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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什麽端倪來,小命可就交待來。他和他,還有一筆賬沒算清呢,他可不想死在這裏。
筱蓉望着他決絕的眼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個人打定主意看樣子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不過他說得也對,留在這兒不是什麽好事兒。
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兒遞過去,她低頭笑笑:“這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配出來的,對這傷口可是極好的。你說雲書岳不是正人君子,最起碼他沒有在箭上喂毒,不然,你有十條小命也沒了。”
張忠義一哂:“這倒也是。罷了,多謝你的好意,他日我們有緣再見吧。”
他雙手作揖,對着筱蓉拜謝了一番。等他起身,筱蓉才笑:“你也不要謝我,咱們算是扯平了。你既然要走,趁着天還沒亮趕緊出城吧。想來你們都是有功夫的,不然這大黑的天也不能夠進來,我就不擔心這些了。”
她還擔心嗎?張忠義只覺得心裏暖烘烘的,卻沒有功夫待下去了,只好招呼上那兩個同伴悄悄地去了。筱蓉站在窗戶前默默地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雙手合十喃喃地念誦着什麽。
門簾被一股大力給挑開了,雲書岳一身的怒氣沖了進來,筱蓉依然靜靜地站在窗前,什麽也沒說。
“他是不是張忠義?攝政王的義子?”雲書岳指着遠去的背影,喉嚨有些嘶啞地問着,頗有些不顧一切的架勢。
“他是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初我被攝政王擄走,是他放了我。”筱蓉冷冷地轉過身,對上他一雙怒紅的眸子。
“是他?”似乎沒有想到,雲書岳非常吃驚地看着筱蓉,“他怎麽會放你走?”
不過他忽然悟出了什麽,腦子靈光一閃,梳理着斷斷續續的片段:她被攝政王給擄走?她又逃了出來?她和餘揚一塊兒開醫館?
難道她就是她?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三十三章 〔一〕 退敵之策
他變得有些結巴起來,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了:“你,你就是那位神醫姑娘?”
見他這麽快就明白過來,倒是意料之外的事兒,不過筱蓉也就點頭承認了,反正這個身份,遲早是要露面的,明白人,終究會想通的。
雲書岳見她點頭,竟然高興地一跳三尺高,似乎她的身份被确認是一件多麽重大的事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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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不得抱起眼前的這個小丫頭轉三圈兒,可他終究沒這麽做,他只是手舞足蹈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筱蓉。
筱蓉也想不到他怎麽一下子就這麽高興,不過趁着他高興,她趕緊把自己的要求提出來:“世子爺,看在我為軍中将士治病的份兒上,您放他一馬吧?我不想看到我的恩人死在城中。他日,若是戰場上相逢,是死是活就聽天由命了。”
“你不希望他現在被我抓到是嗎?”雲書岳問得小心翼翼,“可是他是攝政王的義子,沒了他,攝政王就斷了左膀右臂,我們城中百姓就不用受這麽多的苦了。”
筱蓉知道他說得有理,可她就是于心不忍,眼圈兒紅了紅,她終于說出了她心中的條件:“世子爺,如果我能幫你打贏這場戰争,你是否能答應放過他?”
雲書岳望着她那張粉白瑩潤的笑臉,眸中的笑意漸漸地濃了:是她,真的是她。天,她真的是臨風國的奇女子,這麽小的年紀,她竟然有這等智謀,當真太了不起了。
她又親口答應他,若是能幫他退敵,他要放過張忠義。
雲書岳心裏一陣欣喜,可是欣喜過後。卻是滿滿的失落:難道她就這麽在乎那小子?不惜暴露身份?
雖然他早有猜測,當初替餘揚出謀劃策的人會不會是她?可當她真的承認了這一切,他反到茫然了,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如果他答應了,顯得他有點兒小肚雞腸,以此來要挾,在她眼裏,怕是成了一個小人了。可要是不答應,她的點子層出不窮,對于正面臨孤城被圍的他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沉吟了一番,他方才擡起頭來,一雙眼睛滿是誠摯地盯着筱蓉:“既然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就放他一馬。如果你有好的法子可以退敵,我自然卻之不恭!”
筱蓉眨巴了一下水靈靈的大眼,忽然笑了:這個人還算不壞,沒有趁機要挾。不然,自己縱然有退敵之策。也不想貢獻出來。
不過看着城中百姓水深火熱,她也希望早點兒能解圍,至少那時候大家還可以出城采購一些糧食啊。不然,天氣越來越冷,城中的糧食只能越來越少,到時候。連帶着她都不能幸免于難的。
想通了這一層,筱蓉也答應地爽快:“成,世子爺痛快。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的了。大家一同商量退敵之策。”
雲書岳帶來的那幾個病號就占用了筱蓉大部分的時間,為了能夠早日想出退敵之策,她就把那幾個小丫頭和小厮叫到一塊兒來,手把手地教着講解着。
忙完了這一切,她才騰出空來用點兒飯。和雲書岳商讨。
當前首要之計就是不能斷糧,不過現在已經出不了城。城裏的這點兒糧食遲早是要吃盡的,就算是那些大戶肯開倉出糧,也不夠解決問題的。
而城外,雖然敵兵退卻了三十裏,可依然圍得鐵桶一般,不能出去購糧。
雲書岳大概給她分析了一下情形,筱蓉就明白了。支起小腦袋想了一會兒,心中已有了成算。
這個時候的人,一入冬就不種植蔬菜瓜果之類可吃的東西了,其實這些東西也可以果腹的。
他們醫館裏可是有大片空地的,這個時分只栽種了一些低矮的灌木,其餘的都空閑着,若是拿來種蔬菜什麽的,想來他們一大家子今冬不至于挨餓的了。
城中想必還有不少空地,這個念頭,人口都不多,何不拿來用用?
見她眼中的光亮越來越強烈,雲書岳眼巴巴地望着她,陪笑問道:“是不是想到什麽好主意了?”
“好主意算不上,不過弄好了說不定能解燃眉之急呢。”于是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雲書岳越聽臉色越白,等她說完,終于憋不住問她:“你這個法子我和皇上不是沒想過,只是眼下将要入冬了,一場雪下來這些東西還不都得蔫死?又怎麽能長大呢?”
筱蓉知道他鐵定想不到還有大棚這一說,也不理會他着急無奈的心情,只管問道:“你且不管能不能行,你只告訴我,你軍中有沒有富餘的牛皮帳篷?”反正他們打仗都是在城裏,又不是塞外,估計這牛皮帳篷是用不上的了。
雲書岳點點頭,道:“有是有。只是我們不剛剛說到種菜嗎?怎麽又扯到這上頭來了?”
筱蓉咯咯輕笑着,一五一十地給他解釋了,就見他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臉色也從一開始的驚訝變為驚喜了。
瞧着面前那個有些蓬亂的小腦袋,雲書岳禁不住伸手去揉了揉,把筱蓉一頭烏黑的發揉得更亂了,活似個雞窩。
筱蓉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撅起嘴,說道:“你先別高興得太早,這都是皮毛,最重要的還是得擊敗圍城的敵人,擒住攝政王才是本事!”
一提到這個,雲書岳也犯難,兩手插進烏黑的濃發裏,眉頭緊鎖:“你以為皇上不想啊?皇上才十八歲的人,頭發都白了好多。可是城中兵力太少,城外勤王的聽說已經被攝政王給招降了,局勢不利啊。”
這也是。兩軍打仗,若是物資、兵力都跟不上,談何勝算?不過眼下,皇上雲浩天還有一項是攝政王比不上的,這一項只要抓好了,想來也能增添幾分勝算。
眼睛一亮,那張紅潤的小嘴吐氣如蘭:“世子爺再好好想想,皇上登基以來做了哪些有利于民生的大事?而攝政王又做了哪些不得民心的事兒?”
雲書岳早就被筱蓉一肚子的智謀給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讓他想,他當真就思索起來,然後掰着手指頭一件件地數:“皇上雖然少年登基,可他做過的好事還真不少。京畿去年大旱,皇上不僅免了他們三年稅賦,還從塞北調來糧食赈濟。前年南方水災,皇上下令免了他們的貢賦……”一件一件如數家珍,說得點滴不漏。
筱蓉聽得眉眼彎彎:“這也是你誓死追随他的理由嗎?”
“是啊,攝政王雖然是我的親伯父,可他性格暴躁異常,動不動就殺人,更是以權謀私,有益于百姓的事兒他倒沒做過幾件。雖然現在仗打得很艱難,但我相信民心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雲書岳越說越激動,對自己的信心也更大了。筱蓉見他這樣,非常欣慰,縱算是沒有想到什麽好的法子,至少,他們不會自怨自艾了。
城中的青壯年男子都集合起來守城了,這種值的事兒只能交給婦女來做。筱蓉又建議雲書岳去向皇上請命,下令女子都放足,這樣才能幹一些重體力活。
這臨風國雖然不是她記憶中的任何朝代,可是這女子纏足一項,卻是一脈相承下來的。筱蓉這一條,其實不僅為廣大婦女們争了一口氣,也為她自個兒不受荼毒做了一個鋪墊。不然,到時候若是有人提出來她也得纏足,那還不得疼死啊?
就這樣過了幾天,雲書岳已經把軍中的牛皮帳篷挨家挨戶地分發下去,筱蓉則抽空兒就到城中的百姓家裏指點指點,怎麽支起大棚架子,怎麽保溫,怎麽種植……盡量把自己所學都交給他們。
可這些還遠遠不夠,即使守城的士兵們冬日裏能有厚實的棉衣穿,能有新鮮的蔬菜吃,能有足夠的糧食供應。但是被圍在這城中如同籠中之鳥的感覺,也是一個當皇帝受不了的。
雲浩天頻頻下令,催促雲書岳出城與攝政王的軍隊決戰,打破這種被困的局面,可是雲書岳就是按兵不動。
氣得雲浩天天天大罵,說是雲書岳是不是存了狼子野心,想和攝政王暗中勾結,把他趕下皇位去?
城中的百信也是人心惶惶,唯恐這兩個人鬧矛盾,引來禍事。
餘揚的醫館裏也是紛紛說着這件事,那些小丫頭、小厮們沒事的時候就聚在一塊兒說,唯有筱蓉從來都不插言,有了空閑就坐在那兒看醫書。
餘揚也曾問過她,難道她不擔心嗎?
筱蓉只微微一笑,答道:“世事于我如浮雲,管他天地怎麽變化呢?”倒讓餘揚說不出話來。
眼看着年關将近,城中百姓更是心下驚惶,紛紛傳言今年這個年過不好了,攝政王的大軍怕是要攻進來了。
雲浩天更是一日下好幾道催戰令,無奈雲書岳才是統兵大元帥,硬是咬緊了牙關,暗中督促士兵日夜巡邏。
落鳳鎮西南蒼茫的群山上,攝政王坐在虎皮太師椅上,正聽着部下彙報打探來的情況:“城裏快要撐不住了,老百姓們都議論紛紛,說是皇上和慶王世子兩個鬧翻臉了。”
“聽說他們一日三頓白菜幫子湯,糧食已經快沒了,估計過了年就斷糧了。”
“不少大戶被逼着往外交糧食呢,等開了春這京城就不攻自破了,小皇帝怕是要愁白了頭了吧?”
“哈哈……嘻嘻……”
大殿中彌漫着快了的氣氛,連不茍言笑的攝政王肥胖的臉上也溢滿了笑意。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三十四章 退敵之策(二)
攝政王那邊正議論得熱烈,人人臉上都洋溢着笑意,以為這臨風國的京城指日可待,而那九五之尊的皇位也是唾手可得的。議論到最後,大家都跪地給攝政王行三跪九叩之禮,嘴裏紛紛高呼“萬歲!”
攝政王越發高興,大手一揮,一桌桌上好的宴席就被擡上來,觥籌交錯間,人人吃得滿嘴留油。
張忠義悄悄地從席位上站起身來,默默地走了出去,一個人在外頭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心裏翻騰不已。
耳邊似乎又響起那個小姑娘的話:“你跟着攝政王為虎作伥、助纣為虐,又豈是正人君子?”
這些日子來,他夜裏總是難以入眠,一躺下,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這句話來,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讓他琢磨了很久,也讓他內心裏更加矛盾,不知道自己這條路到底是對還是錯。
可是攝政王對他有養育之恩,讓他辜負他,他真的也做不到。
漆黑的夜空裏伸手不見五指,他一個靜靜地吹着冷風,不想回到那種金迷紙醉的大堂裏。
京城裏,靠西南角的一處小院落裏,忽然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響聲,巨大的煙霧散起,那幢堅固的小樓已經灰飛煙滅,找不到蹤影了。地上堆滿了亂石、燒焦了的木料。
一個少年掩面從遠遠地一處大石頭後頭走出來,對那個站在面前的小女孩兒問道:“你真厲害,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不得了啊,這要是投放在人群裏,怕不得炸死好多人啊。”
小女孩兒冷酷地一笑,唇角眉梢滿是得意的笑:想她可是什麽地方來的人啊,這點兒小伎倆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她目前正在試驗,看看這炸藥的配比成分怎麽着才能達到最佳。
為了殺退敵人。她只能使出這些殺手锏來了,不是她心地不善良,也不是她妄想攀高,實在是她已經答應了雲書岳的,況且京城這麽被圍下去,遲早會被攻破,到時候皇帝他們死不死的跟她沒多大關系,可是她也要跟着遭殃,那幾個跟她的小丫頭和小厮們,個個也難逃魔掌。
為了這些人。她得層出不窮地想出點子來,直到把攝政王打退為止。
城中早就放出風去了,想來那攝政王定有探子來打探的。說不定這會子他們正高興地吃酒作樂呢,專等着他們缺糧的時候來攻城呢。
滿意地看到了爆炸的效果,筱蓉唇邊浮現出一絲嗜血的笑容,老天別怪她心太狠,反正這打仗就是你死我活的事兒。總不能讓她等着敵人拎着大刀片子來削頭顱吧。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她先下手為強,炸死他們再說。
雲書岳見到了那等驚心動魄的爆炸勢頭,饒是見慣了血腥厮殺的他,也被震驚地久久地不能言語。
好半天,才聽筱蓉涼涼地說道:“咱們到城東看看吧。”
少年聽了。一言不發地把手指插嘴裏呼哨一聲,遠遠地馬蹄踏地,漆黑的夜裏。一匹雪白的駿馬慢慢地靠近他們身邊。雲書岳不等筱蓉自己爬上去,一把就托了她瘦弱纖細的身子放到了馬背上,手裏的重量讓他止不住皺眉:怎麽的這小丫頭竟然這麽輕?
兩個人打馬疾馳,不消一刻鐘就來到了城東的一處偏僻的大院子裏,裏頭燈火通明。傳來叮叮咚咚的響聲。
萬籁俱寂的夜晚,這些聲音格外地空洞。
下了馬。守門的兵士對着二人默默地行了一禮,就讓他們自行進去了。
裏頭俱都是低頭幹活的人兒,有三五個一起,合力擡木頭的。有獨自一人在那兒敲敲打打的……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他們正在制造着一種神秘的武器,這種武器據說比他們現在用的弓箭要強上好幾倍,是一個神秘的人畫了一張圖紙給領兵大元帥——慶王世子的,然後世子就命他們日夜不停地趕工。
為了守住這坐城池,沒人願意偷懶耍滑,因為他們都知道,只要城破,就沒有活路。
所以,原來就是木匠、鐵匠的人,自發地站出來,撇下老婆孩子待在這裏日夜做活。就算不會木匠的男人們,也都過來幫活着,或搬運木料,或扛重物。城中的男人們都動員起來,沒人閑着。就連婦女們,也都日夜做棉衣棉鞋,好給守城的兵士們穿。
更挑起了種大棚的活兒,整個京城裏沒有一個閑人,只要能走得動的人,個個都拼了命。
雲書岳激動地望着這熱火朝天的場面,贊嘆不已。他們這麽拼命,筱蓉畫的那種武器已經造出了一批,只能明早上拿到校場上命士兵們試試了。
看完了這一切,已經到了三更天了。望着那張略顯蒼白的小臉,雲書岳莫名地有些心疼,于是就拉了她的手道:“我送你回去吧,這兩項都差不多了,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覺,等明兒再來看看這弩機的威力如何。”
“弩機”這個詞兒還是筱蓉告訴他的,當時他問這神秘的武器叫什麽,筱蓉沒敢直接告訴他,而是拐彎瞎編:“就叫它弩機吧,我随便想的。”他也就信以為真了。
抱她上馬,雲書岳憐惜地把她裹在自己的披風裏,聞着她身上散發的幽香,他心裏莫名地一悸,不知不覺地自己好像已經對這個小丫頭産生興趣了?
他有點兒害怕,當初他情不自禁地對海棠苑裏的那個妞妞有好感,後來又對濟民堂的那個“神醫姑娘”有好感,不過知道了眼前的小丫頭就是她,他心裏的自責少了許多。
只是一想起那個也許葬身于火海的妞妞,他心裏就疼得揪起來。多麽靈動的一個小女孩兒,就這麽沒了。
想起那雙溫潤的大眼,他的心都似要化了。不過眼前的這個小丫頭也有一雙水潤的眸子,他有點兒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了。
不知道他當初喜歡的是有一雙水靈靈大眼睛的小女孩兒,還是眼前這個有些倔強可同樣有着水潤雙眸的小丫頭。
不知道為何,他內心裏總覺得這兩個人似乎有些瓜葛,只是他不能确定。這兩個人有什麽相似的地方。雖然覺得見了筱蓉,他就有一股親切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在他內心裏,他一直以為海棠苑裏的那個妞妞已經死了,所以,他不敢把兩個人放在一塊兒比,生怕得出的結果會讓他失望萬分。
暗黑的夜裏,寂靜的大街上,一匹白馬慢悠悠地晃着,雲書岳似乎一點兒也不着急。只想和這個小丫頭就這麽同乘一騎,默默地走在這難得的靜谧裏。
只是懷裏的那個人兒好久都沒有出聲了,他知道她這兩天怕是累極了。也就不敢打擾她。可是寂靜長夜,他光想尋一個人說說話,雖然知道她還小,但是她那麽老成,有那麽足智多謀。他也就順其自然地說道:“你說的那兩樣東西若是能把攝政王打退,将來天下太平了,你還留在京裏嗎?還是開藥鋪子坐診行醫嗎?”
懷裏的人兒似乎有點兒冷了,往他胳肢窩裏縮了縮,覺着舒服了,索性兩只手都趴在他胸前。卻一句話都沒說。
他低了頭去看,才發現那個小人兒早就睡熟了,此刻就像是一只小壁虎一樣。緊緊地箍在他的身上。
他不由得啞然失笑,裹緊了身上的披風,信馬由缰地走着。
美美地睡了一覺,天大亮的時候,筱蓉才勉強睜開了眼睛。昨晚上記得好像是雲書岳送自己回來的,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又是如何睡在床上的。她可不記得自己爬上床的。難道是雲書岳那家夥把自己抱上來的?
雖然那小子不過一個愣頭青,可那雙有力的大手托舉她上馬的時候,還是讓她感覺到了一個男人的力量。
年紀尚小,可她早就老謀深算了,又怎麽會體察不到男女之間那種微妙的感覺呢?
不過她現在不想放任自己的心靈,父母之仇尚且未報,她不敢想那些有的沒的。
由于孤城被圍,這個年大家都沒心思好好過,人人都現在愁雲慘霧裏。
開了春,城中的糧食越發緊張了,好在筱蓉早就運籌帷幄,種下的新鮮菜蔬已經長成,彌補了缺糧的危機,使得守城的士兵們不至于餓着肚子。
過了三月三,天兒越發暖和起來,河邊的楊柳已經吐出了鮮嫩的芽兒,河裏的冰也化凍了。
城中已經傳出了謠言,說是慶王世子和皇上的關系已經撕破,兩個人已經勢同水火。就算是攝政王打過來,慶王世子也不見得再幫着皇上了。
攝政王那邊的探子探聽到不少信兒:城中已無多餘的糧食,百姓家的糧食都征繳來供給軍中了,家裏只好吃青菜幫子度日了,個個面有菜色。
這中間不無誇大,他們也想在攝政王面前立功啊。
攝政王見自己等了将近半年的機會終于來了,不由大喜,大賞了手底下的将士們,在山上整頓好隊伍,就殺下馬去。
城中已經預備妥當了,炸藥包兒、弩機、滾石車,各樣新式的武器都一一試驗過,正式派上用場了。
真到了兵臨城下的這一天,筱蓉心裏反而踏實了,是勝是敗,在此一舉了,自己再急也沒用,除了貢獻出那些點子之外,自己就只能安靜地在家裏等着了。
城外殺生震天,攝政王數萬大軍把城四周圍得鐵桶一般,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雲書岳站在高高的城門樓子上,靜靜地觀察着對方排兵布陣。說真的,攝政王打仗可是個行家,一點兒都不含糊,若是沒有筱蓉的那些計謀,他還真的沒有底。
攝政王派了張忠義做先鋒,讓人擡了大木頭去撞城門。他現在已經不把城裏的那點子隊伍放在眼裏了,餓了大半年了,再這麽成日裏驚慌着,是個人都沒了勁兒了吧?
沾沾自喜地望着那些撞門的兵士們,他讓人傳下話去:“好好幹,等本王做了皇帝,論功行賞,少不了你們的份兒!”
手底下的将士們更起勁兒了,賣力地撞着城門,眼看着那兩扇陳舊的城門被撞得東倒西歪。
忽然,就聽城門樓子上一片喊殺聲,接着,密集如雨點般的箭镞對着城下的人射去。
城門下,正拼命撞門的士兵們就發出接二連三的慘叫聲,如同谷個子一樣倒下去。
攝政王端坐在馬上,輕輕一笑:“雲書岳這小子有長進了,只是這點子伎倆還攔不住我稱帝的道路。告訴前頭的,把盾牌擺出來,看他們還恩能耐我何?咱們也對着城門樓子射箭,等我攻進去,定要擒了那小子。”
他得意洋洋地分派下去,軍中立即又恢複嚴整,撞城門的自有另一撥人接過去。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三十五章 妻妾成群
這箭雨射下去,就見攝政王的士兵們紛紛倒了下去,恨得他牙齒直咬:“好小子,跟我玩命兒呀?等着瞧吧。”
一揮手,身後的弓箭手們排成隊也朝城頭射去,只是城頭上的人一見形勢不好,忙躲開了,看得攝政王一陣得意:哼,不過爾爾,等我攻破了城,看不屠了整個京城!
等他靠近一些,雲書岳又指揮人放箭,這可是筱蓉畫的圖紙研發出來的,射程是普通弓箭的三倍遠,命中率還很高。
攝政王吃了虧之後,心底的兇性大發,恨不得立即就登上城門樓子活剮了雲書岳。
他不顧一切地令大軍都壓上去,狠命地去撞開那城門。
人多勢衆,那堅固的城門自然經不住他們撞擊,很快就開了,攝政王的大軍一擁而上,一窩蜂擠進了城。因為在攻城之前,攝政王下令,士兵們可以不管不顧地哄搶三天的。所以,那些士兵一件城門大開,哪裏還顧得了別的,如同無頭蒼蠅一樣紛紛鑽進去。
攝政王一見城門洞開,心下大喜,忙招呼了手底下的将士們就往前沖。張忠義不無擔憂地勸他:“義父,這城門這麽容易就攻開了,小心其中有詐啊。”
攝政王有點兒不滿地睨了他一眼:這小子,自從上次到城裏來治傷,回來之後就像是掉魂了一樣,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語氣裏不由帶了一絲不耐煩:“義兒呀,你別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我們人多勢衆的,他一個孤城能翻出什麽幺蛾子來?”說罷,也不理會張忠義,就打馬而去。
手底下的将士們對着張忠義翻起了白眼,一個個也追随着攝政王而去,唯恐落在馬後。
張忠義無奈地嘆一口氣。望了望城門樓上人影全無的空空雉堞,心想雲書岳就這樣逃了嗎?依他對他的了解,這個人不至于這麽貪生怕死才對啊。
催馬上前,才剛到城門口,就聽“轟然”一聲巨響,一股濃濃的黑煙帶着明亮的火光沖天而去,沖到前頭的士兵們就像是谷個子一樣倒了下去。
煙消雲散之後,張忠義駭然地發現,那些死去的士兵們已經體無完膚、手腳四處了。
那一片沖上去的士兵足有五六十人,就這麽眼睜睜地沒有了。而他們還不知道敵人用的什麽法子,竟然一下子就奪去了這麽多人的性命。
張忠義呆呆地停在那兒望着這一切,發現前頭的人如潮水一樣紛紛後退。原先那股沖進去搶奪的勢頭已經被這股莫名的威力給震驚地裹足不前了。
他們都往後退,可是攝政王眼看着将要到手的勝利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哪裏甘心?督促着兵士們繼續往前沖。
衆人也不知道前頭還有什麽埋伏,一個個小心翼翼地貓着腰往前走。
寂靜的大街上,除了剛才那一聲巨大的響聲。似乎一點兒聲氣都沒有,更別提看到一個人影了。滿座城好像被掏空了一樣,家家戶戶都關門閉戶的,踹開門進去了也不見人影,好像這些人都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就在衆人如履薄冰一樣前行的時候,又是一陣轟然巨響。又倒下去五六十人,而且這些人胳膊腿兒的都被彈到了空中,血淋淋地往下墜落。
從來沒見過如此威力的武器。攝政王被驚得一頭霧水,呆呆地看着這血腥的一幕,縱使他征戰沙場這麽多年,殺人如麻從來都不帶眨眼的,也被這場景給吓得激靈靈地抖了一下。
身上穿着的鐵甲裏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讓他只覺得渾身不自在。
那些被吓破了膽子的士兵們都紛紛大喊:“城裏有鬼,城裏有鬼啊……”
喊聲過後。不知道誰領頭的,這些士兵就像是潮水一樣潰逃下來,任憑攝政王喊啞了嗓子,也沒人肯聽。氣得他揮劍接連斬了一個人頭,也無濟于事。
他胯下的戰馬被潰逃的兵士們給沖撞得發驚,尦蹄子差點兒沒把他掀翻下去,幸虧張忠義趕上前來,拉住了缰繩,才護送着他一路跟着潰敗的士兵們往城外逃去。
正在他們無法收拾的時候,此時,從每條小巷子裏都發出震天的吶喊聲,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成千上萬地都拿着各式的兵器沖了上來。
他們紅着眼沖進了潰逃的士兵群裏,一陣沖殺,個個都是咬牙切齒的樣子,手裏的武器也是他們從未見過的,都能一招斃命的。
殘陽似血,黃昏臨近,京城裏處處都飄散着血腥味兒……
雲書岳領着士兵們打掃戰場,清點屍體,運出城外。
這一站,攝政王對城中的威脅已經去掉,被圍一年多的孤城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趁此機會,他領兵沖殺出去,一直追到攝政王坐落在落鳳鎮西南三十餘裏的老巢,攝政王丢盔棄甲、潰不成軍,落荒而逃。
第二日,城中恢複了平靜,大街上已經被水沖過,幹淨地好像下了一場大雨,一點兒厮殺的痕跡都沒有。家家門前都是香花美酒,城中人人都沉浸在戰勝的喜悅中。
城門大開,周邊村落裏的百姓們終于可以進城了。而城裏的人也能用銀子去買糧食了。
雨過天晴,皇上雲浩天下令獎賞有功之臣,雲書岳自然是首份,由于他已經是世子,位高權重,無可封賞。雲浩天就問他自己有什麽要求?
雲書岳什麽都沒提,只說自己就要一個要求,但是現在還沒想好……
論功行賞的時候,餘揚被賞賜了黃金千兩、綢緞數匹,皇上還禦筆親書了一道匾額,派人挂在他的醫館大門上,原來是四個大字“世代忠良”。
餘揚忐忑不安地跪地接了,送走了宮裏的人之後,就一路小跑着進了後院,來到筱蓉屋裏。
他就像是賊一樣地先四處看了看,發現沒什麽人。這才對筱蓉說道:“姑娘,我這次可是騎虎難下了,皇上什麽賞賜都給我了,你要我怎麽辦?”
筱蓉放下手裏的一本醫書,轉過臉來笑道:“你這是怎麽了?皇上賞賜不是好事嗎?這千兩黃金可是到手了,足夠你們一家花半輩子的了。你還有什麽不足?”
“哎喲,我的小姑奶奶,我哪裏是這個意思啊?我這是貪天之功啊。”他苦巴這一張臉,兩手對搓着,幾乎是一蹦一跳地在屋子裏踱着。
筱蓉見他急成這個樣子。不由“噗嗤”一笑:“這有什麽?這是你應當的。到世子爺的行轅裏獻計的人是你,又不是我,皇上不賞你賞誰啊?”
見他依然愁眉不展。筱蓉不動聲色地出着主意:“這金子我一點兒都不要,我只要在京裏能有個安身的地方就成了。你留着,把這醫館好好改建一下就行了。天下太平了,你就盡心地做你的生意,若是皇上問起。你只說你不想看到戰争連年才不得不去獻策的,如今可是什麽都不懂了。”
餘揚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萬萬不能對皇上說實話,不然,那可是欺君之罪啊。到時候一家老小可就完了。
看着他唉聲嘆氣地走出去,筱蓉也低頭謀劃起來:城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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