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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一時彼一時,說不定這慶王府還沒了呢。”

劉碧雲聽得滿面驚駭,半天才仰頭笑道:“你吓唬誰呢。別說你是宗室子弟,就算是一般的勳貴,也沒有說廢就廢了的。這是用計趕我走吧?告訴你,姑奶奶我可不吃這一套。你不要這個世子位,我還要這個世子妃的位份呢。”

說罷,扭頭就吩咐身旁的婆子,“備車,我要回娘家一趟,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連個撐腰的人沒有還行嗎?”

一衆人望了望雲書岳,到底沒有感動。此時的他,渾身散發着戾氣,讓人不敢近前。

落梅院裏,王妃正悠閑地坐在太師椅上,聽着徐媽媽學說世子那裏已經鬧得天翻地覆的趣事兒。她保養得當的臉上一直保持着愉悅的微笑,不時地問道:“是嗎?”“真的嗎?”徐媽媽說得口水四濺,越發得起勁了。

一直等徐媽媽學說完了,王妃才捏着一方湖綢的帕子,笑得樂不可支,“他們那兒可真是有意思,你說連那三個侍妾也鬧去了?哎,這世子爺許是吃錯了藥了,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竟然要休了世子妃。那劉家還能善罷甘休啊?”

笑着笑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眉頭微蹙,撇撇嘴,“這王爺還沒露面嗎?看鬧成這樣,他還能沉得住氣嗎?”

劉碧雲正領着一群丫頭婆子收拾着自己的東西,滿屋子翻箱倒櫃的。一地狼藉。

正鬧得歡實,門外一聲高喊:“王爺駕到!”一群人就簇擁着一個面白無須的高大中年男人進來了。

筱蓉也微微地側過頭看過去,這人真的是慶王,雖然那天回來在家宴上見過他一面。可他的容顏卻深深地印記在她腦子裏了。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的殺父仇人,她怎麽能放過呢?

雲書岳和慶王長得倒是有五分相似,身材都是同樣的高大,只是慶王人到中年,有些微的發福。他的面色更加白皙一些。似乎帶着一絲病态。

他負手而立,不悅地望着一院子的狼藉,半天才側身問雲書岳:“你這逆子到底想鬧到什麽時候?”

雲書岳并沒有答話,只是躬身施禮,嘴裏答道:“請父親成全。”

“成全?”慶王像是聽到極好笑的笑話一樣,嗤笑一聲,又滿面怒容地瞪着雲書岳,“你還嫌這個家不夠亂嗎?我們慶王府在京中成了什麽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嗎?為了一個丫頭,值得嗎?”

雲書岳依然不溫不火地答道:“父親,孩兒已經成人了。不需父親再操心了。這些後宅的事兒,還是讓孩兒自己處置吧?”

“後宅的事兒?”慶王顯然被雲書岳給氣得不輕,本來沒有一絲笑意的眼睛裏閃現出一絲譏諷,“你可知道我們雲家是什麽身份?後宅的事兒就是天下的大事,內帏不修,你還配得上這個世子的名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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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兒自然配不上。”本來以為面對慶王的數落。雲書岳會有些收斂,誰知道他還語出驚人,吓得院子裏的丫頭、婆子、小厮大氣不敢出,靜靜地聽着這一對父子在那兒一來一回地唇槍舌劍。

“孩兒只想謀求自己的幸福,不想這一輩子虛度。還望父親成全。”又是一揖到底。

慶王氣得面色發青,指着雲書岳愣是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拍着胸脯大喊:“逆子,你要反了嗎?”

他往雲書岳這邊看來,才發現躲在雲書岳身後的筱蓉,雖然才十一二歲的年紀。可是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樣,清新地要滴出水來。

再看她那面容時,慶王整個人都呆住了。這不是蘭兒嗎?依稀還記得三十多年前,那個站在梅花樹下的小姑娘,一身大紅的羽緞。就像是雪地裏的精靈一樣,望着年少的他微微地笑。

心,就像是針紮了一樣地痛,他不知道怎麽開的口,半天才抖着手問道:“你要娶的就是這個姑娘嗎?”

雖然知道她是個奴婢,可是潛意識裏,慶王并沒有把她當奴婢看待,所以用了“姑娘”的稱呼。雲書岳心裏一喜,父親莫非是有轉圜的餘地了?

忙整容答道:“是,父親。”

慶王這才說下去,“她,不行。”

雲書岳頓時急了,匆忙問道:“為何不行?”

慶王愣了愣,方才說道:“你問過她的意思了嗎?”

雲書岳這才明白過來,忙躬身道:“問過了,她……”

下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身後的筱蓉給打斷了,“世子爺,奴婢沒有說過任何話,更不敢高攀世子爺。”

她從雲書岳身後走出來,一張嬌俏的臉微笑着,“奴婢自知身份低賤,從來不敢有那種奢望。不過奴婢還是謝過世子爺的厚愛。”

她一直朝慶王走來,作為一個女人,她自然能看得出慶王的眼神是什麽樣的,走到他面前,她撲通一聲跪下了,拉着慶王的袖子哭道:“王爺,請您救救奴婢吧,奴婢若是還留在這裏,怕是活不成了。”

雲書岳自然沒想到筱蓉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大驚之下,面色已是慘白一片,指着筱蓉不解地問道:“那天,那天,你不是……”

“世子爺,那天奴婢什麽都沒說。”筱蓉低下頭,看不清她臉上是什麽表情。

雲書岳痛心疾首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難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意嗎?”

筱蓉依然沒有擡頭,更沒有看他一眼,只是低聲道:“世子爺說什麽,奴婢聽不懂。”

不去理會雲書岳,她面對着慶王苦求:“王爺,奴婢命雖低賤,可也不想遭受任何羞辱,奴婢願意給王爺做牛做馬,只求離了這裏。”

慶王此時說不出是慶幸還是激動,沒想到兒子喜歡的女人心裏沒有他,竟然求着自己帶他走!莫非這就是天意,今生他不能和蘭兒在一起,上天就給他一個天大的驚喜,竟然在他滄桑了半輩子的年紀裏,給他一個和蘭兒這麽想像的人!

頓時,他手腳不知道該怎麽放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在那個小姑娘面前,腼腆地說不出話來一樣。

他一把攙起筱蓉,不無愛憐地說道:“你放心,本王一定會護你周全,不讓你受到一絲委屈。”

聽到他的保證,筱蓉不知道是苦是甜,站起身來,乖巧地立在他身後,卻沒有勇氣去看一眼雲書岳。

雲書岳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就要抽幹了一樣,沒想到事情一下子急轉直下,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昨兒還跟他說出那些話的女子,怎麽一下子就翻臉了?不僅打了他的臉,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對他父親投懷送抱!

呵呵,她是不是覺得自己這個世子沒有王爺威風啊?她是不是覺得做一個世子妃沒有王妃光彩啊?

果然,聖人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如今想來,這話說得真是太對了。

他仰天大笑了幾聲,傲然地挺着胸膛,目不斜視地從慶王和筱蓉身邊走過去了。

筱蓉低了頭站在慶王身後,并沒有擡頭,可她知道,此話一出,這一輩子怕都是不能回頭了。

終究還是得罪他了嗎?

她的眼眶有些濕潤,他怕是不會原諒她的了?只是她也很無奈的,不是嗎?

自嘲地勾起唇角笑了笑,她低頭不語,任憑慶王拉着她綿軟的小手走出了院門。

屋子裏,鬧得正歡的劉碧雲聽了這個信兒,不可置信地愣了,半天才狂笑不已:“這麽說,世子是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上了?哈哈,沒想到他也有這麽一天,還看不上我們呢,就讓他先嘗嘗被人抛棄的感覺吧。呸!”

落梅院裏,正等着傳遞新的信兒的王妃,在聽到慶王把筱蓉給帶走了,下巴都快要掉下來,扯住徐媽媽不放手,“你說,那小丫頭竟然跟了慶王?”

見徐媽媽小心翼翼地點頭,她忽然癫狂般地笑起來,“天,他們慶王府這成了什麽了?瘋的瘋,爬灰的爬灰,傳出去,豈不是笑掉京城人的大牙?”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六十三章 痛心

徐媽媽當即就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王妃說得是,咱們這個家,這可成了什麽了?都是那丫頭鬧得。”

王妃平靜的面上看不出什麽波瀾起伏,只是眼底閃過一絲狠厲,卻是轉瞬即逝。一雙保養得白皙嫩滑的手緊緊地捏着那方湖綢的帕子,長長的指甲掐到掌心都不覺得疼。

忽然她輕輕笑了一下,道:“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她以為她是誰?先前還以為劉碧雲鬧騰了一出,該消停了,沒想到這禍水東引,弄到我的眼皮子底下了。”

徐媽媽趕忙寬慰她:“咱們有什麽好怕的?就算是王爺喜歡上了她,那也是好說不好聽的,若是傳了出去,王爺臉上也不好看。王妃您是什麽身份的人,何必跟那麽個小丫頭計較?黃毛丫頭一個,憑她還能翻上天不成?咱們只管穩坐釣魚臺,座山觀虎鬥。”

“你說得倒也是。這爺倆個可不是兩只斑斓猛虎,到時候可有好戲看了。我還想着怎麽去過繼一個兒子呢,他們這一來倒給了我口實了。”

主仆兩個又細細地說了一會兒話,方才各自歇息了。

卻說筱蓉一路随着慶王來到了後院的後罩房的閣樓上,慶王吩咐人給她收拾出來,說讓她晚上就歇在那兒。

筱蓉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自己當時也是急中生智,才想出這個法子來。雖然她早有此意,可是一切還沒來得及預備,不知道今晚上慶王會不會讓她陪着?

萬一真的那樣,她可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兩只手有些不安地絞着,她怯怯地看了慶王一眼,那模樣兒真是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慶王的心裏頓時就軟得能滴出水來,忙忙地指了兩個小丫頭:“以後這就是你們姑娘,好好伺候着,少什麽缺什麽。嗯……”他頓了頓,才道:“到我外書房裏去找我的小厮。”

筱蓉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按說這府裏的中饋是王妃主持的,她的一應吃穿用度該找王妃才是,怎麽慶王要讓丫頭去找他去?難道她在他心裏和別的女眷不一樣?

帶着狐疑,她小心翼翼地瞄了慶王一眼,只見他那張白淨的臉上似乎有一絲潮紅,好像極不自在一樣。

吩咐完兩個小丫頭,慶王才轉過臉對筱蓉道:“以後你就是王府裏的姑娘,安心地住在這裏吧。”

筱蓉心裏有話欲言又止。慶王忙問:“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她才慢吞吞地問道:“王爺,那,那我們……”,話還未說完。她已經滿面羞澀,低頭用腳跐着地,不敢擡頭正視他的眼睛。

不管怎樣,她到底得問清楚了才是,這樣也好預備東西查出當年的仇敵到底是不是他呢。

慶王一聽完他的話,白淨的面皮也漲得通紅。咳嗽一聲用手掩了半邊臉,讷讷道:“總得……總得你願意才好!”說罷,有點兒狼狽地擡腳就走,臨出門時。又回過頭來囑咐一聲:“世子那兒,你不要擔心。”

他的意思是不是雲書岳那兒由他去解決了?反正父母大仇未報之前,她不能和雲書岳有什麽糾葛。萬一到時候真的查出來慶王就是她的仇人,雲書岳就是仇人之子,這樣,縱算雲書岳對她有情,她也不能對他有義!

望着慶王有點兒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又覺得這個男人似乎沒有那麽狠心。不像是能殺伐決斷的人。這個人,難道會是她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嗎?

這念頭一閃而過,就驚得筱蓉渾身上下戰栗不已。自己這是怎麽了。以貌取人嗎?慶王三兩句話就把她收買了嗎?不行,自己絕對不能心軟,不然,到時候大仇報不了不說,還有可能被仇人給殺死了。

隐在袖子裏的手指甲狠狠地掐向掌心,直到疼得她眉頭緊皺,她才松開。她要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絕對不能對敵人心軟,不然到時候死的就是她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劉碧雲的屋子裏已經空空如也,院子裏只有耳房裏有幾個看房子的老妪,屋內一燈如豆,昏慘慘的有些恐怖。

雲書岳從筱蓉跑到慶王面前說出那些話之後,心就陷入了湖底,一腳高一腳低,頭昏腦漲、渾身發軟,硬是咬着牙,撐到了自己的書房。

幾個小厮要跟着,都被他給趕出去了,一個人進了門,随手就關上了,任憑同望在外頭如何苦苦哀求,就是不開門。

晚飯時分,丫頭提來食盒,就是叫不開門,急得幾個他的貼身小厮上蹿下跳,可是又不敢告訴慶王和王妃。

今天這個事兒可是他們父子之間的紛争,傳了出去,若是外人知道了,豈不笑掉大牙啊?他們慶王府父子兩個共争一個女子,這世子還被氣得不吃不喝不出來見人,這樣的話,好聽麽?

幾個小厮搓着手跺着腳守在門外,急得一點兒法子都沒有。又不敢拍門大叫,更不敢踹開門闖了進去,雲書岳可是正在氣頭上呢,要是進去了,耳光巴掌挨一頓可是白挨了。

夜半時分,阖府裏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雲書岳的書房裏卻傳出來一陣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震得門外守着的幾個小厮吓得俱都是渾身一顫,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裏:世子爺這是怎麽了?

他們幾個想闖進去又不敢,一個個摩拳擦掌的在門外徘徊,幾個人你推我我推你的,誰都不敢先進去。

還是同望忍不住了,呵斥他們:“世子爺平時待我們恩重如山,如今他出了事,我們個個都成了縮頭烏龜了,還算個人嗎?”

一頓呵斥之後,他先踹開了門進去了。

屋內已經零落一片,書桌上的書,筆墨紙硯全都掀翻在地上了,地面上已經摔爛了一只酒壺,碎了一地瓷片。

雲書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身的酒氣,正趴在書桌上,手裏兀自拿着一把青花瓷的自斟壺,往嘴裏倒酒。

同望吓得一個箭步竄上去,就去扒開雲書岳的手,“世子爺,咱不能再喝了。”

“喝,喝,一醉方休……”雲書岳的嘴裏嘟哝着,牢牢地握着壺把不松手。

同望也不敢使勁把他的手掰開,只好哭喪着臉苦求:“世子爺,奴才知道您心裏難受,可再難受,這日子也得過啊,不敢這麽糟踐自己的身子啊。”

見雲書岳無動于衷,他忽然想起了一句話,就結結巴巴地勸道:“世子爺,那個,那個什麽‘身體發膚,受,受之于父母’,您這樣,王爺和王妃會難過的。”

說完了,他又後悔了,不由一巴掌就乎到自己的臉上,“都怪奴才的這張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受之于父母?”雲書岳忽然擡起頭來,呵呵傻笑着:“我的父母在哪兒?我母親早死了。”

“可是你父親還活着啊。”幾個小厮心裏不由想到這句話,可他們誰都沒有膽量說出來,這個父親,不提也罷。

後罩房的閣樓裏,筱蓉已經吃過了晚飯,洗漱過了。兩個服侍的小丫頭也都識趣地站在牆角裏當透明人,默默地聽着傳喚。

筱蓉披着一件蔥綠的夾紗襖倚在楠木架子床上,身上蓋着銀紅撒花錦被,鋪着毛茸茸的波斯毯子,只覺得渾身像是浸在溫熱的泉水裏一樣舒服,毛孔都張開了,似乎在争先恐後地訴說着滿意。

她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的微笑:自己已經是姑娘的身份了,也許,等過一陣子,就能登堂入室,成為慶王的心頭人了。

依着他對她母親的那份喜愛,她不用擔心自己不受寵,更不會害怕到時候王妃會怎麽着她。她只不過是個匆匆的過客,辦完了自己的事兒,她就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去找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過日子。這一生,她也唯有這個念想了。

只是這眼下的日子還得過下去啊。舉目四顧,室內的一應陳設古樸中透着大方,所有的東西都是上好的,可見慶王對自己是多麽上心了。

這就是美色換來的嗎?自己什麽時候也學會了用這一招了?

她有點兒看不起自己,可是不這麽卑鄙的話,這一輩子,她也沒法子和慶王這麽高高在上的人打交道,更何況若是他就是她的仇人,她還有親手殺了他呢。

滿腦子裏都嗡嗡地響,一會兒是劉碧雲那幾個女子鬼哭狼嚎的,一會兒是雲書岳深情款款的告白,攪得她頭昏欲裂。

她揮手讓兩個小丫頭退下去,自己躺了下去。也許,睡一覺,就不會這麽煩惱了吧?

睡夢中,她夢見雲書岳渾身是傷,一身酒氣,披頭散發地朝她走來,可是她卻慢慢地後退,讓他始終都追不上。耳邊傳來他凄厲的呼叫聲,可她依然飛快地退去,似乎怎麽也挺不住。

被這個夢給驚醒時,也不知道什麽時分了。屋內一燈如豆,昏慘慘的好不瘆人,她卻再也沒了睡意。

什麽時候,他已經走到她的夢裏了?這一輩子,他們再也不會有任何的交集了吧?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六十四章 交代

一想起夢中雲書岳那副凄慘的樣子,筱蓉竟然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給紮了一下,痛得身子止不住地輕顫。

她會為他心痛!

她為自己的這個發現大吃一驚!

天,她和他,有可能是仇人的關系,就算不弄那些父債子償,她也不能和他有什麽瓜葛的。可她竟然會為他心痛,這可怎麽是好?

翻來覆去,她為自己的這個發現感到惴惴不安。她目前還在和慶王周旋,可真的不能再出什麽意外了。

好不容易天放曉光的時候,她才迷糊睡去,可一閉上眼,就是雲書岳那披頭散發的樣子。

天光大亮時,她已經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頭頂的承塵看了,實在是睡不着了,可是身子又倦得難受。

打了一個哈欠,她索性披衣起來,門外已經響起兩個小丫頭的聲音,她們已經來伺候她梳洗了。

沒想到自己也成了被人伺候的了。呵呵,只是這代價有點兒太大了,這府裏的人恐怕都知道了她将要成為慶王的小妾了吧?而且還是慶王世子喜歡過的女人。

在他們眼裏,她這就是紅顏禍水了,讓人家父子二人争着搶着的。傳出去,可不怎麽好聽啊。

真是沒料到,她竟然也有這麽難為的一天!

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她下地靸了一雙繡花軟鞋,打開了門,兩個小丫頭魚貫進來,捧着大銅盆,拿着洗漱的青鹽、香胰子。

她不習慣被人伺候着。可是現在心裏惶惶不安,也懶得動手,索性就由着兩個人服侍。

早飯擺上來,滿滿的一桌子,都快要趕上劉碧雲的定例了。她不由撇撇嘴笑了:看樣子給人當姨娘待遇還真不錯啊。

吃完了飯。她就打發小丫頭給慶王傳話:說是要把在京中開醫館的表哥給叫進來,商量親事呢。

小丫頭就找到了外書房裏慶王的小厮,把事情一說,小厮就給通禀了。慶王一聽,當即就答應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色。沒想到這丫頭動作還挺快,竟然要找個親戚商量。

也是啊,這丫頭父母雙忘,婚姻大事不能兒戲,就算是給他做妾也得隆重地把她迎進門。他可是想好了,這一次絕對不能從簡,一定要辦得熱熱鬧鬧的。

見小厮出去告訴了丫頭,慶王又從書房裏趕出來,對那丫頭說:“回去問問你們姑娘。喜歡什麽樣的首飾衣裳。說給我,我好讓銀樓裏打。”小丫頭應聲行禮走了。

回去學說了,筱蓉就随口說了幾樣。

午飯後,餘揚進來了,小厮一直把他引到了後罩房的小花廳裏,筱蓉才隔着屏風和他坐定了。打發了小丫頭出去以後,她就悄聲對餘揚道:“餘叔,你給我找幾位藥帶進來。”

餘揚就問什麽藥,她細細地說了:“要一點兒曼陀羅,還有野杜鵑。”

“怎麽?這府裏有人要動刀嗎?”餘揚不解地問道。因為之前在濟民堂給人開膛破腹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藥麻醉的。

筱蓉笑着搖頭:“不是,我就是想找來用用,過幾日成親了……”一語未完,餘揚倒是鬧了個大紅臉,他還以為筱蓉怕新婚之夜疼,特意預備的呢。

筱蓉也覺得不好意思,沒想到讓他誤會成了這種事兒。也好,這樣他就不會想得太多了,到時候自己也能不連累到他。

餘揚忙點頭:“你放心,我這就回去給你包幾包來。”

站起來就要告辭,畢竟這種事兒不好深談。筱蓉也站起身來,隔着屏風又對他囑咐:“你這幾天就收拾收拾,搬出京城吧。”

餘揚不由大為驚詫,這好端端的才在京裏站穩了腳跟,為何要搬出去呢?

筱蓉自然也不好解釋,只能說道:“想必你也聽說了世子爺先前想娶我的,可我選擇了跟着王爺,父子之間出了這種事兒,還不得成了仇人?當初有世子包庇着你,你才能安然無恙。可如今,我和他之間沒有什麽,他還得那麽護着你嗎?”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餘揚也明白了,他到底有些不舍,可也沒有法子,筱蓉說得有道理。只好跺跺腳,咳聲嘆氣道:“也罷,反正京中本就不是我們來的地方。既然天下太平了,我還是回我的落鳳鎮去吧。”

筱蓉卻擺手:“不成,你還是找一個偏僻的地方住着吧。”知道餘揚有萬分的不舍,她只能吓唬他:“都怪我連累了你們,不然你們的日子越來越好過了。可是就怕世子爺到時候發起火來,追究你當時冒領軍功的事兒,那可就難說了。”

餘揚一聽更坐不住了,趕緊就往外走,嘴裏念叨着:“這可怎麽好?這可怎麽好?”

“你先別急,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再說。”筱蓉從袖內掏出一張千兩的銀票隔着屏風遞給他:“這還是世子爺在醫館裏養傷時我賺來的。你先拿着,找個地方搬了,等日後再說吧,先保命要緊。”

餘揚推辭了幾番也就收了,他目前手裏确實沒什麽積蓄。只是他撓撓頭皮犯愁地嘀咕道:“一時到哪兒找個好地方呢?”

“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就是我以前的家,幾年前那裏發生了一場瘟疫,人跑得差不多了。那裏估計還有不少廢棄的房子,你就到那兒吧,過些時候等我站住腳跟就去看你。”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餘揚從慶王府走後,很快就給筱蓉帶了一大包的藥,第二日,就開始收拾,兩個人約好了,到筱蓉成親的那一日他們就搬走。

拿到藥之後,筱蓉就開始着手準備了。到了晚上,她親自到外書房裏去找慶王,和他說了要成親的事兒。

慶王高興地不知道手腳都該放在什麽地方裏,直嚷嚷着東西還沒預備好,怕委屈了筱蓉。

筱蓉只說是沒什麽好預備的,眼下的日子已經很知足了。慶王也就答應下來,定在臘月初八成親。

雖然她的身份只是個妾,可慶王還是大張旗鼓地張羅開了,給幾個至親好友發了喜帖,又請了京中有名的戲班子,弄得人盡皆知的。

王妃在屋裏聽了丫頭學說就狂笑不止:他只不過納房小妾,還真當回事兒了。不過也為慶王的上心感到心酸不已:人還沒娶過來呢,這風頭就蓋住了她這個正牌子王妃了,就差八擡大轎了。

心情自然也就黯淡下來,連一日三餐飯也沒好生吃,幾天就瘦下來了。而慶王只顧得上張羅喜事了,哪裏抽得出空兒來看她?

卻說劉碧雲自那日氣得回了娘家之後,雲書岳也沒人派人去接她。慶王又要納妾壓根兒顧不上,王妃更不用提了,心都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她在娘家也待了沒幾日,竟然獨自一個人坐了馬車回來了,只是那臉色倒沒有那麽難看,好像還帶着笑意。

雲書岳一個人悶在書房裏好幾天了,雖然不喝悶酒,可就是不出來。劉碧雲也不去勸說也不去叫,只管待在自己的屋裏安安分分的,倒讓三個侍妾摸不着頭腦。

她們三個現在都成了無頭的蒼蠅,只好來巴結劉碧雲。劉碧雲破天荒地竟然對她們和和氣氣的,四個人竟然擰成了一股繩了。

慶王府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卻是暗潮洶湧。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到了臘月初八,慶王府被妝點得喜氣洋洋,一大早上,筱蓉就被丫頭拉起來梳妝打扮。臨窗的大炕上堆滿了衣裳,都是慶王讓人新給她定做的。

妝臺上的首飾匣子裏,盛得滿滿的都是南珠貓兒石的貴重首飾。幾副頭面更是閃閃發光,幾乎耀瞎了她的眼。

兩個小丫頭手腳麻利地給她梳洗了,勻開了胭脂在她臉上細細地塗抹着,一邊和她湊趣兒:“姑娘真是好福氣,王爺這麽看重,竟然親自過問。往常納房妾都是王妃操辦,哪有這麽大張旗鼓的?”

另一個也趕忙接道:“是啊,以前都是一擡小轎擡進來了事了,哪裏還能請戲班子呢?姑娘這命真是好!”

命好嗎?筱蓉苦笑了一下,在她們眼裏,這就是命好了,能給慶王做小妾,而且還能得到他這麽看重,當真是麻雀變鳳凰了。可是,這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抿了抿唇,努力是面容保持平靜,她端坐在那兒,任兩個丫頭給她梳着繁複的發髻。

袖內的手緊緊地攥着一包東西,這可是她的心血,今晚上就看這個了。

此時,劉碧雲卻扶了一個丫頭匆匆地進了王妃的上房,娘兒兩個關在屋裏說了好一會兒話,臨出來的時候,劉碧雲唇角噙着一抹笑,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屋內,王妃癱坐在一張雕花的太師椅上,手裏絞着一方雪白的帕子,反反複複地念叨這一句話:“真是沒有天理啊。”

徐媽媽則在一邊不停地拍着她的背,似乎在安慰着她。

夕陽西下,慶王府響起來震耳欲聾的鑼鼓聲,前院裏搭起的戲臺子上,得了賞錢的戲子已經扯開了喉嚨賣力地唱起來。

整座王府裏,彌漫着滿滿的喜慶。

書房裏,雲書岳斜斜地倚在貴妃榻上,手裏拿着一本書,卻一頁都沒有翻開,瞪大了眼睛盯着頭頂的藻井,一句接一句地說道:“她,真的要嫁人了?還是我父親的小妾?為什麽放着堂堂世子妃不做,要甘當一個小妾呢?”

同望伺候在一邊,一聲都不敢吭。這父子兩個争一個女人的事兒,可不是什麽光彩的。

卷一 血海深仇 一百六十五章 洞房

傍黑的時候,筱蓉穿着一身水紅立領的襖裙,頭上蓋着一塊繡着鴛鴦的水紅喜帕,被兩個丫頭攙扶着來到了花廳,裏頭已經坐了幾個長輩。

慶王一身紫紅色的蟒服,胸口戴着一朵碗口大的紅綢子花兒,正陪着他們喝茶吃瓜子。

就聽外頭一聲高喊:“吉時已到,請新郎新娘拜天地。”

按說王府裏納妾,不用這麽隆重的,可是慶王爺硬是要弄這麽大的排場,落在旁人眼裏,都明白了這是什麽意思。這個妾,怕是在慶王心裏占有地位的,不然,慶王爺也不會如此想待。

來的人都是皇親國戚,個個都是人精,怎麽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當下一個個坐正了身子,等着看新納的妾到底什麽樣子。

喊聲落地,筱蓉就被兩個丫頭攙扶進來,纖細的身子袅娜多姿,大有鄰家女兒初長成的感覺。

雖然頭上蒙着蓋頭看不清廳內的物事,可是低了頭還是能看到地上有多少雙男人的靴子的。看來,這屋子裏都是一些男人。

慶王滿面笑容地迎上來,牽過筱蓉手裏的紅綢帶,帶着她慢慢地往前走,在屋內的正方站定了,就聽司禮官高聲喊起來:“一拜天地!”

筱蓉退後一步,随着慶王的身勢起伏跪拜下去。

耳邊又聽得喊“再拜高堂!”連忙又拜了下去。只是慶王的高堂早就不在了,廳內的牆壁上挂着兩幅畫像,權且就當是高堂了。

在喊“夫妻對拜”時。筱蓉心內滿是苦澀,眼淚控制不住都快要留下來,幸好她蓋着蓋頭,別人看不到。

這就成了夫妻了嗎?呵呵,真是好笑啊。她竟然成了慶王的小妾!

就算是她到時候大仇已報,恐怕也難以獨善其身了。不過也沒什麽好怕的,能殺死殺父母的仇人,這輩子心願已了,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若是還能活着,只能感謝老天的厚愛。若是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她早就預備好了劇毒的藥物,單等着報仇之後到了緊急時分留給自己。

禮成之後,筱蓉就被送回自己的屋子,今晚。這裏就是洞房了。慶王在外頭陪客,一時屋子裏只有她和兩個小丫頭。

正在那兒想着晚上如何套引出慶王的話來,就聽門口忽然傳來“哧”的一聲笑,一個女人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我說今兒怎麽這麽熱鬧呢?原來是公爹納妾啊。啧啧。這個妾可是從我那兒出去的。怎麽攀上高枝兒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劉碧雲的聲音!

筱蓉心中一凜:她這是來看熱鬧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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