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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從馬上摔落下來,在地上亂滾着。可其他六七個人卻是越戰越勇,非要置他于死地。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五十三章 受傷

有兩個賊人已經被鞭子掃着了,捂着臉從馬上摔落下來,在地上亂滾着。可其他六七個人卻是越戰越勇,非要置他于死地。

筱蓉窩在他的懷裏,心裏已是如小鹿般一樣亂撞,卻緊緊地閉着嘴不敢出聲,生怕他分心。

見他一根鞭子舞得呼呼生風,也知道這群賊人一時半會兒不能奈何他。可這般不要命的打法,時候久了,再能耐的人怕也支撐不住了。

她暗暗着急,不動聲色地把手伸到袖袋裏,掏出一般浸了迷藥的繡花針。

這可是她的寶貝,已經好久都沒見過世面了。說不定危急時刻還能派上用場呢。正好還有一小包的迷藥粉末,待會兒實在是不行了,還能撐一會兒。

慢慢的,筱蓉就覺得雲書岳舞動鞭子的速度有點兒慢了,她心裏不由一陣緊張。

賊人已經倒下去五六個了,可依然有兩三個不要命地圍攻。

筱蓉的手心裏緊緊地捏着那幾根浸了迷藥的繡花針,萬一實在是不行的話,待賊人靠近時,她也好來個厚積薄發啊。

遠處,隐隐地有馬蹄聲響過,驚得筱蓉渾身戰栗,莫非有人來支援這些賊人?

雲書岳顯然也聽到了,手裏的鞭子下手更是不留情。誰知道那幾個賊人聽到這馬蹄聲,更是奮不顧身了,就連受了傷躺在地上的也勉強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參加進來。

形勢立刻危急起來,本就有些疲累的雲書岳,被這幾個亡命之徒纏着。懷裏還得顧忌着筱蓉,自然就不如先前身子那般靈巧了。

筱蓉耳朵了只聞到他“呼哧呼哧”喘粗氣的聲音,就像是那竈房裏的風箱一樣。要不是顧及她,雲書岳一個人早就逃了出去。可是帶着她就沒那麽容易了。

她的一顆心揪得緊緊的,很想跟他說“放我下來,你自己逃吧。”可是話到嘴邊又咽下,生怕分了雲書岳的心神。

那幾個人拼死力鬥,雲書岳的身子已經開始搖晃起來,窩在他懷裏的筱蓉。已經不敢再看,閉着眼睛暗暗祈禱,讓他早點兒打敗那幾個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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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想什麽就來什麽,就聽“啊呀”一聲叫喚,雲書岳身子猛然一顫,旋即又抖擻精神甩着鞭子打過去。

筱蓉不知道他是否受傷,也不敢問。可是明顯得感覺出來他身子的遲緩來。她手心裏捏着那把繡花針,暗暗等着時機。

那根長長的馬鞭子似乎舞動得越來越慢了,讓筱蓉不得不相信雲書岳身上已經受傷了。她咬咬牙,悄悄地揚起自己的左手。想把那包迷藥撒出去。

周圍太空曠,她也不知道這迷藥的藥性是否能管用,反正他們兩個也難以逃脫,不如背水一戰吧。

剛才那陣馬蹄聲清脆悅耳,顯然已經近在咫尺了。賊人們精神更足了,口裏直呼:“大哥派人來了。”

雲書岳咬牙沉穩應戰。沒有絲毫的退卻。不過那幾個賊人緊緊地把他圍在垓心,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就在筱蓉的手剛剛揚起的剎那,忽聽背後一個賊人凄厲地慘叫了一聲,捂着胸口就倒下去了。

她看得直納悶:難道自己的迷藥藥性這麽強,一下子就撂倒了一個?

接二連三的,圍攻雲書岳的那幾個人都倒了下去,筱蓉才明白過來,原來騎馬而來的不是賊人的同夥,而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誰,反正救了他們。就是好人!

她興奮地幾乎要喊出聲來,要不是他們來得及時,今晚,他們倆的小命怕就要擱在這兒了。

夜色深沉,只模模糊糊看到對面來人的輪廓。約莫五六個人,俱都身材高大魁梧,端坐在馬上靜靜地打量着他們。

雲書岳吃力地收了馬鞭,把筱蓉往懷裏攬了攬,才朗聲說道:“不知道壯士高姓大名?多謝救命之恩!”

對面的人沒有吭聲,過了一陣子,才有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回道:“沒什麽好謝的,我們也是正巧路過!”

說完,也不搭理他們,徑自打馬飛奔而去,卻是朝着城門方向去的。

筱蓉好生奇怪,這些人救了人卻連聲謝謝都不讓他們說,真是一群怪人!這麽晚了,還進城,莫非有什麽急事?

雲書岳卻貼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抓緊了。”兩腿一碰馬肚,馬兒就如同脫了弦的箭一樣,随後也馳往城裏。

天色将曉時,他們才入了城門。筱蓉緊繃了一夜的身子才算是緩和下來。雲書岳放慢馬速,她就扭了扭身子,往他胸口靠了靠。坐了一夜的馬,身子幾乎要僵硬了。

誰知道她的背觸向他胸膛時,分明聽到他低低地叫了一聲。這一聲,讓筱蓉心中警覺起來,他難道受傷了?剛才一路疾馳,自然也沒顧得上問他,他也沒告訴她。

直覺告訴她,他肯定是受傷了,不然,好端端地往他身上靠一靠,他怎麽就叫喚出來?

那聲音裏分明有隐忍的成分,低低的,似乎怕人聽見。

可能是怕她擔憂吧?

望着東方漸漸露出來的魚肚白,筱蓉當機立斷:“我們到餘揚的醫館裏去!”

雲書岳顯然也是明白她的意思的,放辔徐行,沿着城中大道一直到了城西角的醫館。

到了門口,天色才剛發亮,醫館還沒開門。筱蓉回頭看雲書岳時,只見他臉色蒼白,神情疲憊。

忙握住他一只手把把脈,才發現脈搏虛弱浮滑,于是她也顧不得許多,從他懷裏鑽出來,踩着門口的下馬石,跌跌撞撞地滑落下來,就去咚咚地敲門。

誰知道還沒敲兩下子,裏頭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應答聲:“來了,來了。”

筱蓉很納悶:莫非有人一夜沒睡,還是餘揚早早地醒了?

來開門的卻是餘揚買來的小厮叫鋤藥的,他見了筱蓉驚訝之餘更多的是驚喜,忙側身讓她過去:“姑娘總算是來了,再不來我們這醫館可就被拆了。”

筱蓉沒細想他的話,只回頭指着馬兒:“快把他扶下來,他受傷了。”

“怎麽又來一個受傷的?”還沒嘟囔完,耕草已經過來了,兩人搭把手把雲書岳扶下了,一個攙扶着他,一個牽了馬往後院裏走去。

餘揚卻沒有迎上來,擱在往日,他聽說筱蓉來了,早就颠颠地出來迎她了。餘揚娘子好像也沒起床,後院一排房子裏鴉雀無聲的,安靜地就像是一口古井。

筱蓉不疑有他,一徑兒地往前走,本來受了傷疼得有些恍惚的雲書岳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定定地倚在鋤藥肩頭上,指着門裏頭:“這屋子裏有人!”

“當然有人了,這屋裏住着餘揚夫婦兩個……”說完這話,筱蓉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他指的不是這個。

還沒等她細問,棉簾子已經被挑開了,一個身穿黑衣的魁梧大漢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臉沮喪的餘揚。

“掌櫃的,怎麽又讓人進來?”那大漢沉聲問着,身後的餘揚在聽到他的問話時,身子已經矮了半截。

嗫嚅着不知道該怎麽回話,卻在看見筱蓉的時候,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忙幾步上前拉着筱蓉:“妞妞,你可來了。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還尋思待會兒找個什麽借口把你接出來呢,沒成想就倒是先來了,敢情你會掐指算卦不成?”

待到看清鋤藥肩頭上倚了一個人時,他不禁皺眉呵斥:“這位爺不是讓你不要開門了,你怎麽又讓病人進來了?”

說得鋤藥滿臉的委屈,當着這黑大漢卻一聲都不敢分辨。

筱蓉不由生氣:“餘叔,你這是怎麽了?哪有醫館不給病人開門的道理?”

正說着,就聽裏頭一個沉沉的聲音問道:“掌櫃的,你在磨叽什麽呢?還不快想法子請神醫姑娘?”

餘揚就高興地答道:“神醫姑娘自個兒來了。”說着,親自挑起門簾子,讓筱蓉進屋。

筱蓉摸不着路數,自然不敢貿然進去,退在雲書岳的身邊,靜靜地觀察着。

雲書岳從腰帶裏抽出一把短刀悄悄地握在手裏,一邊低聲囑咐筱蓉:“先看看再說。”

餘揚挑着棉簾子的手尴尬地沒地方放了,裏頭的人似乎也等不及了,連聲催促:“怎麽還不進來?莫非還要我過去請進來?”語氣裏,分明對餘揚不滿。餘揚一張苦瓜似的臉,更是縮到了一處。

門口忽然就冒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來,迎着晨曦的微光,筱蓉看得分明:這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劍眉星目,一臉的剛毅。只是臉上頗有些滄桑感,倒讓人覺着他比實際年齡要沉穩許多。

那少年也正目不轉睛地打量她,半天才驚呼:“原來是你!”像是早就認識筱蓉一樣。

筱蓉被他的話所吸引,認了半天才想起來他就是當初曾在濟民堂治傷的那個張忠義。萬萬想不到時隔大半年,還能在這兒見面!

他不是跟着攝政王的嗎?怎麽跑到京城裏來了?不怕皇上抓他殺了他嗎?

雲書岳似乎早就認出他來,兩眼滿是警惕,手裏的那把短刃被他緊緊地握在手裏。

張忠義顯然也認出雲書岳來,兩下裏忽然就瞪視住了,四目相對,迸射出一串串的火花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五十四章 解毒

筱蓉見此情景,忙打圓場:“都別站在這兒了,有什麽事兒進屋說去,來,把他扶到這間屋子裏。”

面對張忠義,她不敢直呼“雲書岳”為世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兩個人再打起來,如今雲書岳可是身上有傷,怕不是張忠義的對手了。

張忠義也沒堅持,就讓筱蓉進了隔壁屋子。安頓好了雲書岳,她急急地讓鋤藥和耕草兩個端來濃鹽水,拿來雪白的細布,預備給雲書岳包紮用。

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遍,在雲書岳的後腰處發現了一處傷口,傷口倒是不大,只是傷口往外冒出來的血已經烏黑了,顯然傷他的東西上喂了毒。

再看看雲書岳,似乎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估計毒性已經發作,再拖延下去怕要出事了。

她立即讓鋤藥和耕草兩個協助,脫了雲書岳的外衣,用濃鹽水細細地給他消過毒,在鋤藥和耕草兩人驚訝的目光之下,甚至把他背上的傷口扒開來清洗了好幾遍。

雖然雲書岳在藥力的效用下,昏昏欲睡,可是這翻肉的疼痛還是讓他忍不住呻吟起來,額頭上已經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快,去熬一碗濃濃的曼陀羅藥汁來。”筱蓉動作麻利地拿了一疊子細白布摁在傷口上止血,一邊回頭吩咐了一聲。

鋤藥就端了滿是血水的大銅盆下去了,耕草就下去熬藥去。筱蓉耐心地給雲書岳清理着傷口,一邊想着怎麽給他解毒。

這傷口的毒可不是普通的迷藥之類的毒物,而是一種極厲害的毒。若是三個時辰之內還找不到解藥的話,定會毒發身亡。

好在離受傷到現在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她還有兩個時辰可以救活他。

略一沉思,筱蓉就喊來隔壁的餘揚:“餘叔。你親自去前廳裏配藥,按我說的方子。”也顧不上寫了,就讓餘揚代筆,卻是“三兩野菊花,一兩陳皮”

雲書岳此時卻已經有些昏迷,呼吸急促。脈搏血壓都慢慢地降下來了,顯然是毒性發作了。這種毒非常霸道,若是尋常人,怕是當場就昏過去了,好在他內功深厚,能撐得了這麽久。

鋤藥端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這可是山茄花熬制的,待會兒她給她割開傷口逼出毒氣的時候,那種痛是錐心刺骨的,一般人難以忍受。自然要先給他麻醉一下。

給他喝完了這一碗藥汁之後,雲書岳忽然睜開了眼,迷惘地問筱蓉:“我這是在哪兒?”

筱蓉伸手撫了撫他鬓角的零散頭發,溫聲道:“你受傷了,我要給你處理傷口,待會兒會很疼。你能受得住嗎?”

雲書岳搖搖頭,吃力地露出一抹笑意:“沒事兒,我受得住,你放心吧。”

一語讓筱蓉幾乎心酸落淚,這個少年,要是不是慶王世子,該有多好!想起他很有可能是她的殺父殺母的仇敵之子,她的心就平靜不下來。

面前安慰他:“我給你喝了麻醉的藥汁,過一會兒你就會睡過去,到時候我再給你治傷。”

“嗯。”雲書岳在她面前似乎很放心。剛要閉上眼睛睡去,可一轉眼,他忽然又睜大了眼睛:“隔壁那幾個人,你不要輕視,別招惹他們。”

他都這樣了還想着她。筱蓉真是哭笑不得。到時候若是真的查清楚他父親就是她的仇敵,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這麽關心她。

怕他分心,她忙勸慰:“他們雖然是攝政王的手下,可張忠義對我有救命之恩,不像是那種窮兇極惡的,況且這在京都,他們都是偷偷摸摸進來的,哪裏敢惹事呢?不過是想讓我給他們治病罷了。”

雲書岳似乎安靜下來,嘴裏喃喃說道:“萬事不可輕心,等我醒來。”

“好。”筱蓉拍拍他的手,讓他安心入睡。等他睡着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才拿出一把消過毒的小刀輕輕地沿着他的傷口劃開來。

烏黑的血汩汩地往外流,她也顧不得去擦拭,只管一個勁兒地扒開傷口用濃鹽水清洗着。睡夢中,雲書岳似乎感到了疼痛,眉頭緊皺着,不時地發出低低的呓語聲。

幸虧她有這個麻醉藥汁,不然,在這麽落後的古代,還不定得怎麽疼死。

她穩穩地握着那柄明光閃閃的小刀,一邊仔細地刮着傷口,一邊往外擠出那些黑血。等忙完了這一切,她額頭上已經密集了一層細汗。

用濃鹽水一遍一遍地清洗着傷口,末了,又撒上一層金瘡藥,她方才穿上桑皮線給他縫合傷口。

正縫着,餘揚忽然推門進來了,肥碩的腦門上滿是汗,來不及擦一把就低聲急急地跟筱蓉說:“姑娘,這邊兒什麽時候能好?隔壁那幾個人等不及了。”

筱蓉沒好氣,手上動作不停,冷冷回道:“凡事有個輕重緩急,他們既然半夜來,就不打算白天走,天還早着呢,讓他們等着吧。”

餘揚也知道她眼下忙得騰不出手來,只得回隔壁去回話去。筱蓉慢條斯理地縫合着傷口,就像是繡花一樣。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她才縫完,數了數,足有三十針,看樣子以後雲書岳後背上要留一條大疤了。

收拾停當,包紮好傷口,才讓鋤藥過來把地上染了血跡的細布收拾出去,讓耕草端了用過的濃鹽水出去了。

又吩咐小丫頭去熬一鍋的白粥,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過來隔壁。

張忠義幾個人顯然已經等不及了,一見她過來,幾個人嘩啦啦都站起來,一個個五大三粗的硬是把整間屋子遮得密不透風,讓人只覺得氣悶不已。

筱蓉眼光在他們身上打量了一圈,才冷冷地問道:“你們幾個誰病了?”

張忠義連忙抱拳:“有勞姑娘了。我們幾個都沒病!”

筱蓉不由氣極而笑,他們沒病至于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來這兒嗎?還逼迫着餘揚不準開門做生意。天子腳下,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不由板着一張臉冷笑:“幾位既然沒病,跑到我們這醫館做什麽?難道是來玩的?”

張忠義旁邊一個漢子就忍不住了,出聲呵斥:“跟我們小爺說話還這麽一副口氣。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話音剛落,就聽他面上清脆地想起了耳光聲,原來張忠義已經一巴掌打了上去,打得他捂着臉冷冷地叫道:“公子!”

“退下去!再敢對姑娘不客氣,小心我下次出來不帶你。”語氣竟然有點兒像哄孩子,聽得筱蓉忍俊不禁。也沒顧得上計較這個大漢的話。

把屋子裏的人都打發了出去,張忠義才低低地對筱蓉抱拳:“都是我不好,沒能管束住手底下的人,讓姑娘受驚了。”

“沒什麽,說來昨晚上還是你們救了我們。有什麽事兒就說吧。”淡淡的開口,不帶一絲的感情和溫度。

張忠義略一遲疑,也就開門見山了:“其實不是我們幾個人,是攝政王殿下……”

他小心地瞄了一眼筱蓉,才小心地說下去:“自上次圍城無功而返,攝政王就郁郁寡歡。兩個月前,背上忽然起了一個膿疖子,一開始還不在意,誰知道越長越大,竟至于最後坐卧難安,連睡覺都是趴着的。好不辛苦。這才找姑娘來……”

還沒等他說完,筱蓉就一口打斷了他的話,“你也知道,攝政王和當今皇帝是什麽關系,你還來找我?我能有什麽法子?若是我醫好了他,皇上不得把我殺了?”

張忠義就有些張口結舌起來,先前他不是沒想過,可是問遍了四周的名醫,都沒有能夠根除的。只有上次,他派了攝政王麾下一個得力的護衛親自到城中求藥。也就是那個黑瘦的漢子,當時筱蓉只給他開了一個方子,回去就覺減輕。

誰知道停了藥,過後又犯了,攝政王這才派他親自前來。他也知道說出這番話來。筱蓉是個什麽心态,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總不能無功而返,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攝政王就這麽疼死啊。

躊躇了再三,他才遲疑道:“我也知道你的為難處,可他畢竟是我的義父,他病到這個份兒上,我不能袖手旁觀啊。”

筱蓉一想也是這麽個理兒,可要想讓她出城去為他看病,她着實做不到。也就不再拐彎,索性直接告訴了他:“出城是不可能的,我只能根據你描述的病情開一個方子出來。”

“那是自然,有勞姑娘了。”一聽願意開方子,張忠義自然也就滿意了。又吶吶道:“上次義父把你擄走,想來你再也不敢去的了。只要這方子能治病,不去自然最好。”看來他還記得當初攝政王是怎麽擄走筱蓉到山上的。

一提起那次的經歷,筱蓉尚自心驚膽戰的,臉色就有些蒼白,看得張忠義眉頭一皺,心裏不好意思起來。

他就細細地描述了攝政王的病情,筱蓉斟酌着開了一個方子,末了,像是下定決心道:“最好還是能親自看一眼那個疖子。”

望着他眼裏忽然泛起的異彩,她忙糾正:“我是不會出城去的,除非攝政王能親來。”

張忠義頓時又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還以為她說那句話是慈悲心大發了呢。苦笑了一下,他才聳聳肩:“攝政王殿下和皇上勢同水火,怎麽可能來城裏呢?”

拿了那張墨汁淋漓的方子,他又指指隔壁雲書岳歇息的房間,悄聲對筱蓉說道:“他是個世子,身份地位擱在那兒呢。你最好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以免到時候吃虧!”

筱蓉聽了哭笑不得,這兩個家夥,怎麽都囑咐她防着別人呢?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五十五章 推測

送走了張忠義這尊煞神,筱蓉才揉揉有些發燙的額頭,轉身來到雲書岳的房裏。

他已經昏睡過去一個時辰了,也該醒了。身邊有鋤藥和耕草守着,兩個人已經跟她學了不少的護理技術,對于這種術後的病人還是有一套方法的。

一進屋,就聞到一股細細的甜香味,原來鋤藥和耕草已經把屋裏清掃了一遍,青磚石的地面也用水細細地拖過了,沒有一絲兒的血腥味。

雲書岳身上蓋着一件藍印花的夾被,正睡得香,臉也被兩個人給清洗過了,身上換了一件月白細布中衣。

筱蓉滿意地點點頭,這兩個人看來已經上手了。

為雲書岳把了脈,脈息正常,看樣子沒什麽大礙了,她方才舒了一口氣,就勢坐在了雲書岳的床頭邊,等着他醒來。

又讓鋤藥和耕草兩個到廚下去端一碗白粥來冷着,這才細細地打量他的眉眼。

雲書岳睡着的面容安靜沉穩,略呈小麥色的皮膚微微地泛着潮紅,狹長的眼睛緊緊地閉着,只露出一排蝶翼般的睫毛。長眉入鬓,顯得英氣勃發。刀裁般的鬓角墨一般漆黑,襯得他越發的俊眉修目,潇灑倜傥。

怪不得他小小年紀就被譽為京中第一美男子了呢,看來倒也是名至實歸啊。只是這樣一個人,很有可能是她的仇人之子,自己卻還得救了他,不知道爹娘若是知道,會不會很失望呢?

筱蓉搖搖頭,想把心中的想法甩掉。不願意去想這些事兒,可這想法卻如影随形,一直伴随着她的每一天!

她眉頭緊皺,眼神不知道看向哪裏。壓根兒就沒注意到床上的人兒睫毛輕顫,手指頭也動了動。

雲書岳一睜開眼,就看到那張清秀的小臉正俯在他的頭頂上,只是那眼睛已經不知道望向哪裏。

他只覺得滿心裏都是感動和溫暖。曾幾何時,他盼着着自己一醒來,身邊就有自己最在意的女子守着他。如今,這個人兒就近在咫尺,他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猶如在夢中,雲裏霧裏一樣。

伸了伸手,只覺得渾身疼得要命,像是散了架一樣。本來他是趴着的,後來鋤藥和耕草兩個把他側放着,讓他睡得盡量舒服些。剛醒來的時候,他忘了自己受傷的事兒。還以為這是在夢裏。可是就在他剛伸出手想觸摸眼前的這個人兒是否真實的時候,牽動了背上的傷口,撕心裂肺的痛楚傳來,讓他忍不住“哎喲”大叫了一聲。

筱蓉被這叫聲驚醒,低頭一看,正看到雲書岳睜大了一雙水亮的眸子盯着她看。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她不由好笑,柔聲問道:“你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喝點兒白粥?”

一股腦兒的問題連珠炮般抛出去,以為雲書岳會懵懂,誰知道他卻裂開嘴笑起來。

笑容就像是初春的陽光,和煦溫暖,照得滿屋子都一下亮了起來。筱蓉也被這笑容深深地吸引,忍着想伸出手去觸摸那笑容是否真實的沖動,壓低了語調問道:“你笑什麽?難道還不疼嗎?”

雲書岳心情很好,雖然身上疼得厲害,可他覺得昨晚上受傷中毒非常值得。能讓她這麽愛憐、這麽耐心地守護着他,他,就算是死也無憾!

見筱蓉問他,他忍痛答道:“有你在身邊,再疼也感覺不到了。”

這家夥。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有心開玩笑!

筱蓉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端過碗來,恨恨道:“早知道在你昏睡過去的時候,在你身上多剜幾刀!”

就舀了一勺子白粥放在嘴邊吹了吹。誰知道雲書岳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竟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牽動了背上的傷口,讓他一邊笑着還一邊“哎喲”大叫,惹得筱蓉伸手食指點在他額頭:“活該,看你還這麽大意!”

卻把一勺子白粥送在他嘴邊:“來,張嘴吃一口,從昨兒晚上到現在可是一口東西都沒吃呢。”

雲書岳乖乖地咽下那一勺子白粥,眼巴巴地望着筱蓉,好像她是一頭溫柔的小鹿一般,看得筱蓉臉蛋不由一紅,低了頭惡狠狠地問他:“幹嘛這麽看着我?”

雲書岳喉結滾動了一下,柔聲答道:“我喜歡看你!”一語,讓筱蓉臉頰飛紅,飛速地看了一眼四周,發現沒有一個人影,這才恨道:“你這個人,讓我說你什麽好!你都是三妻四妾的人了,別對我說這些有的沒的。”

話說出來,她就有些後悔,似乎說得太重了吧?

果然,雲書岳已經低垂下眸子,不再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她也只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只管舀了白粥一口一口地喂他。

到底是個心細的人,看到他嘴角沾了一粒米粒,忍不住用帕子給他細心地擦了。

雲書岳黯淡的眸子忽然就有了生氣,擡起頭望着她笑了笑。筱蓉卻別過臉去,不敢看他。

屋內一時落針可聞,靜谧地尴尬。

筱蓉很希望能找個話題和他聊聊,可一想起剛才他說的那些話,就覺得耳朵發燙,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

雲書岳卻轉移了話題,問道:“那個家夥走了嗎?”

筱蓉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也就轉過頭來說道:“他早就走了,這會子只怕出了城了。”

“他也受傷了嗎?”雲書岳還以為他也受傷了才到城裏看病的,卻看到筱蓉搖着頭:“不是他,是攝政王殿下。”

“他病了嗎?是什麽病?”一聽到這個信兒,雲書岳一雙眼睛都亮起來。

“背上起了個疖子,據張忠義說,已經有大半年了。先前有一個黑瘦的漢子來求藥,我當時并不知道是他。”筱蓉耐心地解釋着,她也知道這個時分,這種事自然不能瞞着他的。

攝政王可不是普通的人。他一病了,這天下的局勢怕是要改觀了。

雲書岳聽了,面露喜色:“沒想到他也有這一天。依你來看,他這病到底妨礙不妨礙呢?”他當然是希望他是不能好的了。

可是筱蓉卻搖頭:“我也不知道,只聽說疼得晝夜不能安歇。我開了清熱化瘀的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據我看來。還是他上一次圍城之戰沒能取得勝利,急火攻心導致的。”

“若是讓他勝了,我怕是連躺在這裏的資格都沒有了。”雲書岳長嘆一聲,似乎不像繼續這個話題了。

筱蓉忽然想到他們一夜未歸,慶王府裏這會子也不知道派人出來找了沒有?

于是一臉鄭重地問他:“我們出來這麽久,你又出了這樣的事兒,該讓人到府上告訴一聲了。”

“有這個必要嗎》”雲書岳嘴角帶着一絲譏諷,“我死不死,活不活,他們誰會傷心難過?”

筱蓉不防他竟然說出這麽一番話來。按理說,慶王府的世子一夜未回,王府裏豈不翻了天?誰承想雲書岳竟然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和他平日裏的少年老成有很大的不同,這樣的他,也許才是真實的他。畢竟,他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筱蓉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這是人家的家事,自己也不好插嘴。她只好喃喃地安慰他:“就算是王妃不讓人找你,王爺也該着急了。”王妃不是他親生母親,若說是不關心他,還有情可原,可若是他親生父親慶王爺也不關心,倒真的說不過去了。

雲書岳哭笑笑,旋即一派堅強地笑道:“我都這麽大了。他們哪會像小時候那樣擔心?平日裏我想什麽時候出去就什麽時候出去,何曾和他們說過一句?說來也是我的過錯。”

打着哈哈就把這個話題繞過去了,可是眼眸底下的悲傷卻一覽無餘地被筱蓉看在了眼裏。

這個少年,也是有很多苦衷的吧?不知道沒了生母的他,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只是和她相比。他還是好的。

一想起慶王很可能就是她的殺父殺母仇人,她湧起來的同情心頓時煙消雲散,一張精致的小臉上也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冰霜。

起身收拾了碗勺,她就要離去:“你好好歇着吧,我讓鋤藥和耕草過來照顧你。”不想和他多說的樣子。

雲書岳不知道她為何一下子就變了臉,怔了一會,忽然說道:“你不覺得昨晚的襲擊有點兒奇怪嗎?半夜三更的誰知道我和你出去了?”

笑容本想離開的腳步一下子停在了門檻處,身子慢慢地轉過來,沉吟道:“昨兒我想了一夜,可是忙得要命,也沒有個頭緒。你這一說倒是提醒了我,我們出府的時候還是偷偷的,左右也就門上幾個守門的知道。若說有人透露出去,恐怕還是王府裏的人吧。”

雲書岳面色沉靜如水,古井般波瀾不興的眸子裏也有了一簇憤怒的火焰,咬牙道:“所以,我說我回不回去沒人會擔心!”

筱蓉目光霍地一跳,為他的話感到震驚不已,只一剎那,她就發現了一個驚人的內幕:慶王是雲書岳的慶生父親,怎麽都不會暗害他的。府中能有這個能力暗害他的,必定是為主子。府裏的主子也就那幾位,劉碧雲是絕不會害自己的丈夫的。也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莫非是王妃幹的?

這個想法只在腦海裏閃過,就被她激靈靈地給壓下去了。她不敢想象,王妃會這麽對待雲書岳,她還是他的姨母呢。

只是面對着奪儲的風波,在密切的關系在利益面前也會變得一文不值。不過目前王妃沒有兒子,就算是害死了雲書岳,又能怎麽樣呢?

“上次我就懷疑劉碧雲小産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暗中作伐,如今看來,我這個推測還是對的。看來,王府裏真的有些人看不得我好,就連我的子嗣都要害。這個人,不是一般的狠毒!”

雖然不喜歡劉碧雲,可他的子嗣,他畢竟是在乎的,就這麽被人白白地害了,他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吧?

只是他們家的事兒,她不想攙和進去,況且說不定哪一天,她就能證明慶王是殺父殺母的兇手,到時候,他們就是敵人了。這些話,她不想聽,也不想和他繼續讨論下去!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五十六章 暗湧

七月似火,明晃晃的大太陽炙烤着大地,快要把它烤幹。

醫館裏的人,沒事兒都窩在屋子裏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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