她數落得一聲兒不敢吭,劉碧雲有心讓小蝶兒給她重新收拾床鋪,又怕惹得慶王府裏的下人回去向王妃學舌。雖然王妃和她母親交好,可如今到底是人家的媳婦了,該守的規矩還得守着不是?
不耐煩地對那些人揮了揮手,她喪聲喪氣地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丫頭魚貫下去了,小蝶兒也跟着去了,劉碧雲連忙喊住了她:“你就在外頭守着,萬一這家夥深更半夜地又吐起來,我可不知道怎麽好!”
小蝶應了聲關上門就下去了。
屋內,绛燭高燒,映出滿屋子都是紅彤彤的。紫檀雕花的架子上,銀質鎏金的熏爐裏燃着上好的百合香,火盆裏的銀霜碳發出細微的劈啪作響,靜谧的夜色催人欲睡。
可是劉碧雲一點兒睡意全無,坐在桌前,托着腮幫子懊惱地望着床上那個睡得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暗嘆自己的夫君怎麽這麽一副德行。
坐了一刻,她終于受不了了,這地上這麽涼,總不能就這麽坐一夜啊。
這床是夫妻二人的,如今他們兩個已經拜了天地,就是夫妻了。為何他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兒睡得香,自己就得坐在地上受涼?
不行,她也得睡去!
脫了外頭的銀紅的小襖,劉碧雲也爬上了喜床。嫌雲書岳伸胳膊拉腿地占了大半個床,她氣得狠命把他往外一推,不管不顧地就占了裏面的半張床。
雲書岳睡得正香,忽然被這麽一股蠻力往下一推,翻了一個身就到了床沿上,要不是他身負武功,就差點兒掉下去了。
他伸出手本能地抓住了床單,睜開了一雙清冷的眼睛,嘴角慢慢地勾出一抹冷笑。
慢慢地回轉身,迷迷糊糊地就往劉碧雲身上趴去,一條修長的腿更是毫不客氣地壓在劉碧雲的身上,壓得她快要透不過氣來。
聞着那股刺鼻的酒味,劉碧雲忍不住拿衣袖遮住鼻子,拼盡了全身的力氣往外推他:“臭男人,死男人,靠一邊兒去!”
雲書岳慢慢地放下了腿,被她推向了外邊,閉上的眼睛再沒有睜開,可是心裏已經洶湧澎湃了。
夜,慢慢地籠罩上漆黑的顏色,慶王府裏一片寧靜。
聽着身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雲書岳慢慢地翻了一個身,臉朝向了外邊。
兩根绛紅的蠟燭就像是小孩子的胳膊一樣粗細,燒得油汪汪的,燭淚堆滿了燭臺,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他腦子裏忽然浮現出那張純真的臉,此刻,也不知道她身在何處?是否在天上看着他?是否再為他傷心難過?
都說新婚之夜,若是屋子裏的蠟燭滅了,就預示着這一輩子夫妻都不順利。若是這說法真的靈驗,雲書岳倒想試一試。
伸出手,輕輕地對着那兩根巨大的蠟燭揮去。燭光明滅了幾下,随之就滅了。
屋內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守在外頭的小蝶兒又冷又困,聽着裏頭沒了動靜,她終于支撐不住,靠着門框子就睡去了。
她家小姐的脾氣她是知道的,若是不順心了,非打即罵。她是貼身的丫頭,平日裏很有眼色,能夠猜出小姐的心事,所以挨罵挨打的時候少得多。
可是她也是天天小心,日日謹慎,生怕一個不當就招惹得小姐不高興。挨打受罵不說,小姐那些古怪的主意可是夠她受的了。
就如此刻,小姐大喜的日子,她更是不能出一點兒差錯。讓她在外頭守着,她絕對不敢到廂房裏去睡,就那麽傻傻地站在門口,直到她困得再也撐不住。
劉碧雲是被凍醒的。本來身上蓋着一床錦被的,可是等她察覺出來自己冷得受不了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何時早就被那個該死的人給裹走了,她身上就穿着薄薄的中衣暴露在空氣裏。
氣得她一把就上前去搶自己的被子,可是那人的身子太重了,任憑她使盡了力氣去推,都不能撼動她分毫。
她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着“死豬!”
眼裏看到窗外已經透出光亮來,叽叽喳喳的鳥叫聲滿院子都是。她索性就下地靸了鞋披了外罩,就要喊小蝶進來伺候她穿衣梳洗。
擡頭無意間看到窗邊上那對紅色的蠟燭不知道何時已經熄滅了,心裏頓時一驚:她娘可是告訴過她,讓她夜裏格外注意,不能讓這蠟燭滅了,不然,将來他們夫婦有可能遇到不吉利的事兒。
腦門子上出了一層細汗,想着要不是雲書岳這家夥喝醉酒吐了自己一身,自己會這麽疏忽嗎?要怪也是他,以後要是有什麽不順利的,也都怨他!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二十二章 念念不忘
劉碧雲恨恨地喊來小蝶,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頓數落:“你就在外頭守着,又不是瞎子,看到屋裏黑成一片不會吭一聲呀?這蠟燭不知道什麽時候熄了,日後我和世子爺要是出了什麽事兒,都賴你!”
吓得小蝶慘白着臉跪下了:“小姐,怪奴婢,都怪奴婢,瞎了眼睛,沒看到屋裏黑成一片!”她到底沒敢說出來自己睡着的事兒。在外頭凍了一夜,她手腳都僵了,鼻子塞住了,可她一句辯解的話都不敢說,只有不停地磕頭。
雲書岳忽然翻了個身,捂着腦袋頭昏欲裂地問道:“還讓不讓人睡覺啊?一大早上的就在這兒大喊大叫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啊?這兒是慶王府可不是你們劉府!”
劉碧雲被他搡了這麽一句話,噎得半天都沒吭出氣來。她在家也是大小姐脾氣,府裏上上下下何曾有人敢這麽跟她說話?
可這是慶王府,是連他父親都不敢惹的人。眼前這個脾氣不好的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地。她娘教導過她,在夫君面前不能頂嘴,更不能動手。
她只好忍了,忍得她滿肚子都是氣,氣不打一處來,伸腿就對着小蝶胸口踢去,“賤蹄子,連這點兒事兒都幹不好,要你做什麽?”
雲書岳厭煩地看着這一幕,只管自己喊來下人服侍穿了衣裳洗漱了。
門外就有一個丫頭回話:“王妃那邊的王媽媽過來了。”
雲書岳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渾身錦衣打扮得光鮮亮麗的中年婦人已經進來了,一進門就說了一大通吉利話兒,給雲書岳和劉碧雲請了安,這才接過身後丫頭遞過來的托盤,往床上就尋找起來。
劉碧雲這才忽然想起來,這洞房花燭夜。新娘子是要落紅的,王媽媽就是奉了王妃之命來收元帕的。
她這才意會過來,雲書岳昨夜喝得大醉,除了睡死過去,哪裏和她行什麽魚水之歡啊?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王媽媽已經找到了那方雪白的帕子,放在身後的托盤裏。見上面雪白一片,什麽痕跡都沒有,眉頭不由一皺,臉也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劉碧雲見勢頭不好。正要起身解釋什麽,王媽媽已是冷着臉,對着雲書岳一福身就退了出去。
這裏。劉碧雲待要追上去,卻覺得掉了身價,只好在那兒推磨般地走來走去。
雲書岳洗漱好了,喝了一碗建蓮紅棗蓮子羹,就穿了一套月白的錦袍站起身來。
外頭丫頭忙進來回:“世子爺。世子妃,該去給王爺和王妃請安了。”
劉碧雲這才回過神來,新嫁娘該去給公婆奉茶了。
想起剛才元帕的事兒,她失魂落魄地跟在雲書岳後頭,兩個人出了門,就沿着一條青石甬路往東直去。
走了約莫兩箭之路。就停在一所軒敞高大的院子門前,上書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梅雪院”,想來就是慶王夫婦的正院了。
外頭的婆子見了他們來了。遠遠地就朝着他們福了福身子,就有人進去通禀了。
等他們來到門口的時候,那裏已經雁翅般站了兩排丫頭婆子,一個個都靜悄悄的,一聲兒都不言語。
劉碧雲暗自驚訝:這慶王府的規矩還真不小啊。光這架勢。他們劉家就不能比。她自小兒在家裏也是排場慣了,可是見了慶王府的這陣勢。心頭還是忍不住突突跳起來。
想起來剛才王媽媽拉長了的臉,一個下人,就敢給她臉子看,若是她真的不是什麽完璧之身,日後在慶王府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想及此,不由怨恨地盯了身邊神态自若往前看的雲書岳,都怪這個該死的人,要不是他喝得醉醺醺的,自己一大早上的怎麽要看一個下人的臉色?
雲書岳早就察覺到劉碧雲射來的怨恨目光,他心裏明鏡兒似的,可面兒上絲毫都不顯露出來。這是他父王給他定下來的親事,是皇上親自賜的婚。如今已經拜堂了,他除了用這個手段,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冷落她!
昨晚上,他雖然醉成那樣,可依着他的酒量,腦子還是清醒的,劉碧雲一行一動,一言一語,他都看得明明白白,聽得清清楚楚的。
當自己故意把滿嘴的穢物噴在她大紅的嫁衣上時,從她臉上,他只看到了極度的厭惡。這個大家閨秀,想來是被他這一舉動給惡心到了。
呵呵,如此最好,看樣子她并不喜歡他這個堂堂的世子啊。她和他成親,是不是也是礙于皇命?
想不到他雲書岳號稱為京中第一美男,竟然沒能入得了這位兵部尚書小姐的眼哪。如此甚好,只要她不喜歡他,他也不會把心放在她身上,這樣過下去,誰都不礙着誰的事兒,豈不很好?
想到昨夜裏,劉碧雲下死力往床下推自己的時候,雲書岳就覺得心裏一陣莫名的輕松,要是這個千金小姐要死要活地喜歡上自己,他還真的不好辦了。這麽一輩子帶着愧疚過日子,實在是要命。現在可好了,原來她并沒有愛上自己,心裏一點兒愛憐的感覺都沒有啊。
劉碧雲哪裏知道此刻雲書岳正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打量雲書岳的側臉,只覺得這個男人的臉如同鬼斧神工雕刻出來一樣,堅挺有力、線條優美的側臉,俊朗得不像是一個男子,可是也覺得不是那種陰柔的美。這美,帶着一絲陽光,帶着一絲堅毅。
想不到她的夫君這麽好看,單是這個側臉就把她迷住了,更不要說面對面了。怪不得他被人稱為京中第一美男呢,自己還真是有福氣,嫁得這麽一個好夫君,這下子可是羨煞京中那些貴女了。
兩個人各自想着心事,不覺就到了慶王和王妃所在的正堂了,早有丫頭通禀進去,兩個人在門外并沒有停留。就有丫頭挑了珠簾。雲書岳和劉碧雲兩個一前一後跨了進去。
屋內的光線顯然并不像外頭那麽明亮,劉碧雲适應了一會兒,才看清上首坐着一個中年微須的男人和一個三十來歲、保養極好的婦人。
那中年男人不用說就是慶王了,也就是她的公爹了。那婦人就是王妃,也就是她的婆婆了。
劉碧雲連忙随着雲書岳在兩老面前跪了,磕了頭,就有丫頭端過一個紅木托盤來,上頭放了兩盞白瓷茶碗。
劉碧雲趕緊捧了一碗,膝行來到慶王面前,低頭說道:“兒媳請爹爹喝茶!”
慶王打量了她一眼。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就在托盤裏放了一對碧玉如意。
看得劉碧雲是唏噓不已,到底是皇家風度。與衆不同。這一出手就不凡啊。
又捧了一盞茶遞給了王妃,見她臉色似乎有些不好,越發添了幾分小心。王妃沉着臉接過茶碗,卻沒有喝,而是低了頭盯着劉碧雲道:“媳婦。你初來乍到的,有好多事兒都不懂。一會兒你留下來,咱娘們兒說說話。”
劉碧雲心裏咯噔一響,這是做什麽?找茬嗎?
不過她可沒有膽量問原因,只低了頭恭敬地點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裏。等着王妃喝茶。
王妃到底和她母親交好,并沒有為難她,順當地喝了茶。賞了一對金鑲玉的镯子,就讓劉碧雲跟她到後堂裏說話了。
雲書岳起身只好,徑自來到書房裏,翻看着書架上的書。
可是他怎麽都靜不下心來,腦子裏莫名其妙地總是閃現着那張純真的笑臉。不知道為何。明明知道這臉的主人早就葬身火海,可他還是止不住地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近來總是夢到她,夢到當年在海棠苑裏的美好時光。
說實在的,他也弄不明白這到底是一股什麽樣的感情,當年他才十二歲,她,才多大呀?還不到十歲吧。難道那時候他就喜歡上她了?這也太奇怪了吧?
可是他又覺得這一切都很美好。這也就是古人常說的一見鐘情了吧?要是她還在的話,他們,也應該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吧?
他的嘴角,不自覺地逸出一抹笑意來。不知道她,看到他喝得酩酊大醉,會是一種什麽樣的表情?是像劉碧雲那樣厭惡得要命,還是心生憐惜,替他擦洗?
劉府,筱蓉正躺在下人住的耳房裏,已經清醒過來。昨兒大夫就來替她看了,并無大礙,只不過将養幾日也就好了。
王夫人直埋怨她,怎麽這麽不小心?看個熱鬧還能被人給擠得摔下去。可到底沒有怎麽狠說她,這也歸功于筱蓉救了她一命的緣故吧。
歇了兩日,王夫人就要離開劉府。可筱蓉雖說并無大礙,但身子還虛得很,不能下床。王夫人躊躇再三,劉夫人又苦苦相留,她只好又在劉府住了下來,等過了劉碧雲三日回門再走也不遲。
劉碧雲被王妃叫到後堂,心裏有些忐忑不安。後來想想,反正自己是完璧之身,那元帕上沒有落紅,都怪雲書岳喝醉了。王妃就算是想挑刺,她也有理由駁回去。
誰知道,王妃開口并沒有說這事兒,而是拉着她的手娓娓道來:“碧雲啊,我和你母親自小就要好,你在這慶王府裏自然不會吃了虧。可是你得心裏有數,你現在已經嫁過來了,這府裏不比劉家那麽自在,凡事都要小心謹慎,不然落了話柄給別人,臉上就不好看了。”
說着就回頭對身後的大丫頭使了個眼色,那丫頭旋身進去了。一會兒就捧了個托盤出來,上面放着的正是從劉碧雲房裏拿走的那方雪白的元帕。
劉碧雲的臉騰地就紅了起來,喃喃地辯解着:“是世子爺昨夜裏喝醉了,才……”
王妃也沒讓她說下去,只點頭笑道:“幸虧我是個明白人,不然,你将來怎麽做人?就算是大家都知道世子爺昨兒個喝得太多不能人道,可這傳了出去,洞房花燭夜就放空,也是好說不好聽呀。趁着新婚,世子爺這幾天有空兒,你可得拿出些手段來,籠絡住他。不然,就算是你貴為世子妃,将來不能生下一男半女的,在這王府裏也難以立足啊。”
劉碧雲此時只有點頭唯唯。王妃說得句句在理,這也是她母親在她出嫁前千叮咛萬囑咐的話,她哪裏不知道這裏頭的深淺呢?
新婚之夜沒有落紅,世子爺喝醉了尚有情可原,可日後世子要是不碰她,她可就沒臉了。
當即,她也顧不上羞澀,就在地上跪了,說道:“王妃教導,碧雲感恩戴德。日後還望王妃多提點。”
王妃點頭拉起她,笑道:“要說別的事兒我指點你一二自然不是問題,可這小夫妻之間的事兒,我就勉為其難了。我只告訴你一句,世子是個不同于一般勳戚貴戚家的公子哥兒,是個志向遠大的人,你可得仔細了。”
劉碧雲聽着王妃的這一番話就怔住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二十三章 三日回門
劉碧雲聽到王妃的話,愣怔了很久。從王妃那兒告辭出來,回到自己的房裏,她就開始想這個事兒。
雲書岳大婚之夜沒有碰她倒是有情可原,可今晚上再不碰她,她就成了這府裏的笑柄了。在慶王府裏,若是不能誕下一兒半女的,以後的地位也是難保的。
在屋裏悶悶地坐了半天,她才想起來雲書岳怎麽大半天都沒見。正是新婚的日子,皇上不可能讓他出去的。他應該是在府裏的。
眼見着晌午将近,她忙叫來小蝶兒,“去外頭問問,世子爺在哪兒?到廚房裏撿兩樣世子愛吃的菜,就擺在這屋裏來。”
他們和慶王夫婦都是單門別院的,雖然才是新婚,這飯食都在各自院子裏用的,是以,劉碧雲才這麽吩咐小蝶兒的。
可是飯都擺好了,小蝶兒硬是沒有把雲書岳找着,說是将近晌午的時候,宮裏來人了,世子爺就跟人出去了。
劉碧雲氣得連飯也不吃了,索性躺在床上生悶氣。
小蝶兒好歹勸說着,才吃了半碗飯,憤憤不平地拉過小蝶道:“你倒是說說,世子爺大婚晚上喝得酩酊大醉,呼呼大睡倒也罷了。可這才第二日,就跑得不見人影了。我怎麽就攤上這麽個人?”
晌午飯雲書岳沒有回來吃,氣得劉碧雲在屋裏就像是一頭困獸一樣,逮着丫頭就是臭罵,飯自然也沒能好生吃。
傍黑時分,又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可雲書岳依然連個人影兒都沒有。劉碧雲的火騰騰地往上冒,可也拿他沒有辦法。
正焦急不安的時候,跟雲書岳的貼身小厮捎話回來:“世子妃,世子爺說皇上把他叫到宮裏商議大事,晚飯就不能回來吃了。今夜怕是很晚才能回來。世子爺讓世子妃不必等他,只管吃完了飯先睡。”
劉碧雲憋着一肚子的氣,好歹耐着性子聽完了他的話,讓小蝶兒拿來一個小荷包賞了,滿臉堆笑:“辛苦你了,你去告訴世子爺,讓他不必擔心,只管忙外頭的。”
小厮答應了就去了。人一離開,劉碧雲的臉就拉下來,瞪着小蝶問道:“你說。世子爺到底安的什麽心?昨兒個洞房花燭喝醉了酒倒也罷了。可今晚上還這樣,存心不想進我的屋是不是啊?”
小蝶吓得渾身抖動,只好打疊起精神安慰她:“小姐別想多了。世子爺這麽忙,是好事兒啊。皇上這麽看重他,将來前途無量啊。”
“哼,他堂堂一個世子,未來的慶王。還需要什麽前途?說白了,就是不想見我罷了。”劉碧雲從鼻子裏冷冷地哼了一聲,狠狠地望着桌上擺滿了的酒菜。
小蝶忙笑着說道:“小姐,現在正逢兩軍交戰,世子爺是皇上看中的人,王爺又是統軍主帥。忙也是正常的。”
劉碧雲聽了半天,總算是消了氣,卻也沒了胃口。吩咐把飯菜撤下去,就讓小蝶打水沐浴。
倚在香柏木的浴桶裏,劉碧雲把撒了花瓣的熱水慢慢地淋到身上。處子的肌膚白嫩細膩,手指輕輕地順着肌膚的紋理滑下來,她心裏忽然升騰起了一絲希望:說不定他真的忙得顧不上想這些事兒了。今晚上他總不能睡在皇宮裏吧?只要他還回來。自個兒就有法子讓他要了她。
細細地洗浴梳洗過的劉碧雲,精神煥發。更比往日裏美了三分。小蝶用幹淨的幹手巾把她一頭濃密的黑發絞幹了,松松地給她挽了個髻,對着首飾盒子裏各式各樣的簪子問道:“小姐,要戴哪一根?”
劉碧雲慵懶地揮揮手,“待會兒就睡了,還戴什麽簪子?”小蝶就作罷,扶了她歪在床上,就悄沒聲地退到角落裏站着了。
劉碧雲半合上眼,默默地靜想該怎麽吸引雲書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寂靜的深夜,耳畔忽然就聽到了一陣靴履雜沓的響聲。正迷糊着的劉碧雲精神為之一振,忙翻身坐了起來,叫着小蝶兒:“快,出去看看,是不是世子爺回來了?”
小蝶兒趕忙出去打探去了,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回來,笑逐顏開:“小姐,真的是世子爺回來了。”
劉碧雲忙披了外衣就下床:“快,跟我去見見世子,他回來了怎麽也不進屋啊?”
小蝶兒本就困得睜不開的眼睛,此刻已經猶如千斤重,可是劉碧雲吩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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