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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後嘶啞地吼着:“雲書岳,別以為你是慶王世子就有什麽了不起!我的孩子沒有了,你也別想好過!”

就像是一頭凄厲的母獸,迷失了本性。

雲書岳倏地停住腳步,慢慢地轉過身來,眼睛半眯縫着,裏頭的寒光刺得人止不住就矮了一截。

“你也別忘了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你想折騰,我可沒這個功夫奉陪!”似乎一點兒留戀都沒有,他匆匆地邁步走開了。只剩了滿屋子鴉雀無聲的人。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四十七章 勸慰

劉碧雲頹喪地靠在床背上,眼睛空洞無神,癡癡地想着剛才雲書岳說過的話“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

原來,他并不在乎這個孩子啊。可她,沒了孩子,今後怎麽在這慶王府裏立足?想想自己這輩子就要被困在這個深得不見底的大院子裏,她就一陣後怕!

筱蓉默默地低着頭,直到雲書岳離開,她才瞥了一眼劉碧雲:這個大家閨秀也太沒有風範了,連這點兒手段都沒有,還怎麽籠絡男人的心呢。

她剛沒了孩子,心情不好誰都能理解。雲書岳雖然和她不睦,可看在夫妻的份上還是來看她了,可她沒有一句溫柔的話,張嘴就是破口大罵。

雲書岳要是真的喜歡她,也許還能忍讓些,看在沒了孩子的份上,還能安慰安慰她。可她也不想想,當初是用了什麽龌龊手段才有了這個孩子的。可也不知道是什麽人竟然敢這麽膽大害她小産,禦醫說了之後再難有孕,她之後還有什麽資本在這府裏揚眉吐氣呢。

見劉碧雲精神不濟,剛小産過,又和雲書岳吵了一陣子,現在肯定是要歇息了,于是她連忙告辭:“世子妃,您先好好歇息,奴婢這就下去了。”

可劉碧雲卻拉着她的手不放:“你在這兒跟我說說話。”筱蓉只好待在這兒了。

張嬷嬷挨了打自然沒臉再來,小蝶雖然忠心,可這樣的事兒她卻插不上嘴,屋裏能和劉碧雲說得上話的也就是筱蓉了。她又通醫道,能多開解開解劉碧雲自然是不錯的。

筱蓉尋思了一陣子,就勸劉碧雲,“世子妃現在還是想着怎麽和世子修複關系才是關鍵的。今兒世子妃說了這樣的話,世子怕是短時間裏不會過來了。”

“他來不來有什麽要緊?我還不稀罕呢。”劉碧雲色厲內荏,可她眸中的神情顯然洩露了這一切。哪個女人不想着丈夫能把自己捧在手心裏呢。

筱蓉嘴角微微上翹。這個劉碧雲,明顯地口不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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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動聲色地勸說:“世子妃這麽想就難辦了。這個王府裏,別說是世子妃了,就是那三個侍妾也知道怎麽讨好、巴結世子。世子妃如今沒了孩子,還怎麽能打動世子的心,要是一味地和世子硬扛着,豈不是便宜了那三個侍妾?”

就見劉碧雲嘴角抽動了一下,顯然是說到她心裏去了。

筱蓉趁熱打鐵,“所以,世子妃目前不能和世子有什麽罅隙。省得讓那些小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劉碧雲就心有所動,拉了筱蓉的手用上了些力氣,還未開口。臉頰就有一些紅暈,遲疑了半晌才道:“你也知道,上次要不是你,世子怎麽可能留下來過夜?漫說現在我身子不能生養,就算是調理好了。世子爺不來,我還不是惘然?這孩子,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又上哪兒去弄呢?”

神色間,終于漫上了濃濃的惆悵。筱蓉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好寬着她的心:“世子爺這些日子不經常來嗎?等他氣兒消了。肯定還會來的。世子妃如今身子不好,還該讓人到劉府報個信兒,讓老夫人過來看看。”

“我娘來了能有什麽用?無非是陪着傷心罷了。”事到如今。劉碧雲只覺得沒臉,要不是小人作祟,她怎麽會吃了這樣的虧,不由又動氣怒來,拍得床幫山響:“要是讓我知道是誰下這樣的毒手。定要活扒了她的皮!”

筱蓉苦笑,人家既然敢做了。就有法子掩蓋,就劉碧雲這個樣子,在這府裏遲早會遭人暗算的。若是經了這一遭,她還不長個記性,日後,她可就幫不了她了。

見小蝶端了一盅雞湯過來,筱蓉就趁勢退下去了。回到屋裏細細思量今兒這件事,這分明是幕後有人指使的,那三個侍妾,雖然劉碧雲一口咬定了就是她們幹的,可沒憑沒據的,誰也不好亂說。

她們來王府還沒有劉碧雲的日子長,根基尚淺,就算是和劉碧雲不對路,也不見得敢下這樣的手。

會是誰呢?

她想得出神,連小丫頭叫她吃飯都沒聽見。還是那個叫喜兒的小丫頭大喊了幾聲,她才跟了出去到竈旁的廂房裏用了飯。

回來的路上,就向那小丫頭打聽,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小丫頭和她年紀差不多,兩個人平日裏又好,就一五一十地說了。

原來一大早,劉碧雲揪起來梳洗了,就帶了丫頭婆子給王妃去請安。

王府裏的規矩,做媳婦的就得給婆婆晨昏定省,雖然這王妃不是世子的生母,可現在她才是堂堂的慶王妃,劉碧雲自然得去。

都是往常裏天天走的道兒,誰知道今兒劉碧雲走着走着卻硬是摔了一大跤,當時就覺得下腹一陣陣錐心的疼。

她是個要強的人,怕不去的話,王妃會不快。世子不喜她,若是連婆婆都不喜了,那她還怎麽在這王府裏生活?于是她咬牙堅持去給王妃請了安。

當時王妃見她臉色不好,還嗔怪她不該來。又讓人去請了禦醫過來。

後來劉碧雲下身就開始見紅,小腹墜疼不止。結果可想而知了。

筱蓉心裏就暗道:這個劉碧雲可真夠癡的,摔了一跤,搭上個孩子,還落了個不聽話的名兒。

這可是慶王府的嫡長孫啊,一下子就這麽沒了,就算是她心裏有再大的委屈,王妃也可以一句話就輕輕地給她掩蓋了:年紀輕,不懂事,不知道保養……

這要是傳了出去,京都的勳貴圈子裏的人,怕都要輕看她吧?

要是她日後還能生養,過了年把再生出一個來,自然也就堵住了別人的嘴。偏偏禦醫又診斷說不能生養了,這下子,劉碧雲就等着被人看笑話吧。

她思前想後,既然三個侍妾不大可能下手,那麽會是誰呢?

這個王府裏,除了那三個侍妾不想讓劉碧雲誕下嫡長子,還有誰會見不得世子好呢?能做這樣事兒的人,絕不會是那些下三濫,至少要是個主子身份的人。

可慶王府人口簡單,上房裏數得着的就那麽幾個主子。慶王爺就算是不喜劉碧雲,可也沒必要和自己的親孫子作對啊。他自然是萬萬不會下手的。

還能有誰呢?莫非是雲書岳?知道自己的這個孩子是劉碧雲用那種手段才有的,不想要不成?可要是這樣的話,雲書岳豈不是連個禽獸都不如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況他堂堂一個大男人?

要是他們都不是那個幕後的人,還能是誰呢?

她忽然想到了那張保養得宜,時刻表現出一副雍容大度的臉,莫非是她?若是她的話,這個事兒就能想得通了。

她不是世子的生母,又不是嫡女,一個庶女能在姐姐死後嫁過來,就算是做填房,那也不是一般的填房。

鼎鼎有名的慶王可是皇上的親叔父,又是攝政王的胞弟,再沒有比做慶王妃更有面子的了。就算是宮裏的嫔妃,也不見得就有慶王妃的福氣大。一嫁過來勢必要主持中饋的,勢必是要獨當一面的。

這份榮耀,怕是京中王公貴族的千金閨秀們都期盼的吧?當初慶王也不老,人長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無非就是有了一個幾歲大點的兒子。若是自己日後誕下麟兒,身份更是不一般的尊貴。

顯然,慶王妃的運氣還不夠好,到如今也沒有一兒半女的傍身,只好把世子當成親生的對待。

可筱蓉前世裏接觸過心理學,越是這種高門大戶的婦人,心腸不見得就那麽善良。表面上,她也許是個合格的母親,可背地裏,誰知道她會不會使手段呢?

想到此,她渾身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顫,頭一次,為這種豪門大戶中的恩怨感到可怕。

若是王妃下的手,那就說得通了。世子非她親生,她又沒有兒子,自然不想讓世子過得好,只能走這一招了。

要是想查清這件事兒,一時半會的空怕沒有結果。慶王妃能想出這樣的計策來,就不會讓人抓住把柄。

胡思亂想了大半夜,直到三更時分才迷迷糊糊睡去。

早上一睜眼,天色已大亮了。透過紙糊的窗戶,筱蓉看到院子裏已經有婆子在灑掃庭除了。

她打了一個哈欠,披衣起來。還沒來得及洗漱,就聽外頭一陣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十多歲的小丫頭慌裏慌張地就往上房裏跑。

不多時,整個院子都傳遍了,自然筱蓉也聽見了。

原來雲書岳已經把事兒查清楚了,有人在劉碧雲請安的路上灑了清油,本來初夏的天兒,露水又多,早上走在路面上,自然就濕滑起來。

劉碧雲就那樣跌了個措手不及,還不到三個月份的胎兒,本就極不牢固,就這樣吃了個啞巴虧。

只是線索在查到廚房時,就斷了。這清油就是家裏做飯用的,自然是有人從廚房裏偷出來的。可是管廚房的管事婆子忽然心絞痛發作,死在了家裏。

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自然以後的事兒就查不出來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四十八章 遭遇

落梅院的正房裏,慶王妃正優雅端莊地坐在一把雞翅木的圈椅裏,端了一杯雨前龍井細細地品着。才染過丹蔻的指甲,紅豔豔的,亮得人眼睛發花。

貼身嬷嬷徐媽媽正在她跟前湊趣兒:“王妃,您不知道那一位今兒是個什麽情形?聽小丫頭來學,世子爺過去看望她,卻被她給罵走了。”

慶王妃眉頭一挑,随即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真沒想到她娘那麽精明的一個人,竟然生出這麽個糊塗閨女?這個時候,不說籠絡着世子,還把他往外頭趕。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家夥!”

主仆兩個就湊在一起低低地笑。

徐媽媽又問王妃:“既然她沒了孩子,這世子妃的位子怕是不牢固了。就算是皇上賜婚,世子爺這後嗣的事兒也不能沒有着落。不知道娘娘有什麽打算?”

“這個嘛,慢慢來,先不急。反正世子不還有皇上賜下來的三個侍妾嗎?先讓她們服侍着,最好是能生下庶長子,這事兒就好辦了。”

“還是娘娘高明啊。這雖然也是兒子,可是好說不好聽的,将來的慶王世子總不能就傳給一個庶長子吧?”徐媽媽笑得一臉褶子好似深秋裏的菊花,皺了皺眉,不無擔憂地道:“只是娘娘也該上心了。不管怎麽着,世子是王爺的心頭肉,這都是因着娘娘沒有子嗣的緣故。若是娘娘能再誕下麟兒,到時候,這慶王府,還不是娘娘說了算?”

王妃就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半天才嘆口氣:“你以為我不想啊,嫁給王爺十多年,要有也早該有了。”

徐媽媽小眼一擠。像是想到了什麽好主意,忙湊在王妃耳邊低低地說了,王妃的臉上就露出一絲詫異來,“你說的,真有這麽靈?”

“那可不是,京裏都傳遍了,那些王公貴族家的宗婦們,哪個不信?娘娘這個年紀也不算大,王爺也不老,要是想要個孩子還是很有可能的。”

徐媽媽一臉的篤定。慶王妃自然也就信了,喃喃地雙手合十念叨着:“大苦大難觀世音菩薩,若是能保佑信女生得麟兒。信女捐一千兩銀子給佛祖身上換金……”

劉碧雲的上房裏,卻上演了一場悲情女的戲份。室內一地都是碎裂的瓷片,滿屋子的丫頭戰戰兢兢地沒人敢說話,屏氣凝神地站在角落裏大氣兒都不敢出。

而劉碧雲,披頭散發地坐在床上。面目猙獰,活似一個女鬼。

筱蓉一進門,就被屋內的景象給驚呆了。劉碧雲就算是心情再不好,也不必拿這些丫頭出去。她只要有三分理智,就不該這樣。這些丫頭就算是全都打殺了,能起什麽效用?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望了一眼打着哆嗦的小蝶,她只好走上前。

現在,滿屋裏的人。也就筱蓉能和劉碧雲說得上幾句話了,所以,一看她瘋狂的樣子,忙悄沒聲地出去到廂房裏找着了筱蓉。

劉碧雲一見筱蓉,就好像是一個委屈的孩子見到了父母。“哇”的一聲就撲在床頭上哭起來了。

筱蓉見狀,忙悄悄地讓丫頭們都下去。這才拉了劉碧雲的手,勸慰:“世子妃這是何苦?您身子還沒好呢,若是成天憋悶在心裏,落下了病根可就麻煩了。”

“我這個樣子,還怕落下病根嗎?你們看出來嗎?這府裏都當我是死人啊。”

她說得确實不錯,自從世子被氣走了之後,府裏的确沒有人來過她這裏。那三個侍妾更是沒了人影,真的把劉碧雲不當一回事兒了。

只是越是這樣,劉碧雲就該越表現得大大方方才是,這個樣子,只能徒留話柄,越發讓雲書岳瞧不上眼了。

這話,不知道劉碧雲能不能聽進去。不過,她被劉夫人給攥在手心裏了,劉夫人既然能僞造出她的賣身契來,想必也能有法子從其他的方面控制她,與其自己在明,人家在暗,還不如順了劉夫人的心意,扶劉碧雲一把算了。若是她真的是扶不起來的阿鬥,也就別怪她了。

她來慶王府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能查出當年的殺父殺母之仇敵,別的,都不重要。

想必,她微笑着對劉碧雲道:“世子妃,這世上要想贏得別人的關心,只有一條路。”

劉碧雲顯然是聽清楚這句話了,忙擡起淚水漣漣的大眼,好奇道:“什麽路?”

“只要世子妃自己足夠強大,就沒人敢小看您。”筱蓉篤定地說着,“世子妃想想,您是皇上賜婚,不論有什麽理由,世子都不能怎麽着您,您在這府裏,就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

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她繼續說下去,“何況世子妃出身高貴,劉大人貴為兵部尚書,光這份榮耀,就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有的。世子妃占了這麽多的先天之利,又何懼之有呢?”

一席話,說得劉碧雲臉上的淚意慢慢地消逝了,終于瞪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認真聽着。

可是,她臉上的神情轉眼就換上了悲傷,“我這個樣子,世子,還能再來這屋裏嗎?”

看來她還是希望世子能常來的,只是那天把人家給罵走了,誰又敢奢望他不計前嫌呢。

這個話,筱蓉也不敢打包票,萬一她說雲書岳回來,到時候他不來呢。她一個身為奴婢的,主子們之間的事兒,她自然也不能決定的。

低了頭思忖了半天,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回這句話。劉碧雲現在才是她的正經主子,賣身契還在她這兒呢。雲書岳,她也不知道該不該靠上,先不說她是不是自己的仇敵,就算不是,可越過劉碧雲卻貼上雲書岳,卻是非常難的。

劉碧雲見她半天不吭聲,知道這事兒的确令人為難,雲書岳和她之間本就沒什麽,要不是她使了手段,怎麽能得來這個孩子。

那天。他不過是看在沒了的孩子的面上,才來看看她的。還被她給罵走了,想再讓他過來,真是登天還難啊。

想想日後就要過着守活寡的日子,劉碧雲渾身的血液都冷了,捏着筱蓉的手不知不覺地就用了十分的力氣,疼得筱蓉差點兒落下淚來。

忙胡亂點頭:“世子妃您別着急,待奴婢想想法子,定能讓世子爺回心轉意的。”雲書岳本來對她無意,哪來的回心轉意啊?

事到如今。劉碧雲幾乎瘋癫了,她也只能安慰一時是一時了。

聽了這話,劉碧雲果然就松開了手。臉上似喜似悲,雙目緊緊地盯着筱蓉,“你有法子?”

筱蓉哪敢說剛才是被她掐得太疼了才不得不說出那樣的話的,只好硬着頭皮答道:“讓奴婢想想,說不定真有好法子。”

劉碧雲喜之不勝地連連吩咐:“那你好好想想吧。別在我這兒耗着了,讓小蝶帶人伺候就行了。”竟然就把筱蓉當成了寶貝。

筱蓉一出了正屋的門,那臉沮喪地都能擰出水來,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地回了屋,四仰八叉地一下子就躺倒在床上,不由狠命地捶頭:都怪自己多嘴。本以為能哄得了劉碧雲松手的,誰知道她卻抓住這個不放了。自己可怎麽能讓雲書岳來她這裏呢?

雖然她和雲書岳之間有點兒交情,可那也只不過是一些交易罷了。她自認還沒這個本事迷惑住雲書岳呢。

盛夏的午後。天兒格外地沉悶,外頭參天大樹上的蟬鳴聲一陣接着一陣,聒噪地她更加心煩氣躁的。

索性起身來到外頭,院子裏一絲風都沒有,反正劉碧雲又不指着她伺候。自己幹脆就在王府裏溜溜吧,只要不到前頭去。想來也沒什麽好避諱的。

沿着一條青石的甬路,她慢慢地走着,腦子裏尚糊了一片漿糊一樣,迷迷瞪瞪地想着事兒。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片花海的中央。

原來是慶王府裏的花園子,裏頭種着不計其數的花草,撲鼻的香氣,馥郁逼人,在這盛夏的午後,格外地香甜。

聞着這麽濃郁的香氣,她的心情稍微好了點兒。信步朝前走着,壓根兒就沒提防對面走來了幾個人。

等到她覺察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對面的幾個人都看見她了。

她只好低了頭站在一邊,規規矩矩地行了禮,等着那幾個人過去。

眼角的餘光瞥見雲書岳也在裏頭,似乎陪着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在說笑。旁邊一個身量和他差不多的中年人,瘦削的個子,慢慢地踱着步子。

既然能讓雲書岳相陪的人,身份自然不低。這幾個人空怕都是非富即貴的,筱蓉暗暗咬舌:自己怎麽這麽大意,竟然闖到這裏來了?若是沖撞了這些貴人們,自己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到時候還怎麽給父母報仇雪恨啊。

眼睜睜地看着那幾個人就停在了她面前,她恨不得有個地洞鑽進去才好。

就聽一個磁性的聲音笑道:“咦,叔父,你這花園子裏頭怎麽還有一個丫頭啊?”

就聽雲書岳的聲音回道:“想必是個不懂事的丫頭,等我回頭讓管事的好好教訓一頓!”

就對筱蓉瞪眼:“大晌午的,你不在自己屋裏窩着,不伺候主子,鑽到這裏幹什麽?這可不是你來的地方!”言下之意,大有讓她趕緊走的意思。

筱蓉連忙屈膝行禮,就要退回去。誰知道那個中年人卻開口了:“你是哪個房裏的丫頭?到這裏做什麽?”

筱蓉這才敢擡頭飛快地瞄了一眼那中年男子,白淨的臉上,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盯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看穿。

看長相,倒和雲書岳有幾分相似。筱蓉心裏立即就想到了慶王,莫非他就是雲書岳的父親——當今的慶王爺?

看他們對這個年輕男子的恭敬樣子,更讓筱蓉心裏明了。能讓慶王父子恭敬的人,除了當今聖上還能有誰呢?

都怪自己一時昏了頭,為了解決劉碧雲的問題,竟然闖到這裏來了。一個不小心,小命就沒了。

可眼前這個中年男子的話,她又不能不答,只好聲若蚊蚋地答道:“奴婢是世子妃屋裏的,世子妃憐惜奴婢年紀小,沒讓奴婢近身服侍。因着天兒熱,想出來涼快涼快,誰知道就闖到這兒了。驚了主子們的駕,實在是不該!”

話音剛落,就聽那年輕人對雲書岳笑道:“瞧瞧你們府上,一個小丫頭的應答都這麽得體,真是不簡單啊。”似乎意有深指。

雲書岳沒敢說什麽,可筱蓉卻聽到慶王喃喃自語:“奇怪,怎麽這麽像?”

那年輕人和雲書岳同時奇道:“像誰啊?”

慶王卻正顏一笑:“沒什麽,不過是随口說說而已。”也沒理會筱蓉,三個人徑自去了。只留下有劫後餘生之感的筱蓉發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四十九章 差使

筱蓉愣愣地站在後花園裏半天,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今天有多兇險。要不是自己沒頭沒腦地一頭紮進了這後花園裏,哪裏會有這場驚吓?

她不禁撫着胸口大口地喘氣:自己這是怎麽了?她只不過一個小小的奴婢,生死尚在主子那兒捏着呢,怎麽就有這個膽子在府裏亂竄?

不過好在剛才雲書岳能夠出言解救,不然,若是皇上一氣之下,治她個沖撞之罪,今兒小命可就搭在這兒了。

不過聽慶王那話裏的意思,好似認識自己一樣。這也不算奇怪,畢竟她之前可是給慶王做過開胸的手術,只是那時候她蒙着面紗,慶王又怎麽會一眼就認出她來?何況時隔好幾年,俗話說“女大十八變”,她個子長高了不少,眉眼張開了,端的是個溫婉清麗的小佳人,哪裏就能被慶王認出來呢?

可是他剛才話裏到底是什麽意思?莫非她長得和什麽人相似不成?

這世上相貌相似的也不在少數,也許就被誤認了。

想着,她又釋然了。朝着花園子外頭走去,只是一想起劉碧雲交給她的那個差使,她就一個腦袋兩個大。她究竟何德何能,能請得動世子到劉碧雲屋裏去?

慢慢地踱着步子,她就唉聲嘆氣起來。這真是蒼天不長眼啊,本以為到了慶王府裏,就能打探出來當年謀害她父母的仇敵來,誰知道又攤上了劉碧雲這麽一檔子事兒,劉碧雲還是個沒主心骨的,竟然把如此重任交給了她一個才十歲出頭的小丫頭!

筱蓉滿腹的愁腸,頭一次覺得這個差使就是個燙手的山芋,甩又甩不掉,扔又扔不得的。

她在心裏饒了一千個彎彎,想着用藥迷倒世子。又想着上次已經有了一次,不過上次那是在世子到了劉碧雲屋裏才使得手段。眼下世子爺連劉碧雲的屋子都不想去了,若是還用這個手段,顯然是不可行了。

她背着手,老氣橫秋地思忖着,眼睛壓根兒就沒有看路,不由就一頭撞在了一個堅硬的東西上。撞得額頭生疼,捂着額頭就喃喃自語:“奇怪,這王府裏怎麽到處都是假山石,好好的路上也豎了一塊。”

話音剛落。就聽頭頂上傳來“噗嗤”一聲笑,一個磁性悅耳的聲音說道:“你這丫頭,成天瞎琢磨些什麽呢?走個路都不低頭看路。要是前面有個湖。你非得掉下去不可。”

筱蓉就“咦”地叫了一聲,擡頭正對上一對滿含笑意的眼睛,正是慶王世子雲書岳的。

這家夥,不是陪着皇上了嗎?怎麽又折返回來了?

不過看到了雲書岳,她心裏卻是雀躍的。至少,能為劉碧雲的事兒說上幾句話了。

她一想到這兒,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世子爺,您這麽快就回來了?”

雲書岳不置可否地笑笑,“怎麽?我回來了還不行嗎?”

“哪裏。哪裏?奴婢不過就是想問問。”在雲書岳面前,她自認還是能說得上幾句話的,膽子不由大了一些。“那個人是皇上嗎?您,有沒有把奴婢的事兒說給他?”

這個少年皇帝,她還是五年前,李氏活着的時候見過一面的,當時皇太後腹部長了個腫瘤。就是她和李氏去開的刀。後來皇帝就賞了李氏一些東西,那時候她還小。自然不用避諱,就認識了皇上。

這次在後花園裏見到了,雖然沒敢擡頭仔細打量,可也猜得出來他是誰了。

雲書岳不由就低了頭細細地審視這個小丫頭,年紀不大,可說出來的話卻句句頂用。就連她剛才的問話,似乎也在敲打着自己什麽,這讓他更有興致了。

男人嘛,也不見得個個都是愛好女色的,這聰明的女人,別的男人不一定喜歡,可他雲書岳卻是求之不得的。更別提當時京都被攝政王包圍的時候,要不是這丫頭獻計獻策的,怕是到現在也解不了圍,說不定早就被攝政王給攻破了,他和皇上連命都要沒了呢。

想及此,他就越發想和她說話了。“我是個重信重義的人,先前說過的話,豈能反悔呢?”

見筱蓉面上松弛了一下,他幹脆給她吃一顆定心丸,“你放心,皇上至今也不知道當時是你的計策,他還讓我好好地謝謝餘揚呢。”

筱蓉雖然和雲書岳打交道不多,可也知道他年紀輕輕就能得到皇上青睐,不僅僅是因為身份的緣故,這領兵殺敵的能力,還是不容小觑的。要不,京中那麽多的勳貴子弟,皇上怎麽就偏偏點了他做了領兵大元帥呢。

他說的話,還是有幾分可信的。不然,皇上也不可能等到現在都沒個動靜,要是雲浩天知道了獻計退敵的只不過是一個小丫頭,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她給挖出來吧,畢竟像她這樣的奇材,這個世界上還是太少了,用鳳毛麟角來形容也不為過。

小小地得意了一把,她不忘謝謝雲書岳:“還是世子爺信守承諾,奴婢就多謝了。”

雲書岳幾不可見地就皺了皺眉,“奴婢,奴婢”的,她好像還樂此不疲一樣?怎麽他聽着就那麽別扭呢?先前她在落鳳鎮的濟民堂裏,可是從來都沒和他這麽稱呼過。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和她說話很自在,不像是在府裏,在外頭,礙于身份,和人說話,處處都要鬥心眼,咬文嚼字的,累得慌。

于是他沉聲說道“以後在我面前不要奴婢長奴婢短的?這讓我聽了極不舒服。”

筱蓉不由愕然,這,能行嗎?她倒是想啊,只是怕這些貴人秋後算賬,哪天想起來,她可就難逃了。

低了低頭,她只好先應下了,反正以後說話注意些就是了,既然他不想聽,那自己就少說好了,反正也憋不死人。

雲書岳見她乖乖地答應了,眼睛了的柔情不由更濃了。聲音溫和不失磁性“這就對了,若是世子妃那裏不好,你就只管到外書房裏找我,要是我不在府裏,你就找我的貼身小厮,他們會幫你的。”顯然,他早就打好了招呼。

筱蓉沒有一下子拒絕,這可是個不可多得的資源啊,想想劉碧雲發瘋的那副樣子,就像是 一只困獸猶鬥。要多可怕有多可怕,要多猙獰有多猙獰,連張嬷嬷貼身伺候的乳娘說打就打了。更別談她們這些沒有牌名的奴婢了。

忙點了點頭,唯恐雲書岳後悔似的。倒看得雲書岳心頭一酸:劉碧雲這個人待下人還是很嚴苛的。

筱蓉滿肚子的話正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誰知道話就引到了劉碧雲身上,她小心翼翼地觑着雲書岳的眼色,臉上露出了一絲詭谲的笑。“世子爺,您還記得當初答應過我的幾個心願了嗎?”

雲書岳就好像看到了一只狡詐的小狐貍一樣,直覺的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卻想起了當時筱蓉用計退敵成功之後,他許諾給筱蓉的幾個承諾。

點點頭,他痛快地認下:“我當然記得。我還以為你忘了呢?沒想到你還記得這茬。”

筱蓉就眯了眯眼,字斟句酌地說道:“世子爺還記得就好辦了。我,我現在有件難辦的事兒。相求世子爺相助!”吞吞吐吐地,一邊說一邊還察言觀色,怕雲書岳不高興。

雲書岳也弄不清她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見她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心裏起疑。就好奇地問道:“你現在遇到了什麽難事?是不是劉碧雲打你罵你了?”

他直覺地認為,筱蓉這麽一個小丫頭。這幾天劉碧雲脾氣不好,是不是見着她不順眼,打她罵她了?

誰知道筱蓉忽然就低了頭,沒有理睬他的話。他這才明白,自己猜錯了,只是能讓她為難的,還能有什麽事?

筱蓉卻在心裏腹诽,這樣的話,要她怎麽對雲書岳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說啊。說劉碧雲想她了,讓他過去一趟?或者勸他不要和女人置氣,劉碧雲是發妻,該相敬如賓才對?

這樣的話,讓她一個小丫頭怎麽張得開口?

只是劉碧雲偏偏糊塗了,非要派了她做這差事。也許劉碧雲覺得這些日子能替她排憂解難的也就是筱蓉了,于是想都沒想,就讓她去做這件事兒。

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雲書岳在心底嘆了一口長氣:她這麽聰慧的女子,還能有什麽不好說的?

不由就溫聲誘導:“你到底遇到了什麽難事?你覺着要是不好說,就對我的小厮說罷。”

聽了這話,筱蓉心中威震。雲書岳堂堂的慶王世子,怎麽對她說話這麽溫柔?一想到這個詞兒,她就覺得心神大震:對,他現在就是用了這麽一副口吻和她說話的。

只是他,為何要用這樣的語氣?在劉碧雲房裏這麽多天,她可從來沒看到雲書岳這麽和顏悅色地待過劉碧雲的?為何是她呢?難道他喜歡上她了?

這不可能啊,她還這麽小,他怎麽可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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