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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唯一的一棵大槐樹,早就被幾個小丫頭給霸占了。沒病號的時候,她們就聚在那裏閑聊。
雲書岳趴在床上,既不敢翻身也不敢動彈,急得滿頭冒火,直嚷嚷着“要熱死人了”。
筱蓉卻只是暗笑:他怕不是熱的,而是急得吧?
當時出事的第二天,她就讓餘揚到慶王府去報了信兒,雖然雲書岳覺得王爺和王妃不會關心他,但是他們該做的做好了,也省得引起口舌和是非。縱算他們再不喜雲書岳,好歹人家也是世子,慶王和王妃能拿他怎麽着?可她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王妃說要弄死她,就跟碾死一只螞蟻一樣。
餘揚回來的時候,帶了王府裏的大總管過來。大總管算是代替慶王和王妃看望了雲書岳,又帶了一車子的補品,也曾提議要接雲書岳回府裏養傷,可被筱蓉給否決了。後來他們到底不放心,又請來太醫,太醫也這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們這才作罷。
聽說那傷口就是筱蓉給處置的,太醫倒是對她這個小姑娘刮目相看了,要不是筱蓉是個姑娘,太醫早就要收她為徒了。
一連住了幾日,雲書岳就不耐煩起來。他是個坐不住的性子,自然一刻也難以安靜,乍然讓他這麽躺不能躺、卧不能卧地趴着,他怎能受得了?
無奈筱蓉借口給其他的病號看病。并不常到他身邊來,只給他留下了鋤藥和耕草兩個伺候着。
雲書岳暗自懊悔,後悔那天傷重的時候,不該對她說出那麽不分輕重的話來。也許自己是太操之過急了,她還太小,說早了只會吓着她。
可看她的言談舉止,好像超乎一般的小女孩。再加之她和他分析起那晚遇襲的情形,也是頭頭頭是道。就算是劉碧雲已經為人婦的人,也不見得會有這個見識。
他一沖動。就把她引為知己了,才說出那番話來,不想就沖撞了她,讓她輕易不到他屋裏來了。
心裏急躁的跟什麽似的,又加上天兒着實熱起來,他自然更加煩躁不安。
屋外大槐樹上的知了“吱吱”地叫着,聒噪得人不得安生,雲書岳自然受不了,叫了鋤藥和耕草兩個來,“你們也不用盡在這裏守着了。我一時半刻又死不了,去給我捕蟬去,吵得要死!”
鋤藥和耕草兩個極解人意,知道他心裏煩悶,兩個對視一笑,答應一聲就出去了。
才要拿來網兜和竹竿去捉那樹上的蟬。就聽一個晴朗的聲音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不在屋裏照顧世子,大熱的天兒跑這裏玩?”
雲書岳一聽到這聲音就覺得渾身振奮,那股子煩躁不安也慢慢地消散了,卻聽鋤藥和耕草兩個笑道:“姑娘,不是我們捉着玩,而是世子嫌吵得慌,讓我們捕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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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覺得這樹上有幾只蟬顯得生意盎然呢。你們回屋去吧,這裏可不是王府,有那麽多的閑雜人去捕蟬。我這裏可是沒有吃閑飯的,有這個空兒還不如琢磨琢磨才學的那些醫術呢。”
撂下這句話。筱蓉扭頭又進了隔壁的廂房,一心去看她的醫書去了。
才只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雲書岳就一改這幾日的煩悶,嘴角有了一絲的微笑:原來她喜歡蟬啊,那自己就投其所好。看看行不行。
正想得高興,忽聽外頭一陣步履雜沓的聲響傳來,不由靜心凝神細聽,好像來了一大群人。
為首的那一個,身穿鵝黃繡花的紗衫,一條月白的百褶石榴裙搖曳生姿,襯得她越發面含春色,鬓若刀裁。
身後簇擁着十來個丫頭、婆子,衆人圍随到後院裏,壓根兒就沒有理會前堂裏的人。
院裏坐在大槐樹下乘涼的幾個丫頭,紛紛驚懼起身,不知道這來的是何人,看樣子尊貴無比。
劉碧雲一踏進後院的青磚地上,就大聲嚷着:“世子爺呢?你們把他藏哪兒了?”
說得好像這醫館是個販賣人口的地方,也不想想雲書岳是什麽身份,多大的人了。
筱蓉拿着本醫書隔着窗口往外瞄了一眼,見是劉碧雲,又縮回了頭,反正人家是來看雲書岳的,她若是出去了,倒還礙眼了。
雲書岳正想入非非,忽聽一聲尖利的女聲傳來,頓時驚出了一身的汗,這個劉碧雲,大熱天的跑來幹什麽?
他從來沒把劉碧雲當作他的妻子,自然也就不去想身為人妻,這是應該的。
鋤藥和耕草聽到女子說話的聲音,驚得心驚肉跳,聽這意思,分明是來看雲書岳的,那這女子的身份一定不低。他們兩個小厮若是還杵在屋裏,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于是他們兩個對視一眼,忙忙地躲到隔壁的廂房裏去了。
劉碧雲一進屋就看到雲書岳赤裸着上身趴在一張鋪着白單子的小床上,屋子裏悶熱得要命,窗戶還大開着,連個打扇子的人都沒有,更別提牆角有冰盆了。
不由大驚失色,失驚打怪地叫道:“天,這是什麽爛地方?怎麽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我可憐的世子爺啊……”嚷嚷着,人就甩了帕子往雲書岳身上趴去。
眼淚鼻涕全都抹在了雲書岳的背上,本就還沒長好的傷口又被她壓了下來,痛得雲書岳眉頭不由一皺,龇牙咧嘴了半天,才悶聲哼道:“你快起來,壓着我傷處了。”
劉碧雲發洩了一通,用帕子掩了面,仔細地擦拭過了,方才睜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渾身上下地打量着雲書岳,當看到他上身赤裸着時,不由捂着眼大叫:“天哪,他們連件裏衣也不給穿,我要叫他們來問問呢。”
雲書岳還沒說上一句話,就被她連帶着給問得開不了口,好不容易等她消停下來,他趕緊說道:“這是大夫囑咐的,你就別大驚小怪了。”
他聲音冰冷冰冷的,仿佛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聽在劉碧雲耳朵裏,不由打了一個冷顫,當下就愣了一下,喃喃念叨着:“世子爺,您怎麽這般說話?”似乎覺得自己很委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得雲書岳就是頭疼。
他分明從她眼睛裏沒看到一絲擔憂,從她進屋後,就只聽到她咋咋呼呼的叫聲,一句兒溫言細語都沒有,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了洞房之夜,她對腌臜的自己毫不掩飾的厭惡。
雲書岳不想再失驚打怪下去,只好搬出了大夫的話,當然這個大夫就是筱蓉了。大熱的天兒,傷口本來就不利于恢複,若是再搬冰塊再打扇的,着了破傷風可怎麽辦?這古代可是沒法子治的,索性就來點兒自然風吧。
劉碧雲一聽“大夫”,當即就想到了筱蓉,臉色也不似剛才那般驚慌,而是微笑着問雲書岳:“世子爺,我那個丫頭在哪裏?您這傷口聽太醫說,還是那丫頭給包紮的呢,我得好好謝謝她才是!”
一提到筱蓉,雲書岳眼睛裏頓時有了溫情,淡淡答道:“想來她正忙着呢,也沒什麽好謝的,她一個丫頭,哪能當得起你的道謝呢。” 話雖是這麽說,其實是他真心不想讓劉碧雲打擾到筱蓉。
這話聽在劉碧雲耳朵了,就不是那麽一回事兒了。她只不過一個小小的丫頭,再忙,自己這個正兒八經的主子也得見見啊。她來了,她竟敢大模大樣地躲着她,這口氣,她可是咽不下去!
不由就冷哼了一聲,似笑不笑地說道:“她好歹也是我的丫頭,就算是當不起我的道謝,見上一面總歸是可以的吧?不然,人家不說我們慶王府裏的奴才不懂規矩嗎?”
“奴才”兩個字咬得格外清晰,讓雲書岳聽了牙咬得咯蹦響,卻無可奈何。
是啊,筱蓉就算是再深得她心,一個奴婢的身份就讓他們只見雲泥有別,更別談什麽感情的事兒了。
劉碧雲分明看到雲書岳眼睛裏有一絲的受挫,心裏就更加計較起來了。她要見見一個奴婢,他為何要這種表情?她可是隐約聽到那晚上雲書岳是帶了人出去的,而筱蓉當夜也沒有回來。
她這些日子可是在做小月子,顧不上這些事兒,莫非這兩個人私底下有什麽勾搭不成?
不過筱蓉那丫頭才多大的一個孩子啊,雲書岳也能對她伸手,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還是雲書岳天生一個色坯,專喜歡年幼的少女?
一霎時,劉碧雲腦子裏把雲書岳想成了一個采花大盜,又聯想到自己嫁過來之後,他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先前說自己有斷袖之癖,如今又添了這一樁毛病,這可怎麽是好呢?
小蝶聽了劉碧雲的話,早就到隔壁房間裏去叫了筱蓉來。筱蓉自然是不好再推托,只好低了頭跟她進來。
一入屋,就聽當頭一聲棒喝:“賤婢,跪下!”
筱蓉不防劉碧雲竟然這麽罵她,當即心裏冷笑,這個女人,也太沉不住氣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五十七章 急流
俗話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筱蓉自然不會傻到和劉碧雲針尖對麥芒的地步,劉碧雲讓她跪下,她當然要乖乖地跪下。
于是,就在劉碧雲面前,一下子跪在了青磚石的地面上,低着頭一動不動,聽憑發落。
劉碧雲看到筱蓉這副低眉順眼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上去就扯了她頭發給她幾個耳光子。
眼角餘光瞥到雲書岳眼裏的傷痛,她不由得意萬分:既然能和她大半夜的到外頭騎馬兜風,這關系自然不同尋常。他不是喜歡她這麽點兒小女孩嗎?那好,她還是她的主子呢,如今倒要好好地處置她,就不信他能說出什麽來!
她身子坐在屋裏的交椅上,兩眼裏含着一股怒火,盯着筱蓉看了半天,才慢條斯理地問道:“世子爺這傷是怎麽回事兒?怎麽這麽幾日了也不到我那兒說一聲?要不是王妃派人告訴我,我哪裏知道世子爺受了傷?我和他夫妻兩個,竟然還不知道世子是和你在一起受的傷!”
最後一句話,筱蓉自然聽得出來劉碧雲話裏的醋意來。好像她并不關心世子受傷一事兒,而只是關注世子是和她在一起才受的傷。
想想劉碧雲平日裏的做派,顯然并不是喜歡上雲書岳這個人了,而是他的世子身份。
若要這麽推測,她該在乎她的世子妃之位是否穩當才是,怎麽還在乎他跟誰在一起受的傷呢?
只不過這些話她是不能和劉碧雲說的,沒有這麽個腦子的人。縱然知道了也體會不出來的。
但是劉碧雲問她,她也不能不答,畢竟人家才是主子呢。
想及此,她就朝雲書岳望去。既然是他做出來的,就該一體承擔才是。她可沒想過大半夜的去和他騎馬兜風,還遭人圍殺,這滋味可不好受。
雲書岳接受到筱蓉的目光,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也顧不上背上的傷口疼痛了。就朝她點點頭,那意思就是一切有他!
只是這目光的短暫交流看在劉碧雲眼裏,卻是這兩個人在那裏眉來眼去的,心頭的氣更是一哄一哄的直要冒出嗓子眼兒裏。
勉強低了低頭,掩飾住自己的憤怒,就聽雲書岳沉穩的聲音說道:“那晚上也沒什麽,是我想帶筱蓉出去學騎馬的。後來就遇到了幾個盜匪,我就受了傷。”
他說得理所當然,好像天生就該這麽着一樣,堵得劉碧雲冒到嗓子眼兒的話又硬生生地咽下去了。
他若是拒不承認。自己倒有話說了。可他就這麽直白地承認了,說是教她的丫頭學騎馬,而且還是大半夜的,說得是那麽心安理得,讓她想挑刺,又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滞了滞。劉碧雲才好不容易咽下那口惡氣,臉色已經恢複平靜,冷笑一聲道:“我的丫頭真是好大的臉面,能入得了世子的法眼。連我們幾個都沒有這個殊榮,沒想到一個小丫頭就能得到世子的青睐。看來,這丫頭真是不簡單啊。”
伸出一只如玉般白皙的手,那根染了豔紅的染了豆蔻的長長的小指的指甲一下子擡起了筱蓉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啧啧稱贊:“瞧這張小臉生的,這還沒長開呢。就這麽迷人了,連見慣萬千風情萬種女子的世子都喜歡上了。若是大了,還不得是個傾國傾城的角色啊?”
筱蓉的下巴被她的小指指甲有意無意地劃過,絲絲隐痛傳來,讓她的眉不由自主地皺了皺。
劉碧雲卻極度厭惡她這副樣子。語氣裏滿是狠厲:“喲,這張臉還不讓我碰啊?你連整個人都是我的,怎麽這張臉就不讓我碰一碰?”
眼角餘光瞥到雲書岳臉上的不虞,她更得意了,“這就是一張狐媚子臉,我想打就打,想毀就毀。”
她的話狠狠地落在“毀”字上,似乎想借此吓唬筱蓉。可筱蓉知道,她這樣的大家小姐,草菅一個小小奴婢的性命,是不會有人管的。自己目前大仇尚未報了,還是先不得罪她的好。
想通了,就把姿态放得更低,腦袋垂下來,眼睛裏努力地湧上了淚水,聲音也裝得哽咽了,哭道:“世子妃這麽說奴婢,奴婢實在是不敢當。奴婢本就是一個粗鄙的人,能跟了世子妃有口飯吃,是奴婢莫大的福分,并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世子妃說奴婢是狐媚子臉,奴婢還小,不知道什麽是狐媚子,還請世子妃指點!”
劉碧雲也是被嫉妒燒昏了頭腦,才不分輕重地對着一個十歲的小丫頭說出這樣的話來。筱蓉索性來了個聽不懂,口口聲聲地讓她指點,倒還真是難為了劉碧雲。
她哽在嗓子眼兒裏的話倒不好說下去了,讓一個主子告訴一個丫頭,什麽是“狐媚子”,還真是頭一份呢。
本來一直有些擔心筱蓉會被打或被罵的雲書岳,早就做好了完全之策。劉碧雲要是乖乖地來看他,頂多就幾句話給打發了。誰知道她還叫來筱蓉教訓起來,還是當着他的面,這是把他這個世子當成死的了。
京中也許人人都知道雲書岳是個美男子,但是恐怕很少人知道他還是個煞神。如今他受了傷,并不代表他就人人擅作威福了。
劉碧雲這麽嚣張,礙于情面,他一時不好拿她怎麽着,畢竟,她是皇上賜婚的世子妃。但那也得有個度,要是她當真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他不妨找人告訴她。
聽着跪在地下的那個小人兒語音裏的哽咽,他的心就像是針紮一般,他好想讓她起來,不再跪在這個潑婦的下面。
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事一向有憑有據,她是個丫頭,她是世子妃,身份懸殊,若是讓劉碧雲連個丫頭都不能教訓,傳出去怕是會打了慶王府的面子。
可就這樣,讓她跪在冰涼的地磚上,挨打受罰的,他自然也不會甘心。又怕自己出手,劉碧雲會更加惱恨筱蓉。自己只能管得了一時,不能時時刻刻都盯着劉碧雲。
不由暗暗後悔自己那晚上一沖動之下,帶着她到城外遛馬。要不是自己情難自已,怎麽會為她惹來這麽多的麻煩?
一直趴在床上的他,腦子在飛快地轉着,想着怎麽才能讓劉碧雲偃旗息鼓,卻不防劉碧雲聽了筱蓉的話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那笑容,恣意極了,絲毫沒有把屋裏的人放在眼裏,是一種得勝者的仰天長嘯。
他的雙拳慢慢地攥了起來,眼風掃向跪在地上的筱蓉,只見那丫頭眼觀鼻、鼻觀心地靜靜地跪在那裏,絲毫沒有一分的害怕,更別提身子顫抖了。
劉碧雲好不容易才笑夠了,一雙狹長的鳳目慢慢地冷冽起來,盯着筱蓉道:“問得好!我還從來沒聽過奴婢問過主子這樣的話呢。你這個丫頭膽子倒是很大。那就讓我告訴你,什麽是‘狐媚子’好不好?”
掃了一眼趴在床上的雲書岳,她慢慢地說道:“那晚上,你和世子共乘一騎,孤男寡女的,月黑風高的,就是一個狐媚子的行徑。”
一語既出,雲書岳的臉色變了變。什麽時候,他輪到她來指手畫腳了,還變着法兒的指桑罵槐?她這是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冷哼一聲,他低低地笑道:“你這是變着法子罵我了?”
“不敢。我怎麽敢罵慶王府的堂堂世子呢?我只不過再罵這個小丫頭而已。”劉碧雲面色不變,言語裏滿是挑釁。
雲書岳更是不動聲色,慢條斯理地招呼一旁站着的小蝶:“過來,服侍我穿衣起身。”
小蝶不知道雲書岳為何要起來,不由愣怔了一下,看了一眼劉碧雲,見劉碧雲也沒什麽動靜,站在那兒愣是沒有上前一步。
雲書岳要的就是這個樣子,就叫進來鋤藥和耕草兩個,“你們給我穿衣,把我的小厮叫進來。”
他依然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似乎絲毫也沒有為了剛才的事兒生氣。
劉碧雲更得意了,他連自己的丫頭都使喚不動,看他還有什麽招數。
貼身小厮同望進來了,和鋤藥、耕草兩個服侍他穿衣坐好,才聽他笑道:“我還沒死呢,這丫頭就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同望,你去,讓這丫頭過來跪下,敢不聽主子的,你自然知道該怎麽處置!”
“是。”同望躬身應道,走向小蝶。小蝶頓時臉色發白,無助地望向劉碧雲,嘤咛一聲:“世子妃……”
劉碧雲自然沒想到雲書岳會有這樣的手段,愣怔了一下,才仰臉笑道:“你這是做什麽?要動我的丫頭也得有個由頭啊。她們可是我從娘家帶過來的,你也得問問我才是!”
劉碧雲也是從小就在錦繡堆裏長大的,不知道還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說,以為她劉家的人,雲書岳就不敢動了。
“是嗎?”雲書岳冷冷一笑,不去看她那張因為着急有些猙獰的面孔,只說道:“我臨風國律令,倒是有‘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一說呢,什麽你娘家的?你現在整個人都是我慶王府裏的,這丫頭我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誰讓她眼裏沒有我這個主子的呢?你說,這樣的丫頭,若是把眼珠子挖出來,沒人會怪罪我的吧?”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五十八章 震懾
他臉上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來,震得劉碧雲心頭打顫,沒有了剛才的威風,連說話都是牙齒打顫的,“你,你要幹什麽?可別亂來啊。”
“我是亂來的人嗎?我在這裏養傷,你來看看也就罷了,卻在我面前又是吵又是罵的,把這裏當成什麽了?”說着,毫不留情地命同望:“還愣在那裏做什麽?”
同望就立即朝小蝶走去,在劉碧雲的驚呼聲中,“啪啪”幾掌打在小蝶的臉上。頓時,小蝶的一張小臉就像是開了一個果醬鋪子:紅的是血,白的是手印子。
她也吓傻了,也不看劉碧雲的眼色,立時就跪在了雲書岳的腳下,磕頭如搗蒜:“世子爺,您饒了奴婢吧,奴婢給您做牛做馬都願意。”
“這牛馬就不用了吧?”雲書岳一手撐着床沿,另一手若無其事地揉了揉鼻端,“我府上多得是牛馬,不需要你這麽個蠢笨的。同望,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了沒有,挖出她的眼珠子,扔到田莊裏,由着她自生自滅!”
同望就“噌”地一聲,從靴筒裏掏出了一把铮亮的匕首,在小蝶面前比劃了一下。
劉碧雲壓根兒就沒想到雲書岳竟然會來真格的,吓得慘叫一聲,癱軟在了那把交椅上,連聲說着:“快把她帶出去,我可怕見挖眼的。”
雲書岳不由“嗤”笑了一聲,“看到了吧?這就是你拼死維護的主子。若是她不能在你危難之時幫你一把,你還這麽護着她做什麽?”
劉碧雲這才明白過來雲書岳打得是什麽主意,原來他幾下子就把身邊這個忠心耿耿的奴婢給收買了。
在她看來。凡是奴婢就該效忠于主子,而主子卻可以罔顧她們的性命。反正她們都是花銀子買來的,簽了生死契的,死活和主子沒什麽瓜葛。
她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不敢确定雲書岳到底狠不狠心,半天才打着顫問道:“你,你真要挖她的眼?”
“那又如何?你什麽時候見過我說話不算數了?”揮了揮手,就要讓同望把小蝶帶下去,小蝶絕望地看了劉碧雲一眼。身子就癱軟在地上。
筱蓉嘆息一聲,知道雲書岳這是給自己出氣,可這也太荒唐了,動不動就挖人的眼,可算是個什麽人呢。
不由就仰臉看着雲書岳,道:“世子爺這是何苦?身上的傷還沒好呢,何必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動幹戈?小蝶是世子妃身邊的人,教訓幾句就算了,哪裏用得着動刀動劍的啊?”
雲書岳就朝同望使了個眼色,“聽筱蓉姑娘的。把她送到田莊裏吧。”
小蝶臨走感激地朝筱蓉投去了一瞥,雖然送到田莊上以後再也不能跟着劉碧雲了,可那也好過被挖眼。兩下相比,她自然是心裏有數了。
劉碧雲恨得牙根癢癢,這個雲書岳,當着這麽多的人。是在打自己的臉嗎?他到底想幹什麽?
正想争個道理出來,不防雲書岳就一下子倒在了床上,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安,顯得十分疼痛。
筱蓉也顧不上劉碧雲是否還在這裏了,忙起身竄上前,因為跪得久了,身子踉跄了下,差點兒摔倒。卻什麽都不管不顧地跑上前,急切地問道:“世子爺,您哪兒疼?是不是剛才坐起來扯動傷口了?快趴下。讓我看看。”
相比筱蓉的急切着急,劉碧雲似乎有點兒無動于衷,她站起來裝模作樣地往前靠了靠,嘴裏說道:“你身上不好,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了。我先回去了。”
說着。就扶了一個二等的丫頭急急地往外走,好像身後有什麽猛獸追她一樣。
雲書岳剛才發飙的樣子,怕是把她給吓壞了,這裏,她是再也不想呆下去了。
望着她被一群人給簇擁出去,雲書岳緊皺的眉頭也松開了,笑着對筱蓉招手:“別怕,我沒事兒。只不過想早點兒打發她走罷了。”
筱蓉已經查看了他的背,發現傷口并沒有咧開,正要問問他到底哪兒疼,就聽他帶笑跟她說話。
心裏那個氣啊,剛才他可知道她是多麽心慌害怕?也不知道怎麽了,往常面對病人不适的時候,都是沉着冷靜的,怎麽這次面對他卻不一樣了?莫非是關心則亂?
可是她關心他嗎?怎麽從來都沒發現?
雲書岳早就看出筱蓉有多麽着急,心裏更加滿意了。見她現在小臉垮下來,有點兒不高興,知道自己惹惱了她,忙拉着她的手哀求:“我也是被她煩得難受,才想出了這麽個馊主意。只要她在,你就得一直跪着,我這不也是為你好嗎?”
一副讨糖吃的小孩子的模樣,看得筱蓉縱算是有再多的氣也不由得破涕為笑了。
看到她笑出來,雲書岳才真正放下心來。
筱蓉只好嗔了他一眼,卻拿他沒有法子,這個人,真是越來越無賴了。
兩個人說笑了幾句,筱蓉就到隔壁廂房裏去了,畢竟,人家是有家有室的,總是在他面前晃悠,算是怎麽回事兒呢?
等她出去了,雲書岳的面色變得漸漸冷凝,一張臉肅殺得就像是寒冬裏的冰雪,看得身邊的小厮同望神情一凜:他們家世子爺,這是要發飙了。
忙屏聲靜氣地候着,就聽雲書岳低聲道:“拿着我的信物,到城外告訴那幫人來見我,我倒是要查查,是誰動的手傷了我。”
同望悄無聲息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玉佩,轉身出了門。
慶王府落梅院裏,王妃正優雅地端了一杯熱茶在手裏不停地懸着,屋裏只留了徐媽媽伺候着。
半天,才聽她慢悠悠地問道:“你說,那晚上的幾個人都死了。沒留下什麽把柄?”
“娘娘放心,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全都死了。他想查也查不出來什麽。”徐媽媽一臉的老辣,說這樣的話。就跟閑話家長裏短一樣。
“嗯,這就好。”王妃一臉的雍容,絲毫看不出來這件事對她有什麽影響。
像是又想起了什麽,她眉頭微皺,又問道:“那個傻子今兒去了嗎?”
徐媽媽自然知道她嘴裏的“傻子”是誰,忙點頭:“去了。只是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像是受了驚吓。”
“是嗎?”王妃似乎對這個答案很驚訝,不着痕跡地道:“你讓人好生盯着,細細地打探出來到底為的什麽。”徐媽媽躬身答應了。
王妃待徐媽媽下去了,兩眼才不複剛才那般沉靜,而是噴射出火一樣的怒火,雙手緊緊地攥着一條錦繡的帕子,幾乎要把那條帕子給硬生生地撕碎。
“賤人,我不會讓你的孩子得了好的。”嘴裏的話,就像是刀子一樣。若是雲書岳真的在她面前,估計早就千瘡百孔了。
八月中元節的時候,雲書岳能下地走路了,同望也帶來了暗地裏調查的信兒:那幾個人都是死士,并非一般的強盜。手裏的功夫都很高,若是後來沒遇到張忠義他們。怕是兩個人連命都沒有了。
雲書岳聽了就一陣後怕,也不知道當時自己腦子怎麽樣了,半夜三更地怎麽就帶着筱蓉去城外遛馬?幸好命大沒有死在那裏。
只是誰會動用死士來殺他呢?難道是皇上?
他旋即搖頭,戰事已息,他手裏并沒有兵權,皇上何必殺雞用牛刀?
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能置他于死地。只是他扪心自問,他對皇上可是忠心耿耿,兩個人又是從小兒一起玩到大的夥伴,斷不會對他下此毒手的。
若不是皇上。誰還有這個能力?他的父親是絕不會的,況且知道他那晚上的行蹤的人,也就他王府裏的幾個人。
他想着想着,眼睛裏慢慢地閃出冷冽的光,這個人。他心裏已經有數了。
其實皇上明面上在壓制他,可暗地裏兩個人早就互通款曲,在他受傷的第二日,皇上已經派了心腹太監來看望他,還給他送來了上好的秘制金瘡藥。
這些日子,他一直窩在醫館裏養傷,外頭發生了些什麽,他卻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換了一身官服,他騎馬去了宮裏,他要和皇上表白清楚,自己并沒有任何的野心,也不稀罕什麽至高無上的位子。
誰知道一見了雲浩天,他就拉着他問個不停,還如以往一樣親熱。
雲書岳眼眶微微地紅了,到底跪地磕了三個頭才作罷。起來卻一杯正經地說道:“皇上,臣有一件事兒想求證于皇上,還請皇上給臣一個明話兒。”
雲浩天早就覺着他有些奇怪,這時候見他如此行事,不由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因着上次我賞你的那三個宮女的事兒而來的?”
雲書岳不禁擡眸和他相視,見他眸子純淨一片,坦坦蕩蕩的,當即就放了心。
雲浩天笑道:“其實上次的事兒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京都解圍之後,你的功勞自然是頭一份,可這人就是這個樣子,不能見着你的好。當時就有禦史上本,說你借着對戰的名兒,下令搶奪民宅。”
見雲書岳發愣,雲浩天仔細地講給他聽:“後來,朕去暗地裏調查了,原來是從百姓家裏借了鏡子擺了鏡陣。亂世裏,這些被困的百姓若不是你,他們怕都成了攝政王手下的孤魂野鬼了,家業都能舍,更何況是幾面鏡子。可為了安撫那些迂腐的人,朕只好明着賞賜,暗地裏壓制你。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你別怪朕才好!”
從小兒一起長大的他,這時候看起來是那樣的不一樣,可也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了。雲書岳只覺得雲浩天似乎更成熟了,更有帝王的風範了。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五十九章 收房
欣慰之餘,他又有些惴惴,“臣今兒來并不是為了這些小事。”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前些日子臣遭了暗算,差點兒沒了小命。臣懷疑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
“所以,你是來質問朕的?”雲浩天一臉的戲谑,見雲書岳又要跪下解釋,忙笑着擺手,“和你說着玩的,你這是做什麽?”
親自扶他起來,他臉色也漸漸地凝重了,“你在懷疑誰?”
雲書岳眼波閃了兩下,卻并沒有答話。雲浩天也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要真的是她,你得加倍小心才是。”
見雲書岳贊同地點頭,他又問道:“聽說你那晚上帶了一個小丫頭出去的?朕還沒聽說你有這個癖好呢?要不要朕再挑幾個絕色的賞你?”
“皇上!”雲書岳惱羞成怒地打斷了他的話,又恢複成以前那個恣意飛揚的少年了。
雲浩天高興地哈哈大笑,“怎麽樣?一句話就試探出你的本性來了。在朕面前不要這麽規矩,咱們兩個是什麽情分呢。”
望了望雲書岳,他忽又整容道:“你怎麽看上那個小丫頭的?看樣子你日後要在她身邊多加人手了。”
聽了前一句話,雲書岳剛要瞪眼,卻在聽到後一句話的時候,臉上也肅然了。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子話,雲書岳就匆匆地出了宮。
醫館裏,筱蓉正忙碌着,雲書岳卻忽然把她拉到廂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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