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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筱蓉也就沿着來時的路去尋王夫人去了。

王夫人攜了劉夫人聽完了方丈講經,正在後院裏閑走。劉夫人也許是受了佛法的感召,臉上似乎不那麽憂郁了,和王夫人有說有笑的,心情看起來不錯。

遠遠地,紅葉就看到了筱蓉,徑自走過來,狠狠地瞪着她,“你到越發上臉了,夫人不找你,你就溜得人影都看不見了。才出來一次,不逛夠是不是不甘心啊?”

筱蓉也不理會她,知道她雖然這麽說,但紅葉這個人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似紅桑那般狠毒。笑了笑,徑直越過她,朝王夫人走去。

王夫人聽見腳步聲,回頭見是她,忙笑道:“你是頭一次到這地方來吧?四處都看了沒?”

還沒等她回答,紅葉就從後頭跟上來,趕緊接道:“太太,她早就逛了一圈兒了,還用太太囑咐來着?”

劉夫人聽了就笑:“這丫頭,可被你給寵壞了。”只是眼睛裏的厲色卻絲毫不加掩飾。畢竟她女兒說過,雲書岳回門的時候,可是跑到她屋裏的。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筱蓉,好似要從她身上發現什麽似的。想來她心裏再想:這麽點兒小丫頭,到底什麽地方入了世子的法眼了呢?

筱蓉不動聲色,裝作天真爛漫的樣子,靠在王夫人身邊,聽着她們這些人說着家長裏短的。

至晚時分,劉府一行人才回到府裏,此時已是華燈初上,劉府的大門口挑着四盞大紅的西瓜燈,照得劉府門前一派透亮。

下了馬車,王夫人跟着劉夫人進了上房,擺了飯上來,兩個姐妹毫無拘謹地吃起來。

外頭有丫頭來回:“老爺使了人回來告訴太太,說是宮裏有事兒,皇上留他說話呢。”

劉夫人聽了就長嘆:“家裏的事兒又亂又雜,我身子這兩天也不好,他倒好,成了甩手掌櫃的了。”

王夫人就捏了箸笑勸:“姐夫身居要職,這時候哪能不忙呢?姐姐就請寬心,碧雲的事兒不老操心的。”

只是經了此事,兩個人都索然無味了,默默地用過飯,各自就回屋歇着了。

外頭,遠處,不時地傳來喊殺聲,想來是攝政王領着人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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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蓉滿腹的心事,翻來覆去地怎麽也睡不着。這亂世裏,縱然有渾身的本事,可沒有用武之地啊。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聽劉府下人私底下竊竊私語,說是勤王的隊伍走到半路,被攝政王給攔截下來,不能入京了。

府裏人心惶惶,俱都驚懼不已。萬一這城被攻破了,攝政王會不會屠城呢?到時候這些所謂的王公貴族還有沒有命活下來?

劉碧雲暗地裏讓人回來告訴她母親,瞧着個時機把筱蓉那丫頭或打或賣給打發了。可劉夫人礙于王夫人的面子,到底沒有動手,不過眼底裏已是厭惡了筱蓉。

到了晌午時分,就有人進來和劉夫人禀報:門口有一個中年的男人自稱是筱蓉本家的一個叔父,特意來接侄女兒回家過一天。

筱蓉就明白,這是餘揚來了,不由一陣興奮。

劉夫人懶懶地揮了揮手,道:“這是姨太太家的丫頭,你問姨太太吧。”

王夫人因着筱蓉救了她一命,心中素有好感,就笑着讓筱蓉回房裏收拾了,又讓紅葉賞了她一個小銀锞子,就放她出了劉府。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二十七章 出謀劃策

一見到餘揚,筱蓉頓時喜上眉梢,跟着他就上了門外的馬車。

餘揚在京中的四道胡同買了一出兩進兩出的小小四合院兒,一家老少足有十幾口子人,住着着實擁擠。可當次危機之時,也只能勉強湊合了,有個地方住着就該謝天謝地了。

筱蓉進了屋,一屋子的人都圍了過來,問長問短的,很是熱鬧。

好半天,餘揚才屏退了衆人,和筱蓉單獨說話兒。

他愁眉不展,長嘆一聲道:“如今世道艱難,連養家糊口都難,姑娘那日怎麽還說有什麽法子賺銀子?”

筱蓉點頭微笑,只是問他:“你有沒有膽量跟着我幹?”

餘揚盯着她的臉半天,才下定決心:“只要不犯法殺頭,姑娘說什麽我就幹什麽。”

“如此甚好!”筱蓉高興地忍不住拍了下巴掌,招手低聲密授機宜。

良久,室內沒有一點兒聲響。就見餘揚的眼睛慢慢地越瞪越大,直到大得不能再大。

他踟蹰地問道:“這麽做行嗎?”

“只要你敢去說,就有銀子賺,到時候一切聽我的就是了。”筱蓉信心滿滿。

餘揚終于點頭了:“不如虎穴焉得虎子?成,聽你的。”

接着就讓餘姚氏帶着丫頭擺了飯,留筱蓉吃過了,方才套了車把她送回劉府。

筱蓉一回到劉府,就見府裏上下的人個個如臨大敵一般,腳步都是輕快無比,一點兒聲響沒有的。看得她納悶不已:自己才出去了一天,這府裏就出了什麽大事兒了嗎?

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裏,靜靜地一個人影也看不見。只好踅到劉夫人的上房,王夫人這個時辰多半是在劉夫人那裏用飯了。

她現在覺着肚子有些餓,算着紅葉她們這會子該下來帶她們小丫頭用飯。誰知道一個人都摸不着,早知道如此,就在餘揚那裏用了。

到了劉夫人的上房外,只見門口站滿了烏壓壓的人,一個個屏息凝神,如臨大敵一樣。

她更鬧不懂了,索性靜靜地站在那兒觀察着。

上房裏如死一般寂靜,仿佛一個人都沒有,可偏偏外頭圍滿了人。

不多時,就聽裏頭有了動靜。外頭的人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往裏看,只見門簾子挑開了,劉夫人房裏的丫頭黃莺端了一個大銅盆出來。往院子裏一潑,滿地都是血腥味兒。

筱蓉被這味道沖得鼻子一噴:莫非是劉夫人出了什麽事兒?

沒過多久,就聽裏頭有人低聲地啜泣,外頭的人就慌亂開了,議論紛紛地:“夫人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啊。頭晌還好好的,歇了中覺起來就覺着身子不受用,誰知道這會子到底怎麽了?”

筱蓉聽得一頭霧水,這劉夫人昨日到大覺寺的時候不還好好的,今兒她不在這裏就出事兒了?

還沒等衆人議論出個名堂,就聽裏頭一片哀嚎聲。接着有人驚叫連連:“夫人不好了,快叫老爺回來。”

有人就說:“已經請了,老爺正在宮裏商議大事。哪裏能夠趕回來呢?”

筱蓉站在外頭猜想,這劉夫人到底患的什麽病?怎麽端出來一大盆子的血水?難道沒請太醫嗎?

裏頭亂成了一片,亂聲中,門簾又被人挑起,王夫人一臉哀戚地站在門口。眼睛茫然地望着衆人,似乎在找什麽。

紅葉忙在她跟前低聲說:“太太。那丫頭出去一天了,這會子也該回來了。”

因着天兒到了傍黑,誰也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棵桂花樹蔭下的筱蓉,還以為她沒有回來呢。

王夫人急了,大聲吩咐人:“快到門外候着,筱蓉一回來就讓她過上房這邊來。”

筱蓉這才明白她要找自己,看來裏頭的人已經束手無策了,也許王夫人想起來當初被她給救醒的事兒了,所以才要讓自己出來試試。不過這對她來說是個好事兒,要是真的能治得了劉夫人,說不定日後就能到劉夫人身邊伺候了,就算是不到她身邊,至少也能保自身安全了。日後就算是劉碧雲想起殺心,也得掂量掂量。

打定主意,她從桂樹蔭走出去,徑直來到王夫人身邊,行了禮笑問:“太太是在找奴婢嗎?”

王夫人一見她,如蒙大赦,拉了她的手就鑽進屋裏去。

屋內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筱蓉不由瞪大眼往裏屋看去,劉夫人正半躺着,身後依着一個大迎枕,身上蓋着一層薄薄的夾紗被,只是面色蒼白,嘴角有一抹血絲,眼眸緊閉,似乎在隐忍着極大的痛苦。

王夫人也不顧劉夫人是否會同意,拉了筱蓉的手就來到她床前,一把解開劉夫人身上的夾紗被,擔憂地望着筱蓉:“你上次給我治過病,我知道你會醫術,不然一個孩子哪能那麽巧就能治得了我多年的

舊疾?你快看看,我姐姐到底是怎麽了?”

床頭還立着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望了望筱蓉,雖然沒說什麽,但是眼睛裏的不屑已經可見一斑了,他也許正想着這個貴婦人是不是瘋了,怎麽領過來一個孩子?

筱蓉也不理會他,沉着冷靜地吩咐把閑雜人都趕了出去,屋裏只留王夫人和兩個大丫頭。

她已經給劉夫人診了脈,脈象虛浮不穩,明顯是血虧的脈象。只是她身上沒什麽傷痕,王夫人已經急急地跟她說了劉夫人已經吐過兩口血,到底是什麽情況,一下子還不好斷定。

所以,她解開劉夫人的衣裳,細細地查看着,半天才下了決斷:定是內裏有了毛病。

不過這樣的條件,要是開膛破肚去檢查,是否會驚吓了一竿子的人?

她猶豫不決地給劉夫人穿好衣裳,蓋好了被子,面色沉重地起身來到外間。

王夫人急急地跟出來,問道:“筱蓉,我姐姐到底什麽病?”

“目前還不能确定。”筱蓉皺皺眉,淡淡地答道:“看情形,像是胃裏出了毛病,有可能是胃潰瘍。”

“胃潰瘍?”王夫人被這個新冒出來的詞兒給搞暈了,有點兒結結巴巴:“什麽是胃潰瘍?”

筱蓉暗中吐了吐舌頭,自己一時說得順嘴,怎麽說了個醫學術語?差點兒露餡兒。

忙笑着解釋:“劉夫人平日裏胃是不是常疼的?估計這幾天嚴重了,胃上已經千瘡百孔了。”

王夫人一聽“千瘡百孔”,着實吓了一跳,臉色變得蠟黃起來,“那,要不要緊?”

剛才連太醫都搖頭說不能治,這會子這小丫頭又說得這麽嚴重,難道她姐姐真的……?

不敢想下去,她眼巴巴地望着筱蓉,只希望從那張菱形的小嘴裏不會吐出讓她失望的話來。

“我先開兩服藥試試吧,等養好了些,再動手術。”這個病,也只能先觀察着了。俗話說“十人九胃”,這胃病都是日常生活習慣不好引起來的,別看這些貴婦人個個頭戴珠釵,珠光寶氣的,可這身子不見得就比窮人好。

窮人粗茶淡飯的,反倒身子結實。這些有錢人富貴生活來得太容易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凡事都有人伺候着,身子板兒不一定就好。

王夫人總算是放心了,至少她信任的這個小丫頭沒搖頭說自己沒本事。于是她忙讓紅葉擺了文房四寶,筱蓉刷刷地蘸筆寫了一個方子,王夫人就交代下去了。

喝了藥,夜半時分,劉夫人的症狀就輕了好多,也不吐血了,臉色紅潤了一些。筱蓉才放下心來,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就不用動手術了,畢竟在這古代,動個手術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兒,鬧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王夫人一直守在她姐姐床前,見她姐姐好些了,感激地就讓筱蓉先回去睡下了。

筱蓉又囑咐劉夫人身邊的丫頭,像南瓜、芹菜這些菜品不要吃,平日裏多吃些帶湯水的食物,不能喝酒吃辣。見丫頭點頭應下了,她才放心回去。

黑甜一覺睡到天亮,就洗漱了過劉夫人這邊來。王夫人竟是一夜沒睡,劉夫人又喝了一副藥,此時精神大好,正拉着她妹妹的手說話兒。

兩個人一聽筱蓉來了,忙讓進來,劉夫人感激的話就說了一大堆。而劉老爺一直都沒回來過,可見戰事兇險,世事難測。

劉夫人已經喝過一碗熱乎乎的小米粥,臉色好看了許多。筱蓉也就放心了,又改了一下方子,交給下人熬藥去。

劉碧雲也沒回來,筱蓉猜測也許劉夫人沒告訴她此事,怕她擔心罷了。

外頭一日不如一日,城裏已經人心惶惶,那些大戶人家都關門閉戶,夫人小姐地也鮮少露面了。

因為筱蓉治好了劉夫人的胃病,這幾日經常跟王夫人在上房裏,自然聽了不少信兒,說是京裏已經沒有可用的兵力了,攝政王陳兵城下,日日叫陣,皇上愁得頭發都白了幾許。

王夫人也惦記着家裏,盼着能平安出城,可是現在被攝政王的大軍圍得鐵桶一般,蒼蠅都插翅難飛。

筱蓉心裏越發有了數,成敗在此一舉,反正已經是刀尖上行走的人了,何不放手一搏?鬧好了,銀子就跟流水似的流到手裏。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二十八章 破釜沉舟

這一日,雲浩天正騎了馬從府中出發去往宮裏,皇上剛才讓李公公急招他入宮商量要事,他連口飯還沒顧得上吃,拉了馬就沖出來。

這幾日,慶王又病倒了,他就成了頂梁柱。

京裏王公大臣們早就心不在焉,有主張投降的,有主張棄城的,反正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和攝政王打一仗的。皇帝更加心焦,也就慶王父子是他的依靠了。

如今京中兵力空虛,勤王的軍隊又遲遲趕不來,他已經做好了與國同在的準備。

雲書岳一路上策馬狂奔,出了慶王府轉過一條路,正全速往前沖去,忽然路邊就竄出一個人來,吓得他急忙勒住缰繩,馬兒受驚之下高高舉起前蹄,差點兒沒把他給摔下來。

他怒目而視面前的人,恨不得一馬鞭子把他抽死。天知道,他此刻心裏又多焦急,這人竟然不怕死地橫亘在這裏,想找死也不找個好地方!

雲書岳臉上是少有的冷冽,餘揚看了兩股真是戰栗欲軟,可是抵不過一家老小要養的那種強烈願望,他還是定定地站在那裏不動!

跟雲書岳的親随早就有人抽出了馬鞭子,對着餘揚就招呼過去。“嘶”地一聲,餘揚肩頭上已是重重地挨了一鞭子,冷冷的喝罵聲也在耳邊響起:“不知死活的東西,瞎了狗眼敢沖撞我們家世子!你知道我家世子今兒有什麽大事嗎?”

餘揚被那一鞭子給打愣了,吓得面無人色,本就想抱頭鼠竄,可想想若是不能放手一搏,從此之後,他将再無出人頭地的機會了。亂世裏,他身無長處。又無積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能養活得了一大家子人啊?

雲書岳并沒有想到要抽他一鞭子,只是屬下這麽做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他倒也說不出什麽來。見這人低着頭不發一語,心下倒生了憐憫,正想安慰他幾句,誰知道那人卻不怕死地走上前一步,緩緩地擡起頭。

對上那張略顯滄桑的臉,雲書岳呆了呆:這人他見過的。不正是落鳳鎮上濟民堂的掌櫃的嗎?他一貫會奉迎擅阿谀的,今兒這是怎麽了?

心中所想,嘴裏的話不由脫口而出:“餘掌櫃的。你怎麽會在這兒?”

見雲書岳終于認出他來,餘揚心裏不由一酸,旋即又釋然了:這事兒是不是能成?

抱着一絲希望,他忐忑不安地望着騎在棗紅色駿馬上的雲書岳,乍着膽子說道:“世子爺。小的不是故意沖撞您,實在是有軍情要報!”

兩軍交戰之際,又是孤城被圍,雲書岳聽了這句話真是如同聽了佛音一樣,眼睛裏煜煜生光,望着餘揚的眼神熱切了許多。急切之情溢于言表,“你有什麽軍報?”

語音裏隐隐地有一絲金屬顫音,這讓餘揚更加有了信心。妞妞那孩子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簡潔地把當前的形勢分析了一遍,餘揚悄悄地察言觀色,見雲書岳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地聽着,他心上一喜。更加有了把握。

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他一語驚人:“世子爺。只要讓皇上把京裏王公大臣家裏的奴仆們召集起來,就是一支鐵蹄。這樣,京中兵力空虛的問題就能夠迎刃而解,不至于被攝政王圍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

他說得這個問題正是當今皇上雲浩天晝夜思慮的事情,如今京中兵力空虛,勤王之師又被阻擋在城外,若是長此以往下去,不出半年,此城必定被攻破。

孤城難以支撐,到時候缺水少糧,人心浮動,自然沒人堅守得住。到時候,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餘揚的這話,讓雲書岳目光霍地一跳,亮得如同天空中刺眼的日光,只一瞬間,他又恢複如常,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餘揚的話,“你說的這個法子不見得可行,京中王公大臣家裏的奴仆都是些豪奴,誰肯在這時候出去打仗殺敵?他們一個個自己就是大爺,享受慣了,哪裏受得了這個苦?”

餘揚見他不相信自己,并不着急,只是按照筱蓉教他的說下去:“這些奴仆雖然平日裏驕縱無法,但個個也是打仗的好手。當年随着太祖從龍入關,都是身經百戰的人,稍加訓練便是一支不可匹敵的隊伍!”

他說完這話,就低下了頭,不敢和雲書岳亮得刺眼的目光相接觸。

雲書岳細細地打量着他,這個開藥鋪子的掌櫃的,以前嘴頭倒是來得,沒想到胸中還有如此經緯。

對他不由刮目相看了,點點頭,手裏一提缰繩,問他:“你現在住在何處?若是皇上覺得可行,我會派人找你。”

餘揚把自己家的住處告訴了雲書岳,雲書岳沖他點頭道:“你先回去,要是這事兒可行,皇上定會有賞賜的,到時候好讓人給你送過去。”

“不敢不敢,小人豈可貪得無厭?小人這就回去。”差點兒沒有提出心裏的那個欲望來。

筱蓉再三叮咛了,雖說他們急需銀錢,但絕對不能在雲書岳面前提起。等到時候有了戰果,再提不遲。

雲書岳本來有些低暗灰沉的心一下子燃起了希望:若這個計策真的能成功,那可是解決了燃眉之急啊。

一路狂奔,他急于把這個信兒告訴雲浩天:他才十七八的年紀,硬生生地愁出了白頭發來。

進了宮,也沒等守門禦林軍進去通禀,雲書岳就大踏步直驅雲浩天的禦書房,他一有愁緒的時候就愛待在這個地方。

門口僅兩個藏藍色太監服的人守着,裏頭靜悄悄的一聲氣息不聞,像是無聲無息一樣。

那兩個小太監見了雲書岳來了,頓時笑逐顏開,讓雲書岳看得莫名其妙的,他們究竟是碰到了什麽喜事兒,還是雲浩天有什麽事兒了?

一個就悄悄地湊上前:“世子爺,聖上正等着您哪,火急火燎的剛才還發了一通脾氣呢。吓得我們大氣兒都不敢出。您來了可好了,皇上還是聽您的。”

“胡說什麽?”雲書岳出聲清斥,“皇上運籌帷幄,怎能聽我的呢?”

那兩個太監被他的凜然正氣給吓住了,眨巴了下眼睛,沒敢進去禀告,就那麽眼睜睜地看着雲書岳進了禦書房。

雲浩天手裏拿了一本泛黃的舊書,半躺不躺地盯着殿頂的藻井,似乎了無生趣一樣。那本書看了半天愣是一個字兒都沒看進去。

聽得腳步聲,他頭也不擡地問道:“讓你們去請世子。他可來了沒有?”

雲書岳知道他以為是守門的太監進來了,忙輕輕地回道:“皇上,是臣來了。”

雲浩天一聽精神振奮。連忙睜開眼睛站起身來,一把就抓過雲浩天的手,“咱倆什麽臣不臣的?以後記得,你到這兒來,不用這麽拘謹。”

雲書岳也不和他客套。嘴頭上應了下來。就坐在雲浩天對面,就聽雲浩天長嘆一聲:“老弟啊,看來我這個皇帝也做到頭了。”

他沒有自稱“朕”,而是“我”,顯然對雲書岳是真心實意的。

一句嘆息剛完,緊接着又是一句駭人聽聞的話。“如今京裏沒有可用之兵,攝政王在外頭圍上一年半載的,這個城就降了。你們還能活下來。茍延殘喘,我是萬萬不能的,萬一真有那一日,我早就有了退路了。”

望着雲浩天勉強暈染開來的笑意,雲書岳就把今兒在路上遇到餘揚一事兒給說了。聽了他的回報。雲浩天眸子不由忽地一縮,貓一樣閃着幽幽的光。

他霍地起身。激動萬分:“你說那人出了這麽個計策?”

雲書岳嚴肅地點頭:“是,臣也沒想到這人竟然懂兵法,沒想到還能想出這樣的計策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怎麽不行?他說得對,這些奴仆就是一支強大的軍隊。京中那些大臣們,哪個家裏沒有一百多口子人,這要是都征集起來,怕是有上萬的人啊。”

雲浩天越說越興奮,秀氣的手對着雲書岳的肩膀拍了拍,“此事用朕的诏谕發下去,你來統籌,等明兒後晌朕就在午門外閱兵。”

雲書岳沒想到雲浩天這麽快就采納了這個提議,畢竟,也太匆忙了些,什麽都沒有預備好呢。不過他算算日子,這夜長夢多,萬一晚了,機會錯失了,就完不成了。

當即就點頭應承:“皇上英明,臣請皇上賜尚方寶劍,打開國庫,激勵衆将士。”

雲浩天欣賞地看了他一眼,就低頭揮筆疾書起來。不多時,一張墨字淋漓的诏書一揮而就,用了印,就頒發下去。

雲書岳連王府都沒回,胡亂在外頭用了午飯,就開始着手布置起來。一直忙亂到半夜,才算是有了頭緒。他已經全部傳下話去,凡在京的王公大臣們,按照品級從府裏出人,戰馬器械自備,每人明日再午門由各小隊領兵之人集齊,凡是不來或是遲到的,一律格殺勿論!

此命令一下,京裏頓時忙亂得人仰馬翻,有些豪奴享福慣了,一聽說要到戰場殺敵,哭爹喊娘,妻子痛苦的,各種形狀不一。

雲書岳只管坐鎮等候,熬了一夜,精神頭兒絲毫不減。第二日雞叫三遍的時候,他就穿上铠甲,披挂整齊,威武雄壯地到宮裏給雲浩天請過安,就下去了整頓了。

午時的炮聲剛響,宮門就大開。皇上雲浩天結束停當,騎着一匹雪白的寶馬,在衆侍衛的簇擁下,緩緩從正門出來,來到寬闊的廣場上,只見黑壓壓的一片人,按照統屬擺成不同的方陣,等待皇上檢閱。

低沉雄壯的長號聲響起,雲浩天一夾馬肚,馬兒就放辔徐行。雲書岳一身戎裝,面容肅穆,從對面打馬而來,也不下馬,就在馬背上一臂平舉,行了一個軍禮,見雲浩天點頭,他快速地朝中軍指揮官點頭,就見校場上小旗揮舞,隊伍慢慢地移動開來,變幻出不同的形狀來。

雲浩天滿意地點頭,才不到一天的功夫,雲書岳就訓出了一支有模有樣的隊伍,真是不簡單哪。這個人,真是個堪用之才!

贊賞地看着這一幕,雲浩天的眼圈兒濕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這支隊伍上面了,要是還不行,那真是上天亡他啊。

一揮手,身後的侍衛們就擡了一口口碩大的木箱子擺放在校場上,整個校場一下子安靜下來,上萬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咬咬牙,他示意侍衛們打開箱子。于是,在萬裏晴好的陽光下,一箱箱的瑪瑙、寶石,黃金、白銀就這麽呈現在衆人眼前。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二十九章 暗中跟蹤

雲浩天激動地臉色發紅,看着黑壓壓的人群一點兒聲息都沒有,他方才大聲說道:“朕這次傾國庫所有,這些東西對朕實乃是身外之物,只要你們替朕守護好這片江山,除掉奸佞,将來封侯拜相、封妻蔭子都是朕一句話的事兒,只要你們好生做去!”

衆将士被他激勵地渾身熱血沸騰,揮動手中的兵器高呼:“萬歲,萬歲!”

雲浩天滿意地點點頭,雲書岳就對身邊的副将使個眼色,那副将立即打起了小旗,底下的人群排成整齊的方陣走動操練起來。

操練完成之後,雲書岳手一揮,幾個如狼似虎的兵士們拖着三個披頭散發的人走上來,押到高高的看臺上。

雲書岳對着雲浩天行了一個軍禮,大聲禀道:“皇上,這三個人今兒來遲了,按照軍規要軍法處置,請皇上下旨。”

雲浩天滿臉威嚴,只是點頭示意。雲書岳就讓人把三個觸犯軍規的人拖下去,不多時,三個血淋淋的人頭就被挂在了旗杆上。

雲書岳指着旗杆上的人頭大聲訓話:“凡是替皇上賣命的人,黃金白銀,官爵賞賜,皇上在所不惜。凡是觸犯軍規,拿軍規當兒戲的人,一律殺無赦!”

那些豪奴出身的兵士們被他一激一吓,紛紛服帖老實起來,靜靜地站在那兒,顯然是一支規整的隊伍了。

午門閱兵後,雲書岳跟着雲浩天回到宮裏,雲浩天興奮地笑道:“不錯,真不錯,出這個計謀的人是誰?朕要好好賞賜他!”

雲書岳只淡淡答道:“這個人臣認識,就是以前落鳳鎮濟民堂的掌櫃的,只是臣有點兒懷疑……”

雲浩天正聽得一臉笑。聽此忙問:“懷疑?你懷疑這人動機不純?”

“倒不是!”雲書岳搖搖頭,說道:“這個人就是個商人,精明能幹,可這樣的計策他怎麽會想得出來呢?臣懷疑這主意不是他想出來的。”

“不是他想出來的,難道另有他人?”雲浩天反問,覺得雲書岳有點兒匪夷所思。

“臣是這麽想的,不過現在解了燃眉之急,倒是好事,怎麽說,這個掌櫃的也是個功臣。該賞賜他些東西的。”

見雲書岳這麽說,雲浩天也就點點頭,吩咐下去。只是兩人心裏都存了事兒,一時誰都不說話,屋內靜得連根針都能聽見。

城內的兵力解決了,眼下就是面對着攝政王的挑釁跟他打一仗,争取把孤城的危急局面打開。

雲浩天和雲書岳兩個人又商議了好半天。雲書岳方才回去部署了。

第二日天剛亮,攝政王的大軍就兵臨城下,對着城頭高喊起來:“城裏還有喘氣的沒有?要是有活的出來搭個話。”

語言極是侮辱,讓城頭守城的士兵們個個聽了都是義憤填膺的,可是以前城中兵力空虛,只能隐忍不發。如今有了底氣,自然是針尖對麥芒地答道:“城下的叛逆聽好了,我們大帥有話交待。若是你們再這麽嚣張,小心我們下來打得你們落花流水。”

說完了就開始射箭,逗得城下攝政王的隊伍哈哈大笑。他們還是這副老樣子,鬥鬥嘴射射箭,就是不敢下來幹上一仗。攝政王還真是料事如神啊。他們這是外強中幹,裏頭空了。

只要他們好好地跟着攝政王逼得小皇帝退了位。個個都要論功行賞,到時候他們就是開國功臣,那份榮耀可是光宗耀祖的。

一個個興奮地摩拳擦掌,完全沒有注意到城內的動靜。此刻雲書岳一身甲胄已經上了城門頭,隐在雉堞後頭仔細地觀察着。

攝政王隊伍裏領兵的是那個上次在濟民堂大打出手的那個少年,名喚張忠義的,此時他一身銀白的亮甲,身披黑色披風,端坐在一匹四蹄雪白,渾身黑得發亮的駿馬上,倒是威風凜凜。想不到這小子得了攝政王的中用了,竟然平步青雲,成了領兵大将了。

看來要打垮攝政王,得首先把他身邊的得力幹将給幹掉!

悄悄地伸手摸過背上的弓箭,箭在弦上,對準了端坐在馬上的張忠義瞄去:這小子,為虎作伥,只能先把他射死再說。

他的箭自來都是箭無虛發的,料想這一箭射下去,張忠義一定讨不了好去。

不過在他觀察張忠義的同時,張忠義也沒閑着,也早就看清了城門上情況。見箭頭飛奔而來,他輕巧地一個鹞子翻身,躲過了致命的箭頭。可身後的那個親兵卻沒有躲過,一箭穿喉,當場斃命。

張忠義頓時大怒,一把綽過箭壺抽出一根羽箭也對着雲書岳射去,手底下的士兵們開始往城門逼去。雖然城頭上箭如流星,無奈城門下的軍隊人人手握盾牌,步步逼近。

望着烏壓壓的人頭,雲書岳思忖了一下,當機立斷:開城門,今兒要下去會會他們,殺殺他們的銳氣。

躲避了那麽多天,再躲下去終究還是那個結局,還不如拼死一戰,就算是提高士氣了。

雲書岳騎着一匹雪白的駿馬,帶着隊伍一陣旋風般沖了出去。多日未見的仇人,立時紅了眼睛,殺在了一起。

雲書岳一馬當先,直奔張忠義沖了過去,張忠義也不示弱,拍馬迎上前,兩個人厮殺在一起。一白一黑,頓時看得人眼花缭亂。

這一仗,直打得天昏地暗,殺聲連天。日落西山的時候,雙方才鳴金收兵,各自退回去。雙方各有勝負,清點了一下人數,損耗都不小。

雲書岳拖着疲憊的身軀退回到城門樓內坐定,喝了一口熱茶,才舒了一口氣,暗暗感嘆:張忠義那小子身手倒是着實了得,怪不得攝政王這麽看重他呢。這小子和自己想必,倒是半斤八兩的,一時分不出輸贏。他的戰陣又防禦嚴密,一時還找不出漏洞來,這個人,還真是難纏。

頭有點兒疼,他無奈地揉了揉,大軍一日不逼退,這城裏的百姓就過得不安生,這城遲早會面臨着斷水斷糧,到那時候不用打,自然人心就渙散了。到時候,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他身為雲浩天的好兄弟,自當替他分憂解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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