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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就算是有什麽想法也無法實現了。反正這輩子她也沒打算非要嫁一個男人不行。
聽着這些摸不着頭腦的話,筱蓉只能嗤之以鼻,他們兩個之間,似乎注定沒有什麽交集了。何況,他還是那個殺父母仇人的線索之一呢。
外人誰也想不到書房裏竟會是這樣一幅場景。本來應該是筱蓉被訓斥,可是情況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了。
趴在回廊拐角處,始終處于偷聽狀态的張嬷嬷,只聽到了一些斷斷續續的呵斥聲,還有女孩子的哭泣聲。
這正好印證了自己的判斷:筱蓉被世子在屋子裏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吓得正哭呢。這孩子,也真是太可憐了,才這麽大點兒,就得在上房裏伺候着,端茶送水的一樣不少。
張嬷嬷搖搖頭,內心裏嘆息着,回到了劉碧雲的上房。
把這件事兒一五一十地都跟劉碧雲說了,末了,她舔舔有些幹燥的唇,笑盈盈地說道:“世子爺看樣子還是很喜歡世子妃的,不然,也不會親自給世子妃調教丫頭了。那丫頭,土裏土氣的,什麽事兒都做不好。”
劉碧雲默默地聽着,卻不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筱蓉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她能翻出花兒不成。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四十四章 人影
劉碧雲以為筱蓉不過就會點兒醫術,并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更何況她只不過是個十歲的小丫頭,世子爺怎麽會瞧得上沒有身家,與人為婢的她?
聽了張嬷嬷從書房裏聽來的壁角,她就更加放心了。
天兒越來越熱了,眼看着就到了端午。飯後劉碧雲總要歇一個時辰的。筱蓉就趁着這點兒空當,躺在自己的屋裏,好好地籌劃了醫館的事兒。
如今她身在慶王府,不能自由出入,進出都要看劉碧雲的眼色,這些天,可把她給憋屈壞了。
可是那日在雲書岳的書房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她覺得心裏好多了,似乎不像以前那麽煩悶了。
雲書岳也不知道為了什麽,竟然對她一個小丫頭這麽縱容。雖然她仗着以前救活了他的部屬,故意摔了一個茶盞試探,可是雲書岳流露出來的緊張情緒,着實讓她得意了幾天。
這個人,看樣子不是想整治她,似乎,別有所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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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裏一絲風都沒有,院子的香樟樹上,知了高一聲低一聲地鳴叫着,她靜靜地躺在那裏,身上黏黏膩膩的。
外頭有輕微的腳步聲,幾個婆子的聲氣兒悄聲說着話,想來是捉知了的。一到盛夏,為了主子睡覺安靜,粗使的婆子就會拿了網罩扣知了。
筱蓉躺了一會兒,只覺得熱得難受,卻一點兒都睡不着。
知道雲書岳不會為難她之後,她的膽子大了些。看來這複仇之路還很長,她找個空子還得出去一趟,看看餘揚那裏的情況。那個醫館可是她的心血,若是沒有她坐鎮,京中的人,誰認啊?
晚膳。雲書岳竟然沒來,讓忙活了一下午的劉碧雲頓時沒了精神。世子這兩天都是頓頓在她這兒用膳的,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胃,這晚上怎麽不過來了?
心有不甘的劉碧雲,就打發了小蝶出去打聽信兒,一問才知道,雲書岳後半晌進了宮,至今還沒回來呢。她這才放了心,原來不是不來,而是有事兒拌着走不開啊。
晚上服侍了劉碧雲睡下。筱蓉就坐在院子的臺階上納涼。因為院子裏種着艾草,倒也沒有什麽蚊蟲叮咬。
她還在想那日裏和雲書岳之間的事兒,雲書岳這麽對她。好似要把她呵護在手心裏一樣,有點兒超乎尋常了。
不過這也不好說,當初她在海棠苑的時候,不才八歲嗎?那時候雲書岳就每天粘着她,也不知道因為什麽。他。對她好像特別上心呢。
夜深露重,筱蓉撫了撫有點兒發涼的胳膊,起身進了自己的小屋子。
一夜好眠。
第二天起來,東邊的天際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草草地洗漱了,她就随着劉碧雲到了上房給慶王妃請安。
劉碧雲這幾天頗得世子歡心,連帶着王妃待她也客氣起來。竟然讓她随着她操辦端午過節的東西。
在勳貴之家,端午算是個大節了,家家戶戶都要插松柏、買粽葉、包粽子。
慶王府的中饋都是王妃主持的。如今特意讓劉碧雲跟着習學,這裏頭的意思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來了。劉碧雲遲早是要做慶王妃的,王妃作為婆婆,帶帶兒媳婦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劉碧雲萬料不到王妃會有此言,當時就激動地滿面紅光。連連說着謙遜的話,就欲待跟着慶王妃到前面花廳裏。誰知道剛站起來,就一陣天旋地轉,她昏沉沉地捂着頭就倒了下去。
幸虧跟她的小蝶手疾眼快,一下子接住了她,讓她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這才沒有摔倒在地。
慶王妃被這突如其來的巨變一下子驚得臉色發白,不過她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就穩住了神,連聲催着人去請大夫來。這裏已經着人把劉碧雲擡到了裏間的藤屜子春凳上。
筱蓉就是大夫,看着情形,心裏猜了個七七八八,站在那兒卻不動聲色。
約莫一刻鐘,大夫已經請進來了,衆女眷都避了出去,只留幾個丫頭在裏頭伺候着。
老大夫隔着帷帳給劉碧雲診了脈,過了不多時,就拈髯而笑,對丫頭囑咐了幾句,人就起身到了外間裏。
隔着屏風躬身對王妃道:“恭喜王妃,賀喜王妃,世子妃這是有喜了,并無大礙。只要多加修養就好了。”
王妃臉上就漾出淡淡的笑意來,只是筱蓉看得真切,那笑意并未到達眼底。
她動作優雅地吩咐丫頭打賞了大夫,讓人把他送出去。
旁邊伺候的丫頭婆子就上前道喜,王妃面上也只淡淡的。筱蓉暗想:這王妃到底不是親婆婆,聽了自己将要做奶奶了,并沒有喜上眉梢,看樣子也就是大面兒上和世子保持母子關系了。
劉碧雲不多時就醒過來了,一聽了喜訊,她激動地是又哭又笑的,她太知道她這胎來得不易了,若不是她使了手段,這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懷上孩子呢。
沒想到就那一晚上,她竟然珠胎暗結,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小蝶覺着主子好不容易懷上了,不敢大意,忙讓幾個粗壯的婆子擡了一乘軟轎,送了劉碧雲回到自己的屋裏。
躺在湘妃竹榻上,劉碧雲惬意地喝着建蓮紅棗羹,卻把張嬷嬷叫來一頓叮囑:凡是飯食上的東西,都要事先找三個人嘗過才行。這可是她娘親口對她說的,當初就是這麽保下她來的。她把這封為圭臬,自認為小心使得萬年船,若是被那三個侍妾得了手,她哭都沒地方哭。
筱蓉見劉碧雲這後宅裏的事兒知道的不少,也就不多言。當劉碧雲詢問她的時候,她只說了怎麽注意保胎的一些法子,和大夫說的并無出入,劉碧雲也就放了心。
第二日,她依舊早起去給慶王妃請安,誰知道就碰到了慶王正在慶王妃的屋裏說話。
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慶王妃已經傳了話,讓她進去。
想着公公在,少不得進去磕個頭,劉碧雲就讓筱蓉一衆小丫頭候在院子裏,自個兒進去了。
慶王妃和慶王爺看起來都很高興,也沒讓她行禮,而是賜了座。慶王爺說了幾句,就出來了,畢竟公公和兒媳婦沒什麽好多說的。
挑了簾子出來,他匆匆地往外書房裏走去,并沒有看滿院子站着的丫頭婆子。
丫頭婆子俱都躬身行禮,就在他快要出大門的時候,無意間卻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站在那顆碧青的香樟樹下。
他不由轉臉望過去,只這一眼,就讓他整個人驚呆在那裏。
遠遠地,那個人影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而是盯着上房的門,好像在等人。
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快被抽幹了,這個小小的身影,曾多少次魂牽夢繞地出現在午夜夢回時分,讓他輾轉反側,再也難以入眠。
只是這個小小的人兒早就香消玉殒了,怎麽還會在這裏出現?
他難以置信地揉揉眼,唯恐自己看花了眼。這些日子,他身子才好些,總覺得幹什麽事兒都有些恍恍惚惚的,莫非這也是鏡中月、水中花?
掩飾着激動地不能自已的心情,他往前靠近了幾步。
這一次,離那個人兒更近了,看得更真切了,可他也更确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個讓他終身難忘的人了。
思緒不由飄飛到四十年前,他随着母親老慶王妃到大興國寺上香,因為受不了那份拘束,趁着母親進香的時候,他就偷偷地溜到後院裏涼快去。
也是一個晴朗的早晨,也是一顆散發着清香味的香樟樹下,一個小小的身影就那麽靜靜地站立着,撲閃着一雙靈動的大眼在看着什麽。
年輕氣盛的他,一下子就被那個身影給吸引了,好似滿京城的大家閨秀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後來他偷偷摸摸地打聽了一下,原來這個小姑娘正是武英殿大學士的嫡女。她還有個好聽的乳名叫蘭兒。
從此,他心心念念地就記住了這個人。
可是在他十四歲那年,皇上賜婚,他成了親。那個人兒,就裝在了他的心底。
無數次,他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可終究,他還是向命運屈服了。
背地裏,他偷偷摸摸地去見了她好多次,當然,都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
她,越來越美麗,已經有了京中第一美人的稱號。可她,是那麽地謙遜,那麽地柔和,從來不嬌矜自大,又滿腹的才學。
只可惜,他和她無緣無分,可他心裏還是放不下她。
再相見時,卻是她奄奄一息時。她,躺在江世昌的懷裏,臉上露出靜谧的笑,似乎一切的悲慘都不在話下。
眼睜睜地看着那個深藏在心底的人兒,就這麽香消玉殒在他面前,他只覺得自己空前的懦弱。
可他卻不能追随她而去,他有什麽理由追随她去呢?跟她從來都沒有說上一句話,從來都沒有接觸過。他是大名鼎鼎的慶王爺,她,則是大将軍夫人。兩個人,好像從來沒有什麽交集。
可是,只有他知道,今生,他再也沒有了愛情,再也不會把一個女子放在心底了。因為,那裏,已經盛放着她,再也放不下其他人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四十五章 綢缪
雲書岳剛跨進院門,就看到他父親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忙幾步上前攙住了他父親的胳膊:“父王,您這是怎麽了?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太醫過來?”
慶王這才回過神來,忙支吾過去,只是臉色雪白,似乎大病一場。
見雲書岳一個勁兒擔憂地望着自己,他自失地一笑:“你媳婦還在屋裏同你母親說話呢,你快點兒進去吧。不要為我擔心,我只不過是一時想事情想得出神了。”說罷,就笑笑走了。
雲書岳兀自不放心地一直盯着慶王的背影望了好遠,這才看到了那棵香樟樹下站着的小小人影。
父王,剛才好像是看向這個方向的。莫非他也發現了她身上有什麽出奇的地方?可是他隐瞞地好好的,連當今皇上都不知道她一個小姑娘家足智多謀、冰雪聰明啊?
父王,又怎麽會知道的?
筱蓉默默地倚在香樟樹下盤算着生意,哪裏會想到剛才這院子裏已經上演了一出驚濤駭浪的戲碼?
直到雲書岳站在她面前揮了揮手,她才吓了一跳,定睛細看時,卻是他。
于是忙給他行了禮,在外人面前,她始終是一個小小的奴婢,見了世子爺自然要恭恭敬敬的。
雲書岳自然也不和她客套,大咧咧地受了她的禮,才命她起身。
筱蓉就笑着恭喜:“恭喜世子,賀喜世子,世子爺這就要做父親了。”
一個小丫頭和主子能說什麽呢?那些話還是私下裏才能說的,這大面兒上的,她只好拿眼面前的事兒說了。
雲書岳一張俊朗的臉上就是一紅,他也是為了此事而來的。一大早就聽府裏的小厮傳出“世子妃有喜”的話,作為當事人,他怎能不趕回來看看?對于慶王府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嫡長孫眼看着就要有了,自然是皆大歡喜的。
可他聽聞了這件事,只覺得嘴裏像嚼了一枚苦澀的橄榄,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低了頭憋了半天,才徐徐吐出一句:“要不是你,能有這事兒嗎?”語氣裏,有很多的無奈。
筱蓉一愣:怎麽是這麽一副口吻?難道世子妃有孕,于他來說不好嗎?
不由試探地問道:“世子爺,似乎不大喜歡?”
雲書岳低一低頭。長嘆一口氣,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已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是我喜歡的女子,我高興不起來。”說罷,也沒理會筱蓉面上露出什麽表情,轉身就進了上房。
屋內,慶王妃正親熱地拉着劉碧雲:“……我先前還擔心你來着。這下可好了。昨兒王爺聽了這個信兒,高興地什麽似的。世子回來,必定是高興的。”
一語未落,就見門簾挑開,王妃的大丫頭銀紅輕聲說了句:“世子爺回來了。”雲書岳已經邁步進來。
劉碧雲慌忙地站起來,略帶羞赧地嘤咛了一句:“世子爺回來了?”
“嗯。”雲書岳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先是給王妃請了安,這才對劉碧雲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就不要站着了。”
王妃也趕忙道:“是啊。快坐下吧,我們娘兒們說話。”
劉碧雲只好坐下了,心裏卻翻騰開了,她自始至終,發現雲書岳都沒正眼看過她。就好像她這個人不存在一樣。就連剛才讓她坐下,好像也是對着空氣說的。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在她臉上停留過。
她知道,她這個孩子來的不那麽光明正大,要不是她用了手段,還不知道猴年馬月能有個孩子呢。她以為,有了孩子,雲書岳就能待她不同于別人,可她卻發現,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被人當成空氣的感覺十分難過,何況她這麽一個嬌矜的人!
暗暗地咬着下唇,她強忍住眼角的淚,坐在那裏再也沒了剛才的高興!
筱蓉還站在香樟樹下發呆:他說,劉碧雲不是他喜歡的女子,就算是有孕了,他也高興不起來。這點兒她倒不懷疑,只是她很好奇,他喜歡的女子到底是誰?
她沒有那麽自大地把自己對號入座上,自己畢竟才是個十歲的小孩,縱然面目精致,可也趕不上他那三個侍妾那般環肥燕瘦的。
何況更沒有身家,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無父無母如同浮萍一樣的飄零人,現在更是劉碧雲的小丫頭,怎麽也不會輪到自己的?
所仗的,不過是她曾經救過慶王的命,救過他的士兵兄弟們。更是在京都被圍的時候,出謀劃策,解救了滿城的百姓。
可越是這樣的女子,她相信,越沒有男人敢喜歡。男人嘛,都是自高自大的,怎能接受一個這樣的女子?
她敢篤定,雲書岳對她這麽包容,不過是好奇罷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女子,自然覺得很好。可絕對談不上情啊啊的。就算是她長大了,長得國色天香了,也不見得會是雲書岳喜歡的那個女子。她。畢竟還是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太過于強勢了。
搖搖頭,把自己心中可笑的想法甩掉,她繼續謀劃自己的醫館。
就聽上房門簾響動,雲書岳和劉碧雲一前一後地出來了。
雲書岳面上繃得緊緊的,似乎沒有什麽表情。沒有笑容的他,就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看起來淩然吓人。
劉碧雲手裏緊緊地絞了一塊帕子,低着頭,好像不怎麽高興的樣子。
這兩個人,可真是一對活寶。要不是聖旨一下,說不定兩個人也能找到各自的幸福,可眼下,只能這麽湊合着一塊兒過了。何況還有了孩子,再怎麽不和,也得裝裝樣子。
她也很無奈,若是她不給他下藥,劉碧雲還不得把她給賣了。可這樣一來,他,可能就過得不快活了。
望着他高大冷凝的背影,她無聲地嘆息了一口氣:誰讓他們都生在古代?要是在現代可能就沒有這些糟心的事兒了。
悄悄地跟在後頭。她耷拉着腦袋,默默地回到了劉碧雲的正院。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跟劉碧雲告假:“奴婢的表哥昨兒讓人捎了信,想接奴婢出去過一天。”
以前在劉府的時候,餘揚一有什麽事兒也是經常來接她的,仗着她給劉夫人治好了老胃病,劉夫人也從來沒有為難過她。如今雖然在劉碧雲手裏讨生活,不過劉碧雲有了身孕,對她明顯地就不同于以往了。
當即就讓小蝶到二門上吩咐小厮套了車,讓筱蓉去了。
餘揚壓根兒就沒有筱蓉現在能出來。看到挽着一個小小包裹的筱蓉,他喜出望外。
沒有她在的這些日子,可是苦了他了。原先濟民堂的那個楊大夫又被他給接了回來。可一些疑難雜症他還是不拿手。這生意,自然就不如以前了。
客客氣氣地當姑娘一樣把筱蓉迎到了後院特意為她劈出的一間小小的退步裏,餘揚就把這些日子遇着什麽樣的病人給她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餘揚娘子早就領着幾個小丫頭在竈上忙活開了,筱蓉就是他們一家的救命稻草,如今在京中居住。更比不上以前在落鳳鎮,事事都要仰仗于筱蓉。
話裏話外,都流露出這樣的意思。
筱蓉自然也只好苦笑,如今她還身不由己,怎能出來坐診呢?
默默地出了半日的神,她才道:“這事兒須得我慢慢地謀劃。身在慶王府,我也不能自在出入。”
她忽然想到了雲書岳,不知道通過他。能不能自由出入?
可是一想,他現在還把劉碧雲有孕賴在她身上呢,她又怎麽好張這個嘴?
可若是不通過他,誰又有這個本事呢?
餘揚 見她沉吟了半天,也知道這事兒極難。只好幹搓着手不說話。
正在他們滿腹惆悵的時候,外頭忽然來了一個人。嚷嚷着說是要見神醫姑娘。
筱蓉一愣,她才來這裏沒多久,這人如何得知?
就讓餘揚領到後院裏,她隔着簾子瞧了瞧,那人一身的精悍,雖然個頭不高,但是一雙小眼卻骨碌碌地轉,不像是個安分的人。
不知道這人有什麽事兒,為何非要指名見她呢?
于是她沉聲問道:“這位先生是看什麽病?”
那人似乎躊躇了一下子,半天才道:“不是我病了,是我家主子病了。”
筱蓉眉頭一皺,這就難了,沒見着病人怎麽診斷?
不動聲色地反問:“你家主人得了什麽病?在什麽地方?最好是親自來一趟,不然,難以下斷。”
那人聽她這話,不由急了,口不擇言起來:“這個病不難,就是……就是在臀部長了一個疖子,約莫有桃核大,只是日夜疼得受不了,只好趴着。”
當着一個姑娘家,他也知道說到這樣的部位有些難為情,可不說又怕人家大夫不耐煩,直到一口氣說出來,他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筱蓉不由莞爾:這個人倒有些意思。
于是又細細地問了一些話,才給他開了一些藥,囑咐他若是不好,還是得帶了病人親自來一趟。那人才千恩萬謝地到前頭抓藥去了。
這裏,筱蓉又犯起愁來,自己只能今兒在這裏,人家要是真的來了,上哪裏去找她啊?
晌午時分,就在餘揚這兒用了飯,餘揚娘子可算是下了血本了,殺了一只老母雞,配上一些香菇、木耳,炖了滿滿的一鍋。雪白的大饅頭還冒着騰騰的熱氣,真把筱蓉當成親閨女了。
筱蓉眼圈兒不由一熱,自己無父無母的,這裏就算是半個家了,怎麽也不能讓它在敗落了。心裏暗暗地拿着主意,一邊大口地吃着飯。
用過午飯,她就回到了慶王府。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四十六章 做人
西天的雲彩如同烈火一般,紅彤彤地映得大半個天空絢麗多彩。
筱蓉一路走來,看着景致,不由感嘆:還是自由好啊,自己目前還沒有報仇,這自由也只能告一段落了。
映着天邊的晚霞,筱蓉坐着一輛敞篷的馬車回到了慶王府。從角門裏進去,她熟門熟路地沿着青石鋪就的甬道一路前行,卻見府裏的仆婦們個個都神情端凝,腳步匆忙,見了她就像是沒看見一樣。
她有點兒納悶:慶王府難道出了什麽事兒了?
不由就加快了腳步,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在外頭晃悠得好。
還沒踏進正院,就聽上房裏一片哭聲,驚得她心神一震: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了?莫非是劉碧雲……?
心中有種不好的猜測,她慢慢地朝上房走去,門口守着兩個小丫頭,俱都是劉碧雲從娘家帶過來的,兩個人都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就像是泥胎一樣。
筱蓉心知這劉碧雲定是有什麽事兒了,不過她一天不在也不好妄斷,于是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靠過去,陪笑道:“兩位姐姐有勞了,我剛回來,還請姐姐替我回禀世子妃一聲。”
兩個小丫頭同時齊齊地豎起了食指,對望了一眼,才小聲說道:“你剛回來,就在這兒等着吧。世子妃出事兒了。”
果然是她!
只是不知道是什麽事兒?堂堂世子妃,誰能怎麽着她?她目前有孕在身,怕是有人拿這個做文章了吧。
她朝兩個丫頭露出一個感激的笑,不聲不響地就站在院子裏候着。
裏頭時不時地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好像在哭,又好像在詛咒着什麽。
不多時,門簾子被人挑開了。一個花白胡子的禦醫匆匆地出來,跟着小厮進了書房。
筱蓉才知道自己的猜測沒有錯,就靜靜地候着。
昨兒世子妃還好好的,今兒就出了這種狀況,可見是有人動了手腳。能在這府裏不動聲色地暗害世子妃頭胎的人,不僅膽大,權勢恐怕也不是一般人所有的。
過了一會兒,小厮拿着一張墨汁淋漓的宣紙又遞給了守門的丫頭,看樣子是開了一個藥方。
送走了禦醫,門簾子再度被挑開。慶王妃一臉的冰霜站在正房的臺階上,掃視了一眼滿院子的丫頭婆子,滿意地看到衆人都低下頭去。
她這才冷冽地開口:“今兒的事。要是有誰傳出去,立即亂棍打死!”衆人都惴惴不安地應“是”。
她這才板着一張保養得當的臉,扶着貼身嬷嬷的手,優雅地走出了院門。
衆人這才無聲地透了一口氣,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筱蓉想着這個時候。自己肯定伸不上手,就想回到自己的小屋子裏歇一歇,誰知道還沒躺下,就聽門外小丫頭拍門:“世子妃請你過去呢。”語氣裏,似乎非常恭謹。
她連忙整了整衣襟,快步進了上房。
轉過那架紫檀木的雕花屏風。就進了內室,只見劉碧雲正素白着一張臉卧在臨床的羅漢床上。
這天兒已經夠熱了,可她還是衣衫整齊地蓋着一床蔥綠撒花的夾被。似乎不勝其寒一樣。
筱蓉小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小聲道:“世子妃,不知道把奴婢叫來有什麽吩咐?”
劉碧雲聽見聲音,才睜開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眸。瞧着筱蓉,突然毫無預兆就“哇”地一聲哭開了。驚得身邊的幾個大丫頭面無人色,齊齊地安慰着她:“世子妃,您是不是看這丫頭不順眼?交給我們就行了,您何必還勞心費力地?大夫不是囑咐過了要好好靜養嗎?”
說着,小蝶就開始去推筱蓉:“還不快出去,惹得世子妃傷心難過。”
筱蓉有些莫名其妙,世子妃不是要見她的嗎?怎麽又把她推出去?
正在衆人推推搡搡的時候,就聽一聲嬌叱“住手”,衆人齊齊地看向劉碧雲,卻見她雙眸似噴着火一樣。小蝶一看到她這神情,吓得渾身一機靈。她家小姐只要一不順心,就會用這種眼光看人。這下子,筱蓉可要倒黴了。
誰知道劉碧雲卻讓筱蓉近前些,一把就握了她的手,就是一通大哭。
筱蓉慢慢地也猜着她的意思了,想來就像是一個讨糖吃而沒有得着的孩子,劉碧雲此時滿肚子的委屈無出訴說,見了筱蓉,頓時就宣洩出來。
這個丫頭雖然小,可她卻是她娘劉夫人親自挑出來,硬是讓她帶在身邊的。
前些日子要不是她,她哪裏來的孩子?
可如今孩子沒了,她也只有剩下哭的份兒了。
筱蓉也只好說些安慰她的話,別的,她一個小丫頭能插得上什麽言語?
劉碧雲哭夠了,才斷斷續續地對筱蓉道:“剛才那個老匹夫說我以後怕是不能受孕了,你快幫我看看,是不是這樣?”
她口中的“老匹夫”分明就是剛送走的禦醫了,既然連禦醫都說了日後難以受孕,她又怎麽敢逆天而行?
只是劉碧雲吩咐,她又不好拒絕,只好把了脈慢慢地體會。
劉碧雲睜着一雙紅腫得桃子一樣的眼睛,緊張地觀察着筱蓉的臉色,一屋子的人,屏氣凝息,大氣兒都不敢出。
足足有一盞茶的功夫,筱蓉才放下劉碧雲的手腕。劉碧雲迫不及待地問道:“怎樣?”
筱蓉卻不知道怎麽說好,沉吟了一下,思忖着怎麽說出來。
劉碧雲見了這個情形,就知道和禦醫所言不差了,眼眶裏又蓄滿了淚水,只是強忍着沒流下來。長長的指甲狠狠地掐進了掌心,她一點兒都察覺不到。
吓得她的乳娘張嬷嬷忙去掰開她的手指:“小姐,小姐,您可千萬要想開了,自己的身子要緊啊。”
卻不防劉碧雲“啪”地就甩了一個耳光過去,咬牙切齒地罵道:“都是你們這些狗奴才,我是怎麽囑咐你們的?你們卻不當回事兒。讓我吃了這個暗虧。我不好了,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看得筱蓉暗中咂舌:這劉碧雲也太沉不住氣了,嫁到慶王府,本來就是一汪深水,這深宅大院的,沒有點兒手段怎麽能生存下去呢。
張嬷嬷捂着半邊紅腫的臉,一聲都不敢吭,默默地退下去了,筱蓉明顯地瞧着她眼角溜着兩滴渾濁的淚。
劉碧雲這也太不給張嬷嬷面子了,她好歹是從小就奶大她的乳母啊。就算是有什麽過錯,也不能當着這麽多丫頭的面給她一耳光啊。先不說這到底疼不疼,光這份丢人就足夠張嬷嬷消化的了。日後,她在丫頭們面前還有什麽臉?
正在劉碧雲大哭大鬧無法休止的時候,小蝶蹑手蹑腳地上前小聲回禀:“世子妃,世子爺來看您了。”
劉碧雲乍一聽了,就停住了哭聲。衆人正覺得終于雨過天晴了,卻見劉碧雲面色一變,冷冽的聲音随之出口:“他來幹什麽?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話音剛落,雲書岳已經挑了簾子進來了。
他面色平靜,似乎沒什麽觸動。一屋的丫頭都給他蹲身行禮,他卻擺擺手。大步來到劉碧雲面前。
筱蓉趕忙往後退,把空間留給人家夫妻二人,卻引來雲書岳莫名的一瞥。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劉碧雲一眼。神态自若地開口道:“今兒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我已經吩咐人下去徹查了。”
劉碧雲見他神色間沒有一點兒心痛,不由大怒,自己可是他嫡親的世子妃啊,他們兩人共同的孩子沒了,怎麽不見他有一點兒的傷心難過?好似這個孩子與他無關一樣。
眸中的厲色慢慢地染上了她的瞳孔。她捶床大哭:“你早做什麽去了?今天一大早就出的事兒,就讓人去報給你。你現在才來。還說徹查的話,還有什麽用?不管是誰做的手腳,怕早就抹幹淨了。”
雲書岳不防她這麽不理智,不過看在她剛沒了孩子的份上,也就忍下了,淡淡地說道:“皇上叫了我去宮裏問話,府裏的人沒能把話遞上去。”
一語未了,劉碧雲就把身後倚着的一個枕頭扔了過去,破口大罵:“別拿這個當借口,打量我不知道你的那些龌龊事兒呢。定是你那三個狐媚子似的小妾搞的鬼,她們讓我失去了孩子,是想奪了我的世子妃的位子吧?那也要看她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眼睛紅得吓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雲書岳勉強耐着性子解釋:“你別想左了,出了事就往她們身上栽。沒憑沒據的免得人家笑話。”
“笑話?我還怕笑話嗎?我倒要看看她們怎麽笑話我?”一語勾動了她的愁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連雲書岳也給捎上了:“你是不是也想着看我笑話啊?我如今倒真的成了笑話了,你就笑個夠吧?”
她近乎歇斯底裏的瘋狂,還是讓雲書岳深深地打了個寒顫,面色就像是千年寒冰一樣。
“你到底想怎麽樣?我們是皇上賜婚,你那個位子,除了皇上誰能動得了?你也不要瞎想了,再沒有查個水落石出之前,不許遷怒于任何人!”
撂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要離去。
劉碧雲渾身的血液就像是抽幹了一樣,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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